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好运，落在林默耳中，却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心头发冷。


    那绝非祝福，更像是对几人结局的宣判。


    与此同时，荒村小街，夜色渐浓。


    赵八一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深色帆布工装几乎融进阴影里。


    李胖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手拎着麻袋，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散发着米香的粗布袋子。


    “呸！装神弄鬼的老东西。”


    “也不打听咱们祖宗是谁，那可是倒斗界的泰斗。”


    赵八一狠狠啐了一口浓痰，落在地上那紫黑色的泥土上。


    他想起陈玄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和隐隐的不安。


    “什么尸毒？吓唬三岁娃娃的把戏，老子倒过的斗，哪个不是凶煞之地？”


    “最后还不是被老子掏了个底朝天。”


    “八哥。”


    李胖子抹了把额头的油汗，小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


    “那老东西邪性得很，他说那土…”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裤腿和鞋子，又紧了紧手里偷来的糯米袋。


    这是刚才在另一家杂货铺，趁着老板转身拿铲子的空档，他眼疾手快从柜台旁顺来的。


    摸金倒斗的，谁不知道糯米克僵尸？


    甭管真假，备着总没错。


    “还有他那脸色煞白煞白的，不像活人…”


    “放屁！”


    赵八一猛地停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李胖子，假瞳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那叫痨病鬼，懂不懂？”


    “风吹就倒的货色，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把咱们吓跑，他好独吞后山的大货。”


    他舔了舔焦黄的牙齿，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


    “你没见最近这山都给封了么，之前我在这里踩过点，最起码也是个将军。”


    “咱们找对了地方，那后山，油水厚得能淹死人。”


    “将军斗？”


    李胖子的小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八哥，您是说那将军崖下面真有传说里那位前朝镇北大将军的墓？”


    “乖乖…那得多少明器啊！”


    “错不了！”


    赵八一斩钉截铁，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算计的狞笑。


    “这穷山恶水的，除了那种级别的勋贵，谁配用那么凶的煞地养尸？”


    “还他妈尸毒，全是扯淡，肯定是埋了重宝，风水局布得邪乎，那老东西想独占，才编出这套鬼话吓人。”


    “什么尸毒？老子看是他自己中了尸毒快死了，想拉垫背的！”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那点被陈玄勾起的不安彻底熄灭。


    “那老东西的铺子，纸人纸马扎得倒是挺邪乎，可惜，吓不住真阎王！”


    他一把夺过李胖子手里刚买来的两把崭新的、闪着寒光的工兵铲，掂量了一下分量，满意地点点头。


    “有了这吃饭的家伙，今晚就给那老棺材瓤子开开眼，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穿山透海，阎王殿里取金砖。”


    两人不再耽搁，趁着夜色和越来越浓的血月光晕，如同两道鬼影，迅速隐没在通往荒僻后山的小路深处。


    空气中，只留下李胖子身上浓重的汗味、土腥味，以及那袋偷来的糯米散发出的、格格不入的清新米香。


    血月高悬，将军崖下。


    夜风呜咽着穿过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灌木，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


    血色的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整片陡峭的崖壁和下方乱石堆积的山坳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仿佛大地在渗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气味，以及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气味。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这正是陈玄所说的尸毒气息，只是被贪婪蒙蔽了嗅觉的两人，只当是山里的土腥。


    赵八一和李胖子伏在一处巨大的风化岩后面，两人都换上了紧身的夜行衣，脸上涂抹了锅底灰，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胖子那双小眼睛紧张地滴溜乱转，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嶙峋的怪石阴影，总觉得那些石头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赵八一则显得沉稳许多，那双浑浊的假瞳此刻在黑暗中却异常专注。


    他手里拿着一个布满铜锈的古老罗盘，罗盘中央的磁针正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幅度，高频地颤动着，针尖死死指向崖壁下方某处乱石堆。


    “八哥，这地方邪门啊。”


    李胖子牙齿有点打颤，声音压得极低。


    “太安静了，连个虫叫都没有，还有这石头，你看那形状，像不像不像蹲着的鬼？”


    “闭嘴！”


    赵八一低喝一声，目光死死盯着罗盘，又抬头对照着崖壁的走向和远处几座山峰的轮廓，嘴里念念有词。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乾位有缺，坤水倒流，煞气聚而不散，死门开于巽位。”


    “没错！”


    “就是这儿！”


    他浑浊的假瞳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指着前方那片在血月下显得格外阴森的乱石堆。


    “生门闭，死门开，龙困浅滩，虎踞凶穴！”


    “好一个将军挂印的绝杀之地，下面埋的，绝对是条肥得流油的大鱼！”


    他收起罗盘，动作敏捷如狸猫，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那片乱石堆。


    李胖子虽然心里发毛，但想到即将到手的陪葬品，也咬牙跟了上去，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鼓囊囊的糯米袋上。


    乱石堆规模不小，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块杂乱堆积而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枯藤，显得荒凉而破败。


    赵八一没有盲目动手，而是拿出一个特制的、带有细长金属探针的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插入石缝中，附耳倾听。


    同时，他那双看似僵硬的假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视着石堆的构造和苔藓覆盖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血月缓缓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股铁锈般的腥甜味似乎浓了一点点。


    突然！


    他指着几块看似随意堆叠，但苔藓覆盖明显比周围要浅且边缘，有细微人工凿痕的巨石。


    “找到了！”


    赵八一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