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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离异雄虫决定成为大帝

    第111章 他超爱 今生:酸酸甜甜的爱情与友情……


    真狼狈啊。


    阿缇琉丝的精神力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地在谢默司的精神海中长驱直入, 算不上温柔的精神力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强行按下对方震荡不已的精神海。


    他不禁回忆起谢默司上一次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前世他听到对方在自己的病房外哽咽落泪。


    即便谢默司已经极力将所有泣声死死吞进肺腑,缠绵病榻却依旧敏锐的阿缇琉丝, 仍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那点细不可闻的痛苦崩溃。


    他知道谢默司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够出声挽留,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眷恋, 那么熔炼了帝国所有士兵的诸神黄昏之战,都不如他这一点眷恋能够令谢默司停下步伐。


    所以阿缇琉丝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语,他只是微笑着祝对方为帝国带来胜利。


    眼前这个永远优雅淡定、胜券在握的雌虫已经为他死过无数次,从精神到肉.体,谢默司的意志只为阿缇琉丝而筑起, 也只为阿缇琉丝而坍塌。


    阿缇琉丝是让他死去又活来的神迹,是让他得以在世间拼命奔跑的脊骨。


    是他的爱与希望。


    与谢默司精神海深度链接的精神力在对方粘稠滚烫的爱意里打了个滚, 确认完毕他暂时没有精神海崩溃的危险后,阿缇琉丝心软犹豫了一瞬便抽离精神力。


    天琴星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他的未婚夫拼命至此才打开的战局不能白白浪费。


    然而单臂持镰的利维坦刚要纵身飞向上方夏盖与爱德华和骑士长的战场,便被已经彻底昏死的大蜘蛛用仅剩的几条步足死死缠住。


    利维坦的动力炉转了又转愣是没成功起飞,阿缇琉丝不信邪地将操纵杆猛推到底, 足以扛着同吨位机甲满天飞的推进力都没能摆脱庞大沉重的君王蛛。


    ……?


    君王蛛不仅没有松开紧紧缠着利维坦的跗节,甚至试图把比自己还要庞大的利维坦埋进腹甲,完全凭借本能而行动的大蜘蛛比清醒时温柔强硬的谢默司还要难对付。


    他的大脑以为自己还在与爱德华对战,下意识向利维坦抚去的步足如同混战中向爱人投去的一吻, 并非惊惶的求助,而是温柔的安抚,是让他的阿摩不要担心, 他会如以往无数次那样取得胜利。


    阿缇琉丝很快便领悟了这层意思。


    他沉默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大蜘蛛,粗略估计了一下战局情况,夏盖与他带领的第九军分师加入战场后, 局势已经呈现向己方倾斜的趋势。


    几分钟的耽误不会影响大局。


    美丽如黑水晶的眼眸涌上复杂不已的情绪,阿缇琉丝轻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拔下耳后神经贴片,他背后澄澈的淡金翅翼从鞘骨钻出,如同重重花瓣从花骨中绽放。


    利维坦的驾驶舱猝然张开,金光璀璨的精神触丝缠绕着裹上君王蛛,而后者便在这温和柔软的安抚下解除了虫态。


    浑身血肉模糊的军长被雄虫军官稳稳接住,外表华美璀璨的翅翼并不能做到真正的飞行,不过几十米的滑翔距离也足够阿缇琉丝带着谢默司安全落地。


    朝这边狂奔而来的医疗队立刻给军长注入刺激自愈细胞再生的药剂,密密麻麻的简易电极贴片从后背脊骨贴到前胸心脏,军医擦着脑门上的汗疯狂寻找着军长体表还能贴片的地方。


    谢默司伤得太重,最后几根电极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可以依附的血肉,军医干脆直接将之接入肌肉与血管,也只有雌虫强悍到变态的□□经得住这么折腾,如果换成雄虫,血栓、感染、血管损伤等问题都足够军医喝上一壶。


    而在这整个过程里,谢默司始终紧紧抓着阿缇琉丝的手。


    他曾有过片刻的清醒,那双总是理智深沉的灰色瞳孔难得陷入混乱,挣扎着凝视近在咫尺的阿缇琉丝,而后者美丽脆弱的翅翼便清晰地倒映在那双眼中。


    谢默司突然笑着从喉间发出一点点极其轻微的气音,他是那种即便再神志不清也不会胡言乱语的人,所以这点气音其实是一句并不连贯的呢喃低语。


    阿缇琉丝俯身附耳去听。


    他清楚地听到谢默司说——


    完整的……没有……没有受伤。


    这个雌虫血痕斑斑的手挣扎着想要去摸阿缇琉丝收拢在背后的翅翼,如同他追逐多年只为触摸对方的心脏那般。


    在大半只脚都已踏入彻底冥河时,谢默司说的那唯一一句话是关于阿缇琉丝曾被彻底撕裂的翅翼。


    他是如此真心实意地感叹着这双翅翼的完整与美丽。


    阿缇琉丝浓密如扇的长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在这充斥着生死界线的世界里,只要随意踏错一步便可能去往世界的彼端,他早已接受自己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也早已炼就一颗冷淡强大的心脏。


    但仍有人在努力守护着这颗温柔的血肉之心,让它不再受伤也不至于彻底冷硬。


    他猝不及防地想起当初宝石矿脉中那个苦涩的含泪之吻。


    原来令人落泪的酸涩是如此难以忍受。


    原来谢默司当初便是含着这样的酸涩低头亲吻他。


    美丽的雄虫轻轻垂首,饱满漂亮的唇瓣就此落在谢默司的脸颊上,他温柔地落下这纯净至极的亲吻,祈盼着这个雌虫能快快好起来。


    军长原本衰弱至几乎虚无的心跳猛地爆发出一阵活力,军医吓得以为是回光返照,他冷汗直冒地木着脸继续观测,最终在军长各项持续上升的身体数据中舒了一口气。


    谢默司死死抓着阿缇琉丝的手终于变得松动,昏迷中的大蜘蛛似乎察觉到即便自己松手,已经被他吐丝裹茧打包回巢的雄虫也不会再远离。


    他已经触摸到了那颗心脏。


    察觉到谢默司松手的动作,阿缇琉丝抬头去看上方夏盖的战场,这一抬头便看到夏盖正追着骑士长狂殴,他欣赏了片刻副官狂野的作战艺术就摩拳擦掌地想要加入。


    他的终端突然振动了一下。


    是伊桑发来的讯息。


    挚友带来的巨大喜讯令阿缇琉丝露出一个短暂却喜悦的笑容,而这转瞬即逝的雪色艳光让旁边的雌虫军医骤然恍神。


    …


    “这件不行。”腓特烈冷脸打量着被众多虫族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佐伊,“你们连一件布料多点的婚服都拿不出来?尼普顿是明天就要破产了么?”


    已经服务了这个家族上下三代的雌虫管家闻言义愤填膺地反驳道:“传统……您真是把尼普顿的传统忘得干干净净,当初兰因大公和罗萨蒂亚元帅结婚时,都选择了尼普顿雄虫的传统服饰,这么多年来您还是头一位拒绝尼普顿婚服的雌虫。”


    腓特烈十分无礼地冷笑一声,他之所以是头一个是因为他比谢默司早结婚,他就不信他的好哥哥能接受那位小伯爵穿成这样。


    尼普顿雄虫的传统婚服由两块披帛裁剪而成,从腰腹至后背都一览无余,下身则是长至小腿的裙裤,款式简洁但配以大量饰品。


    按照传统来说,婚服的面料本该是某种只产自符腾堡星系的兽皮,再考虑婚姻双方的意愿进行定制设计,但玛尔斯大帝给出的三天婚期让这群巧手裁缝们甚至来不及为佐伊缝只袜子。


    所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便是那些家族封存已久的成品。


    管家为佐伊选择的这件婚服整体由蓝金二色构成,浓郁神秘的深海蓝与温暖奢靡的深金色使他的肤色散发着琥珀蜂蜜般的暖光,如同香槟色的光滑丝绸——佐伊十分满意自己之前在尼普顿花园晒黑的肤色。


    由数百颗珍稀宝石打造而成的三条背链横亘佐伊挺直的脊骨,冰冷华美的宝石顶着微微凸起的肩胛骨,靠近脊骨末端的位置嵌着一只巴掌大的黑月之心,这块漆黑中流淌着碎金的宝石被雕成雾尼神鸟的样式,此刻正栩栩如生地盘踞在佐伊的后腰上。


    正面腰腹则从上至下悬挂着数条腰链,除了常规宝石腰链外,还有几段流光溢彩的轻纱腰带宽松落在胯部,两侧腰带的最底端分别缀6枚着压襟用的金铃,随着佐伊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


    出身军队的佐伊虽然体力方面向来是短板,但他仍旧拥有着线条隐约可见的薄薄肌肉,管家选择的这套婚服将他身体的线条与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被海蓝与深金二色簇拥而生的雄虫如同一块可口的蜂蜜巧克力,偏偏佐伊自己对此毫无察觉,只一门心思地暗中为这些宝石估价。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反手摸了摸后腰上的黑月之心,啧啧称奇道:“除了涅柔斯大帝王冠上的主石,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黑月之心。”


    正忙着在光屏上挑选婚服的腓特烈抽空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复:“喜欢就送你了,但必须换一件婚服。”


    佐伊为了换衣方便索性直接赤足而立,他光着脚从等身镜前跑到腓特烈身边,抬头做星星眼状:“真的真的要送我吗?”


    “嗯。”看中某套西装的腓特烈挥手让管家将其取来,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敷衍地回复佐伊,但紧接着他又补充道,“真的。”


    佐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这婚没结错。”


    被他踮脚拍肩的动作逗笑,腓特烈极力保持冷漠的神情,唇角却没忍住轻轻勾起。


    无聊等待着管家的雌虫少将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未婚夫,而他一低头便发现佐伊竟然赤足跑来,于是腓特烈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不耐地拧起眉头:“为什么不穿鞋?”


    佐伊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换衣服麻烦的虫又不是你。”


    腓特烈被这个白眼气得心梗,刚刚勾起的唇角再次变得平直,他拧着浓黑的长眉,一手握住佐伊的肩膀,一手握住佐伊的腰腹,略微使劲便把雄虫整个提溜起来,轻松得像拎起路边一盆小草。


    身体骤然失重的感觉让佐伊下意识抓住面前雌虫的领带,出奇愤怒的佐伊气得不是腓特烈把他提起来,而是腓特烈居然如此轻松地把他提起来。


    把佐伊提起来的腓特烈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冷漠脸,动作轻柔地让其踩在了自己的皮鞋上。


    一套组合拳下来就为了让佐伊踩着他的鞋面,而不是直接赤足站在地面上。


    缓过神来的佐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倒霉孩子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学起电影里的恶俗桥段。


    然而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却让腓特烈反应剧烈地向后闪躲,英俊冷漠的雌虫少将瞳孔地震地看着未婚夫伸来的手,第一反应是点满闪避技能。


    人高马大的雌虫往后仰去的同时仍旧握着佐伊,倒霉的佐伊被迫随着他一起倒下,完全无法抵挡的巨力让佐伊拉住腓特烈的尝试显得有心无力。


    好在全身僵直的少将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形,这起意外带来的唯一后果是佐伊彻底摔进腓特烈的怀里,他的脸蛋因此砸在雌虫硬邦邦的胸肌上。


    啊,放松点。


    佐伊低声抱怨了一句。


    终端特别关注对象发来的讯息振动个不停,佐伊一时没空关注腓特烈的表情,他忙着低头去看阿缇琉丝发来的讯息。


    腓特烈感受到佐伊的身躯猝然变得僵硬。


    柔软与温暖似乎都在不停地从这个雄虫身上流逝,腓特烈下意识便要强硬地抬起佐伊的下巴,他几乎是惊惧不安地去看佐伊的表情。


    他摸到了一手潮湿。


    大为懊恼的腓特烈少将以为是自己令佐伊落泪,他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对方脸上滚滚而落的泪水像无数溅落在他心脏的玻璃渣,他在心里发誓只要对方不再落泪,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这是腓特烈第一次看到佐伊落泪,也是唯一一次。


    在他们此后漫长的一生中,腓特烈没有再目睹佐伊落过一次泪,他见证了这个雄虫坚毅顽强的一生。


    而很久以后知道了佐伊一切过往的腓特烈总是会思考一个问题,如此坚强的佐伊当初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落泪呢。


    如此坚强的佐伊怎么会落泪呢。


    看着终端上语气平淡的讯息,佐伊痛到浑身颤抖,在这模糊视线的泪光中,他知道阿摩已经知晓了关于巴德尔工程的一切。


    这场长达二十年的背叛,终究被阿摩亲手揭开。


    阿缇琉丝发给佐伊的讯息有很多条,他说自己已经知道一切,他说自己早已原谅佐伊,他说佐伊一直是他生命玻璃窗上的彩虹。


    他说:我始终爱着你,从过往到未来,永不更改、永不停止。


    即便你从未在我面前哭泣过,我也知道你当初的痛苦并且为此悲伤。


    是啊,哪怕是前世阿缇琉丝再也不愿见到佐伊的时候,佐伊也从未用自己失去精神力的痛苦来博取阿缇琉丝的原谅。


    悄无声息落着泪水的佐伊被腓特烈惊慌地抬起下巴拭去眼泪,佐伊看着这个因自己的眼泪而手足无措的雌虫,缓缓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五军集结天琴星,教皇身边再无屏障,腓特烈少将就不想替尼普顿出口气么?”


    第112章 无翅之蝉 今生:胜利之路&疯狂梭.哈……


    “天使长、骑士长和切萨雷全都位于天琴星, 裁判长也在外执行任务,少将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对腓特烈叙说着惊天计划的佐伊面色平静,“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神教新庙的防守再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薄弱的时候。”


    “玛尔斯大帝不会同意的。”腓特烈没有追问佐伊落泪的原因, 也没有询问佐伊为何突然提出袭击教皇,他第一时间蹙眉列出问题,“仅凭我掌握的第一军团分师,很难突破枢机骑士团与裁判军。”


    “不,他会同意的。”佐伊垂眸肯定地回复道, “我会立刻动身前往盖亚宫,如果一切顺利, 你明晚就能在首都星看到一场惊天火拼。”


    佐伊的语气过于笃定,察觉到这不可动摇的决心后,腓特烈沉默了片刻,他扶住佐伊的肩膀,直视着这个雄虫的眼睛:“你要怎么说服大帝?你又是什么时候想出这次行动的?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被他紧紧扶住的雄虫抬头与他对视, 腓特烈便在此刻发觉佐伊身上不可置疑的那部分特质,这个雄虫轻声对他说:“你只要知道大帝一定会支持我们就行。至于这次行动,是十分钟前我刚和阿缇琉丝伯爵决定的。”


    如此惊世骇俗的行动竟然在十分钟前刚刚提出,腓特烈被他这句话震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死死盯着佐伊,咬牙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目标对象是教皇?!如此草率的行动会葬送多少虫族的命?”


    推开腓特烈开始匆忙换装的佐伊头也不回地平静道:“你之前不是向玛尔斯大帝申请过包围新庙?在你原有的方案上稍加调整就行。”


    已经整理好军服外套的佐伊背对着腓特烈低头扣上皮带,随着皮带搭扣合上时发出清脆冰冷的声音, 制服之下更显腰细腿长的雄虫云淡风轻地说:“至于你说的牺牲……”


    短短几分钟便已经穿戴完毕的佐伊转身面对腓特烈,他冷酷地说:“早就发生过无数遍,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如果你担不起胜利之路上的牺牲, 那么我可以。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即便玛尔斯大帝不同意,我也会带着芬尼尔骑兵团亲自前往新庙。”


    作为世纪工程巴德尔的行政总指挥,佐伊是经典的低衔高职,单从职权而言,恐怕总参谋部都没几个虫能和他相提并论,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他不会行使这职权罢了。


    腓特烈看着军容整肃的佐伊,几分钟前还在他肩头脆弱流泪的雄虫,现在已经冰冷地要和他划清界限,而他愕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走到佐伊跟前,突然垂首去扣对方还未系上的风纪扣,那英俊冷漠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这种送死的事情还是得带上雌君才行。”


    “送死?”佐伊冷眼看着腓特烈为自己整理军装的动作,摇头笑道,“不,不是送死,是建功立业的胜利之路,是史无前例的大好时机。”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其中却蕴含着比任何宝石都更为坚硬的珍贵意志:


    “一只蝉要在黑暗的地底潜伏多年才能迎来最终7日的拥抱光明,你怎么能说那通往光明的土壤是死亡之路呢?和我一起抓住这最后7日,无论就此死亡还是赢得新生,这都是属于我们的无上荣光。”


    屠神之路就在脚下,佐伊永远会是第一个踏上此路的人。


    他从不为过往二十五年的黑暗耿耿于怀,那双凝视黑夜的蜜色眼眸永远燃烧着对光明与自由的渴求,他失去了翅翼却没有就此失去飞翔的能力。


    他以为自己是铸就阿缇琉丝的熔炉中的一枚炭火,所有炽热绚烂的燃烧只为那最后一霎的抵死绽放,但来自阿缇琉丝的双手却紧紧托着他枯萎的翅翼,告诉他:


    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吧,白昼烈阳就在前方。


    阿缇琉丝再次带来了神迹。


    名为巴德尔的神蜕正式宣告激活,困住帝国数代虫族的天堑至此不再成为神教的专属优势,只要得到巴德尔工程过往几十年的历史实验数据,伊桑就能彻底攻克精神体裂变问题。


    当初为了防止帝国对灵巫体内的神蜕拆解研究,切萨雷用溶解基因序列的哈提魔毒将其彻底杀死,但他未曾想到的是,位于阿缇琉丝精神海中的神明曾吞噬灵巫无数个精神力分裂体。


    阿缇琉丝已经得到了触摸伟力的钥匙。


    而现在这把钥匙将打开教廷死死按住的潘多拉魔盒,将藏于魔盒最底部的光明与希望彻底释放。


    以黑暗、死亡、恐惧统治教廷的教皇冕下,即将迎来由帝国挥出的千年之剑。


    来赌一把吧,来赌一下朱庇特到底更偏爱谁。


    在看到阿缇琉丝讯息的刹那,佐伊就无可抑制地生出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念头。


    既然教皇能仗着神教掌握的神蜕斩首尼普顿,那么在阿摩已经激活巴德尔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不能斩首教皇?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教皇对盖亚宫彻底宣战,帝国就此陷入分裂之战,而他们对此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最好的情况却是教皇殒命于此,弥天大战还未开始便已胜利一半。


    这就是佐伊所有的心理路程。


    顶着玛尔斯大帝比雪原冻土还要冷凝的视线,他没有丝毫隐瞒地平静陈述。


    “伊桑的实验室就在帝国医院,您现在可以立刻派虫前往确认成果,他的导师全权负责巴德尔工程实验室几十年,所有数据真伪都瞒不过他。”


    “神教五军已经死死陷入天琴星军区泥潭,现在绝对是教廷留驻首都星的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刻,而如果第九军军长已经死在天琴星,那么我们就更要抓住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帝国现役39名元帅,其中10名出自教廷三侯,另有15名左右以各种形式和教廷牵连不清。首都星九大军团,从第二军团至第五军团全是爱德华·乌拉诺斯的旧部,天琴星斩首行动之后他必定回归军部效忠教皇。”


    “原本追随盖亚宫的六名选帝侯,其中乌拉诺斯已经明确投诚教廷,勒托最近虽与厄喀德那联系密切,但早已不成气候,波吕斐斯则始终置身事外。”


    “首都星虽然是选帝侯本营,但我们在此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以免打草惊蛇,绝对不能大规模调遣首都星军团,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风口,赫德卫兵直接杀进新庙不给教皇任何组织各部的时间。”


    “精神力炸弹确实会杀死很多虫族,但他们堆出的尸体足够后来者踩踏前进,而如果连试都不试,以后只会出现更多无谓的牺牲。”


    “我会亲自带领芬尼尔骑兵团为赫德卫兵开道,我们的脊骨会成为铺往教皇死亡之路的砖块。”


    这场疯狂梭.哈最终被玛尔斯大帝批准同意。


    当他终于首肯这次行动时,那颗已经冷静沉寂多年的心脏终究不可避免地狠狠跳动了几下。


    说服他的并非佐伊列出的种种证据,而是伊桑实验室内洪流般的庞大数据,这些数据象征着帝国与神教展开决战的底气,那个被隐瞒在真相外二十年的孩子最终给他们带来了奇迹。


    即便这奇迹在斑斑血迹中诞生并且仍需沐浴着鲜血成长,但它仍旧是奇迹。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情绪令玛尔斯闭目仰靠在椅背上,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收拾好情绪,而是极其罕见地任由这情绪冲刷他冷硬却疲惫的心脏。


    在这片刻黑暗中,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如果佐伊失败了怎么办,他想该怎么告诉兰因阿缇琉丝已经知道一切真相,他想这次首都星应该会死很多很多虫族。


    他唯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心血耗尽的健康。


    从十几岁被推为少年君王开始,玛尔斯已经和教廷对峙了几十年,偌大的盖亚宫从来不是温暖安全的堡垒,他饮着自己的心头血,殚精竭虑地为家族和帝国谋算,从未在此安眠过哪怕一夜。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所有虫族都是一样的。


    即将前往新庙的卫兵们面临着战死前线的危险,身居盖亚宫的玛尔斯同样咬牙捱过无数道来自神教的冰冷刀剑。


    他的意志仍旧逾过钢铁,他不曾对任何痛苦低头,但他所拥有的雄虫身躯却已经率先响起哀鸣。


    如同他前世对阿缇琉丝所说的那般,不是只有阿缇琉丝在痛苦,所有人,所有与命运共舞的人,都在痛苦不已地挣扎抗争,都在抵死压榨着自己的生命之火,去照亮哪怕只有一点的未来之路。


    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玛尔斯只给自己留了五分钟的松懈空暇。


    他精准踩着这五分钟空档的尾巴,目光清明地睁开双眼,没有过多犹豫地给兰因大公发去了讯息。


    这条讯息十分简短——


    阿摩已经知道一切,巴德尔被成功激活,确定明晚进攻新庙,具体时点方案由佐伊与提丰骑兵团对接。


    由阿缇琉丝亲口提出的疯狂梭.哈,怎么能少得了兰因和罗萨蒂亚两口子的参与,至于兰因该怎么和自己的虫崽解释,就让他自己想去吧。


    轻描淡写地将惊天炸弹丢给挚友后,玛尔斯毫无心理负担地召见了行政厅内阁首相,叹了口气继续着手解决尼普顿议员丑闻事件。


    第113章 爱欲长矛 今生:我已将战无不胜的长矛……


    无论天琴星战区与首都星正处于怎样凝滞紧张的氛围中, 以寂静清修闻名的修道院仍旧安稳如初,再汹涌的暗流都被教皇冕下拦在修道院外。


    这一天,五军对天琴星发起狂轰滥炸, 天琴星军区正式点燃冲天战火。


    这一天, 第九军军长以一敌五, 一战称神,尼普顿就此成为九大选帝侯中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这一天,阿缇琉丝伯爵正式平定海姆冥界,厄喀德那全面入驻帝国北部星系,巨蛇家族崛起北境。


    这一天, 佐伊进宫觐见玛尔斯大帝,针对教皇冕下的疯狂梭.哈开启了命运之骰。


    这一天, 兰因大公被迫与自己的虫崽摊牌,隐瞒了阿缇琉丝二十年的真相被后者亲手戳破,他痛苦而无言地枯坐于提丰城堡中。


    无数人的命运都在这一天与帝国一同进入命运的骰盅,被无形之手疯狂摇晃,没有人知道这骰盅会在哪一刻彻底静止, 也没有人知道揭开骰盅时会面对怎样的结果。


    就在命运之蝶疯狂振翅将整个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时,修道院里的叶菲烈尼正无知无觉地陷入沉沉梦乡,已经被彻底扭转命运的美丽雄虫没有梦到任何事物,他闭目凝视着眼前单调的黑暗。


    柔软的床铺突然从边缘陷下去一点, 一具高大沉重的身躯悄无声息地灵活躺到叶菲烈尼身边。


    已经解除所有武装的斯堤吉安自然无比地将哥哥搂入怀中,血肉温热的紧致腰腹紧紧贴着哥哥因蜷缩而嶙峋凸起的脊骨。


    像心甘情愿地将一柄长剑拥入肺腑。


    他小心翼翼地从后握着叶菲烈尼雪腻微凉的手掌,细细把玩着对方手掌上皮肉贴合、细长有致的手指。


    叶菲烈尼身形高挑清瘦, 手指也如同裹着一层光滑丝帛的利刃,每一处指节都清晰分明,一只手就像一尊插着出鞘利刃的美丽刀剑台, 偏偏他肤色极白极柔,只要稍一用力指节处便透着淡淡的肉粉,任凭手指形状再如何锋锐危险,也像刚被仔细舔舐过一般。


    斯堤吉安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叶菲烈尼雪白的后颈,他轻轻拨开后颈上的几缕雪色发丝,然后再度肆无忌惮地用目光舔舐那块皮肉。


    他想起哥哥曾说过的“你尽管啃啮我的血肉”,清晰分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按了一下面罩侧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微小按钮,金属面罩口部的区域便如沙漏般向下翻涌着消失,这具超轻金属面罩可以自由解除任一部位。


    面罩下的猩红嘴唇贪婪地落在叶菲烈尼的后颈,斯堤吉安如从不狺狺而吠的恶犬般精准叼住那块雪色肌肤,赤红的长舌小心而仔细地舔舐起来。


    接着是手指。


    斯堤吉安的唇舌在哥哥左手尾指缺失的部位停留了过长时间,血瞳里猝然涌起恶鬼般的森然杀意,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烈火焚烧般的层层恶意。


    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嚼碎那个雌虫的头颅,让教皇英诺森的大脑涂满哥哥足下之地。


    而他刹那间释放的恶意被尚在昏睡的叶菲烈尼敏锐捕捉到,美丽阴郁的雄虫瞬间清醒过来,他下意识便要伸手摸向枕下压着的匕首,却发现手掌上传来湿漉黏腻的柔软触感。


    他猛地抽了一下没抽动。


    这个力度基本可以确定是谁了。


    “……”叶菲烈尼翻了个身,面对着背后的斯堤吉安,“你好像阿摩以前养的那条小三头犬,它也喜欢这样舔手。”


    斯堤吉安含着哥哥的手指,毫不掩饰的醋意与妒火从他模糊的声音流露而出:“唔……它也舔过哥哥的手?”


    他边舔着手指边用与叶菲烈尼同色的瞳孔盯着对方,眼眸里没有欲念诱惑之类的情绪,只有单纯而狂热的专注。


    他专注地舔舐着对方修长的手指,专注地注视着对方美丽的面容。


    这一幕实在是很有冲击性,佩戴着骷髅面罩的强大雌虫只露出血眸与红舌,而这两者全部落在叶菲烈尼身上,这个秀致艳丽的雄虫如同被一只贪婪的扭曲异形拖回巢穴,异形充斥着爱欲与食欲的大脑纠结地思考着是去爱这个雄虫,还是去吃这个雄虫。


    “没有。”叶菲烈尼的声音有些轻,“它只会舔阿摩的手。”


    他被舔得失去耐心,顺手给了弟弟一巴掌:“不许再舔了,给我擦干净。”


    自从巡视修道院的骑士长被调去天琴星后,斯堤吉安便总是在后半夜潜入修道院,短短几天而已,叶菲烈尼已经习惯睡到半夜身边多个虫。


    斯堤吉安会在凌晨躺在他身边,又在天亮前离去,而在哥哥身边躺下之前,他会替叶菲烈尼处理好白天需要的一切事物。


    那么在斯堤吉安潜入之前,救济枢机的衣物都是由谁浣洗的?是谁偷偷摸摸洗了叶菲烈尼的所有教袍与贴身衣裤,甚至将寝具都保持着两天一洗的频率?


    叶菲烈尼之所以发现端倪,还是因为斯堤吉安第一次上手就洗破了他的黑纱帽帘。


    枢机主教的黑纱十分金贵脆弱,稍一用力都会立刻碎裂,这是神教限制主教行动的礼仪方式之一。


    而叶菲烈尼早已霍霍了无数件黑纱,有的是被他撕裂,有的是被他抽在教皇脸上,有的是被教皇揉碎,现在又多了一种阵亡方式。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貌美如花的救济枢机恶寒了一下,他早已对骑士长只剩厌恶,但这个雌虫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


    斯堤吉安用手绢细致地擦过哥哥的每一处指缝,擦着擦着他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叶菲烈尼却突然往他怀里钻了一下。


    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叶菲烈尼将脸蛋贴在弟弟饱满强健的胸膛上,与此同时他从漆黑的丝绸睡袍里伸出两截雪白手臂勾住后者修长结实的脖颈,如同两支洁白如骨的花梗从腥软黑泥中攀附而生。


    他在彻骨的寒冷中下意识钻向了身边唯一的热源。


    他并不祈求庇佑亦或救赎,更未将之视为救命蛛丝,只是当一个人的骨缝里落满大雪时,他理所当然地无法拒绝暖炉,在这暖炉边落脚歇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斯堤吉安感受着胸腔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一动都不敢动,就像一只总是躲人的猫猫团突然打着哈欠主动在他胸膛上小憩一般。


    两个同血而生的人在无边黑夜中舔舐着彼此的心脏,在这残酷无比的世界中,他们如同回到温暖安全的虫蛋里,不用再去想明日又要被命运裹挟着奔往何处。


    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叶菲烈尼想了很多很多。


    他知道在这良夜之中,有某种惊天巨变正在酝酿,他已经站在命运之鼓上随着无数人共同起舞。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抵死暴烈的不甘与挣扎如同利刃绞杀着他的心脏,这持续了二十多年的绞杀从未成功杀死他,反而使这破烂不堪的心脏一泵又一泵持续不断地产生新鲜血液。


    叶菲烈尼摸向枕下的匕首,在斯堤吉安惊惧的目光中,他快准狠地用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玉骨般的掌心顿时裂开血色长吻,如同恶魔鲜红的唇瓣在他掌心绽开。


    以斯堤吉安的身手和反应速度,他完全来得及拦住叶菲烈尼,但哥哥刹那冷酷决绝的目光让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么做。


    他痛苦地看着这道伤痕,宁愿这把刀是划在自己的心脏上。


    这道伤痕并不深刻但足够狭长,鲜血很快汩汩而出,叶菲烈尼目光冷漠地看着鲜血顺着自己修长的指尖向下流淌。


    解除武装后的斯堤吉安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叶菲烈尼轻松便拉下他背心的领口,用沾满鲜血的手掌在他心口缓慢印下半个血色手印。


    被哥哥鲜血沾染过的皮肉仿佛被烈火灼烧,斯堤吉安被烫得颤抖了一下,他在叶菲烈尼的默许下立刻为哥哥简单包扎伤口,捧着哥哥受伤的手掌如同捧着一只濒死的猫。


    在这灼烧肺腑的痛苦中,他听到哥哥阴冷的声音如同天国中盛大敲响的钟铃:


    “从此以后不再让我流血,我可以相信你么,Stye?”


    斯堤吉安的主向他发出了神谕。


    他颤抖着亲吻哥哥的手,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的爱欲之火几乎令他目眩神迷,万物就此远去,他只能看到哥哥雪色的长发。


    这是一条黑夜中流动如银的雪带。


    叶菲烈尼的声音仍在继续讲述:“我已为你流下乌拉诺斯之血,按照家族传统,我的血自会庇佑你百战百胜。当初俄狄浦斯与爱德华·乌拉诺斯结婚时,他也曾为后者烙下掌印,他说这是战无不胜的爱欲长矛。”


    “你出生的那天雄父便自戕而亡,所以你大概并不知道,他与爱德华之间的故事。”


    “爱德华曾许诺带他脱离乌拉诺斯,雄父因此将他迎为雌君,但后来雄父不得不和一个又一个乌拉诺斯雌虫结婚,曾被他赐予爱欲长矛的雌虫,终究没能战胜家族。”


    “你我都是爱德华的血脉,我们都流着这个懦弱雌虫的血,这是一个令人厌恶但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叶菲烈尼漫不经心地捧起弟弟的脸,他直视着那双震颤痴迷的眼眸,轻轻一笑:“但我不愿成为俄狄浦斯。”


    面对着这世界尽头般的美丽面容,斯堤吉安已领悟到兄长话语中的深意,兄长既不会像俄狄浦斯般将所有希望压在雌虫身上,也不愿像俄狄浦斯般被自己选择的雌虫亲手交出。


    叶菲烈尼的声音如同浸透雪光般冷冽,但他话语中却透露着甜蜜温柔:


    “命运残酷的黑夜已经降临,而我也已赐予你战无不胜的长矛。”


    第114章 第一曲 今生:这是我和主人的第一曲……


    阿缇琉丝与夏盖的胜利回军令天琴星军区战况彻底陷入僵局, 原定闪电斩首计划就此搁浅,这次行动终究拖延成泥潭。


    关于天琴星军事生活的系列视频依旧在星网持续发酵,该军区的指挥司令第九军军长在战争报道中彻底为人知悉, 他的专属机甲不死鸟菲尼克斯也持续刷屏帝国各大军事频道头条。


    天琴星驻地记者十分上道地用追踪镜头从各个角度记录了那场战斗, 力求最大程度宣传老大的英姿, 而以免动摇军心,谢默司从爆炸冲击逃生后的虫态战斗都被如实记录。


    阿缇琉丝在他脸颊上落下的一吻倒是没有被拍摄转播,但利维坦的黑匣子记录了一切。


    五军集结第二天双方隔空对峙,战局短暂中止时,夏盖照例日行检查利维坦各项参数, 他通过黑匣子的实时记录仪看到了那个吻。


    英俊冷漠的副官一时怔住,他看着记录仪上姿容美丽的雄虫颤抖着眼睫在那个雌虫脸上落下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记录仪的画面就此停止在这一幕, 广袤背景里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与几乎撕裂天空的粒子光束都沦为陪衬,披着军服外套的雄虫军官俯身垂首看着简易担架上重伤濒死的军长,漆黑美丽的眼眸如同倒悬宇宙,其中映照的万物都因此美若星云。


    受各种高能武器影响因而明昧不清的光线照在雄虫脸上,瞬间捏出极深极艳的立体骨相, 纤长若鸦羽的浓密睫毛低垂着去看为他生又为他死的军长。


    即便他的神情依旧冷淡如神像,夏盖却从中看到极深极深的动容。


    与爱德华和骑士长对战留下的撕裂伤瞬间迸发,夏盖面无表情地捂住一点一点往外渗透血迹的腹部,来自爱德华的攻击差点将他整个人拦腰斩断, 军部制式机甲严重拖了他的后腿。


    他以这道狰狞恐怖的贯穿撕裂伤为代价,重伤骑士长与爱德华,令五军不得不在占据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与天琴星隔空对峙。


    夏盖面无表情地看着记录仪里的画面, 从头到尾的每一幕都不曾放过,而当这段实况记录播放完毕,他又会再一次从头播放。


    猩红炽热的粘稠鲜血从腹部生物膜渗出, 被自愈能力驱动着疯狂愈合的血肉无数次裂开又长好,夏盖按在腹部的手掌无知无觉地持续施压,他并非有意寻求肉.体痛苦,只是在灵魂的迷茫痛苦中猝然失去了感知力。


    碧绿绚烂若粼粼宝石的瞳孔盯着画面里阿缇琉丝挺拔孤直的身影,夏盖那张英俊到浓墨重彩的面容失去了一切表情,空白得像一片无垠雪原。


    他被这个吻变成毫无生机的孤岛。


    我还有机会,我会抓住机会。


    他在心中几乎是哽咽地如此想到。


    他的生命是如此单调与纯粹,除了陪在主人身边,除了独占阿缇琉丝的视线,除了为这个雄虫的胜利之路献上自己所有尚且鲜活的血肉,他没有任何渴求的事物也不为任何人挂心。


    但这其实已经过于贪婪。


    曾被他认为不该属于任何人的阿缇琉丝,早已被夏盖自己寄予热烈潮湿的渴望,此刻深深砍在他灵魂上的痛苦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盖不仅想要阿缇琉丝看他,还想要阿缇琉丝只看他。


    可是盛大美丽的月相不仅照拂他,还同样照拂所有沐浴在这光辉里的人与事,即便夏盖剖心剜肉地想要将其藏进血肉,也无法抵挡滚滚而来的洪流。


    不,他可以抵挡所有洪流,也可以为阿缇琉丝战无不胜,但他抵抗不了高悬明月自己向外散发的光辉。


    这光辉无法被任何事物掩盖,哪怕是阿缇琉丝自己也不可以。


    如今姿容绝艳、意气风发的雄虫军官,曾彻底跌至世界最深处的地狱,然而苍白衰败的血肉与逐渐褪去的荣光都不曾掩去阿缇琉丝所具有的光辉。


    夏盖是如此为这光辉所痴迷,亦是如此为每一个得以窥见这光辉的人而妒火高涨。


    他曾与阿缇琉丝一起看遍他们所身处的这片宇宙,他曾见证对方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少将,他曾目睹对方在爱与恨的深渊地狱中苦苦挣扎。


    从血肉骨骼的腐烂灭亡到身躯灵魂的回溯重生,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阿缇琉丝的声音成为他永不停歇的奔袭的理由。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为阿缇琉丝疯狂而生的灵魂血肉,主人自己也不行。


    夏盖垂眸关闭记录仪,第无数次迫不及待地踏上前往去见阿缇琉丝的路。


    没关系,主人亲了那个该死的雌虫,那他就自己亲回来。


    抱着这种僭越想法的副官很快便步履匆匆地赶到阿缇琉丝的办公室,他无视了敲门礼仪,只有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提示着长官他的到来。


    “荆棘进门前还记得用爪子敲门。”端坐于办公桌前的阿缇琉丝仍旧凝神看着星轨沙盘,头也不回地平静说道,“这一点你真应该向它学学。”


    已经收住匆匆步伐的副官慢慢走到长官身边,他无比自然地半蹲下去,仰头去看面色平淡的阿缇琉丝:“……我会向它学的,不止这点。”


    心里仍牵挂着首都星的诸多事务,阿缇琉丝漫不经心而又敷衍地“唔”了一声,佐伊自从昨天觐见玛尔斯大帝后便只回了一条讯息,想必对方现在已经如陀螺般转动起来。


    佐伊本该在后天举行的婚礼被这场突袭教皇的行动耽误,虽然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但阿缇琉丝甚至还未来得及表示庆祝。


    他是有所遗憾的。


    不仅为佐伊没能成功举行的婚礼,更为佐伊成功举行的婚礼——如果婚礼在后天如期举行。


    这既不是一桩诞生于爱情的婚姻,也无法被佐伊的亲哥哥斯库尔所目睹。


    层层叠叠厚重不已的遗憾与忧虑堆积在阿缇琉丝的心头,他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他终于亲口对佐伊说出“原谅”,前世未能完成的夙愿终于被弥补。


    如阿缇琉丝当初亲手拭去佐伊脸上的那滴泪水般,他永远会选择爱着佐伊,这从他出生起便伴随着他成长的挚友,早已成为塑造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始终无法想象前世真相揭晓的那晚,当佐伊对他说出“大部分人都只是你生命玻璃窗上划过的雨滴,但是难免有几个是鸟屎,包括我在内”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前后两世,阿缇琉丝始终为这句话而伤心。


    察觉到长官远远称不上好的心情,夏盖起身从后将阿缇琉丝揽在怀中,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在后者耳边一遍又一遍坚定地响起:“荆棘没法像这样安慰主人,但是我可以。”


    军衬之下肌肉分明而线条清晰的手臂极轻地环住阿缇琉丝,副官冷漠而温柔的声音继续道:“心情不好的话,主人要看看我的眼睛么?你之前说过喜欢绿色。”


    他……有说过喜欢绿色么?


    一时间有些恍惚的美丽雄虫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在酒后,抚摸着副官的眼睛说喜欢绿色。


    来自副官的手指轻巧地落在阿缇琉丝雪白脖颈间的祖母绿吊坠上,即便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夏盖也并未气馁,他打开吊坠上的扬声卡,而随着手风琴舒缓低沉的音调流淌在办公室里,面容英俊凶恶到锋芒毕露的副官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最后一曲结束后应该就是第一曲?我以前太笨了,应该早点开始和主人的第一曲,不论主人愿不愿意。”


    夏盖所说的“早点开始”,是指前世初遇阿缇琉丝,他早该知道自己对这个雄虫的感情绝不甘心于原地守望,他早该在列昂·阿列克靠近主人之前就有所行动。


    以前他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勉强的,可真到这一步后他才知道不勉强就什么都不会得到,既然主人对他并非没有动容,那他便偏要勉强。


    他转动阿缇琉丝坐着的指挥椅,让主人面朝自己,然后他握住那美丽修长的手掌,轻柔地放在自己的面颊上。


    森绿浓郁的绿眸是如此虔诚而专注地凝视着阿缇琉丝,夏盖亲了亲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掌,不顾阿缇琉丝想要抽回的举动,他强硬地握住那只手,以恶犬叼住骨肉的热切欲望不停轻啄着主人的手。


    阿缇琉丝猝然睁大眼眸。


    副官停下了吻手的动作,取而代之的是俯身倾来的一片阴影,年轻雌虫炽热旺盛的身躯瞬间靠近,阿缇琉丝被烫到眼睫轻颤,错愕到极致反而愣在原地。


    夏盖亲了他的脸颊。


    轻如蜻蜓点水的一吻,若非亲眼所见,阿缇琉丝只会以为是发丝垂落脸颊带来的细微触感。


    他只感受到烫。


    烫得像一个人心底最深的眼泪与不甘,烫得他几欲颤抖却始终停在原地不曾有所反应。


    副官是如此温柔地笑着,他却从这笑容里尝出不亚于当初那个含泪之吻的苦涩。


    阿缇琉丝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始终没能想清楚自己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他抓住的是夏盖前世停留在原地的十一年。


    错过阿缇琉丝十几年的不是只有谢默司,直到为了这簇洁白美丽的雪蔷薇战死的那一刻,固守原地的副官都只是企盼着对方能就此毫无负担地向前走去。


    副官从未将自己的死亡视作代价,但他的离世确实曾令阿缇琉丝痛苦不已,后者在他死后将属于他的黑匣子好好地收在手提箱中,直至阿缇琉丝自己也奔赴黄泉,那两枚黑匣子才会相伴着化为尘土。


    “这是我和主人的第一曲,也是我和主人的第一个吻,主人要永远记住。”英俊桀骜的副官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得寸进尺地继续亲昵挨着阿缇琉丝,又用那双眼眸碧绿、双眼皮格外深刻的眼睛持续注视着主人。


    深邃的眼窝与挺拔的眉骨形成堪称完美的骨相,夏盖拥有着极其优越的眉眼,可惜这双宝石般的眼眸几乎从不流露任何笑意,瞳仁与下眼睑间的空白更让它们显得厌世冷漠。


    但此刻,这双眼睛汩汩流淌出如蜜如绸的温柔笑意,所有冷意就此消失,如雪原冰川彻底融化,温柔热烈的春风徐徐吹向面前姿容美丽的雄虫。


    夏盖趁阿缇琉丝愣住的时机,偏头在对方另一侧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第二个吻,主人可以不记住。”


    第115章 西西弗斯 今生:贯穿他一生的孤独鸟语……


    “在我们的神话中, 有一个名为西西弗斯的人因触怒神明而被惩罚,他必须终其一生地推石上山,然而巨石每至山顶便自动滚落, 循环往复, 永无尽头。”


    记忆中永远温柔忧伤的雄虫坐在花园里藤萝编织的秋千上, 轻声细语地为他讲述着手中早已被翻阅多次的神话集。


    乌拉诺斯花园里的秋千十分宽大,经过油化抛光处理的天然葡萄藤与紫藤缠绕出精致复杂的座椅,柔软亲和的亚麻抱枕与绣毯铺出一个舒适干爽的小窝。


    爱德华便半躺在这小窝里,凭借强大的核心控制着力度枕在雄虫柔软纤细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远远谈不上舒适,爱德华上半身躺在秋千里, 下半身却歪斜地坐着,两条长腿也无所适从地垂在座椅下。


    但他却如此的昏昏欲睡, 完全沉浸在俄狄浦斯温和的气息中。


    这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和俄狄浦斯的相处日常。


    那时刚刚踏入青年期的爱德华还很年轻,他令人恐惧的战斗天赋与军事才能却已经初露峥嵘,爱德华由此得以成为俄狄浦斯的雌君预备役。


    俄狄浦斯最终在一众雌虫中选择了他,赐予他战无不胜的爱欲长矛。


    心脏猝然爆发足以灼烧肺腑的痛苦, 朦胧的记忆在此刻彻底回溯,被夏盖重伤因而躺在治疗仓里的爱德华缓缓睁开双眼,那双血色的瞳孔如同惨白雪地上两个猩红的血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这个雌虫是没有心的。


    爱德华向星舰外流火四窜的天空沉沉看去, 毫无光采的眼眸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变动,他缓缓支撑身体在治疗仓中坐起,然后仰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超维合金打造而成的天花板清晰映出那张堪称俊美华丽的脸, 爱德华静默地看着自己的脸,企图从中找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认不出任何人了。


    在他混乱疯狂的脑海中, 只能记起那唯一一张脸,可这张脸的主人让他将其彻底忘记,所以他只好逼着自己将这唯一记住的东西也忘记。


    俄狄浦斯自戕前难得从药物与烟酒中清醒理智了一会,在陪伴完他们共同的虫崽叶尼后,这个脆弱紧绷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折断的雄虫,摸着爱德华的脸说:


    被你记住真的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再记得我?否则我下了地狱都很难安心啊。


    可是,可是此刻如此厌恶爱德华的雄虫,在初遇时曾偏头对他笑着说:要记住我,要永远记住我。


    爱德华安静地被雄主摸着脸颊,他歪头蹭了蹭雄主的手掌,平静地说:好。


    然后他将俄狄浦斯的脸从脑海中彻底删除。


    这是他与俄狄浦斯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他回应对方的是一个简单的“好”,他再一次听从了雄主的话语,放开对方的手,忘记对方的脸。


    然后彻底失去对方。


    失去……?


    他失去雄主原来已经二十一年了么。


    坐在治疗仓里的爱德华从乱如鸟穴的记忆巢穴中扒出唯一清晰的时间节点,他看着天花板上自己无比陌生的面容,缓慢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多年前俄狄浦斯也曾这样为他按下血色掌印。


    爱德华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强健、有力、蓬勃澎湃的生命力从这颗心脏一泵一泵地跃出。


    还要很多年才会自然死去。


    他还会活很多年。


    爱德华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不敢自杀,因为俄狄浦斯死前说不想在地狱与他重逢,不想让他的骨灰放在自己墓旁,就算逃脱不了合葬的命运,也想拖延着晚点与爱德华葬在一起。


    最好当俄狄浦斯已经进入冥河的下一次轮回时,爱德华再走进地狱。


    那就晚点吧。


    爱德华再一次选择听话。


    他蹙眉企图回忆俄狄浦斯还对自己说过哪些话,于是沾染着血迹与花香的零碎记忆就此席卷而来。


    …


    “他的名字是爱德华,按照血系来说,是您大哥那一脉的侄子。”


    俄狄浦斯惊奇地看着沉默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雌虫,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对方那张英俊浓颜上停留了一瞬,如此出众的长相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跟随在他身后的侍从笑着介绍道:“爱德华先生此前从没来过首都星,他在家族南部封地更为出名……如果您对南下战争有所兴趣的话。”


    “这么说,你是一个大将军了?”雪发红瞳的雄虫主动向爱德华伸手,温柔平和地想要与对方握手致意,“很高兴看到家族的后起之秀,以后也请继续加油吧。”


    对面高大俊美的雌虫打量了俄狄浦斯片刻,然后用力握住那只苍白似骨的手掌:“中将军衔以上才能被称为大将军,我目前的军衔只是少将。”


    这个雌虫打量的视线令俄狄浦斯本能地感到不适。


    并非带有性.欲望的凝视,而是——而是不通人性的猛兽出于猎食本能打量猎物的眼神,冰冷、粘稠、警示且密集,如同某种密不透风的寒冷胶质簇拥而上。


    事实证明爱德华确实不通人性,他不懂恐惧、不知爱恨、不明喜怒,他遵循着动物本能而活,他是乌拉诺斯家族百年不遇的战斗疯子,也是一个连自己的脸都记不住的傻子。


    爱德华一般依靠服饰与身形认人。


    俄狄浦斯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他发现在仅仅是相伴着走过林荫小道的短时间内,爱德华竟然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在仅能露出脑袋的灌木丛旁将侍从错认成自己。


    他好笑地从灌木丛另一边走来,微微侧头对爱德华笑着说:你要记住我,晚辈怎么能记不住长辈的脸呢?


    后来爱德华确实记住了这张美丽温柔、忧郁且富有风情的脸蛋。


    在日后多次的相处接触中,俄狄浦斯逐渐发现爱德华有所缺失的部分,这个雌虫被过早地投入战场,先天的感情缺失加上后天没有得到及时弥补,爱德华已经活成了一头只会勇往直前的野兽。


    但是一味地勇往直前是会死的,所以出于对侄子的爱怜,在所有雌君预备役中,俄狄浦斯有意增加了和爱德华相处的时间,他想把这个年轻却不知死亡恐惧之处的雌虫拉回正轨。


    他想:也许我能让爱德华变成正常人,也许爱德华也能让我做一个正常人。


    他将带自己脱离乌拉诺斯的赌注尽数压在了爱德华身上。


    在俄狄浦斯持之以恒的耐心引导下,继他的脸之后,爱德华又成功记住了自己的脸,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虫族的脸、一种又一种陌生的感情,不着皮囊、茹毛饮血的爱德华逐渐穿上人皮。


    俄狄浦斯首先教会爱德华的是恐惧,他告诉后者,只有心怀恐惧、只有学会软弱才能活得更久,他说: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为了我们能够清晰看见的未来,你要学会贪生怕死。


    爱德华学得很快,在无数个相伴的日日夜夜中,他躺在花园里,枕着俄狄浦斯柔软温暖的大腿,汲取着对方的甜蜜与柔软,将一块又一块血肉堆砌上自己嶙峋的骨骼。


    俄狄浦斯有时候会给爱德华讲童话故事,但他的讲述总是半途而废于后者困惑又懵懂的眼神,忧郁美丽的雄虫轻轻拨开自己落在爱德华脸上的长发,笑着说:“看来童话故事并不适合你。”


    “这样很好。”俄狄浦斯抚摸着爱德华深邃俊美的面孔,在他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我们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的童话故事。”


    他欢欣鼓舞于爱德华的成长,时常微笑着幻想自己彻底远离乌拉诺斯家族的时候。


    幸运的是爱德华很听话,他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疯狂成长,不幸的是他首先学会的是怯懦,他有了挂心的人便再也做不到战无不胜。


    与俄狄浦斯结婚后不久,爱德华再次被家族强制征调至南下战场,他必须为乌拉诺斯清除家族封地里的其他势力。


    这次出征实则是家族精心安排的一环,因爱德华与俄狄浦斯的出逃计划早已被家族知悉,于是留在首都星的俄狄浦斯被彻底软禁,南下战场的爱德华获悉消息后选择第一时间杀回乌拉诺斯。


    然而与家族遥遥对峙的爱德华最终被长老团说服,他们只用了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将其劝降。


    他们说:不要忘了你也是与俄狄浦斯有血缘关系的一员,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不恨你?你怎么能够确定离开家族后,他不会抛弃你?


    不要忘了,你之所以能和他结婚,正是我们的功劳,正是因为他所痛恨的乌拉诺斯传统,你才能够拥有这个雄虫。


    从表面看去,似乎是长老团的一句话便攻破俄狄浦斯对爱德华多年的引导,但其实他们都知道,打败这多年情谊的是爱德华的不通人性,不知爱恨、不辨是非,爱德华从来就是这样一个禽.兽般的雌虫。


    他默许了其他雌虫将俄狄浦斯分食享用。


    隔着一道玻璃墙——


    爱德华清楚地看到俄狄浦斯是如何为他自己注射镇静药物,然后无知无觉地任由那些雌虫在他身上寻欢。


    这是俄狄浦斯必须接受的惩罚,也是爱德华必须接受的惩罚,因为他们生出了逃离家族的异心,所以必须接受这足以诛心的残酷惩罚。


    赤裸如骨的俄狄浦斯面无表情地与自己的雌君对视,赤红如血的瞳孔明明已经死寂如渊,却仍旧缓缓凝聚出一颗渗着血红的泪滴。


    他想问为什么呢,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那柔软饱满的唇瓣便被雌侍贪婪咬住,他也像终于疲惫了一般懒得再去看爱德华。


    为什么呢,明明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杀了这些雌虫,但你没有,你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


    因为比起这一切酷刑,爱德华更无法接受失去俄狄浦斯。


    他清楚地知道即便自己坚持不降,长老团也会在他彻底攻下乌拉诺斯之前,杀了俄狄浦斯亦或强迫俄狄浦斯与其他雌虫媾和,而这两者是没有区别的,因为俄狄浦斯一定会在被强迫前选择自杀。


    他无法接受失去雄主,无论是俄狄浦斯离开他亦或俄狄浦斯死亡。


    所以他睁着那双空如血洞的眼睛,告诉俄狄浦斯:你教会我贪生怕死,我会执行下去的。


    被他如此告知的美丽雄虫平静地看了他半晌,然后便是止不住地疯狂大笑,直到温柔如水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干涸,直到细弱修长的喉间都开始零星呕血。


    自此便是生为仇雠,死不相见。


    爱德华会抱着注射药物后神志不清的雄主,然后在这难得温顺的相伴下,笨拙地学着多年前对方的动作,让俄狄浦斯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念着对方所喜欢的诗集与神话集。


    像一只难改本性的野兽极力模仿着人的动作,但其实他并不理解这动作背后的含义,他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再如同兽类。


    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俄狄浦斯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叶菲烈尼,昵称为叶尼的小雄虫十分亲近俄狄浦斯,但与雌父爱德华的关系却十分冷淡。


    这不能怪叶尼,因为爱德华对这个虫崽也毫无感情,他已经彻底疯狂的脑子除了俄狄浦斯外什么都装不下。


    从某种程度来说,不被他放在脑海里、不被他挂念在心头,或许反而是一种幸运。


    叶菲烈尼出生后的第五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个虫崽却由长老团为其赐名洗礼,因为俄狄浦斯没能活到斯堤吉安的百日宴。


    他自戕身亡于斯堤吉安破壳出生的那天。


    作为他雌君的爱德华是什么感受呢?


    一个不通人性的人,会怎样面对挚爱的死亡?


    挚爱?


    如果地狱里的俄狄浦斯听到这个词,可能会对此感到无法苟同,毕竟这个曾真心想要为爱德华赋予人性的亡灵,死前最后的要求便是让对方彻底忘记自己。


    爱德华听话地将雄主的面容从脑海里删除。


    曾经被俄狄浦斯极力拼贴到他身上的人性与情感,如多米诺骨牌般坍塌毁灭,他再也记不住任何人的脸,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再也不曾畏惧任何事物。


    不懂恐惧、不知爱恨、不明喜怒,爱德华再次回归至遇到俄狄浦斯之前的状态,他之所不去死也仅仅是因为遵循着雄主最后的指令——


    等俄狄浦斯已经踏入冥河的下一次轮回,爱德华才能进入地狱,等俄狄浦斯的骨肉已经彻底腐烂,爱德华才能被葬到他的墓旁。


    他必须活着,但也不能活得太好,一具行走的尸体正是他应该成为的状态。


    俄狄浦斯与爱德华,一个是笨拙而徒劳的西西弗斯,一个是笨重而顽固的山顶巨石。


    直到俄狄浦斯死后的很多很多年,直到爱德华即将死在一个名为夏盖的雌虫手上时,爱德华突然想起当初他枕着俄狄浦斯的大腿时,曾听到一种莫名孤独的鸟语。


    这种鸟十分独特,他从未在乌拉诺斯的花园里看到它的同类,但这只鸟却总是急促地、嘶哑地对他啁啾而鸣,一句接一句,像在讲什么事情,像在企图教会他什么道理。


    但他一句也不曾听懂。


    而在爱德华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再次想起这只孤独的鸟,他想这只鸟最后有没有找到知音呢?从那鸟儿喙中吐露的孤独声音,他还有没有机会听到呢?


    直到俄狄浦斯死后的几十年,爱德华才恍然听懂这孤独鸟语,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将此告诉那个雄虫。


    第116章 解开心结 今生:兰因出场


    “今晚宪兵团与骑警巡街结束后, 赫德卫兵和芬尼尔骑兵团的行动就将正式开始,行动时间暂定首都星时间22:30。”


    罗萨蒂亚元帅为端坐于花园里的兰因大公披上一条薄毯,虽然已入夏夜, 但提丰城堡里的环温系统将气温控制在二十度左右, 一旦步入黄昏, 吹来的夜风仍旧会有些许凉意。


    黄昏晚风送来浅淡清幽的花香,玻璃花圃里种植的幽紫花朵名为危境幽情,象征着从死地绝境炽热迸发的情感,它们无法生长在温和湿热的环境,只能单独辟地造景, 近乎肃穆沉重的严苛环境反令它们生长得更好。


    因此玻璃花圃内外的景象可谓天差地别。


    兰因面容平静地看着玻璃墙另一侧负着点点霜雪的花丛,对罗萨蒂亚的话语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沉思片刻后, 仰头去看雌君冷酷英俊的脸,从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对方线条分明的下颔,察觉到这道视线的罗萨蒂亚俯身在他身旁坐下,扶着他的肩膀轻声说:


    “要给阿摩打一个通讯么?”


    兰因闭目靠在罗萨蒂亚身上,那张成熟美艳的面容逐渐褪去以往的温柔从容, 他近乎是呢喃地低声道:“我怎么面对他呢……”


    我怎么面对一个轻而易举就原谅我的孩子呢。


    阿摩原谅得过于轻易,那个孩子平静地、从容地、似乎完全不在意地对所有人表示宽恕,但被他如此轻松就原谅的人,却无法同样轻松地原谅自己。


    罗萨蒂亚强硬地捧起雄主的脸蛋, 他凝视着那双总是美丽而平静、但偶尔也会被自己气得失控的漆黑眼眸,突然提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


    “小德是你送给阿摩的第一条小狗,也是最后一条, 小德死后你再也没有送给阿摩任何宠物。你说他已经明白什么是责任,而那些完全信任他的温热血肉,只会加深他给自己的负担。”


    “当初阿摩因为勒托那群混蛋高烧了三天, 他醒来后你不让他去看小德,却默许叶菲烈尼在深夜带他偷跑出去,让他得以和自己的柔软之心正式告别。”


    “雄主总是说着希望阿摩能像你和玛尔斯一样,冷酷而坚强,但其实我们都已经发现,阿摩不必冷酷也足够坚强。他从未舍弃那颗柔软之心,他既与尼普顿大相径庭,也不算典型的厄喀德那,他有自己的路。”


    罗萨蒂亚元帅骨骼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轻轻落在兰因的眼眸上,雌虫冷硬到不含任何柔软线条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叹息道:


    “在尼普顿时所有人都听我的,我早已习惯控制一切,直到和你结婚也没有改变。因此我年轻时犯了太多错却从不长记性,直到发现再不改的话,你就真的不属于我了。”


    “你跟我说无论是谁犯错,只要有一个人肯向前走一步,这两个人就不会陷入僵局。现在阿摩已经走出这一步,雄主是怎么想的呢?”


    他促狭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当然,雄主永远不会犯错,错的是神教那群疯子。”


    他低头去吻兰因美丽的面颊,如吞梅嚼雪般一点点啄去这冰姿雪色上的痛苦痕迹,在兰因耳边亲热而模糊地小声说:


    “我担心你,兰因,我只担心你是否痛苦。阿摩是我们的孩子,没人比你更了解他,你知道该怎么做,但如果任何做法都会令你痛苦,那么就由我去面对。”


    罗萨蒂亚和兰因都知道,阿缇琉丝期待的是来自兰因的通讯邀请,但罗萨蒂亚只能顾上兰因而无法兼顾虫崽的期待。


    他并非不痛苦也并非不心疼阿缇琉丝,只是在自己的痛苦与对阿摩的愧疚心疼中,他最终还是选择希望兰因能够好过一点。


    兰因保持着静如雪像的姿态,极深极沉地叹了口气:“不,我不会逃避,你知道我不会逃避,你说得对,没人比我更了解阿摩,我知道他现在期待的是什么。”


    外表美艳温柔的兰因实则比罗萨蒂亚认识的任何人都更为果决强硬,这个雄虫一旦下定决心便绝不更改,就像二十年前他亲手将阿缇琉丝放入神墓一般,即便他知道自己日后必定为此后悔。


    片刻后,兰因大公给终端里唯一的特别关注发去了通讯请求。


    注视着兰因所有举动的罗萨蒂亚既欣慰又感到些许微妙,他发现自己并非兰因的特关,甚至——嗯,甚至为了以免他身在军部仍不分时机地与兰因闲聊,兰因有时会屏蔽他的消息。


    罗萨蒂亚没有过于关注兰因和阿缇琉丝的对话,他相信兰因会处理好,所以便全神贯注地从旁凝视着兰因的身影。


    在阿缇琉丝破壳出生前,继佐伊之后踏入神墓的兰因已经在其中坚持了数月,他是如此痛苦地咬牙死死支撑,精神力等级大幅暴跌,从超α掉落至β与γ之间,他因此留下至今不愈的精神海暗伤。


    其实在兰因选择踏入神墓前,孕育着阿缇琉丝的虫蛋就已经诞生,他完全可以等阿缇琉丝破壳后将其放入神墓而不必亲身涉险,这也是巴德尔工程中大部分人的建议。


    兰因与玛尔斯大帝,两个从年少时便一路相互扶持着走来的挚友,在这个选择上爆发了异常激烈的争吵,没有人支持兰因的选择,包括罗萨蒂亚。


    他们既无法接受兰因涉险,也无法承受失去一名超高等级雄虫的风险。


    罗萨蒂亚无法接受兰因的选择,却不为此感到惊讶,他知道自己的雄虫有多爱那个还未破壳的虫崽,他认为不会再有任何人比兰因更爱那个虫崽。


    当然,在阿缇琉丝逐渐长大并遇到更多人后,这个结论或许会有所动摇。


    毕竟曾有人为他毁灭帝国,也有人为他重塑世界,有人为他疯若恶鬼,也有人为他洗心革面,为他生为他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


    已经知悉首都星全部计划的阿缇琉丝正与自己的副官相对而坐,他无奈蹙眉试图令对方明白,那落于自己脸颊上的吻本不该发生。


    可副官执拗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阿缇琉丝,他就是亲了并且以后还会亲,他说自己还有机会。


    阿缇琉丝无言地望着夏盖,沉默而寂然,而未等他将一切混乱如麻的思绪与情感厘清,来自兰因的通讯请求便打断了这柔软而沉默的氛围。


    他知道雄父想和自己说什么,于是毫不犹豫地接通了通讯。


    阿缇琉丝已从谢默司那里得知了自己前世病逝后的一切,他知道雄父按照他的心愿,将他葬在了塔希琴,而在安葬他后,雄父与雌父也留在了塔希琴,再也不曾回到首都星。


    在阿缇琉丝缠绵病榻时,兰因曾站在他的病房外,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没有去见自己的虫崽,而阿缇琉丝对此也有所察觉,但他同样没有出声邀请。


    他想自己已经不再需要雄父的陪伴,他想猩红血夜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陪伴就可以跨越的天堑,但在想了这么多后,他最后的想法是——自己如今苍白枯寂的容貌恐怕会令雄父无法接受。


    而这被阿缇琉丝无声拒绝的陪伴,在他死后,仍旧由兰因执意弥补,兰因没能见到他生前最后一面,却在他死后终日看着墓碑上那永远年轻盛极的面容。


    兰因看了这墓碑好多年。


    看到他逐渐接受阿缇琉丝已经死亡的事实,看到他再也没有任何眼泪可以流,看到席卷帝国的所有战争就此结束,看到这个世界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他想,好可惜啊,他的虫崽没有看到。


    所幸前世所有的身不由己与言不由衷都还未来临,今生的兰因虽然同样愧疚痛苦,但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温柔而沉静地一切全盘托出,他没有去问阿缇琉丝从何得知巴德尔工程,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没有强调一次自己的无路可走与无计可施,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阿缇琉丝,轻声说:雄父最爱你了。


    这句话迟到了很多很多年,却也来得刚刚好。


    前世盖亚宫真相之夜,被一切真相猝然冲击的阿缇琉丝其实只需要这句话,只是那时的兰因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终于听到这句话的阿缇琉丝轻轻露出一个唇角向下的笑容,他极力维持着笑容,极力想要扬起唇角,但失控瘪嘴的表情却怎么也止不住。


    无言之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像能冲刷走心底悲伤的溪流。


    在兰因惊慌而心疼的目光中,阿缇琉丝很快便收拾好表情,他平静地拭去泪水,以清晰可闻的音调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最爱雄父。


    这次通讯最终以两个雄虫的泪水而结束,且不论终端那头的罗萨蒂亚是如何心疼地安慰兰因,这边的夏盖早已为主人的落泪彻底急得团团转。


    即便阿缇琉丝表示自己需要独处一会,夏盖也强硬地将其忽视,他不可能放任这种状态下的阿缇琉丝独自待在办公室里。


    如同他两世以来始终都在做的那般,夏盖再次用自己温热的血肉与灵魂温暖着这个雄虫,他知道阿缇琉丝即将走出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迷宫。


    他紧挨着阿缇琉丝而坐,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小声说:这里为你而动,无数人的这里都为你而动,我相信兰因大公的这里也会为你而跳动得更开心。


    阿缇琉丝沉默地坐着,静静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心跳,为只属于他自己的迷宫而沉思着。


    不知多久过后,静默如雕像的美丽雄虫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云淡风轻地说:“首都星时间22:00,天琴星军区正式发起反攻,为了斩首教皇的行动,请拖住集结在此的五军。”


    第117章 拉钩约定 今生:十年后再次站在我面前……


    今夜有血雨自天而降。


    首都星神教新庙深夜遇袭, 冲天火光如巨龙撕裂夜空,将半壁天穹都烧得透亮,而在这血色光焰之下, 由芬尼尔骑兵团和第一军团分师组成的钢铁洪流朝教皇寝宫奔涌而去。


    枢机骑士团与深渊裁判军在短暂的愕然后迅速作出反击, 据守着教皇寝宫与帝国少将腓特烈展开拉锯, 堪称血肉磨坊的拉锯战在夜幕之下就此开启。


    天琴星战事未平首都星战事又起,无数虫族于深夜恐惧地聆听着军事新闻报道,深刻意识到帝国真的即将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磁流体发电设备布置完成,定向非核EMP弹发射倒计时五、四、三、二……”


    “发射!”


    随着倒计时逐渐来到终点,战术耳麦里嘈杂喧闹的声响顿时归于沉寂, 一时只有猎猎夜风沉默地吹拂,在无声而盛大的超强粒子射线中, 自教皇寝宫向外发射的所有联络通信猝然瘫痪,新庙在网络层面成为一座孤岛。


    猛烈爆发的精神力炸弹几乎同步炸起,在这不见血肉的战场上仅仅瞬息便已抹去无数骑兵团与第一军团士兵的性命,没有血肉四溢,没有断肢横飞, 精神海解离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死亡。


    以性命铺成的血路朝着教皇寝宫持续推进,哪怕是一块地砖都已经历高达十几次的反复争夺,被双方士兵的血肉反复灌溉十几遍。


    寸土寸金的首都星在今夜变得寸土寸血。


    “第八军致电总参谋部,第二、三、四、五军团暴乱!申请宪兵团与警署联合镇压, 第八军与第九军已采取重火力压制,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第二军已突破火力压制向盖亚宫进军, 请赫德卫兵与宪兵团注意!”


    各种高能武器爆炸带来的訇然巨响中,屹立首都星心脏的九座军部大厦相继坍塌两座,轰然落下的漫天合金建筑构件一路砸毁无数周边建筑。


    这仅仅是今晚的开始。


    枢机骑士团与裁判军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立刻回神厮杀, 占据时机之利的芬尼尔骑兵团开始节节败退,纵然有第一军团分师相助也无济于事。


    而在战局快速向神教倾斜时,来自盖亚宫的赫德卫兵与来自厄喀德那的提丰骑兵团终于赶来,顶着第二军暴乱的风险,玛尔斯大帝仍旧派来了赫德卫兵,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露面的卫兵长亲自带队。


    得到两者助力的腓特烈一度攻至教皇寝宫的黄金走廊,离那条由哈提家族打造的奢靡走廊只有毫末之距。


    “深渊裁判长正通过翘曲飞行赶回首都星,最迟一个小时后就能抵达首都星环中央登陆港。”


    听到耳麦里焦虑紧张的声音,佐伊面无表情地冷静回复:“以盖亚宫名义封锁舰队登陆港,告诉波吕斐斯那群虫子,现在已经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


    “如果他们不肯配合怎么办?”


    “那就强制疏散人群,然后炸了登陆港操作台。”佐伊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干脆利落地关闭耳麦,“反正适配神教星舰参数的操作台只有特定几座,你如果还拿不准主意就全炸了。”


    在双方这场跨越天地的抵死厮杀中,覆盖了天空的机甲兵与地面突进部队掩护配合,卫星实时地图清晰地显示新庙各处防线正在逐渐溃散。


    佐伊却并未露出一丝喜色。


    他清楚地知道就算炸了登陆港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一旦深渊裁判长成功赶回新庙,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可能被推翻,已经攻至黄金走廊的腓特烈必须尽快擒拿教皇。


    猝然之间,真实凝练到极致的恐怖预警从佐伊心头升腾而起,他出于直觉朝机甲战舰密布的天空抬头望去,与他神经同频的机甲通过机械光学眼传回了堪称末日的一幕。


    赤红若血浆的探照灯光贯穿夜空,比绝大部分机甲都要庞大的巨神兵自教皇寝宫缓缓苏醒,手执圣剑的人形机甲目光冷漠地俯视着自己足下渺小的敌人,而在这一眼过后,无数充斥着惊骇震悚的目光死死盯着这座庞然大物。


    泰坦神!


    曾霸榜帝国机甲盘点榜的超巨型机甲,已经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多年,佐伊一直以为它的驾驶员是行迹低调的深渊裁判长,结果竟是教皇英诺森。


    瞳孔骤缩的佐伊本能地朝赫德卫兵长所在的位置看去,在场唯一有希望战胜泰坦神的雌虫,就是多年前曾击败过教皇英诺森的卫兵长。


    顶着佐伊投去的视线,卫兵长沉寂了片刻,随后那座刻有盖亚宫标志的漆黑机甲朝泰坦神骤然飞去,足以撼动天地的顶尖对战就此开启。


    “是泰坦神。”


    首都星修道院内,赤足站在窗边的叶菲烈尼震撼地看着远方那座矗立天地的巨神兵,超巨型体积往往意味着更高的上限,据叶菲烈尼知悉,泰坦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配备巨型动能武器。


    赤红浓紫的夜空被彻底照亮,叶菲烈尼恍然间如入白昼,密集爆发的高温冲击让这座城市的空气充满刺鼻的灼烤味,这是一种葬送生命的味道,只要闻到就知道必定有人在死去。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远方战场,以至于没有发现除了斯堤吉安,今夜来探望他的雌虫还有另外一个。


    “你怎么来了?”叶菲烈尼诧异回头,他为随同斯堤吉安一同前来的康斯坦丁而感到惊讶。


    “教皇遇袭,短时间内顾不上修道院,所以长老团想趁机把你带回去。”


    康斯坦丁照旧是那副随心随性的态度,他勾起唇角开了个玩笑:“少爷是想自己上车呢,还是我们把你抱上去?”


    叶菲烈尼挑眉看他:“你觉得我会和你们回去?那我这十年的苦不是白吃了?”


    康斯坦丁点点头:“看来只能用强了。”


    “你要和谁用强?”斯堤吉安偏头看向叔叔,血红如钻的眼眸冷漠无比,“杀你这样的雌虫对我来说不过顺手而已。”


    “还是这么没有幽默细胞啊Stye。”康斯坦丁含烟看着叶菲烈尼拍肩埋怨弟弟,笑容如常道,“不回去的话就只能继续呆在神教了,就这么讨厌家族么?”


    叶菲烈尼懒得再看窗外战火,他姿态散漫地坐回床上,毫无仪态可言地靠在弟弟身上,完全不想出一点力气,任由斯堤吉安支撑着自己全部的体重。


    “我有多恨乌拉诺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对叔叔翻了个白眼,无聊地把玩着右手上的血钻尾戒。


    斯堤吉安轻柔抚摸着哥哥垂落而下的雪发,高大挺拔的身躯毫不费力地支撑着哥哥,他脸上狰狞阴森的骷髅面罩都因这温柔的动作而显得不再可怖:


    “我可以带哥哥走,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哥哥既不用留在神教也不用回到家族。”


    叶菲烈尼嗤笑一声:“从今夜开始,这个世界将彻底裂变成神教与帝国两个阵营,即便翘曲飞行也逃不过这场斗争。就算你愿意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在我们的科技可以到达的宇宙范围内,也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康斯坦丁叼烟看着叶菲烈尼自然无比地倚靠着弟弟,唇角弧度没有丝毫改变,目光却终究不可避免地一点点沉下去:“你知道的,如果你想离开,我一定会帮你,就像以前那样。”


    他咽下所有爱而不得与不可言说的苦涩痛意,温柔地对叶菲烈尼说:“离开这里吧,叶尼,去一个不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无论在哪里,你都会比现在开心的。”


    叶菲烈尼仰头去看站在他床边的叔叔,目光惊奇:“真是奇怪了,怎么今天一个两个全都这么劝我?”


    康斯坦丁收起所有散漫的态度,郑重无比地对叶菲烈尼说:


    “螽斯骑兵团还陷在天琴星,教皇也顾不上这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长老团那边有我,你只需要和Stye一起离开就行,我能看出来,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发现要说出那句话真的很难很难,难到他不得不把令自己窒息的所有不甘与痛苦都粗暴地打包关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你并不排斥Stye,对么?”


    痛恨着乌拉诺斯的叶尼、始终把自己当作长辈的叶尼,并不排斥斯堤吉安。


    看出这个事实的康斯坦丁痛到几欲颤抖,他面容平静地咬着那根几乎燃尽的香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永远死去。


    “可是我不想逃。”叶菲烈尼同样认真地回复,那双美丽的、疯狂的、阴郁的血红瞳孔此刻变得平静无比,“我可以不活在阳光下,但当我想走入阳光的时候,我希望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他解下束着雪发的黑色缎质发带,将尾指上的血弥撒戒指串起,然后轻巧打了个漂亮的死结,云淡风轻地示意斯堤吉安低头:


    “拿着这个戒指回到乌拉诺斯,既然螽斯骑兵团暂时无法脱身,那么你的幽灵部队应该足以收拾首都星这群老不死了。”


    听出叶菲烈尼话语中的含义,康斯坦丁霍然开口:“你要对长老团动手?”


    叶菲烈尼一边为斯堤吉安戴上雄父留给自己的戒指,一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长老团是乌拉诺斯最癫的虫族,他们没有丝毫立场可言,叶菲烈尼在哪个阵营,他们就会代表家族投靠哪个阵营,以此为筹码将其带回家族,所以叶菲烈尼不会相信任何一方。


    或者说,他不愿让阿缇琉丝和佐伊陷入压力。


    如果只要交出他,就能得到长老团手中的螽斯骑兵团,那么他很清楚盖亚宫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这枚戒指是族长信物,拿着它回到乌拉诺斯,将不听从于你的长老都杀死,接管家族在首都星的势力。”叶菲烈尼一字一句地对弟弟下达命令,“这些势力是你向盖亚宫示好的投名状,只有幽灵部队是不够的,你要学会利用行政厅与眷属族。”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今夜过后就不会再有完整的家族,以你为族长的乌拉诺斯和以爱德华为中心的乌拉诺斯,将形成南北对峙格局,而我就是这个亲手打碎家族的人。”


    斯堤吉安将拥有乌拉诺斯的政治遗产与正统名义,爱德华将拥有乌拉诺斯的螽斯骑兵团与南部封地。


    前者就是叶菲烈尼留给阿摩与佐伊的助力,即便这个助力比起后者而言仍旧显得弱小,但它总会成长。


    至于他自己,将继续蛰伏在神教枢机团,跟随教皇退守哈提的步伐前往帝国东部星系。


    他已经提前看清帝国未来的走向,并且在这命运走向中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算轻松的路。


    “叔叔会帮助Stye的,对吗?”叶菲烈尼转头去看沉默不语的康斯坦丁,甜蜜地对他微笑道,“家族主要武装力量都在南部星系,留在首都星的只有政治遗产,你会帮助Stye撑起这个名头的,对吗?”


    康斯坦丁悲恸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问道:“那你呢,叶尼?你要去哪里?”


    叶菲烈尼难得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他亲昵地拍了拍斯堤吉安的脸:“接下来会有很多年都见不到面咯,来拉钩约定吧,约定十年后,你能再次站在我面前。”


    而那个时候,困住你我的神教与乌拉诺斯,都将彻底湮灭。


    第118章 离别 今生:你所失去的一切都会再次回……


    “哥哥又要丢下我。”斯堤吉安将脸埋进叶菲烈尼柔软的长发中, 他抚摸着由哥哥亲手带上自己脖颈的戒指项链,平静地叙说着自己被丢弃的事实。


    而且又是十年。


    自斯堤吉安出生后,他曾与叶菲烈尼相伴着在家族度过十年, 乌拉诺斯并非仅仅对雄虫有所禁锢, 这个家族的雌虫同样要面临残酷的选拔与淘汰。


    他和哥哥互相汲取着对方身躯上的暖意,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挣扎着爬了十年,哥哥就像从他血肉中长出的、一支丰盈秀致的黑郁金香,他能嗅到这花朵的香气,却无法在黑夜中看清它。


    后来便是十年的分别,哥哥进入神教, 他被丢进幽灵部队。


    他终于成功回到首都星,从所有虫族可以想象或想象不到的蛮荒之星, 一点点爬回首都星,也终于被叶菲烈尼所接纳,但在深夜抱着哥哥沉沉睡去的日子仅过了几天,斯堤吉安便被告知他们又将迎来十年的分别。


    他想: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永远追逐哥哥, 可是,可是哥哥该怎么办呢?


    过去十年的神教生活已经让他记忆里的哥哥面目全非,再来一个十年,他还能不能找回如今的叶菲烈尼?


    他几乎是哽咽地抱住叶菲烈尼, 赤红若血的瞳孔紧紧盯着兄长,这双向来疯狂阴冷的瞳孔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与担忧:“哥哥可以忘记我,但要永远记住自己。不论你把我丢在哪里, 我都会找到你,不用十年,这次不会需要十年的。”


    不用十年他就会再次站在叶菲烈尼面前。


    “我会等着你的。”叶菲烈尼安静地伏在弟弟的肩头, 凌乱如瀑的白发被窗外各种刺目爆裂的光线染得无比斑驳,他疲惫而安稳地聆听着弟弟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在心中默默倒计时。


    一分钟后,他推开了斯堤吉安,冷静地告诉弟弟,是时候离开了。


    他要求斯堤吉安先行一步,表示自己仍有一些话要与康斯坦丁说。


    斯堤吉安沉默地顺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目睹着叶菲烈尼与斯堤吉安的所有互动,康斯坦丁很好地掩饰了所有无法掩饰的情感,他收起痛到发抖的心脏,弹去烟灰的尾指颤抖个不停,被他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死死摁住,直至感受到骨折的痛楚。


    高等级雌虫对躯体有着精准到每一块肌肉的掌控能力,但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这根手指。


    幼年时期的叶菲烈尼是如此瘦弱幼小,一双手小得什么都握不住,康斯坦丁便让他拉住自己这根手指,告诉他如果闭眼就是黑夜,那么就想想他此刻握住的这根手指,叔叔会永远在他身边。


    刚刚失去了雄父的雄虫幼崽睁着宝石般美丽冰冷的瞳孔,小声问:那如果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能看到的都只有黑夜呢?


    如果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能看到的都只有黑夜呢?


    当初的康斯坦丁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如今的叶菲烈尼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他抵死不从的赤忱与疯狂,会燃烧成黑夜中永恒明亮的白昼烈焰。


    叶菲烈尼柔软的床铺陷下去一点,表面随意而内心小心翼翼的康斯坦丁坐得离年轻的雄虫近了点,他姿态洒然而轻松地问道:“我也有叶尼的告别宣言么?”


    叶菲烈尼粲然一笑,那张在康斯坦丁心中总是熠熠生辉的面容,再次爆发出惊人的美丽,他微微歪了歪头,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叔叔很紧张啊,你每次一紧张,就会把手背在身后诶。”


    康斯坦丁挑了挑眉,轻轻敲了下叶菲烈尼的额头:“给我留点面子。”


    “切,叔叔在我面前还要什么面子?”雪肤花容的年轻雄虫不满地揉了揉额头,嘀咕几句后他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对你说句谢谢,嗯……希望这句谢谢不算太迟?”


    “不必说谢谢这种话。”年长而温和的雌虫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掌,轻柔且极尽珍视地摸了摸叶菲烈尼的发尾,“只要你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那么对于我来说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叶菲烈尼有些不自然地撇了撇头,他打趣道:“要支棱起来啊,现在不是说‘没有遗憾’这种话的时候,今晚过后才是新的开始,叔叔可以光明正大地追寻家族外的雄虫。”


    他始终记得曾在康斯坦丁的终端里看见的那张雄虫照片。


    “是啊,今晚过后才是新的开始。”康斯坦丁没有去接叶菲烈尼关于‘追寻雄虫’的话茬,而是轻松地笑道,“今晚过后,还有再见的机会么?”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得到这句略显敷衍的回复后,康斯坦丁笑了一下,他突然提起叶菲烈尼的过往:


    “因为俄狄浦斯的原因,你从小就很排斥那些温和柔软的文字与诗歌,你说‘理想’和‘主义’不过是引人去死的东西。但是乌拉诺斯的黑夜是如此漫长,如果找不到一些伟大到足以使痛苦变得渺小的东西,谁都撑不过去。”


    “所以那个时候你问我宇宙到底有多少颗星星,这些星星是怎么诞生又是怎么灭亡的,会不会有人为它们而哭泣。”


    “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被他提起童年的叶菲烈尼难得感到了羞赧,作势要去捏他的嘴让他不许再说,“现在不是嘲笑我的时候吧?”


    康斯坦丁突然握住他的手,极尽轻松地说:“如果我们的宇宙是闭合的,那么在足够遥远的未来,现在的一切都会再次在宇宙中重演,不论是你我,还是那些诞生又灭亡的星星,我们会无限接近初始状态,所以——”


    “所以不要为了那些失去的星星而流泪,在难以计数的时间过后,你所失去的一切都会再次回来,我们也一定还会再次见面。”


    而在度过那无法想象的时间长河后,也许康斯坦丁也会做出和如今不同的选择。


    叶菲烈尼沉默了片刻,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某种深沉而难言的情感,也许只要再往下深思一点就可以得到答案,但他最终只是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想下去。


    与此同时,远方的首都星环中央登陆港爆发惊天巨响,整座城市的虫族都在刹那间感受到大地震颤,连接着帝国心脏的重大枢纽迎来惊天爆破,然而已经逼近登陆港的超巨星舰却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带着舰毁人亡的决心一意下潜。


    深渊裁判长,正式回归。


    …


    在浓烟滚滚的天琴星战区上空,银白若月辉的利维坦穿梭在无数星舰机甲之中,从它动力炉中喷射而出的蓝紫色荧光雾在天空留下令人眼花缭乱的绚烂痕迹,这是电离气体产生的等离子体光辉,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气雾。


    紧随其后的机甲团以利维坦为首,形成复杂而庞大的机甲阵型,如一只猎食的凤蝶张开绚烂双翼,以超音速向切萨雷所在的舰队仰冲而去。


    阿缇琉丝想在此将切萨雷彻底解决,然而正如他想解决切萨雷般,自然也有人想保住切萨雷。


    负责拦截阿缇琉丝的是天使长加百列,骑士长和列昂等人都已被夏盖拖住,五军并未轻视这个雌虫的主人,但始终认为要对付身为雄虫的阿缇琉丝,加百列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败。


    阿缇琉丝目光平静地看着球面光屏上大天使的身影,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佐伊曾说的复仇之语,他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佐伊此刻又在面对着怎样的困境。


    首都星必定已经乱成一团,在冲刷着整座城市的血雨中,不断地有盟军正在死去,阿缇琉丝所能做的只是斩下面前所有敌人的头颅而已。


    拥有着九颗头颅的利维坦极具视觉冲击力,这座人形机甲造型优雅而奇诡,杂糅着无与伦比的美丽与令人心悸的怪诞,从性能配置到外观设计都已达到至臻,如同一条涉水而上的粼粼巨蛇,朝着大天使蜿蜒而去。


    传统机甲的分视野功能基本由智能系统接管的探测器承担,以免雌虫士兵在作战中因频繁切换视角而分心,只有机甲头颅上的机械光学眼所捕捉到的主视野,才会被呈现在球面光屏上。


    但是如果能看到利维坦的球面光屏,则会发现阿缇琉丝的神经贴片连接着足足二十七个分视野,登峰造极的精神力赋予了他多线程处理这些分视野的强大神经中枢。


    利维坦的每颗头颅都拥有三只光学机械眼,这意味着它没有任何视线死角,机甲世界对于阿缇琉丝来说比纤毫毕现还要清晰。


    被利维坦锁定的加百列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知道对面那座漂亮的机甲里有一个漂亮的小雄虫。


    所以他逐渐咧嘴露出一个张扬到极致的笑容,左耳被神经贴片烫得温热的金环兴奋地晃动着,从骨缝中流出的酸痒之意让加百列狂热而轻蔑地想:


    强大的雌虫会为自己夺取战利品。


    第119章 失之毫厘 今生:狙击切萨雷&弟弟的骷……


    首都星教廷已经接近一天一夜没有传来任何音讯, 一向喜欢凑热闹的各大媒体却罕见地一致保持沉默,连星网上偶然流传出的新庙火拼视频都会被立刻清空,身在天琴星军区的切萨雷伯爵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 要求四名雌虫将领立刻返回首都星支援教皇。


    一个没有任何从军经历且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主教, 企图让四个强大的雌虫将领听命于他, 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教皇英诺森身陷囹圄的事实让局势变得更加玩味。


    全面制定攻破浮空军港行动计划的爱德华元帅,对切萨雷的命令不作任何反应,无可无不可地表示自己完全服从调令,如果他说这句话时不用那双血洞般的眼睛盯着切萨雷, 那么后者会更高兴一点。


    对教皇冕下最为忠诚的骑士长雅利洛在沉默片刻后点头同意,铁面裁判官列昂则完全不参与讨论, 独自抱臂站在另一边发呆。


    性格张扬狂妄的天使长加百列在四人中是最急着赶回首都星的,他所在的恩基家族已将全部筹码压在教皇身上,教皇在则恩基在,他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绝不是斩首尼普顿族长而是确保教廷无恙。


    “不要和阿缇琉丝纠缠,掩护切萨雷主教撤退才是你的最终任务。”


    加百列扬眉不耐烦地关闭队内通讯, 但他思考片刻后又打开队内通讯,单独关闭了骑士长和自己的通话权限:“不要以这种口吻和我说话,另外,和上级的雄虫牵扯不清的雌虫别来私聊我。”


    表面轻浮的天使长十分不齿骑士长与救济枢机之间的龌龊事, 他知道帝国贵族中不乏下级成为上司的雄虫的情夫的情况,而上司对此也往往采取默认态度。


    但加百列知道圣父绝不是这种雌虫,骑士长一定是背着教皇冕下勾搭救济枢机。


    被加百列突然攻击的骑士长也懒得理他, 交代完对方的任务便向自己的战场飞去。


    曾被切萨雷用精神力从谢默司手中救下,加百列对雄虫的精神力攻击十分忌惮,所以在与阿缇琉丝的对战中,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恰好便在高等级雄虫的精神力攻击范围之外。


    发现这点的阿缇琉丝挑眉,看来也不完全是傻子啊。


    利维坦其余八颗灵活转动的机械头颅猝然缩回身躯,在大天使的对比之下显得纤细高挑的银白机甲原地凝滞刹那后,骤然提速至极致,俯身挥镰向大天使飞掠而去。


    比利维坦的身躯都要狭长庞大的漆黑长镰,被阿缇琉丝单臂而持,右臂抡镰朝大天使劈砍而去的同时,炽热璀璨的深邃光线自利维坦口中猛烈迸发,黑色巨龙伴随着巨镰向大天使飞去。


    在始终无法近身的情况下,利维坦干脆利落地放弃大天使,立刻向切萨雷所在的星舰飞去,其足底的吸附式仿生爪精准轻巧地抓住甲板降落台,轰然巨响之后,利维坦粗暴地一镰劈向控制室。


    防御点满的星舰自然不可能被阿缇琉丝轻易一镰劈穿,于是造型优雅高挑的利维坦一手撑住星舰降落台,一手持镰狂砍控制室,各种合金狂热碰撞之下迸发刺目绚烂的电光火气,如同一场为切萨雷伯爵绽放的死亡烟花。


    切萨雷透过指挥室监控画面,瞳孔地震地看着甲板上堪称凶神恶煞的机械造物。


    “加百列!”忍无可忍的切萨雷通过战术耳麦向天使长怒吼,“这就是交给你的任务吗?!”


    与此同时,指挥室墙壁终于在长镰与龙息的双重轰炸之下破开巨洞,正怒斥天使长的切萨雷伯爵猝然静默,他缓缓抬头向洞外的甲板看去。


    高能粒子与大气摩擦产生的刺鼻灼烧味顷刻涌进指挥室,天空战场上的各色爆裂光束与滚滚浓烟从洞口迫不及待地汹涌钻进,但这一切都不如一颗灵活旋转至切萨雷面前的机械头颅令他胆寒。


    那颗机械头颅优雅地穿过墙壁洞口,随后漂浮在切萨雷面前,三只美丽而诡异的光学眼平静地盯着这个雄虫,刺骨如冰的死亡预警在切萨雷心头疯狂拉响,他几乎是战栗着想要开口,却齿舌滞涩到吐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在就地格杀还是生擒研究之间,美丽的雄虫军官犹豫了片刻,而在难以计数的零点零零几秒后,阿缇琉丝冷酷决定将其就地格杀。


    于是那颗机械头颅刹那喷发拇指粗细的炽热射线,朝着切萨雷的大脑席卷而去。


    几乎是在这道射线发出的同时,伏在甲板上的利维坦猛地身形骤退,终于赶来的大天使以压倒性的力量拖住利维坦,将之向下拉拽,即便阿缇琉丝已经有所防备,在体型差距之下利维坦依旧被大天使裹挟着向下坠落。


    即便有所偏移,那道射线也至少会洞穿切萨雷的颅骨,但保护在他周围的雌虫关键时刻进入虫态挡下了这一击,切萨雷因此逃过一死。


    高温射线擦着他的发梢洞穿了整艘星舰,甲板上被利维坦放倒的机甲也再次围拢而来。


    被切萨雷一顿训斥的加百列阴沉着脸色死死盯着被他拖拽住小腿的利维坦,大天使背后六翼张开至极致,圣剑光阵将利维坦彻底笼罩。


    无视球面光屏上疯狂跳出的赤红预警,阿缇琉丝突然勾唇一笑,磅礴暴烈的精神力猝然朝大天使驾驶舱里的加百列疯狂暴轰。


    如熔岩浇雪般,大天使瞬间凝滞。


    “你去支援加百列,别让他死在这里!”


    远处正与夏盖缠斗的骑士长急促地对铁面裁判官命令道:“他死在这里,教廷没法对恩基交代。”


    掌握了相当一部分信徒的雄鹿恩基足以动摇教廷的信仰基础,而加百列正是他们的下一任族长。


    面容沉寂如枯骨的裁判官沉默地执行命令,他向阿缇琉丝与加百列的战场飞去,却在骑士长错愕震怒的眼神中,从正在极速下坠的大天使身边一掠而过,甚至毫不犹豫地踩着大天使背后六翼借力飞向利维坦。


    “去救加百列!你在干什么?!”


    裁判官驾驶的漆黑机甲第一时间来到利维坦身边,庞大漆黑的双翼如深海巨鲸波澜壮阔的巨吻猛地张开,将被圣剑光阵笼罩的利维坦拥裹其中,大天使核心武器发射而出的高能攻击由此被列昂尽数挡下。


    利维坦驾驶舱中的阿缇琉丝面沉如水,他条件反射地便要挣脱那双羽翼,但列昂的机甲将利维坦死死抱住,二十七个分视野内霎时只有一片漆黑。


    即便这个拥抱隔着层层合金机械,阿缇琉丝依旧有种被那个雌虫抱进血肉的黏腻与厌恶感,他面无表情地感受着神经贴片传来的漆黑视野,完全没有去想列昂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去想列昂为什么会替利维坦挡下这些攻击,也没有去想列昂当着骑士长的面做出这种堪称投敌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


    他只能想到被列昂亲手斩杀的斯库尔,只能想到佐伊在他肩头流下的滚烫热泪。


    于是粘附在加百列精神海中的精神力骤然抽身,平静而仇恨地鞭向列昂的精神海。


    这个拥抱十分短暂。


    光阵散去的刹那列昂便放开了利维坦,很有自知之明地飞速后退,他忍住颅内压猝然升高带来的炽烈痛苦,喉间倏忽翻涌而上的腥甜鲜血也被咬牙咽下。


    他头也不回地俯冲向下方仍在坠落的大天使,终于在加百列即将落地前堪堪接住对方。


    自祭神仪式之后,神教所有王牌将官都接受了精神海疗养以抵御精神力攻击,但这种名为疗养的训练方法实则无比残酷,雌虫要在极致反复的精神力冲击中锤炼耐受力。


    所以面对阿缇琉丝的仓促一击,列昂的精神海没有再次崩溃。


    他的精神海没有再次崩溃。


    再次崩溃的是他的心脏。


    他再次饮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的痛苦。


    …


    首都星新庙火拼事件已经持续整整三日,伫立在新庙前殿高耸入云的朱庇特塑像彻底被鲜血染红,脚踩神像腾空而起的泰坦神也已经与卫兵长对峙三日。


    在罗萨蒂亚元帅加入战局后,深渊裁判长一度抢回的优势再次落空,他和教皇都十分清楚,在首都星打下盖亚宫并不现实,撤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唯一不确定的是何时撤退。


    帝国绝无可能轻易放行,教廷要从首都星撤离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不能再拖了。


    神圣教皇冕下英诺森与救济枢机叶菲烈尼同时如此想到。


    这三天里乌拉诺斯爆发的惊天血案已经在首都星传开,冥河之子从里到外把乌拉诺斯长老杀了个血流成河,据说这位冥河之子一边狂暴杀虫一边喃喃低语着“哥哥”“都怪你们”之类的词汇。


    杀到最后斯堤吉安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无趣地吐掉口器里的长老大脑,为了更有效率地肃清家族,幽灵部队直属星舰开进了乌拉诺斯的浮空城,贯穿天地的歼星炮一炮下去,骨头再硬的虫族也双膝一软当场跪下。


    极少数抵死不从且逃过一劫的长老连夜仓皇出逃,他们选择南下家族封地,彻底放弃首都星的一切。


    叶菲烈尼没有温度的血红瞳孔都被那道光炮照得炽热,他仰头去看光炮消散后,嚣张无比地霸占着整个天空的宏壮骷髅头图案,他知道这是来自斯堤吉安的狂热烟花。


    嗯,在释放完歼星炮后放骷髅头烟花,很符合冥河之子这个称号。


    乌拉诺斯分裂事变也由此被称为骷髅血案。


    惨白狰狞的骷髅头盘踞在首都星的夜空,如亡灵降临般给整座城市带来森森鬼气,欲哭无泪的普通虫族根本想不到这是某个雌虫在示爱,瑟瑟发抖地看着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以为星际海盗已经猖狂到打来首都星。


    谁来管管!


    哦,忘了宪兵团和警署还在镇压军团暴乱,那没事了。


    三天之内已然彻底麻木的群众选择倒头就睡,如果明早醒得来就起床,醒不来也没事,就当提前退休。


    出乎包括叶菲烈尼在内所有虫族的意料,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浑身浴血的教皇冕下出现在一个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在这盛大诡谲又浪漫无比的烟花下,本该头也不回撤离首都星的教皇平静而傲慢地站在修道院门口,他对救济枢机勾起一个温和又可怖的笑容:


    “怎么没趁机逃走呢?”


    第120章 巨变伊始 今生:谈谈恋爱


    我曾在最脆弱的人身上, 看到最美丽的存在。


    直到多年后教皇痛苦而愤恨地走至生命尽头,他都无法忘记今夜狼狈逃亡下的灵光乍现,无法忘记那个站在夜幕下与他遥遥对视的雄虫。


    他早已做好终身陷入窄门的准备, 瑰丽奇诡的世界尽头却就此铺陈在他眼前, 以至于他的血肉肺腑都为此战栗颤抖。


    帝国军正游走流动于安提戈涅的每一条浮空轨道, 神教护航舰队也已经悬停环中央登陆港,教皇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首都星,哪怕在这座城市多逗留一秒,都可能为教廷招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但是,但是他突然灵光乍现, 这如一尾银鱼般游动于他脑海的灵光,令教皇冕下无法抑制地去想:


    那个雄虫——那个曾走投无路选择进入神教的雄虫, 此刻是否仍停留于修道院?


    在这绝佳的、千载难逢的、逃离自己的机会面前,被他注视了十年的叶菲烈尼,会怎么选择?


    那个雄虫有没有可能正停在原地,在盛大荒芜的夜空下,等着自己去接他?


    你要深思熟虑, 要小心谨慎,要拒绝所有灵光一闪与心血来潮,要让所有蠢蠢欲动的欲望彻底消失。


    教皇平静地对自己说道。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首都星修道院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持续警戒的深渊裁判长,错愕而急促地阻拦, 匆忙到甚至顾不上教廷礼仪,企图伸手触碰教皇冕下的躯体:“圣父!撤退方向是……”


    他没有说完的话语,最终被自己咽下, 缓慢地消散在夜风中。


    一骑当先的教皇平静地微微侧头看了裁判长一眼。


    金发金瞳的教皇冕下有着英俊完美如神祇的外表,即便太阳神亲自现世也不会比前者更为俊美神武,这张没有任何瑕疵与不协的面容, 总是呈现出包容温和的神情,如同神明聆听着这个世界的苦难与祈求。


    然后对这些苦难者置之不理。


    裁判长笼罩在金属面具下的额头极其缓慢地渗出一滴冷汗,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而教皇冕下也不需要他的补救解释。


    他当然知道英诺森这一眼意味着什么。


    直到深渊裁判长跟随着教皇冕下来到首都星修道院,他一眼就捕捉到那个站在窗边的美丽雄虫,瞬间醍醐灌顶、如遭重击。


    他告诉自己,教皇冕下只是为了救济枢机体内那三分之一的神蜕而已。


    作为教廷化身、权力象征的神圣教皇冕下,绝不会为任何事情、任何虫族而动摇。


    然而此刻,绝不为任何虫族动摇的教皇冕下,正站在修道院门口,对救济枢机遥遥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没趁机逃走呢?”


    姿容胜雪的救济枢机诧异抬头,他原本还在猜测教皇会派谁来接走自己,却唯独没想到对方会亲自前往。


    在这浓如稠墨的夜空下,只穿了一件雪白睡袍的叶菲烈尼平静地与教皇对视,垂至腰际的雪白长发有一半垂于胸前,在寂静而荒芜的月辉下,这头雪发散发着沉壁般柔软明灭的光辉。


    垂于胸前和肩头的柔顺长发让这个雄虫看上去如此沉静温顺,似乎他与教皇之间从不是饮血啖肉的关系,似乎他已在这里等了教皇很久很久。


    叶菲烈尼缓缓对教皇伸出瘦削修长的手掌,无声勾起一个傲慢而讥讽的微笑。


    教皇冷漠地看着这只手——手指雪腻细长,如一支花梗上生出五片匀长素净的雪兰花瓣,微微凸起的骨骼正是花瓣上清晰可见的经络,只要微微用力握住这只手再放开,便可令其呈现出血液滞涩又畅通带来的浅淡肉粉。


    然而这只手又是如此的皮肉紧致、骨骼嶙峋,细看过去又似一把苍白如骨的短剑。


    面色冷漠的教皇冕下毫不犹豫地握住这只手,如同摊开掌心包住一柄插满匕首的刀剑台。


    叶菲烈尼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用另一只手臂揽住教皇的脖颈,仰头对将手臂横亘在自己腰部的高大雌虫叹息道:“带我走吧。”


    离开这里。


    必须离开这里。


    在这个清晰的指令下,围绕在天琴星军区的五军开始撤退,他们的任务已经转变为接应护送正从首都星前往东部星系的教皇。


    这次天琴星军事行动成为帝国分裂的导火索,当教廷正式迁居东部星系,教皇冕下踏上潘多拉星的封地时,盖亚宫与塔尔塔洛斯神教将彻底对峙,疆域庞大的帝国也以首都星为中心,划分为东南星域与西北星域两大阵营。


    以这两大阵营为双方的多条星际战线,将在往后的几年里蔓延扩散至整个帝国。


    诸神黄昏,已经开始了。


    “世界宣告终结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


    温和中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落在阿缇琉丝耳边,距离亲昵到几乎是咬着耳垂吐露笑语,恐怖的自愈能力与发达的医疗科技让重伤濒死的第九军军长成功脱离冥河。


    甚至有精力骚.扰下属。


    被温柔捏着下巴亲吻的雄虫轻笑着想到。


    在这种情况下露出笑容是十分艰难的,因为谢默司虽然是温柔抬着他的下巴,但落于他唇上的齿舌却堪称暴烈强硬。


    于是阿缇琉丝这一点唇角微动的弧度很快被谢默司发现,年长成熟的雌虫挑了挑眉,更为热烈紧密地缠住已经屈服于自己唇舌之下的软舌。


    模糊暧昧的亲吻声逐渐升级为无法掩饰的轻喘,这个深吻持续的时间过长,阿缇琉丝极力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想自己的舌头可能已经肿了。


    好吧,这好像不算无关紧要。


    他又带着些恼火地为自己轻易松开的齿列而后悔,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而刚从昏迷状态醒来的军长,也令他难得犹豫心软地默许这比此前所有行为都更为深入的吻。


    被强硬裹挟住舌根啜吻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受,隐隐可闻的水声终于令阿缇琉丝的羞耻心彻底爆发,然而他极力推拒着雌虫胸口的动作却令后者更为兴奋,谢默司后腰基节下的步足都在皮肉下隐隐探出。


    雄虫总是冷淡如珠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一点颤音,他含糊不清地说:


    “别……别再伸过来,没有……地方了……”


    嘴巴里没有地方了,不要再把舌头伸过来了。


    这是阿缇琉丝真正想说的。


    但他敏锐察觉到这话语中隐秘如丝的耻意,所以耳廓发红地模糊了关键词。


    谢默司听出这声音中的颤抖,他本欲充耳不闻地继续一意孤行,但怀里雄虫推拒的力度却不似作伪,绅士的雌虫怎么能忽视雄虫的意愿?


    所以他猝然停下了下来,低头去看阿缇琉丝的表情。


    阿缇琉丝抬手挡住自己的面颊。


    这道糅杂着爱意、情欲、温柔与深沉的视线,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谢默司在欣赏他的表情。


    这个舔舐了他血肉的下流雌虫,正在欣赏他的表情、享受他的羞耻、感受他的颤抖。


    雪白修长的手腕被强硬拉开,这张美丽到惊心动魄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谢默司眼前,他第无数次为此惊叹臣服,但他从不是一名虔诚的信徒,他甚至并非风度翩翩的绅士。


    他是一个温和优雅的、下流难改的贵族雌虫。


    猜测到阿缇琉丝心声的谢默司笑了一下,俯首轻柔亲吻阿缇琉丝右眼上的红痣,由此感受到对方柔软脆弱的、微微颤抖的眼球。


    他爱这个雄虫,自然便会对这个雄虫产生下流的欲望,他喜欢亲吻阿缇琉丝的嘴唇,喜欢亲吻阿缇琉丝的手指,喜欢亲吻阿缇琉丝身体的每一处,但归根到底他最想触摸的是那颗心脏。


    他不会再错过了。


    在整个世界都已站在巨变的深渊之上时,谢默司轻轻拍着怀里雄虫的后背,温柔地说:“这次也会胜利的,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在这前世今生交映重叠的时间节点,谢默司无法抑制地想起前世。


    前世阿缇琉丝与列昂结婚后,谢默司便很少回到首都星,因为——


    因为一个在他心底埋了两世并且将永远埋下去的秘密。


    为了应对神谕通缉令,阿缇琉丝与列昂的荣誉婚礼举行得十分仓促,当谢默司终于知晓时,一切已经板上钉钉,后来他从第一军团的闲聊中得知,这场婚礼似乎并不顺利。


    列昂在婚礼现场扔了本该与阿缇琉丝互相交换的手环。


    于是片刻的沉思后,谢默司如此想到,既然这场婚礼并不顺利,既然我对那个雄虫感兴趣,那么为什么我不可以接手这桩婚姻?


    他以尼普顿族长的名义向提丰城堡修书一封,试图走兰因大公那条路,但那时的兰因已经无法面对阿缇琉丝,他这近乎荒诞的傲慢要求自然也被兰因无视。


    所以在阿缇琉丝从来不曾得知的情况下,他拒绝了尼普顿族长傲慢的求婚,而谢默司也为自己鬼迷心窍般的举动大感纳罕。


    此时诸神黄昏虽未彻底爆发,但帝国各处星系已经算不上太平,被拒绝的第九军军长干脆离开首都星,奔走于帝国各大星系,使自己忙碌于频繁爆发的局部战争与武装冲突。


    但他又厌烦于永无止境的烂摊子,并不打算将自己彻底燃烧在对神教的战争中。


    简而言之,他不追求彻底的胜利,只是维持着合理的军队伤亡率,按下一波暴乱后又漫不经心地赶去下个星系。


    这个骨子里冷漠随性的雌虫多次拒绝元帅军衔,他已经彻底看清局势,谁能接烂摊子谁就得永无止境地拼命去接烂摊子。


    而他不可能为了别人拼命。


    四散漂浮的思绪被怀里仰头看向自己的雄虫拉回,几日前刚为阿缇琉丝重伤至濒死的军长笑着摸了摸他的发尾:


    “我早已做好一切准备。”【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