湘娘子闭着眼，指尖掐算着。


    脸色越来越白。


    “明日就是第六日，后天就是月圆之夜！”


    陈玄枯槁的身影如同石雕般矗立在铺子门口。


    他浑浊的眼珠望着东边群山的方向。


    许久。


    陈玄缓缓弯下腰，手指探入铺子门槛外潮湿的泥土中。


    他捻起一小撮带着紫黑色污渍的泥土凑到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佝偻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咳...”


    他猛地咳嗽一声，一丝暗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脚下紫黑色的泥土上。


    陈玄缓缓直起身，手指死死攥着那撮污秽的泥土。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那轮刚刚升起，边缘已经带上了一丝不祥血色的巨大圆月。


    他一字一句，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尸毒已入地脉。”


    “后天月圆必成血煞。”


    “血煞”二字出口的瞬间，店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林默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意顺着脊椎爬升，头皮阵阵发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


    “哐当！”


    店门那扇厚木门，被一股毫不客气的力道猛地推开，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噪音，瞬间打破了店内凝重的氛围。


    一股浓烈得呛人的土腥味汹涌地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店内原本陈旧的檀木和铜锈气味。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刺鼻的气味激得猛地一呛，下意识地退回瓷罐之中。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影。


    为首的是个精瘦汉子，叫赵八一，约莫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大。


    穿着一身沾满干涸泥点的深色帆布工装，袖口和裤腿都挽着，露出黝黑粗糙小臂和小腿。


    那对眼珠子异常浑浊，转动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


    他刚进门就飞快地扫过货架上的东西，似乎是有目的寻找。


    他身后跟着一个更矮胖些的男人，叫李胖子，脸上堆着油滑的假笑，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股不易察觉的凶狠。


    这胖子一进来，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外黑沉沉的后山方向。


    赵八一收回扫视货架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得焦黄的牙齿。


    “老板，铲子有么？”


    他问得直接，毫无寒暄。


    他身后的男人叫做李胖子，手里提着个麻袋，里面发出什么金属器物沉闷的碰撞声。


    林默疑惑的盯着两个男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土腥气，这是与捞尸人和赶尸人身上完全不同的气息。


    那是常年与泥土打交道的人，才会沾染上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腐朽气息。


    陈玄依旧站在原地，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赵八一眉头微蹙，李胖子脸上的假笑也开始变得僵硬、


    陈玄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铲子没有。”


    赵八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假瞳中闪过一丝戾气。


    李胖子也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警惕。


    “老板，你这么大的店，怎么连铲子都没有？”


    陈玄仿佛没听到他们说的话，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继续道。


    “有句忠告。”


    他微微一顿，扫过赵八一粗粝的双手和李胖子拎着的麻袋，最后定格在他们沾满新鲜山泥的鞋底上。


    “后山的土，沾着尸毒，邪性得很。”


    “进去可能保不住命。”


    最后七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沉重的分量。


    尸毒二字一出，赵八一那双僵硬的假瞳骤然收缩了一下。


    李胖子脸上的油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名为赵八一的男人。


    赵八一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盯着陈玄，浑浊的眼珠里凶光闪烁，像是在评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古董店老板话语的真假和分量。


    几秒钟后，他干笑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难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劲。


    “老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什么尸毒血煞的，吓唬谁呢？”


    “我们哥俩就是刚来附近干活的农民工，不懂你这些玄乎玩意儿。”


    他刻意强调了农民工三个字。


    陈玄却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


    赵八一和李胖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胖子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眼神不断在陈玄背影和门外黑暗的山影之间游移。


    赵八一的脸色阴晴不定，假瞳死死盯着陈玄的后背，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几分钟后，两人离开这里，这老头的话神神叨叨的，让他们很不适应。


    林默终于忍不住了。


    他凝聚出身形，压低声音。


    “陈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实在无法理解，陈玄为何突然对两个买铲子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陈玄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背对着众人，过了几息，就在林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陈玄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穿山过岭，点穴寻龙；土里刨食，九死一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默耳中。


    “这两人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墓土腥气和尸气，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


    他微微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是倒斗的。”


    “应该是听闻了后山上有宝藏，冲着宝藏来的，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倒斗的？”


    林默心中剧震，瞳孔猛地放大。


    竟然是盗墓贼，难怪他们一身浓烈的土腥味，带着一股子狠劲。


    他们不是来买铲子种地的，他们是来挖坟掘墓的。


    而且是冲着那座连巡山五天都寻不到踪迹，即将孕育出僵尸的后山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默全身，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两个盗墓贼离开的方向。


    “陈叔，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万一惊动了僵尸怎么办？”


    “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劝不住的，希望他们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