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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离异雄虫决定成为大帝

    第101章 他的橄榄树 今生:先婚后爱组猛猛喂饭……


    与玛尔斯大帝相对而坐的雄虫, 并没有被前者久居高位的深沉气场所压制,他甚至有闲心挑剔盖亚宫的茶叶不够浓郁清香,好奇地询问侍者, 盖亚宫最近是否又陷入严重的收支不衡。


    玛尔斯大帝对多年好友的性格早已谙熟于心, 他完全没在意这点微乎其微的挑刺, 冷漠俊朗的面容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警示意味:


    “……你特地从提丰城堡赶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喝几口自己看不上的茶吧?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大把的时间,我能抽出给你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兰因大公对玛尔斯大帝冷漠的态度视若无睹,他垂眸去看手中瓷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腓特烈和佐伊的婚姻,就是你所谓的最优解?你还记不记得佐伊的身体情况, 他——”


    “他根本不适合婚姻,不论是和哪个雌虫。”兰因温柔的、美丽的、总是带着笑意的面容终于裂出缝隙, 莹白至仿佛熠熠生辉的肤色涌上一点象征着怒意的薄红。


    “你没有告诉腓特烈这件事,你也不打算告诉他。那么你打算让谁告诉他呢?你想让佐伊亲口告诉一个对他来说尚且陌生的雌虫,他没有精神力,并且永远也无法灌溉自己雌君的精神海么?”


    “你到底是为了芬尼尔,为了佐伊, 还是为了尼普顿伸入芬尼尔的手?”兰因闭了闭眼睛,这位富有涵养的雄虫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怒,虽然他已经不复年少时的胜负欲,但深入骨髓的掌控欲依旧让他对玛尔斯独自作出的决定感到愤怒。


    在这气氛凝滞的对峙里, 玛尔斯大帝想起几年前,兰因得知佐伊决定继任巴德尔行政总指挥时的反应。


    一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年轻雄虫,彻底被绑上这艘将与伟岸群山相撞的巨船, 要么获得彻底的胜利要么跟随后者一同覆灭。


    那时的兰因没有如今日般愤怒,他为这个年轻雄虫的决定而沉默,当着玛尔斯大帝的面, 他郑重地对佐伊说:你会再次拥有一切的。


    多么美好的承诺与设想,可玛尔斯却无法对任何虫族说出这种在自己看来不负责任的话。


    他不为残酷现实而动摇,更不为美好幻想而动心。


    清浅浮动的茶香中,玛尔斯大帝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片刻的沉默后他回答了兰因的质问。


    “精神海崩溃是腓特烈自己没用。”与兰因不同,即便是自己家族的小辈,玛尔斯大帝都谈不上多少温情,他做任何决定只考虑大局,个人利益与感情对他来说甚至不如一个响指来得响亮。


    “这么多年砸在他身上的精神海疗养,就算没有灌溉安抚,他也死不了。但是芬尼尔不同,没有尼普顿伸出的这只手,不用神教动手,光是他们自己的几十个眷属族都能把芬尼尔撕成碎片。”


    兰因没有就此接受这个解释,他神色再度变得温柔,但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通常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那么,你应该能够保证,他们诞下的后代必须始终继承芬尼尔的姓氏与头衔,不管往下流传多少代,芬尼尔之血都永久不灭。”


    爵位、封地、财富和一切资源人脉,属于芬尼尔的一切必须从始至终属于芬尼尔,不容任何人染指。


    这是兰因对这场婚姻的唯一要求。


    佐伊的雄父和雌父早已牺牲,塞涅的性格又过于软弱,旁系那些雌虫也未彻底成长起来,既然他是唯一能替佐伊做主的长辈,那么他当然不会让任何人从佐伊身上咬下一块肉。


    玛尔斯大帝冷凝的神色流露出一丝松动,兰因提出的条件已经从侧面说明对方同意了这场婚姻,腓特烈与佐伊的婚姻终于板上钉钉。


    他以大帝的名义起誓,芬尼尔之血会永远流传,只要他在位一天,这个家族就一天不灭。


    …


    佐伊从长达千页的法律文件中抽空放松心神,各种密密麻麻的引注看得他头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法律从来不是简单的法条堆砌而成,它由精神、原则、判例以及各种释义构成,即便在崇尚武力的帝国中,它依旧是一柄无法忽视的重要武器。


    帝国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每一个身后都站着武德充沛的选帝侯家族,他们用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奠定了法律平稳运行的坚实基础。


    他一边浏览着终端上阿缇琉丝传来的法律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背后光屏里播放的视频,将其纯纯当成写作业时的背景音。


    [若无特殊情况,除国家安全与领土完整外,雄虫的生命权高于一切,包括雄虫在内的任何帝国公民皆有义务捍卫这一权利。]


    “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宇宙时的心情么?我猜你当初应该正在机甲驾驶舱里,球面光屏会把机甲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景象都如实反映到你的眼中。瑰丽奇谲的星云、璀璨渺远的星系群,甚至是近在咫尺的炙热恒星,你会不会觉得宇宙尽在掌握?”


    视频里传来一个年轻冷淡、仔细窥探却可察觉到温柔的声音,这个声音语速适中、音调平稳,体现了说话的雄虫此刻平静的心态。


    佐伊的耳朵动了一下,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听到好友说出如此煽情的长句,他无法抑制地勾出一抹笑容。


    [——引用帝国最高法院第24届大法官集体评注:‘此条之重点系雄虫生命权,而除了权利,在任何情况下竭尽全力地生存下去同样是雄虫的义务,帝国从未倡导过无节制的单方权利。’]


    “也有可能是透过星舰的舷窗、天文望远镜的目镜、航天摄影的图集,我想我们有很多方式去看这个宇宙。”


    佐伊已经从办公桌边站起身来,他抱臂站在办公室落地窗旁,从这里当然看不到宇宙,但却能看到军部大厦下如密集方块堆叠而成的各种城市服务建筑,这些方块高矮长短不一,但都因限高而远远低于他此刻身处的这座大厦。


    我们有很多方式去看这个宇宙,重要的并非这千万条不同的途径,而是在看到伟大宇宙时一刹那的震撼惊愕。


    佐伊沉默地听着视频里舒缓平静的声音,他实际上并没有认真去听话语里的内容,而是单纯藉由这平静的背景音回忆起自己与腓特烈的对话。


    他需要一个纯净的、平和的环境去思考那场对话。


    “对了,有一件事玛尔斯大帝应该没有和你说吧。”年轻的雄虫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他确信腓特烈绝对不知晓那件事,否则不会如此轻松就答应和自己的联姻。


    傲慢的雌虫少将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眼前的雄虫依旧不死心,又要为了让自己打退堂鼓而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


    这次会是什么借口呢?腓特烈无趣地想着这个问题,他并不在意佐伊会找的借口,因为从任何一方的利益角度而言,这场婚姻都十分适合。


    所以其他任何借口都并不成立。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


    佐伊仍旧保持着轻松的笑容。


    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血液加速流动带来的颤栗像一支开错了方的药剂,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注射到他的体内,他能清晰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感知到自己后脊慢慢沁出的冷汗。


    他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并不畏惧从腓特烈脸上看到诸如震惊、嫌恶、怜悯等表情,虽然他一向懒得处理这些来自其他虫族的情绪,所以选择对自己总是被误认的性别不加辩驳,但他认为腓特烈有权知道这个事实。


    他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


    一个曾经天赋卓绝以至于被选为神迹的雄虫,现在正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残废的事实。


    他既不畏惧腓特烈的疏远,也不期待对方的安慰,他早就不再需要这种东西。


    他什么也不需要。


    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将佐伊笼罩其中,来自夏日的璀璨光线早已脱离了温和的范畴,它会暴烈地炙烤每一个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虫族,一层一层强硬剥去他们的体面伪装。


    没有在此刻抱住佐伊,是腓特烈余生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很多很多年后,当他回想起这个场景时,他总是会抱有遗憾地扪心自问,为什么没有去早点靠近佐伊。


    腓特烈看着佐伊天衣无缝的伪装,内心惊诧于对方的冷漠平静。


    他没能看穿佐伊的笑容。


    但他凭借着基本逻辑,推测大抵没有一个雄虫会真的不在意这种事情。


    这对于雌虫来说,就像告诉他此后都不能再虫化、不能再驾驶机甲、不能去追逐他想要的一切东西。


    几乎等于宣判死刑,不,不对,这就是命运对佐伊宣判的死刑。


    只是他自己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早已拿起一切本不该拿起的东西,放下一切本不该放下的东西,叫他如何心甘情愿对命运低头。


    他真的不甘心啊。


    “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早已习惯精神海疗养。”腓特烈没有尝试安慰佐伊,他所缺乏的共情心理也让他想不出任何足以安慰佐伊的话,他只是保持着冷漠如深冬雪絮的神情,霸道地说,“我不需要精神海灌溉,也可以打败帝国99%的雌虫。”


    他接着说出了令佐伊捧腹大笑的话,后者甚至笑出了泪花,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伸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湿意: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我们可以保持纯洁的利益关系,或者说是友谊——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啊。”佐伊仰头笑着说,“我很喜欢交朋友,希望你也会成为我的朋友。”


    发出“维持友谊”邀请的雌虫,在这个清浅的笑容中也露出了难得柔软的神色,也许某种击中心脏的情绪就在此刻萌芽,直到多年后腓特烈想起这个笑容,他依旧会为此怦然心动。


    他突兀地想起了一种名为橄榄树的乔木。


    果实青涩爽口,花萼绿白而不明显,细微的绒毛让它看上去有种无害而温吞的可靠感,如果你毫不留情地向其用力伸手,却会发现你握不住它,它会从心脏流淌出日日夜夜风吹雨淋酿造而出的油润汁液。


    此刻的腓特烈只隐约窥见这汁液的甘美,而当他终于得知佐伊所背负的一切后,他面无表情地品尝着自己苦涩的泪水,终于承认他的橄榄树是用泪水浇灌而成的。


    原来是苦的。


    也许他便是从此刻决定,要与眼前这个雄虫一起面对这残酷的尘寰,直到窥见天光,黑暗褪去。


    第102章 进度可观 今生:谈点恋爱


    北征在即, 夏盖身为阿缇琉丝的副官自然忙碌不已,他要为主人处理好一切事务,第九军军长也很善解人意地为他开放了最大权限, 后勤通信、编制调动、战略情报……


    夏盖这段时间见的最多的虫族是谢默司的副官卢卡斯。


    他对此很不满。


    “年轻虫要开心点, 开不开心都是一天过去。”


    坐在夏盖对面的莱夫忍不住进行开解,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中雷区,“换个角度想,我们忙起来也能给长官创造更多相处空间,你难道不盼着阿缇琉丝伯爵尽早确定终身大事?”


    正和后勤扯皮的夏盖动作一顿,在光屏上滑动的长指就此停下, 他抬头去看这位尼普顿的亲信。


    莱夫是很典型的高等级雌虫长相,五官浓烈英俊、身姿挺拔矫健, 但与其他雌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锋芒外露的攻击性,比起璀璨耀眼的太阳,更像平稳宽广的海洋。


    当被夏盖碧绿的眼眸盯住时,他无辜地回望, 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说话没虫把你当哑巴。”卢卡斯心中暗求莱夫少爷赶紧收了神通,但凡有点心都能感觉到对面那个雌虫对阿缇琉丝伯爵的心思,“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干,我可以和族长反映一下你的工作量严重不饱和。”


    夏盖已经轻飘飘地关闭了光屏, 冷漠深邃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凶戾桀骜的下三白显得更加分明,深刻的双眼皮也没能中和这种锋芒毕露的撕裂感, 他平静地说:


    “康纳曾是主人的舍友,他有很多可以确定终身大事的雌虫,你的忙碌应该也能为他们腾出空间。”


    莱夫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夏盖的话完完全全戳他肺管子,再想到康纳最近对他冷淡的态度,莱夫少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强撑着冷笑道:“羡慕嫉妒恨?你一个单身雌虫懂什么?”


    “我每天都能见到主人,每周进行一次深度精神力安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夏盖条理清晰地穷追不舍,“你身上完全没有接受过精神力安抚的痕迹,这么久了还没混上一次么?”


    不善言辞的副官打击完莱夫少爷后,十分潇洒地离开办公室,他完全不在意一个远不如自己的雌虫说的话,但任何有关阿缇琉丝的事情都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出了办公室后便一路快步想要去见阿缇琉丝,但他很快想起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主人面前。


    还不是时候。


    夏盖的脚步停了下来,沉重的军靴猝然静止,摩擦地面后发出尖锐爆裂的声音。


    像一座雕像沉入湖底,这个身形完美如神像的雌虫静止着立在原地。


    绿如宝石的眼眸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光影在这切割完美的祖母绿上静静流淌,这双宝石紧接着又动了一下,神色冷漠的雌虫仿佛在进行一场重大的利弊权衡。


    他突兀地低头,打开手腕上的终端,闷不做声地给置顶账号发去视频请求。


    他没有离开岗位,不算违反命令。


    要学会变通。


    视频通讯很快被接通,阿缇琉丝却没有很快出现在光屏里。


    最先出镜的是脖颈到胸膛那块皮肤。


    修长雪腻的脖颈从解开扣子的军衬领口中露出,如层叠花堆捧出的一支花梗,骨肉均匀、优雅沉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走势开阔,往两边延伸的同时勾出一个明显的V型,再往下则可以看见微微隆起的胸肌。


    夏盖无法抑制地开始猜测阿缇琉丝目前的姿势。


    应该是舒舒服服地仰躺着,在接到通讯请求后漫不经心地抬手看了一眼,所以接通时的第一视角是正对脖颈……腿呢?腿是什么姿势?


    不会是翘着的,主人不会做出这种姿势,应该是自然地平放着,也许有时会蜷起来,但总体来说还是舒展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像是13:23,不是主人午休的时间,他为什么会躺着呢?他躺在哪里,他旁边有虫吗,如果有的话是谁?


    不等夏盖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阿缇琉丝的脸已经出现在光屏里。


    他看上去已经彻底坐起来,一边扣着已经散开的扣子,一边抬眸询问自己的副官:“怎么了?”


    那双漆黑却美丽逾宇宙的眼眸在此刻完完全全地看着夏盖,而在这种注视之下,副官还能想起什么呢。


    夏盖将光屏放大了些,用目光将这张艳丽无俦的脸蛋痴迷地舔舐,从深邃美丽的眉眼到挺拔翘直的鼻梁,再往下是鲜红饱满的唇瓣,如一朵盛开在雪国的浓烈红玫瑰。


    啊,差点忘了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红痣。


    夏盖再度往主人的眼睛看去,心满意足地舔舐着已经被他无数次凝望的黑色珍珠。


    光屏的另一端。


    阿缇琉丝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谢默司一眼,带着一点严厉警告的意味,要求对方将缠绕在自己腿上的步足收回去。


    对方步足末端的跗节正灵活地抓握着他的脚踝,跗节上柔软的爪垫亲密地贴合着他的皮肤,这种奇异的摩擦黏腻感让阿缇琉丝本能地踹了一脚大蜘蛛的下腹部。


    雌虫在进入半虫态后会不可避免地露出原始本能,而君王蛛的本能就是捕猎、掌控、结丝与捆.绑。


    阿缇琉丝这一脚对覆盖着腹甲的谢默司来说本该跟挠痒痒似的,但很不巧,他踢到了对方的纺丝器。


    并未意识到这点的年轻雄虫仍旧关注着光屏另一头的副官,他关切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太累的话,可以申请休息。”一向整肃的长官露出了一点可以被称为柔软的神色,他微微一笑,“书面申请理由……需要你自己想。”


    夏盖靠近了一点光屏,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缇琉丝:“想不到理由。”


    说完后他似乎发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微微低下头补充道:“不累,只是很想——”


    “很想看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一点心虚,但紧接着又被愉快所占领,副官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今天还没有见面。”


    阿缇琉丝轻叹了一声,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视了在自己身上缠绕着来回摩擦的步足,轻柔地看着光屏另一端的副官,他的神色是如此沉静,在这一刻,即将21岁的阿缇琉丝和前世那个35岁的阿缇琉丝有片刻的重合。


    他已然触摸到那颗摆在自己面前的、既为自己跳动也为自己停止的心脏,他无法对此无动于衷,却也不能就此接受。


    而从他的神色中,夏盖敏锐地窥探到犹豫、不忍与残酷,于是英俊冷酷的副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笑容与他冷硬如铁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熨帖无比。


    对阿缇琉丝的爱让他无懈可击,却也让他学会柔软以对。


    他小声地说:“我有机会,我会抓紧机会。”


    夏盖没有向阿缇琉丝确认任何事物,他从不向阿缇琉丝索取任何诸如永恒、确定、回报、对等之类的事物,因为这是他要给予阿缇琉丝的。


    这是他应该给主人的,不是主人要给他的。


    …


    挂断通讯后,阿缇琉丝在沙发上沉寂地坐着,他试图思考夏盖的一切反应,最终不得不宣告认输。


    副官所抱有的炽热情感不是肌肤之亲,也不是一蔬一饭,是一种绵延不灭、永不死亡的本能欲望,而这欲望永远不需被满足,它是一种永不低头的理想。


    如无边深海就此倾泻,盛大的海面在阿缇琉丝面前铺陈,这片深海温柔地朝他包围而去,让他无论走至何处都不会孤身一人。


    阿缇琉丝没能沉思更久,因为谢默司就坐在他身边,温和强硬地将他从这思绪中抽离。


    年长的雌虫毫无羞耻心地博取着雄虫的关注,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阿缇琉丝的视线,游猎蛛类特有的发达屈肌驱使着他的步足,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雄虫修长笔直的腿,如一朵硕大的黑色莲花将阿缇琉丝虚虚笼罩。


    他亲热地握着阿缇琉丝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其牵引至腹部末端的纺丝器,核心发达的腹柄微微抬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身旁的雄虫按在身下。


    大部分蛛类虫族都有三对纺丝器,堪称蛛中霸主的君王蛛同样如此,由附肢退化而成的纺丝器远不如谢默司所说的那般脆弱,实际上哪怕用传统子弹型武器直接扫射,都无法突破其表面的几丁质板。


    但他表现得被如同受了重伤,必须用小雄虫的抚摸才可以缓解这并不存在的痛楚。


    纺丝器连接着体内丝腺,当那双雪白如花骨的手触碰到它们时,激素飙升的腺体瞬间激动,却始终克制着没有分泌丝线,以谢默司的体质分泌出的蛛丝,会让阿缇琉丝瞬间被裹成一个完美的椭圆形茧。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阿缇琉丝仅仅触碰了一下便想要收回手,纺丝器的位置十分尴尬,他冷淡地拆穿谢默司的谎言,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对方一眼。


    “是么……我倒觉得问题很大。”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阿缇琉丝发现身边的雌虫已经整个挤了过来,下身半虫态也已经褪去,依旧存在着体型差的两人此刻以无比紧密的姿势挤在一块。


    谢默司解除了半虫态。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结丝的本能,将他的阿摩死死缠绕,彻底吞吃入腹。


    他很清楚,保守的小雄虫无法接受这点。


    那是以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至于现在,就让他先收点利息。


    这是理所当然应该被允许的。


    谢默司温柔地垂首吻去,金棕色的发丝垂落在阿缇琉丝面颊上,让后者想要躲开这恼人的痒意,可当阿缇琉丝看到那深灰眼眸中的浓烈情感后,终究沉默着停在原地。


    冰川是荒芜的,可它总有融化的一天,而这由它身躯融化而成的脉脉温情,会铸就连明月都为之俯首的奇迹。


    第103章 白昼烈日 今生:叶尼的决心


    太阳只会在白昼显形, 但其实是黑夜令它被万物崇敬,只有最深入骨髓、最令人恐惧的黑暗,才会让阳光显得难能可贵。


    我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凌乱如暴雪的长发堆叠在深色的天鹅绒床单上, 苍白莹润的肌肤如黑夜雪堆中捧出的珍珠粉, 细腻、光滑、脆弱, 甚至隐约带有几分潮意。


    叶菲烈尼浓密如扇的雪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美丽光洁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蔷薇色潮红,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梦到雄父了。


    梦里,那个因昂贵雪茄和浓烈美酒,甚至是违禁药物而变得沙哑的声音, 难得回归原本清冽柔和的音线,如珠宝相碰, 平静温柔地讲述着睡前故事。


    年仅五岁的叶菲烈尼无法听懂雄父的讲述,他乖乖躺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胡桃木小床上,辉煌华美的床帏让他像躺在宝箱里的小王子,他仰头去看坐在床边的雄父,偷偷抚摸着雄父长至脚踝的雪发。


    在特定的柔和光线下, 乌拉诺斯家族的雪发会反射出碎银般的光泽,等级越高的虫族,这头雪发的光泽便会越耀眼。


    叶菲烈尼的雄父无疑是一名高等级雄虫,此刻他的长发便犹如洒满月辉般, 吸引着叶菲烈尼的注意力。


    “有了弟弟以后,叶尼就要学会听话了。”俄狄浦斯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珍宝,他忍不住倾身俯首而下, 在叶菲烈尼雪团似的柔软面颊上落下一吻。


    他今天没有吸烟也没有喝酒,会让他精神不正常的禁用药物也被束之高阁,他甚至特地在治疗仓里躺了一个小时, 确保自己处于绝对正常清醒的理智状态。


    今天是斯堤吉安的破壳日,他的叶尼迎来了人生中永远无法摆脱的血亲。


    叶菲烈尼仰头接受了这个吻,他为雄父唇齿间颤抖的呼吸而感到痒意,所以他本能地伸手去碰触雄父的面颊。


    他摸到了一点湿意。


    幼崽惶恐地去看雄父,他急得用双手去搂雄父优美白皙的脖颈,语调都变得尖利起来:“不,不哭,雄父不要哭……!”


    俄狄浦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他埋入幼崽小小的、温热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孱弱却坚定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这是从他的身躯分化而出的心脏。


    这是他的孩子。


    这是他的太阳。


    当俄狄浦斯再次抬头时,他已经变得神色无异,与发丝同色的眼睫也不见丝毫泪意,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叶菲烈尼的错觉而已。


    他温声细语地对五岁的叶菲烈尼说:“雄父没有哭,雄父只是……太累了。”


    黑夜是没有太阳的。


    无法触及、无法对话、无法脱罪,亦无从辩解。


    他为叶尼带来了一个弟弟,一个与叶尼拥有着刻骨血脉的弟弟,一个日后会将叶尼逼至绝境的雌虫。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我厌憎让他雪白的脖颈上绽出条条青筋,肌肉与骨骼间涌起的剧痛让他战栗不已,心跳加快、瞳孔扩大、忽冷忽热、大汗淋漓,他焦虑得开始神志不清。


    治疗仓治不了他的心瘾。


    他已经被多年来的滥用药物弄得一塌糊涂。


    酗酒、抽烟、滥用药物,这副外表精美的皮囊早就烂得彻彻底底。


    负责乌拉诺斯族长的身体健康的医疗团队一次次警告他的雌君,再这样下去,族长绝对活不到中年期,他的神经中枢已经明显不正常了。


    俄狄浦斯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癫狂之渊的边缘行走钢丝,只要超出临界点一个脚趾,他都会立刻摔得粉身碎骨。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缓解与血亲媾和的痛苦而给自己打了过量镇静剂,但是后来他的伴侣们发现,比适量要稍微多一点的药剂量似乎可以让这个雄虫露出更加温柔美丽的一面。


    他们像一群游匿于腥浊雨林里的食人鱼,在嗅到从这个雄虫身上流出的一丝脆弱血气后,简直像发了疯似的围上来,恨不得将他分而食之、大快朵颐,每一根骨、每一块肉都被贪婪而珍惜地再三咀嚼。


    直到俄狄浦斯彻底药物上瘾,他们才萌生悔意,但已经太晚了,戒断药物的神经手术涉及多巴胺系统平衡、前额叶调控、成瘾记忆消除和基因表达模式修复,这个雄虫的身体已经扛不住如此复杂漫长的手术。


    叶菲烈尼哭着抱住雄父,他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对方瘦弱的身躯,颠三倒四地说着会永远爱雄父,温热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绣着鸟雀的刺绣抱枕上,氲出一片模糊的小小地图。


    这片地图通往世界的彼端。


    今晚之后,俄狄浦斯醉死在浮空城堡的云端浴池中。


    他成为一具冰冷的、美丽的、面无表情的尸体。


    叶菲烈尼痛恨他不负责任的雄父,无论是在阿缇琉丝面前,还是在佐伊面前,他从未表现出对亡父的怀念,只有深恶痛绝与蔑视不屑。


    他曾颠三倒四地说会永远爱雄父。


    然而在以后的多年里,荒唐淫.乱的雄父成为他无数次咬牙坚持时对自己的告诫:叶菲烈尼,你要变成他那样吗?你不反抗,你不逃跑,就会变成他那样。


    俄狄浦斯死后,叶菲烈尼再也无法和自己的雌父以及那些纠缠了俄狄浦斯多年的雌侍共处一室,他逐渐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杀死了俄狄浦斯。


    只要看到雌父和那群雌侍,叶菲烈尼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到癫狂,他会用自己尚且发育不全的牙齿狠狠撕咬雌父的血肉,直到口腔里品尝出血腥。


    那当然是他自己的血。


    雄虫幼崽的犬齿甚至无法撕裂这种高等级雌虫的表皮层,他所尝到的血腥味完全来自他自己咬合过度带来的牙床出血。


    所以在俄狄浦斯死后,他的雌君很快便动身前往封地,多年来都再也没有回过首都星。


    康斯坦丁之所以不被叶菲烈尼敌视,除了多年以来的细心呵护外,还因为他与俄狄浦斯毫无牵连,俄狄浦斯和多名雌虫缔结婚姻时,他作为某支旁系的幼子还没有成年。


    在雄父死去的很多很多年后,叶菲烈尼终于明白那临别一晚的重量。


    他终于明白,灼伤肌肤的烈日永远不会存在于黑暗中。


    他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被困在梦境里的雄虫沉沉睁眼,他因多年不曾想起的过往记忆而脸色难看,即便脸颊上依旧带着娇艳欲滴的绯红,叶菲烈尼此刻的气质却如雪满寒山,眉目间尽是冷凝的雪霜。


    纤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焦虑地敲击着床沿,叶菲烈尼躺在已经被教皇派人重新布置过的寝具上,容颜秀美、神色冷淡。


    叶菲烈尼有时难免产生一种念头——或许雄父当年滥用的各种药物,不仅损害了他自己的精神健康,还为自己和斯堤吉安的精神埋下隐患。


    他们都是疯子。


    疯子做什么都很正常。


    他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意,安静地思考着这几天看到的新闻,第九军团分团已经登陆帝国北部超大行星,传说中充满了苦寒与死亡的海姆冥界。


    他知道阿摩为什么会去那里。


    他也知道佐伊和腓特烈订婚的消息。


    叶菲烈尼面色平静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混乱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分割成无数碎片,而随着他握入血肉的手指缓缓收拢,这些来自他心底的声音最终汇合成一道道冷漠的指示。


    活下去,利用斯堤吉安掌握螽斯骑兵团,不论代价是什么。


    活下去,满足英诺森的要求,成为枢机大主教,这些主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在乌拉诺斯位于帝国南部的封地中,盛产一种极其珍稀的血色钻石,这些被称为血弥撒的钻石深得贵族们的喜爱,而其开采与切割涉及到的复杂工艺,也让乌拉诺斯几乎垄断了这种钻石的出售。


    血弥撒是全宇宙最美丽的钻石,它们和乌拉诺斯的血瞳有着完全重合的光谱曲线,华丽到极点的血瞳也一向是乌拉诺斯家族引以为傲的基因性状。


    俄狄浦斯成年时曾佩戴一顶镶嵌了数千颗血弥撒的头冠,这顶头冠已经传承千年之久,本该在叶菲烈尼成年时出现在他的头上。


    以乌拉诺斯的家族底蕴,再打造几万件这种首饰也不过轻而易举,但将一顶繁复精致到极点的头冠保存上千年,并且维持其始终不变的璀璨光辉,耗费的保养费比重新打造还要高昂。


    这是传承的象征。


    此刻叶菲烈尼的手上便戴着一枚血弥撒戒指。


    他左手中指依旧戴着阿缇琉丝赠送的黑宝石戒指,血弥撒被他戴在了右手尾指,如一枚血印落在雪地里,红白相生之下更显这根纤细手指的绮靡。


    当叶菲烈尼掌掴教皇时,这枚经历了切割、镶嵌、刻花与穿丝的戒指,可能会在教皇脸上留下无数深刻的血痕甚至是淤肿,不过随着前者柔顺的示好,这段时间两人没有再起冲突。


    叶菲烈尼已经十年没有再戴过这枚戒指。


    当他轻巧地为自己戴上这枚戒指时,随着冰冷的血钻顺利滑动到手指根部,他晃动着增加了重量的小指,无比突兀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读过的雄父遗留下的日记。


    那本潦草的笔记在最后一页写着:


    拔我十指,不由我紧握。


    第104章 痴缠致死 今生:一起下地狱


    “机甲一旦被正式投放进海姆冥界, 所有通信都会因这颗星球的超低气温而断绝,湿度极低的空气会导致无线信号衰减加剧,即使是以窥探潜伏闻名的幽灵部队, 也无法得知那颗星球现在的状况。”


    佩戴着超轻质金属面罩的青年, 颇有耐心地为兄长解释, 他再三强调并非自己没有尽力。


    “我曾在那执行过任务,以第九军军长的实力,保护一个雄虫不会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还有阿缇琉丝伯爵的副官。”


    八战成名的厄喀德那恶犬,绝不会让自己的主人有任何闪失。


    光屏另一头的叶菲烈尼点点头接受了弟弟的说法, 他将额前一缕如月如雪的发丝捋至耳后,而他右手上的血弥撒尾戒也因此落到斯堤吉安眼里。


    落雪红梅, 不外如是。


    猩红的血钻如同具有魔力一般死死吸引着斯堤吉安的视线,象征着家族身份的尾戒,时隔十年再次出现在兄长的手上,他比任何虫族都更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在无数个任务里的生死边缘中,他曾如饥似渴地咽下所有可以被吞入肺腑的东西, 寡淡无味的营养剂、腐烂恶臭的血肉、淤泥中长出的枯草……这些无法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大多数都已被他忘记,唯独——


    唯独他自己的血。


    他曾饮过自己的血,和哥哥同源而流的血。


    这些血经过唇舌、齿颊、肠胃, 再次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吮吸着自己的血如同吮吸着哥哥的血肉。


    而现在,哥哥居然告诉他, 他真的有机会吮吸哥哥的皮肉——雪面、长颈、珍珠似的指尖与脚趾,以及更多更多他现在还看不到的部位。


    无法遏制的颤抖从斯堤吉安猩红的瞳孔开始扩散,他咬紧牙关以至于完全贴合面部的金属面罩都开始变形, 和叶菲烈尼同色的银白睫毛战栗着发抖,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陷阱,自己都完全无法拒绝。


    如果前方是让人永远沉沦的深渊,那么在他向着叶菲烈尼飞奔而来的这十年里,后者就是他永恒的军旗。


    士兵是无法拒绝军旗的,而斯堤吉安是最优秀的士兵。


    “那么,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任务吧。”光屏里姿容寂丽的长发雄虫似乎没有察觉到斯堤吉安的神色异动,他慢慢露出一个极尽温和的笑容,却因生疏而显得不和谐,“我想要了解你,我们曾分开十年,在这十年里,我并非从未想起过你。”


    只有在斯堤吉安最美好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此刻正在他眼前展开,哥哥甜蜜地笑着说:


    “你曾征服过哪些星球,你曾怎样让那些敌人号泣着认输,你有没有受过濒死的重伤……作为哥哥,我似乎早该问你这些——”


    叶菲烈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血钻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精心伪装出的温柔理智在这一刻猝然坍塌,他看到斯堤吉安干脆利落地摘下颈部金属护甲,而在他结实修长的喉管上纹着一串血色的字母。


    叶尼。


    白发黑皮的高大雌虫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纹身,音调古怪而嘶哑:“听话低头可是会被吃掉的,从这里一点点被吞下去。哥哥不害怕吗?”


    叶菲烈尼勾起一个冰冷而温柔的笑容:“你尽管啃食我的血肉,我从不以此为生。”


    斯堤吉安面罩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他没有接哥哥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始脱衣服,经过阻燃处理的战术夹克、轻量化战术背心、速干背心、防刺服,林林总总的装备从他身上卸去,他终于脱至上身赤裸。


    他刚刚步入青年期,宽阔的双肩与胸膛却已经不输任何一个巅峰期雌虫,此刻的斯堤吉安仍保留着战术耳麦以及金属面罩,肌肉饱满的上身与漆黑的战术长裤让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名暴徒。


    他指着胸膛处一道狰狞瘢痕,语气平静地对叶菲烈尼说:“我受过很多次重伤,但唯有这次差点令我死去。”


    叶菲烈尼看得很仔细,瘢痕呈现不规则的蜈蚣状凹陷,明显是超深度撕裂伤。


    “那时我十八岁,率领着幽灵部队第一分队前往扫除家族封地里的叛徒,那群叛徒的首领是某支旁系的雌虫,他曾是俄狄浦斯的雌侍。”


    “我原本是打不过他的,他那时早已步入黄金生命期,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将军。家族派我去也并未抱有胜利的希望,我那时候精神不稳定又不听话,他们想磨磨我的性子,让我学会低头。”


    “那个叛徒徒手撕开了我的胸膛,他将我的心脏掏出来扔在我的脸上,他说:‘叶菲烈尼是个学不会听话的雄虫,如果我是你,我就会——’”


    “后面的话他没能成功说完,因为我杀了他,我虫化后的口器将他的头咬了下来,大脑是虫族最大的弱点,他的脑袋被我嚼得粉碎。”


    在叶菲烈尼震颤的血红瞳孔中,斯堤吉安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他的眼眸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没有任何虫族有资格让你听话。”


    他打断叶菲烈尼张口欲说的话语,继续一意孤行地说:“我会申请生殖抑制手术,从生殖功能到性功能,一个小手术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哥哥可以彻底放心。”


    “我和哥哥加起来,我们一起去对抗这个世界总够了吧?我从来没思考过这个世界对不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该不该低头,我只是一直记着哥哥十年前告诉我的话。”


    “你说:任何想要让我们乖乖低头的虫族,都只是想啃啮我们的骨头与血肉,将我们的骨血化作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如烈日被投掷于冰海,叶菲烈尼此刻的思绪变得一片混乱,早已打好腹稿的说辞被斯堤吉安超乎意料的反应弄得乱七八糟,他早已想好用什么去诱惑这个雌虫听命于己,然而这个雌虫却说要和他一起对抗世界。


    这是不对的,你本该是我所对抗的世界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给你,我都已经准备好将自己解剖,可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


    浓密如蝶翼的雪睫颤抖着遮住那双粼粼血眸,始终保持笑意的叶菲烈尼茫然地看着弟弟,他轻声呢喃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词语,这句呢喃声很快就变大,他雪玉似的颈上绽起清晰可见的血管: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不要这个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东西的话,你就什么也无法得到,你会失去一切。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一切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一旦被你的敌人捕获,你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哥哥不死,我就会永远活着,只要你不死,就没有人可以打倒我。”


    斯堤吉安极力忍耐着言语中的痴狂,他早已无可救药地将一切都奉献给眼前的雄虫,只是这个雄虫从来不听、不信、不屑。


    现在这个雄虫终于肯听他说话,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绝不会像康斯坦丁一样将情感深埋于心,哪怕他炽热的爱意是将哥哥拖下地狱的罪魁祸首,他也要说出来。


    大不了一起去死,一起下地狱,一起去往世界的尽头。


    爱是永远抓住对方,哪怕被砍断所有肢体,也要用牙齿咬紧对方的衣角,直到他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留下对方,那么那个时刻就是他的终焉之日。


    “你知道吗,我已为你活了二十一年,在这二十一年里,我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抖,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


    “就像你的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这根发条在暗中为你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用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青年冷冽的嗓音由轻变重,他似乎从一个梦里逐渐走到现实,一旦错过这唯一一条路,就再也找不到回到现实的机会,他是如此奋力地奔向这条路,以至于双目赤红、大汗淋漓。


    “所以我要抓住这一眼,亲爱的哥哥,当你露出弱点的刹那,就是我永远缠上你的时候。”


    叶菲烈尼面无表情地听着足以把普通虫族吓死的爱情宣言,他听着弟弟疯狂到极致的痴语,缓缓露出一个可令众生颠倒的笑容,那双血色的瞳孔就像两颗落在雪堆里的宝石,发出甜蜜的、柔软的、无机制的冷光: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先死去的人可没有资格说‘永远’,Stye。”


    十年后,叶菲烈尼再次喊出了他幼时为斯堤吉安取的昵称。


    他从未想过和斯堤吉安一起去死,他努力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和谁一起死去,而是为了和他深爱的挚友一起活下去。


    抱着这种想法的叶菲烈尼,曾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前世,和斯堤吉安共赴地狱,当然,是他先去而后者追随。


    血衣主教与冥河之子,帝国史上最丧心病狂的战争疯子,既共同掀起战争,也共同被无数人痛恨,他们的名字被一起诅咒,被一起写进教科书,被一起从乌拉诺斯的族谱上划去。


    从生前事到死后名,斯堤吉安都做到了自己的诺言。


    他始终紧紧抓着叶菲烈尼,直到世界尽头,直到万物毁灭。


    第105章 令人恐惧的爱情 今生:老谢大吃特吃……


    漆黑沉重的军靴踩着脚下的脉冲窃听器, 将之彻底碾碎后,腓特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城堡天花板上的生物隐形设备,在那张英俊的浓颜上, 已经分化出四只虫眼, 诡谲转动着寻找视线范围内的入侵者。


    他现在的样子极具冲击力, 作为游猎蛛类,君王蛛的主眼视力十分发达,他们是少数依赖视力进行捕猎的蛛类。


    自斯库尔死后,这是第23批入侵芬尼尔城堡的虫族,他们从遍布城堡各个角落的观赏性管道侵入, 利用芬尼尔的核心侦察技术,成功潜入佐伊的卧室。


    身为芬尼尔的眷属族,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主族。


    芬尼尔城堡内部通信采用的超波实时通道、身份认证采用的生物识别、反攻击的电磁脉冲防护等等,防得了外人却防不住眷属,在眷属面前比白纸还要脆弱。


    “比白纸还要脆弱……”


    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的佐伊低笑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掌,他向来不喜欢任何配饰, 因此连象征家族的权戒也被他束之高阁。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结实,在虎口和手腕关节的部位都有着一层薄茧,意味着这双手的主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举起自己身边的武器, 从军队流通的制式枪械到只适合雄虫使用的改装武器。


    “入侵城堡内部的虫族已经清理干净,在外接应的也已经被活捉,如果你需要亲自审问的话。”


    腓特烈确认完毕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 为雄虫量身打造的黑橡木床被他坐得嘎吱一声,呈现出不堪重负的趋势。


    佐伊下意识推了他一下结果反倒是自己被弹回去,高等级雌虫健壮的身躯远不是他能推动的, 因此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


    “十分感谢腓特烈少将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会亲自审问那些罪虫,请将他们送至芬尼尔城堡的地牢。”


    腓特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转而冷漠地提起另一个问题:“尽早结婚对你的好处,远比对我的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拖延。”


    佐伊往自己身后放了个柔软的亚麻抱枕,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指责对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哪个雄虫不想正式点?和你结婚,我连一场盛大的仪式都不配有么?”


    “……”


    腓特烈的虫眼已经收了回去,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再次变得赏心悦目,他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佐伊,金棕色的头发与深灰色的瞳孔让他看上去有如雪原般冷凝。


    广袤、厚重、彻骨的寒风与雪粒,唯有这些词汇可以形容尼普顿的虫族,但在这片雪原下藏着一座一旦喷发就会暴烈至死的火山,而这座火山本该只为权力喷发。


    腓特烈突然觉得后腰脊骨突出的地方有些痒,君王蛛的步足似乎控制不住地要从脊骨钻出,无法控制虫态这种低级错误,早在他5岁的时候就不会再犯。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


    这个雄虫不打算有雌侍?


    他并不在意佐伊有几位合法或不合法的伴侣,他只在意这个雄虫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作为九大选帝侯之一,从直系到旁支,芬尼尔的雌虫遍布帝国各种体系,只要撑过这段权力过渡期,他们将成为尼普顿的手眼。


    在腓特烈的印象中,他周围只有一名婚姻伴侣的高等级雄虫十分稀少,目前只有兰因大公一位。


    而在久远模糊的记忆中,兰因大公也曾差点拥有雌侍,原因很简单,罗萨蒂亚元帅强烈的控制欲已经严重影响兰因大公,因此他选择了接触波吕斐斯家族的雌虫。


    那次事件的结果十分惨烈,罗萨蒂亚元帅和波吕斐斯雌虫都身受重伤,会议室里的血简直把天花板都浇透,周围虫族几乎用两人的血洗了个澡,纷纷身心受创,回去以后直奔心理健康室。


    不要误会,罗萨蒂亚并非与后者鏖战至此,他甚至没有完全进入虫态,就轻而易举地撕了那个雌虫的虫甲。


    他的重伤来自兰因。


    兰因平静地告诉罗萨蒂亚,他永远不会原谅一个胆敢插手自己决定的雌虫,除非这个雌虫将所有事情在自己身上复刻一遍。


    罗萨蒂亚毫不犹豫地照做,他因此差点死去。


    而在这次事件之后,兰因再也没有提过其他伴侣之类的事情,他原谅了罗萨蒂亚元帅并且做到了一辈子只有这一名伴侣。


    他以罗萨蒂亚元帅雄主的身份,亲自向波吕斐斯家族表示歉意,雷厉风行地处理完所有后续影响。


    年仅15岁的腓特烈,目睹了罗萨蒂亚被送入治疗仓时不成人形的样子,在感到刻骨震悚的同时,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让一只君王蛛活生生拔掉自己的步足,这种完全违背生理本能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在他眼前。


    虽然事后罗萨蒂亚恢复如初,但自残的痛苦却并非虚假。


    太可怕了。


    腓特烈收回飞速蔓延的思绪,冷漠地向佐伊保证,他会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盛大婚礼。


    全帝国仅有一位的公爵与大公之间的婚礼,如果佐伊需要,他会让此成为世纪盛典。


    微笑着倾听腓特烈的保证,佐伊却完全没有往心里去,他并不在意这个雌虫的承诺,因他对腓特烈所说的话完全是借口。


    和谁结婚,拥有怎样的婚礼,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希望阿摩可以见证这一幕,所以想拖延到对方凯旋之日而已。


    被佐伊和叶菲烈尼心心念念的阿缇琉丝,此刻正位于帝国北部超大行星海姆冥界。


    与斯堤吉安所猜测的不同,第九军团军长并未登陆这颗星球,在阿缇琉丝的再三保证下,他选择放手让阿缇琉丝去往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这颗星球被白色与淡蓝色的冰川雪原覆盖,偶尔露出灰色岩层,举目望去只有深邃的黑夜,狂暴的磁场本该引发美丽的极光,但稀薄的大气却让一切炫目的色彩在此地绝迹。


    在这生命禁地中,年轻的上尉却并不感到恐惧,他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征服这颗星球对于他而言远比前世轻易得多。


    十天前


    “请相信我,上将先生。”阿缇琉丝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复着团队的消息,一边语气轻松地对军长说道,“我已经胜利过一次,自然会胜利第二次。”


    站在黑色办公桌前的军长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走至阿缇琉丝的身后,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充满控制欲的姿势:“超低气温、超低含氧度、超高行军死亡率,你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却是你会取得胜利。”


    阿缇琉丝思考了片刻,漆黑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如同流萤振翅,在雪肤上投下一道鸦青的痕迹,平直的眼皮走向如刀似刃,这割裂般的美丽简直不像凡尘造物。


    他思考的结果是:“我可以保证,死亡率会压低至第九军团近三年平均行军死亡率以下。”


    “那还真是优秀的指挥官。”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依旧优雅低沉,但却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这道声音很快近至耳边,阿缇琉丝条件反射地想要回头,而在他即将侧头的瞬间,腰部搭上一双炽热的手掌。


    视线与姿态骤然转换,身体猝然腾空,他发现自己竟被抱着坐在了办公桌上,宽大舒适的指挥椅被优雅温和的军长轻描淡写地暴力踹开,视线里一时只有军长冷淡隆重的军服。


    冷淡的、无法忽视的、充满侵略性的睡莲与野薄荷香再次盈满鼻间,阿缇琉丝看着黑金军服左侧的战役勋章,密密麻麻的勋表记录了这个雌虫获得的重大荣誉,军服右侧则是集体荣誉与身份铭牌,往上是象征着上将身份的军衔章。


    从阿缇琉丝的视角看去,对方宽阔平直的肩膀骤然靠近,谢默司强硬挤进他的双腿.间,腰间掐着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的头顶传来对方温和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想听到的是什么,没关系的,年轻的雄虫不知道很正常。”


    笔直修长的腿被迫分开,阿缇琉丝不想往后倒去就必须使劲绷直双腿,脚尖都用力地微微踮起,他推着近在咫尺的谢默司:“……军长似乎在借着公务的名义,做一些远远谈不上光明正大的事情。”


    伸出去推人的手也被按住,从谢默司军服下摆钻出的步足,轻而易举将阿缇琉丝的手按在漆黑的办公桌上,他感受到雄虫因用力而绷紧的腿部线条——挺直如松、利如刀削,即便是最具匠心的雕刻家也雕不出如此完美的线条。


    他垂首靠近那张美丽的脸蛋,而后微微侧头,在阿缇琉丝莹润如玉脂的耳垂边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样的雌虫,光明正大这个词早就和我无关。”


    下流、暴烈、冷漠、随意。


    谢默司就是由这些词汇构成的,他掐着阿缇琉丝腰部的手缓慢松开,却不是放开桎梏,而是从军服下摆钻入,抽出束在长裤里的军衬,整齐美观的军衬顿时在他暴力的动作下起皱。


    肌肤相贴的亲密感令阿缇琉丝无法抑制地起了鸡皮疙瘩,他仰头去看在自己身上作恶的军长,修长而不失力量感的手臂却已经被死死按住,他无法挣脱对方近乎下流的抚摸,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在腰腹贪婪地来回游走。


    现在又来到了脊背。


    因端直坐着的原因,阿缇琉丝腰部的脊背隐藏在微微陷下的脊沟中,他锻炼得好,背部肌肉虽然相对雌虫来说只能算薄肌,但也能看出清晰明显的脊沟线条,只有顺着纤长劲瘦的腰肢往上摸,才能捏到突起的脊骨。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谢默司热烈地摸着这条长剑似的脊骨,他已经极力压抑自己充斥着掌控欲的姿态,但每一次抚摸都如落在棘丛里的野火,稍有不慎就要把掌下的雄虫烧得干干净净。


    “谢默司!”阿缇琉丝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停,在对方咬上他耳垂的刹那。


    湿润亲热的触感亲密地贴上柔软的耳垂,那块雪白柔润如奶冻的皮肤被含在唇舌间极尽狎昵,尖利的犬齿被小心收起,谢默司嘴上说得可怕,却依旧没舍得用牙齿去碾磨这块小小的皮肉。


    已经变得红肿的耳垂被灵活的舌尖与柔软的双唇轮流戏弄,阿缇琉丝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这声气音竟带上一丝湿意,像浴池里氤氲出的水雾,随便一抓就会消失在手里。


    “够了……!”极端狎昵的爱抚刺激下,冷下脸色的雄虫终于挣脱束缚,他气恼地盯着面前的雌虫,却到底没像以前一样照面就是一拳锤过去,“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同意?”


    冷淡平静的年轻军官终于露出张牙舞爪的猫猫本体。


    谢默司终于停下一切动作,他慢条斯理地打扫着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整理好阿缇琉丝的衣物、为红肿的耳垂抹上药物、扶正小雄虫即将向后倒去的身体。


    “你要安全。”做完这一切后,他温和地凝视着阿缇琉丝黑珍珠般的眼眸,“这才是你应该向我保证的。”


    机警的猫猫大人呆了一下,勉为其难地同意如果自己20天还未取得胜利,军长就亲自带队登陆。


    “我从不怀疑你会胜利,令我忧心的是你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东西。”年长的雌虫再次叹了口气,他轻柔地抚摸着小雄虫颈后略长的发丝,“你或许无所畏惧,但对我来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阿缇琉丝却察觉到他话语中藏得极深的哀恸。


    阿缇琉丝皱鼻轻哼了一声,在谢默司诧异的眼神中,环住对方结实劲窄的腰,埋入雌虫柔韧饱满的胸膛,在这温暖而富有生机的血肉包围中,他声音闷闷地说:“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要信我,你必须信我。”


    埋入胸膛的脑袋被谢默司捏着下巴托出来,美丽的雄虫又被趁机轻啄了两下唇瓣,他含糊不清地反抗:“不许亲……我还没同意。”


    “未婚夫之间不需要申请。”谢默司再次啄了几下,终于同意阿缇琉丝的要求,他一边吻着对方深邃的眉眼,一边交代自己稍后的行程。


    他要把符腾堡星系打造成神权禁地,他这次亲自前往回到封地,就是为了斩断教皇伸向这里的所有触手,所有与哈提有关的家族,都将迎来尼普顿软硬兼施的血洗。


    这里必须是阿摩可以绝对信任的地方,以符腾堡为中心,帝国北部的所有星系都将一点点被他清理干净,他治下的尼普顿会是阿摩最好用的手眼。


    被爱情迷昏了头的尼普顿族长,早已将一切拱手献上,不得不说,在让腓特烈恐惧爱情这方面,谢默司起到了和罗萨蒂亚元帅相同的作用。


    第106章 傲慢与偏见 今生:他要为了这个雄虫拼……


    “教区限缩、赋税上调、航道封锁……”光屏中的玛尔斯大帝调出河流般的信息文件, 他压抑着心头怒火,俊面含霜,捏了捏眉头, “你到底要干什么?尼普顿族长当腻了, 还是想学一千年前的芬尼尔?”


    短短几天而已, 尼普顿封地便在族长的示意下放出一系列政策风向,玛尔斯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措施一旦实行,坐在新庙里的教皇冕下会采取怎样疯狂的措施。


    当谢默司在祭神仪式里公然插手对局,企图救下斯库尔时,玛尔斯就已经发现这个侄子的不对劲, 他简直纳了闷,谢默司也不是罗萨蒂亚的虫崽, 怎么就随了对方,一样被厄喀德那迷得昏头昏脑的。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次确信厄喀德那绝对是朱庇特派来克尼普顿的。


    罗萨蒂亚强行和兰因缔结的婚姻,直接导致尼普顿内部长达十数年的内斗,然而结束内斗的谢默司转头又缠上阿缇琉丝, 有时候玛尔斯会怀疑到底是尼普顿不放过厄喀德那,还是朱庇特不放过尼普顿。


    光屏这端的谢默司没有向长辈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刚入驻第九军团的青年,他姿态随意地坐在指挥椅上, 温和地回复道:“尼普顿内部的事情,就不劳烦大帝操心了。”


    走出家族入主盖亚宫的大帝,从原则上而言应当脱离家族立场, 万事以盖亚宫为先。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任何一个从选帝侯走出的大帝, 根本不可能斩断自身和家族的联系,他们需要家族的助力,家族也需要他们的权势。


    玛尔斯被气得太阳穴嗡嗡跳,他怒到极致反而冷凝下来,深灰如雪川的瞳孔冷漠地看着光屏里的后辈,收获对方一个温和优雅的笑容。


    他懒得再多说一句话,直接挂断了通讯,现在的谢默司就和当初的罗萨蒂亚一样,完全听不进去一句话,就算听进去了也会当成耳旁风,唯有在唯我独尊这点上,谢默司还算像个尼普顿。


    二十岁前的谢默司是个彻彻底底的尼普顿虫族,冷漠、霸道、傲慢且平等地看不起所有虫族,唯有追逐权力可以让他冰冷的胸膛短暂地燃起一簇火焰。


    但玛尔斯很早就看出谢默司与其他尼普顿都不同的一点——


    无聊空洞。


    这个雌虫之所以追逐权力、猎杀敌人、打压同族,是因为他周围的虫族都在这么做,这些血腥刺激的事情可以短暂激起他的生命之火,但随着他一次次的胜利,连这些事情都无法让他感到有意思。


    绝大部分虫族的一生都在随波逐流,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放在尼普顿天骄身上就显得格外不正常。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人或者事而拼尽全力。


    所以在谢默司成年后不久,他主动提出担任第九军团空降军长,去接手当时所有贵族都避之不及的流氓军团,没错,如今被称为王牌新星的第九军团,在十几年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在第九军团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所有虫族都以为谢默司会为此沮丧甚至沉沦,毕竟身为指挥官却被军队抛弃,绝对算得上耻辱,没经历过任何挫折的贵族青年怎么可能不为此痛苦?


    玛尔斯到现在都记得谢默司辗转数颗星球回到首都星,站在自己面前时的眼神。


    寂历、平静。


    那时的谢默司脸上生疏地挂着日后成为他招牌的温和笑容,轻描淡写地请求玛尔斯大帝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彻底征服第九军团。


    在赫德卫兵的协助下,他亲手击毙了所有参与哗变事件的高级军官,就在第九军团大厦里,他满面是血地将这些背叛者斩首,高兴地迎来自己的黄金时代。


    此后就是一路上升,再无败绩。


    他如同彻底换了个人,唯一可以窥见旧日阴影的痕迹,便是留在他身边的莱夫。


    当初所有跟随谢默司前往第九军团的亲信,都为了保护他而死在哗变事件中,莱夫便是其中一位亲信的虫崽。


    笨头笨脑的莱夫少爷能够留在谢默司身边,很明显是沾了他雌父的光。


    彻底陷入回忆的玛尔斯无意间敲了敲桌沿,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金碧璀璨的国王桌上,这一点点动静就将赫德卫兵长引来。


    看着沉默跪在自己脚边的卫兵长,玛尔斯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用脚尖抬起对方的下巴,冷漠地拆穿对方的小心思:“收起你身上的信息素,再有一次就自己引咎辞职。”


    具有缎面光泽感的皮鞋轻蔑地抬着卫兵长线条分明的下颔,居高临下俯视着卫兵长的大帝连眉尖都未曾有变化,充足的冷酷光线从他头顶涌下,使他像一座循光而生的英俊雕像。


    从卫兵长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大帝完美的脸部轮廓,高深的眉骨让大帝的眼眸陷入阴影,他看不清这个自年少时就追随的雄虫到底是什么神情。


    卫兵长的种属是舞毒蛾,蛾族与蚁族是唯二至今仍保留着信息素的种属,其他所有虫族在人形时都不会像他们一样释放信息素。


    卫兵长同样出身大贵族,虽无法与选帝侯比肩但也是一流豪门,他是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侍奉大帝身侧多年,也曾为玛尔斯留下雄虫子嗣。


    虽然这个雄虫幼崽破壳不久,便死在神墓里。


    按理来说卫兵长应该对玛尔斯心怀怨怼,但他从未流露出此类情绪,反倒是玛尔斯不愿再与他亲近,即便卫兵长释放信息素引诱,玛尔斯也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


    玛尔斯对舞毒蛾的信息素非常厌恶,如果不是卫兵长多年经营已经成势并且确实忠诚,他早就换掉这个雌虫。


    他对舞毒蛾的反胃,来自谢默司的雄父。


    雄虫在帝国的地位如珠似宝,与雄虫缔结婚姻也是大多数雌虫的虫生理想,但并非所有雌虫都爱着自己的婚姻对象,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但令人遗憾的事实。


    而谢默司便诞生于这种婚姻。


    他的雄父名为戴安嘉,是和玛尔斯从一个虫蛋里钻出来的亲手足。


    如果说玛尔斯冷酷的意志中还有些许柔软的情感,那么几乎全给了这位弟弟,这也是祭神仪式上,戴安嘉不愿上场,他选择亲自绕行而非强迫弟弟的原因。


    戴安嘉的性格与玛尔斯不同,他沉静、宽和而柔软。


    他是头脑伶俐的优秀尼普顿,但他同时拥有着尼普顿所不具备的耐心与敏感。


    很多很多年前,戴安嘉和一名舞毒蛾贵族缔结了婚姻,他给予自己的雌君十足的尊重与体谅,他从未在这名舞毒蛾面前自诩大贵族,而是沉静耐心地引导着对方如何处理与尼普顿的关系。


    按照帝国雄虫保护法,强信息素种属的雌虫在婚前,必须接受信息素抑制手术,因为雄虫的身体素质经不起整天泡在高浓度激素里。


    出于对自己雌君的信任,戴安嘉并未要求那名舞毒蛾接受此类被戏称为阉割的手术。


    悲剧往往诞生于信任,信任一个人,就是把足以伤害自己的刀子递到对方手里。


    戴安嘉被舞毒蛾不间断低剂量释放的信息素影响得答应了对方许多要求,他名下的资产能源人脉关系几乎被对方利用个遍,当玛尔斯察觉到不对劲时,戴安嘉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健康了。


    事后那名舞毒蛾自然被严惩,玛尔斯选择先斩后奏,将对方摘除所有虫化器官后流放到帝国的蛮荒之地,等戴安嘉得知此事时,那个舞毒蛾早已被送到任何虫族都找不到的星球上。


    戴安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并不深爱自己的雌君,但也确实给予对方尊重与信任,因他便是这样理智柔软的性格,而现在他尝到了自己性格带来的苦头。


    随后他和家族安排的雌虫另行缔结了婚姻,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卫兵长从不对玛尔斯释放信息素,在戴安嘉婚姻事件之前,他与玛尔斯的感情还算融洽,并不需要使用这种手段。


    直到他与玛尔斯唯一的孩子死在神墓里,玛尔斯失去虫崽后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和玛尔斯再拥有一个虫崽。


    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点,卫兵长对玛尔斯释放信息素的行为,都可以被后者原谅——适度的信息素不会对雄虫有害,卫兵长也完全没隐瞒自己的行为,在他看来这只是助兴的情趣手段而已。


    偏偏戴安嘉事件在此时爆发。


    百口莫辩的卫兵长由此被玛尔斯彻底疑心,他背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那名舞毒蛾贵族的行为不仅毁了戴安嘉的婚姻,还毁了卫兵长与玛尔斯重修旧好的可能性。


    谢默司是戴安嘉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那名舞毒蛾的虫崽,信息素事件爆发时,他还没有破壳,性别与种属都不明确。


    戴安嘉时常感谢朱庇特,没让谢默司遗传到舞毒蛾的种属,后者本人对此倒不甚在意。


    不论是什么种属,都改变不了他是尼普顿的事实,也夺不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东西,谢默司对“幸运”一词向来嗤之以鼻。


    他不信命运,也不信神明。


    直到前世遇见阿缇琉丝。


    朱庇特在上,这个雄虫可真……


    他形容不出来。


    这是他们的初见,谢默司不可避免地动摇于这只有神明才能创造出来的造物,从梵王星撤离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前往第一军团,但很明显他被那个小伯爵无视了。


    好吧,美丽的雄虫自然会受到诸多追捧。


    没有得到回信的谢默司很快便投身于第九军团内部的诸多事务,他没有很多时间沉湎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雄虫。


    他知道阿缇琉丝来自厄喀德那,那么对方注定要和自己结婚,回不回信又有什么要紧,厄喀德那的雄虫就应该属于尼普顿的雌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骨子里依旧霸道傲慢的谢默司,没有考虑过对方已经心有所属的可能性。


    沙虫山的夜晚,阿缇琉丝和他说了那么多话,不选择他还能选择谁?


    从某种角度而言,或许正是这种傲慢掐断了他和阿缇琉丝的缘分——前世的很多年里,谢默司总是不可避免地这样想。


    当他再度关注阿缇琉丝时,收获到的消息便是对方与自己的好友兼属下——列昂·阿列克的恋情。


    不是没有遗憾。


    但那一面之缘所带来的美丽震撼,远不足以让谢默司为此费神,他固然欣赏美丽,却已经过了会为此去争抢的年龄,那是二十岁的谢默司才会干出的事情。


    他见过太多美貌,即便这些美貌都无法撼动他,即便他在阿缇琉丝的美丽前无法心如止水,他仍旧认为自己的字典里没有一见钟情。


    这是一个令人遗憾却无法否认的事实,他此时仍旧没有为阿缇琉丝拼尽全力。


    直到——


    直到十几年后。


    直到他终于触摸到对方美丽的灵魂,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十几年前让他震撼的,从来不是对方美丽的脸蛋。


    枯槁憔悴、荣光不再的雄虫,在他眼里仍旧美丽如初,因对方所具有的强大的、温柔的、破碎却苦苦支撑的灵魂。


    谢默司终于开始拼尽全力的奔跑,他拼了命地和时间赛跑,将所有生命都燃烧在战场上,以悍不畏死的姿态迎接一场又一场连续不断的战争,他对自己说:


    这是你的惩罚。


    你年少时所有漫不经心的傲慢,都将在日后隐隐作痛于你骨缝里的每一处。


    从来没有拼尽全力的谢默司,开启了他长达十五年的战争长跑。


    这场长跑磨掉了他的健康、意志、乃至求生的希望。


    唯一幸运的是——他终于用了“幸运”一词,这场长跑同样磨掉了他的傲慢。


    他不会再对阿缇琉丝抱有任何傲慢的情绪。


    他要为了这个雄虫拼尽一切。


    第107章 大战在即 今生:弟弟吃肉&新角色登场……


    距离阿缇琉丝与谢默司的20天之约仅剩最后5天, 队内通讯的共享实时地图呈现大幅收缩趋势,按照阿缇琉丝的估计,最迟明天就能找到加尔姆的藏匿之所。


    如他所料的顺利。


    而在阿缇琉丝率队一路顺利推进时, 触怒教皇冕下的尼普顿家族迎来了寒流, 其位于帝国东部的所有贸易被宣告暂停受检, 每天都有数以亿计的星币从这个家族的口袋里蒸发。


    除此之外,为尼普顿效劳的议员被教皇联合乌拉诺斯家族打压得抬不起头,多起弹劾案在短短半个月内爆发,以盖亚宫为首的内阁按都按不下去,贿赂腐败、选举舞弊、滥用职权, 甚至是性丑闻,各种真真假假的舆论将这些议员推上风口浪尖。


    连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雄虫军役草案都被盖过风头, 受厄喀德那指示而取消的星网分域措施,如今反倒方便了网友疯狂吃瓜。


    受这些政客的牵连,所有冠以尼普顿姓氏的将级军官也被卷入舆论旋涡,总参谋部原本作出的决定是将他们停职调查,但总参谋长很快就发现, 这个决定一旦执行,首都星将至少有两大军团停摆。


    且不说腓特烈少将即将入职的第八军,谢默司上将麾下的第九军向来只听从他的调遣,至于隶属罗萨蒂亚元帅的第一军团就更不必提, 享有各种特权的贵族军团永远是最难搞的。


    能镇住这些少爷们的罗萨蒂亚元帅一旦被停职,首都星将迎来无法想象的鸡飞狗跳。


    所以停职调查的决定被第一时间否决,这些将军们得到了不痛不痒的通报批评和停薪处罚, 而即便是极其轻微的通报批评文书,也被罗萨蒂亚元帅当着总参谋部虫族的面,踩在军靴下来回碾了几次。


    充分体现了——他不承认的文件, 就是厕所里的纸。


    远在北部星系的谢默司上将自然更不会在意这个处分,他甚至没有亲自接通总参谋部的通讯,一切事务由他的军事秘书代劳。


    圆滑的秘书兜兜转转了一圈,得出的结论是——总参谋部应该为无故质疑一位功勋卓著的上将而道歉。


    总参谋部:?


    至于这个家族的旁系将军们,他们大多与罗萨蒂亚是平辈,早已练就油滑心态,面对针对自己的通报批评,甚至能和自己的部下们谈笑风生地笑骂总参谋部。


    唯一的老实虫腓特烈少将,因忙于筹备自己的婚礼,接到文件后他甚至没看一眼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总而言之,尼普顿遭受的寒流看似可怕,却没有真正令其伤筋动骨,这自然不是教皇愿意看到的,在出现违背教皇意志的因素时,侍奉于他座下的教廷圣剑理所当然地应该替他除去阻碍。


    他召开了一场会议,这场会议聚集了骑士长雅利洛、天使长加百列、铁面裁判官、下司铎切萨雷以及向神教示好的乌拉诺斯长老。


    教皇平静地阐明自己的要求:尼普顿需要认识到自己的过错,然后如千年前的涅柔斯大帝般,向教廷匍匐认错。


    既然如今的尼普顿族长不愿意向教廷俯首,那么就由神圣教皇英诺森六世为这个家族选出新的族长。


    自千年前的屠神之战后,选帝侯所掌握的家族武装部队多半云集首都星,这是为了在日后可能发生的战争中及时支援盖亚宫,但由此带来的问题也很明显。


    分散于帝国境内的封地成为这些家族的致命弱点,漫长的岁月过去,部分选帝侯已经意识到这点,如乌拉诺斯家族,他们选择派遣旁系持续驻扎南部封地。


    尼普顿族长此次北行也是抱着这个目的,而将其斩首的最好时机,便是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彻底肃清帝国北境之时。


    教皇派往斩首尼普顿族长的阵容相当庞大,这些雌虫的实力放眼整个帝国都是断层领先,他将这次行动视为乌拉诺斯递交给神教的投名状,螽斯家族将派遣绝对可信的人选助力神教。


    康斯坦丁与斯堤吉安过于亲近叶菲烈尼,教皇首先否决了这两个人选。


    实力、心智、服从,三者缺一不可,如今的乌拉诺斯也只剩那个雌虫能够满足这三个条件。


    这次斩首行动的完全知情者不会超过六名虫族,堪称完美的保密计划让所有盯着神教的选帝侯们都没能察觉到异常。


    除教皇英诺森外的五名虫族分别率军从各大星球出发,他们的共同目标便是位于首都星北十字星座的符腾堡星系。


    骑士长雅利洛并未动用枢机骑士团,他带领双头鹰方檀家族的骑兵团从家族封地星球出发,天使长加百列同样如此,他将部下留在神教,选择率领雄鹿恩基的骑兵团出战。


    铁面裁判官没有背靠任何家族,他带领深渊裁判所的第一裁判军从首都星出发,在帝国北部与自己的同僚汇合。


    下司铎切萨雷在此次行动中负责精神力攻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依旧调遣了哈提家族的某支骑兵团,从潘多拉星驻军港口出发、


    最后一位出征者来自乌拉诺斯,他带领螽斯骑兵团从帝国南部星系出发,这位出征者在经历多年的自我放逐后,主动接受了家族的任务。


    二十年前,在他还不曾自我放逐至家族封地时,在他仍在首都星大放异彩时,他曾是九大选帝侯中唯一可以与哈迪斯元帅战至平手的雌虫。


    他是乌拉诺斯家族百年来最天才的神经病,在天赋和疯狂这两个领域,他都做到了极致。


    手眼通天的教皇将一切消息死死封锁在神教,直到3天后所有部队从帝国境内各地跃迁至符腾堡星系,密密麻麻的星舰与机甲将天琴星浮空军港暴力摧毁时,帝国上下所有阶层才彻底知悉。


    一时间,举国上下为之哗然,无数军政报纸都以神罚为头条在全帝国大肆发行,堪称恐怖的流量让星网迎来史上第二次彻底瘫痪。


    而在其他虫族前往符腾堡星系时,曾被教皇借试点实行《雄虫军役草案》为由安插进宪兵团的主教们,在首都星沉寂地蛰伏着,只要其他选帝侯家族有所异动,丧心病狂的精神力炸弹将收割无数雌虫的性命。


    所以当符腾堡星系大战一触即发时,首都星反因此陷入诡异的凝滞,盖亚宫里的玛尔斯大帝并未发出任何支援谢默司的指令,他知道后者前往家族封地时,带了第九军的几个分师,情况还没到最坏的那步。


    他相信自己这个傲慢自大的侄子会撑住,哪怕咬碎牙齿、打断骨头都会撑住。


    为了你的小伯爵,撑不住也得给我往死里撑。


    端坐于国王桌前的玛尔斯猝然深呼吸了一下,他吸入一口冷冽如冰的冷空气,深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无数难以言喻的情绪,而随着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这些情绪最终都归于彻底的沉寂。


    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将本就深陷困境的人拖入更糟糕的境地。


    身为族长的谢默司没有留下任何血脉,近期遭受诸多封锁的尼普顿绝对经不住第二次内乱。


    玛尔斯大帝沉默地盯着盖亚宫以各种珍稀矿物为原料绘制的壁画穹顶,无视了匆忙赶来为自己包扎伤口的赫德卫兵长,他闭了闭眼,冷漠地要求对方为自己接通和腓特烈的通讯。


    …


    “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雅利洛每晚都会在修道院执勤巡逻。”位于首都星修道院的叶菲烈尼疑惑地歪了歪头,月辉般的雪发就此从肩头滑落,被斯堤吉安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里。


    叶菲烈尼此刻正坐在弟弟的大腿上,面对面的姿势让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对方冰冷的面罩上,长度已经逾过臀部的长发也散落在柔软的天鹅绒上,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套寝具还是教皇派虫送来的。


    他分开的雪白双腿蜷缩着紧挨斯堤吉安,昳丽阴郁的雄虫像一只自出生起就被抱在怀里、从未亲自走过路的猫猫团,因为习惯了拥抱,所以此刻也安静地任由并非饲主的雌虫将他抱在怀里。


    于深夜偷偷潜入修道院的斯堤吉安轻轻揽着兄长,此等胆大妄为的行为若放在混乱纪,绝对会被口诛笔伐,以侵犯雄虫的名义被送上绞刑架。


    线条坚硬笔直的大腿紧贴着一团温热软腻的触感,年轻气盛的雌虫死死咬着舌尖直至差点咬断舌头,只有这种方法能浇灭他心中蓬勃欲发的炽热冲动,但——


    只有一瞬,他发誓这样的念头真的只存在了一瞬——


    为什么哥哥如此熟练地搂着他的脖颈?


    面对亲密举动简直不知所措的年轻雌虫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端倪,然而这等足以将他彻底烧成灰烬的嫉恨还未来得及燃起,就被叶菲烈尼突然凑近的动作炸了个精光。


    兄长在他耳边的轻声询问带来了一阵幽香气流。


    整个宇宙都在斯堤吉安眼前轰然炸开,群星破碎崩塌又猝然新生,暗云团中朦胧浮现的光斑、环绕旋转的尘埃盘、原子裂变的引力坍缩……万物纠缠扭曲着骤然降临。


    直到被兄长甩了一巴掌,斯堤吉安才回过神。


    这个雌虫根本没做生育抑制手术!


    愤怒又无语的叶菲烈尼又给了弟弟一巴掌,他没好气地问:“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心虚的斯堤吉安将符腾堡星系目前的困境全盘托出,当最后说到教皇派了哪些虫族前往天琴星进行神罚时,他极其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于是又被扇了一巴掌。


    他立刻将张牙舞爪的哥哥搂在怀里,安抚地轻拍对方孤直笔挺的肩背,而当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顺着雪发滑落到叶菲烈尼纤瘦的腰肢时,斯堤吉安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爱德华·乌拉诺斯。他取得了长老授权,带着螽斯骑兵团去了天琴星,长老推荐的虫本来是我,但被教皇否决,他选择了爱德华·乌拉诺斯。”


    气氛突兀地陷入一片沉默。


    直到斯堤吉安听到嘎吱作响的牙齿咬紧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去掰叶菲烈尼的嘴,不让对方咬伤自己的口腔。


    而当他伸手触碰到对方柔若重樱的嘴唇时,他清晰地看见兄长眼中扭曲癫狂的热芒,那双鲜血铸就的红眸此刻如被雪水浸洗般冷入骨髓。


    极致的狂热与冰冷扭曲了叶尼美丽的容貌,他喃喃低语着一些颠来倒去的词汇。


    雌父,仇人,臭虫。


    斯堤吉安将手指塞入叶菲烈尼尖锐的齿列,温柔诱哄着兄长去啃啮自己的血肉,好叫对方放过那可怜的齿颊,但他又想起这双手曾沾染过多少肮脏虫族的血,怎么配放进哥哥的嘴里?


    冥河之子很快想到了新办法。


    他将手掌覆在哥哥的双眼上,解下从不离身的金属面罩,低头吻上了哥哥的嘴唇。


    叶菲烈尼不愿张嘴,他便温柔地掐着对方的下颌,灵活的舌尖很快便顺利探入对方的口腔,强硬蛮横地追逐着对方软嫩的舌尖,以十八岁时扫除一切敌人的气势压迫着可怜的兄长。


    这是一个极其血腥的吻。


    斯堤吉安的舌头被已经神志不清的叶菲烈尼狠狠咀嚼着,雌虫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两人口中的鲜血简直如同无穷无尽,叶菲烈尼也被迫饮着弟弟的血,而他来不及咽下的鲜血则顺着雪玉似的下巴汩汩流下。


    像几条蜿蜒而下的赤红小蛇。


    美丽与痛苦在这个雄虫身上共生——或者说寄生,此刻的叶菲烈尼简直如地狱里爬出的艳鬼,斯堤吉安摸着他的长发,心甘情愿为这恶鬼献上血肉。


    因他也是来自同一个地狱的恶鬼。


    第108章 一打五 今生:老谢专场


    五军集结的第一天, 上午10:29。


    天琴星浮空军港的防御体系虽然无法与首都星比肩,但在诸多军事星球中已经达到名列前茅的程度,从地面延伸至高空的军工体由护盾模块、定向武器模块、动能防御模块与传感预警模块组成。


    朝天琴星集结而来的五大军率先攻击的是护盾模块外的航道, 天琴星驻边部队第一时间发动反击, 足以击穿星舰的粒子武器与高速轨道炮在前火力压制, 再配合通信部门的电磁脉冲攻击,第九军分师与驻边部队开了个好头,轻松抗下第一波袭击。


    双方都十分清楚,短时间内硬啃下一颗军事星球并不现实,但汹涌而来的五大军从始至终只有斩首第九军军长这一个目标, 他们接下来必定集结一切军力,只要突破浮空军港便可打开整个局面。


    第一波袭击之后便再无任何试探与保留, 五大军顶着火力压制以恐怖的速度通关护盾模块,从天琴星地面总基地已经可以隐约窥见五大军的星舰队列。


    “骑士长、天使长……爱德华·乌拉诺斯!”莱夫的声音逐渐颤抖,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卫星预警传回的实时图像,他从领头的机甲列队中认出了不少熟人。


    这下真是不得不殉职了。


    “老大,我现在申请退出这次行动还来得及么?”他咽了下口水, 将目光投向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的长官,“要不咱找时机战略性撤退?”


    “你猜现在天琴星能不能逃出一只蚊子?”卢卡斯虽然给惜命的莱夫少爷泼了冷水,但他提出了另一个更为可行的方案。


    “现在撤退明显不现实,最具有可行性的撤退时机是浮空军港彻底被攻破的时候, 我和莱夫率领第九军分师迎战,敌军进军天琴星的混乱会大大提升上将的撤退成功性。”


    指挥官是军队的灵魂,竭尽全力后保全性命是指挥官的第一任务, 这是谢默司教给莱夫与卢卡斯的作战信条,而身为谢默司的副官,卢卡斯始终牢记这一点。


    对战局进行快速分析后, 他理智而冰冷地得出结论:死战不退固然有获胜的可能,但尼普顿赌不起失败的后果,如果要掩护长官撤退,只有他与莱夫这些亲信仍旧固守前线,才能骗过敌军与友军。


    他甚至考虑了天琴星驻边部队临时反水的概率。


    五大军响彻浮空军港的卫星广播虽然只接通几秒便被掐断,但他们传达出的意思很明显——大军压境只为冒犯神教的尼普顿族长,一旦斩首谢默司,五大军将立刻对天琴星解除武装。


    此刻的浮空军港简直如同迎来末日,密密麻麻的机甲与星舰如虫群过境般撕咬着军港的护盾模块,正是烈日当空的白天,地面基地却透不进一丝阳光,庞大冰冷的军工机械体遮住了整片天空,像凝固在油画中的团团阴云。


    在如此沉重的心理压力下,奔走于基地办公大厦里的虫族无不面色凝重,各类战前会议有条不紊地一一推行,熟练高效的运作体系让天琴星仍旧处于井然有序中。


    听着属下激烈地讨论自己该如何逃跑,甚至已经精细到具体路线航道,抱臂站在窗前的谢默司挑了挑眉,他微微侧头看向争得面红耳赤的亲信们:“对第九军团没信心?”


    “……这不是有信心就能解决的,老大。”莱夫从群聊里暂时抬头,“如果整个第九军团和尼普顿都在这,这场讨论就没有意义,但我们一共就带了两个分师。”


    他继续道:“其他虫先不说,我没有记错的话,爱德华·乌拉诺斯成为元帅时,比哈迪斯元帅还要年轻好几岁。如果不是出了他雄主那档子事,第二军团到第五军团到现在还在他手里握着。”


    巅峰时期曾一人独领四大军团,爱德华是救济枢机叶菲烈尼与冥河之子斯堤吉安的雌父,乌拉诺斯家族百年不遇的军事奇才,二十年前因雄主自戕丑闻而引咎辞职,主动退出首都星名利横流的权力舞台。


    谢默司点点头,继续温和地说:“那就是对我没信心。”!!


    这次北行只有莱夫和卢卡斯跟来,其他远在首都星的亲信在光屏里疯狂给莱夫使眼色,让这倒霉孩子赶紧闭嘴。


    莱夫直觉这是送命题,乖觉地在自己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狗狗眼看自家长官以示敬意。


    第九军军长温和的笑脸终于彻底消失,冷漠暴烈的神色在这张英俊优雅的脸上展露无遗,他垂眸看向指间已经剪去烟嘴的雪茄,嗤笑一声后将其随意摁灭,优雅隆重、需要细致过肺的雪茄没劲到显得无趣。


    黑金色的军官外套被随意搭在指挥椅上,谢默司难得只穿了件军衬,袖口被随意挽起,没有以他曾在阿缇琉丝面前展现的细致手法,而是粗放随意到极点,军队里最底层的士兵浑身机油地临时修检机甲时,也是这么挽起袖子的。


    从袖口露出的手臂修长结实、青筋迸发,只需一眼便可断定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而这手臂的主人此刻正蹙眉咬着一支爆珠香烟,做工粗糙的滤嘴带来无比强劲的重味刺激。


    金棕色的短发被随意梳到脑后,气质酷烈的上将靠在办公桌上,裁剪合体的军衬勾勒出他线条紧致、核心强大的腰腹,优越身高带来的长腿微微屈起,他舒展双臂撑着漆黑的合金桌,姿态慵懒、风轻云淡。


    随意到极点的姿态之下,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莱夫突然明白了自家长官为什么永远见人三分笑。


    因为不笑的时候简直是暴徒。


    谢默司看着卫星传回的实时图像,一一确认着自己的对手,他唇角勾出一个傲慢的微笑:“我记得我没带你们打过败仗,你们是从哪染上不相信上级的恶习?”


    莱夫与卢卡斯对视一眼,选择憨笑装傻。


    光屏页面停在一位白发红眸的雌虫资料上,图像里名为爱德华的雌虫面无表情,然而死木槁灰般的神情也无法掩盖他夺人眼球的俊美面容。


    “百年不遇的战争天才么。”谢默司与光屏里的雌虫对视,深灰色的瞳孔流露出几分兴致。


    一路高升,再无败绩并非一句玩笑话,谢默司曾击败无数对手,这些对手里有他的手足叔伯,也有完全对立的死敌,而他们曾经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天才。


    他的脚下,从不缺少俯首称臣的天才。


    “做好迎战准备吧,死在这种小场面里可谈不上英勇殉职,我都羞于替你们写进碑文。”英俊的面容流露出藏得极深的兴味,尼普顿族长冷笑着对噤若寒蝉的亲信们说道,“撤退?传令天琴星目前所有在职士兵,斩杀对面校尉级军官的,从少尉开始一个人头五亿星币,按照军衔逐级递加。”


    “……将级军官呢?”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莱夫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对面的将级军官不会超过四个,每一个都是足以匹敌千军的高级雌虫,普通士兵和他们相提并论简直是登月碰瓷。


    几个小时后的战斗也充分证明了莱夫的多虑——在浮空军港的护盾被彻底摧毁后,整片天空都沦为两军厮杀的战场,发生在谢默司与五军首领之间足以影响战局走向的单兵战斗,远非普通虫族可以插足。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被星网各大军迷主播详细复盘,在各种狂热的讨论与分析中,第九军军长的专属机甲菲尼克斯,从帝国机甲大盘点的前二十名一跃闯入前三,甚至盖过祭神仪式中大放异彩的利维坦,一举来到第二。


    向来低调的第九军军长由此获得“帝国之剑”的称号,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一称号正好与教廷的十二圣剑相呼应,可以说是充满了恶趣味。


    极少数知道内情的虫族们则对此纷纷冷笑,帝国之剑?你们是说那个为爱挑衅教廷、狂砍天使长的傲慢大蜘蛛为帝国而战?


    绰号“不死鸟”的菲尼克斯以手持君主剑的形象闻名帝国,虽名为剑,其形制却平直而宽阔,简而言之,造型优雅的不死鸟在战斗中,经常拎着大刀就朝对面劈头盖脸地砍去。


    在几个小时后那场惊世骇俗的战斗中,不死鸟第一时间发现几个对手中最弱的便是天使长加百列,于是它顶着足以毁灭超小行星的轰炸,死死咬着天使长不放,追着落荒而逃的天使长一顿狂砍,甚至横跨半个天琴星军区,直至将其彻底踢出对局。


    顶着神教司铎的精神力攻击仍能保持精神海不崩溃,在追着天使长狂砍完毕后,再断骑士长一臂,力压铁面裁判官,同时凭借核心武器涅火射线阻拦爱德华对下方战场的干预,第九军军长自此一战称神。


    当然,他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痛,号称不死鸟的菲尼克斯几乎彻底散架,机身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陷入结构性损毁,与机甲同频的谢默司差点被烧毁神经,他为了拖住爱德华,完全不顾生理极限地使用涅火射线。


    在不死鸟的参数设定中,只为驾驶员预留了5次释放涅火的神经中枢保护,但谢默司在短短2个小时内连续释放了96次。


    所以从海姆冥界凯旋的阿缇琉丝伯爵,看见的便是放弃机甲转而进入虫态的大蜘蛛,浑身浴血、体无完肤地用血肉之躯强行拖住骑士长与爱德华。


    第109章 三把剑 今生:网恋对象要和别人结婚了……


    五军集结的第一天, 下午13:20。


    “护盾模块已损毁79%,预计将于14:56被彻底打破。”


    “定向武器蜂巢之眼部署进度……87%……98%……部署完毕。”


    卢卡斯调出星轨沙盘模拟系统,指了指沙盘上象征浮空军港定向武器模块的红点:


    “蜂巢之眼的运行需要天琴星驻边部队配合, 好消息:这是浮空军港唯一能给对面带来威慑的超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坏消息:一旦蜂巢之眼投入运行, 天琴星信息统战部门必须投入八成人力, 这意味着——”


    莱夫少爷抢答:“对敌军的电磁脉冲攻击必须暂缓,五军队内频道干扰减弱,他们立刻又变成一块铁桶。”


    驻边部队的战况汇报已经远超卢卡斯的预料,他原本并不对这颗边陲星球的信息统战部门抱多大希望,这个部门六成以上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雄虫, 恐怕多看几眼断肢血肉都会立刻晕过去。


    然而天琴星独特的军事运转体系给了卢卡斯一个惊喜。


    与帝国绝大多数边境军的组织架构不同,天琴星并未致力于号召雄虫成为安抚雌虫精神力的军医, 而是将他们大量地塞入非战斗职技术岗,在以往多次战争中打到雌虫工程师都得亲身上阵的情况下,这些雄虫用脑中储备的技术与知识守住了天琴星最后的防御。


    趁着上级与卢卡斯讨论兵力部署时,莱夫偷偷点开亲信小群:


    莱夫:别他雌父的再提逃跑了,我真是被你们这群狡猾的首都星虫害惨了。


    纳森尼尔:没事哒没事哒, 老大骂你你就说都是他教的好,伸手不打笑脸虫,老大骂你你就恭维他。


    莱夫:我真没时间陪你们闹了,爱德华那个疯子用了三个小时不到就快通关护盾模块, 不知道五军情况怎么样,但是天琴星信统部门已经烧了几百个主机。


    雷蒙德:我一定是没睡醒,有生之年居然从老大嘴里听到“死战不退”。


    纳森尼尔:@莱夫, 根据星轨沙盘模拟的127种战局结果,莱夫少爷现在可以开始写遗书了。(ps: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你名下那颗矿物星球可以优先考虑我吗[星星眼])


    莱夫的头像迅速呈现出已离线的灰暗。


    “不需要考虑爱德华他们, 你们的任务是下方战场。”军长指间夹着一支香精味重到刺鼻的香烟,莱夫从中闻出甜腻的覆盆子味、草莓味和奶油味。


    “信息统战部门不能死一个人。”云淡风轻的声音仍在继续,“哪怕你们俩都死了,也得拖着尸体给我保住基地的传感预警模块。”


    传感预警模块连接动能防御模块,是天琴星军区的核心大动脉,一旦这个模块被攻破,所有基于信统部门的联络频道与卫星信号都将彻底断绝,蜂巢之眼与定向武器集束会立刻熄火,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绝境。


    “您打算一个人拦住骑士长他们?”卢卡斯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遵循了内心,“……下方战场有我和驻边部队的罗斯上校,至少让莱夫跟着您。”


    脑子不太灵光的莱夫少爷确实是尼普顿亲信中的最高战力,他与阿缇琉丝伯爵的副官一样都是兜虫,也只有他勉强够格进入上方战场。


    军长吐了一个奶油味的烟圈,嗤笑一声:“急着把同僚送进火葬场?”


    莱夫&卢卡斯:……


    军长轻描淡写地将烟头摁灭在办公桌上,他瞥了莱夫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有什么想和那个雄虫说的话,趁早说吧,今天之后不一定还有机会。”


    #论大战前被顶头上司发了死亡通知书是什么感受


    原本早已做好战死准备的莱夫没忍住飙了一泡泪,人高马大的雌虫一把抱住卢卡斯,他长了一张英俊天真到一看就没吃过苦的王子脸,也因此被同僚戏称为少爷,现在那张脸上哭得都是眼泪鼻涕。


    “啊啊啊我死了康纳怎么办!他那么单纯,肯定会被外面的坏雌骗!”


    卢卡斯木着脸任由莱夫抱住自己,即便被雌虫肌肉贴着的触感让他恶心到想吐,他还是强行忍耐着推开莱夫少爷的欲望。


    几年前莱夫网恋被骗时,胆大包天地企图抱着军长哭诉,结果被军长下意识一脚踢到下一层楼——谢默司踢穿了第九军团大厦的楼层,莱夫直接和一堆合金灰尘掉到楼下的办公桌上,下层楼的虫族吓得还以为对面第一军团打过来了。


    哭天喊地的莱夫少爷抹着眼泪打开终端,给康纳发起每日惯例的小作文,下意识想说自己快死了,又立刻删除,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几乎一直是莱夫单向输出的聊天界面,突然跳出几条来自对面的消息。


    “我看到新闻了,你在天琴星对吧。”


    “其实我早就烦透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其他追求者干了什么。如果你死在天琴星,我正好甩掉一个大麻烦。”


    “知道宪兵团的威尔少校么?你一走他就向我求婚,你死了正好给他腾地。”


    “生气么?想要报复我的话就活下去,活着回到首都星见我,否则我可就幸福地和其他雌虫结婚了。”


    气得捏碎终端的莱夫少爷顿时止住哭声。


    …


    “也不知道那个小伯爵在不在天琴星。”百无聊赖的天使长加百列瘫在指挥椅里,他仰头伸手在空中勾勒着莫名其妙的图案,“我们应该有权弄点战利品?”


    他露出一个充满野性、轻浮不已的笑容。


    站在另一侧的切萨雷和这几个雌虫一向没有什么话可说,他对加百列的发言完全不感兴趣,但依旧警告对方:“别做些多余的事情,阿缇琉丝是厄喀德那直系的唯一继承人,你要搞他也别趁现在,全帝国都在看着天琴星,不要自掘坟墓。”


    骑士长雅利洛和天使长一向不对付,他轻飘飘地看着明显不服的加百列,声音中透露出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天使长好像忘了自己在祭神仪式上的落败,我记得那个名叫夏盖的雌虫,和你交手时还完全没有掌握利维坦。”


    在与利维坦完全不适配的情况下,夏盖仍旧将天使长加百列轻松击败,这个雌虫和他的主人也因此成为天使长最大的心病。


    而这还仅仅只是机甲间的比试,完全没有涉及到兜虫最擅长的虫态战斗。


    如果祭神仪式没有将规则限制在机甲战斗,那么夏盖将更加轻松地碾压一切对手,在虫族食物链顶端站了几百万年的兜虫,是所有种属的绝对克星。


    他们的虫态是真正完美的战斗机器。


    “不说话没虫把你当哑巴。”加百列从指挥椅上霍然起身,他左耳缀着的金环都因这突兀的动作而剧烈摇晃着,“是谁天天跑到修道院给雄虫洗衣做饭,骑士长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教而已,你心甘情愿给他当狗都不嫌丢脸,我被雌虫打败又有什么丢脸的?”


    他讥讽地笑道:“还是说你对那个小伯爵也有兴趣?一个漂亮的雄虫罢了,你要是喜欢,做兄弟的当然没什么舍不得。”


    切萨雷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星际狗血爱情剧片场,天使长短短几句话的含金量堪称重磅炸弹,他被砸得无语到想笑。


    “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阿缇琉丝和叶菲烈尼,而是天琴星的谢默司族长好吗?


    切萨雷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语猝然停下。


    他看到天使长加百列被骤然出手的铁面裁判官抓住脖颈,裁判官的出手快到切萨雷甚至没有看到任何光影变动,当他回过神时加百列已经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被列昂按在星舰指挥室的墙壁上,而那块超级合金打造的墙壁竟然呈现出扭曲趋势。


    他清晰地看到,加百列已经挣破血肉想要钻出的尖狞口器被列昂一拳锤了回去,气急败坏的天使长怒号着嘶吼:“你发什么疯??我早和圣父说过,你们这种下等虫就是靠不住!大脑控制不住你发疯的劣等基因吗?!”


    “战利品……”裁判官冷若寂渊的声音在加百列耳边响起,他叹息般地轻声道,“你想的未免太远。”


    加百列的瞳孔骤然收缩,骨骼扭曲的剧烈痛楚让他一边冒冷汗一边喘着粗气笑道:“你,你也……”


    未尽的话语终结于加百列狂妄的笑声中,他肆意嘲讽着同样对阿缇琉丝抱有隐秘欲望的铁面裁判官。


    而在他的嘲笑中,裁判官冰蓝色的眼眸甚至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无动于衷地折断加百列的手臂,随意地将其扔进治疗仓,完全没有将所谓“下等虫”的讥讽放在心上。


    他曾听过无数比这更难听的咒骂。


    “也许我们应该继续讨论斩首行动。”裁判官平静地将话题引回正轨。


    从始至终一语不发的爱德华·乌拉诺斯面无表情地调出卫星遥感地图:“最晚两个小时内,天琴星护盾将被彻底打破,你们分别从红点标记方向进攻,重点轰炸以下几个目标……”


    如果叶菲烈尼曾看到斯堤吉安面罩下的脸,他会发现弟弟与这个雌虫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容——


    俊美锐利到堪称华丽的长相,乌拉诺斯家族的雌虫不仅有着银光璀璨的虫态,还有着一脉相承的完美脸蛋。


    再结合他压抑疯狂的独特气质,爱德华的容貌绝对属于基因完美表达的结果,不论雌雄,放眼所有高级虫族,可以与之媲美的也不过寥寥几个而已。


    大脑本能自发地记录着爱德华的声音,裁判官的心绪实际早已不在这里。


    他像一块石头,从垃圾星到第九军团,再到深渊裁判所,无数人曾用这块乘手的顽石达成目的。


    在他的一生中,只有一个雄虫不曾将他当作乘手利器。


    那个雄虫——


    触他唇齿,讲他如水般可亲。触他眉眼,称他如冰般坚毅。触他耳廓,笑他如玉般明.慧。触他背脊,言他如山般巍峨。


    可他其实只是一块有幸被阿缇琉丝抚摸过心脏的顽石而已。


    他对于阿缇琉丝来说,是一碗梦中误食的过火烈酒,一旦睡醒便会刮肠倒肚地将其吐出。


    而直到阿缇琉丝反胃地将他厌弃,列昂才开始剖骨取肉地问自己真心何在。


    无论他如何泣血挣扎着不肯放手,他与阿缇琉丝之间的最后一页,都早已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终于尘埃落定。


    此刻正位于海姆冥界的阿缇琉丝,大笑着接过副官递来的敌首,随着夏盖斩落加尔姆的头颅,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这颗星球再次成为阿缇琉丝的囊中之物,再次成为厄喀德那的足下踏板。


    夏盖无奈地接住从驾驶舱一跃而下的长官,他用自己温暖的胸腹将长官裹在怀里,温柔看着对方鲜少露出的肆意大笑,这样的笑容,主人真的很久很久没有露出了。


    夏盖以敌人的血肉取悦主人,以自己的血肉温暖主人,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谁都可以是大贵族,但阿缇琉丝的副官只有他可以做到最好。


    温热的血液一旦接触气温便瞬间冻成冰柱,阿缇琉丝戴着漆黑手套的手掌便这样擒着那颗棱柱四起的头颅,猩红饱满的唇瓣因明艳大笑而露出珍珠似的齿列,他对这颗头颅笑着说:


    感谢您的死亡。


    优雅如黑水晶雕塑般的手掌,轻松托着一颗丑陋血腥的头颅,夏盖所痴迷的主人便是这样一个矛盾而美丽的雄虫。


    不仅是这一颗头颅,夏盖低声对怀里的长官说,我会送给主人无数颗头颅。


    浪漫而血腥的誓言令阿缇琉丝十分满意。


    他抬头去看副官宝石般的绿眸,认真回应道:我等着那一天。


    副官做到了自己的誓言。


    在此后的十几年中,副官陆续为主人带来了多颗头颅,天使长、骑士长、爱德华·乌拉诺斯、神教司铎……骑士长出身的方檀家族与天使长出身的恩基家族,甚至连着两任族长都是死在夏盖手里。


    赫赫有名的厄喀德那恶犬,一人斩杀五位选帝侯族长,在帝国光辉历史中留下了“戮王者”的名号。


    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虫族们惊奇地发现,如此伟大的戮王者曾因一个雄虫而与帝国之剑产生过千丝万缕的交集。


    于是他们提出了著名的“三把剑”理论——


    名垂青史的阿缇琉丝大帝,便是靠着这三把剑而终结神权统治:利维坦、戮王者与帝国之剑。


    第110章 不死鸟菲尼克斯 今生:老谢拼命


    “你们的婚礼三天后举行, 不要再拖延时间。婚后生一个有尼普顿血统的虫蛋,这是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接通和腓特烈的通讯后,玛尔斯大帝没有任何铺垫, 直白地下达命令。


    他已经做好最坏准备, 困在天琴星的谢默司没有留下血脉导致尼普顿束手束脚, 被他有意扶为下一任族长的腓特烈必须吸取教训,尽快和佐伊留下属于尼普顿的虫崽。


    神色冷凝的腓特烈想起自己曾答应佐伊的世纪盛典,不由蹙眉询问:“没有余地?”


    光屏另一端的玛尔斯大帝闻言看了他一眼,冷漠而端重的面容流露一丝困惑:“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接任尼普顿。”


    “等族长彻底死了也不迟。”腓特烈垂眸挑选着婚礼桌花,他目前看中了一种名为“红雪山”的火红鲜花, 这种鲜花在首都星早已绝迹,只生长在他封地内的某颗荒星上, 光是天价运输费便足以使寻常贵族望而却步。


    红雪山极其娇贵,对运输环境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蔫萎死亡。每支红雪山都必须单独封罐运输以保证精确的控水控温控湿,一艘超大型货运星舰能够运输的数量远远无法满足婚礼需求。


    “……真等他死了就迟了。”玛尔斯大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哥哥一死, 教皇就会插手尼普顿下任族长的人选,等他带着旁系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尼普顿就再也不会属于我们。”


    腓特烈敲定了婚礼桌花,将详情单发给佐伊后便回到与玛尔斯大帝的通讯上:“但如果他没死, 死的就会是我。”


    腓特烈之所以与谢默司仍旧维持着和睦的兄弟关系,便是因为他识时务,当年被谢默司彻底击败后, 他十分识相地迅速倒戈成为对方最得力的同盟,并且多年来始终安分守己。


    现在谢默司还喘着气,腓特烈并没有多大意愿去染指族长之位, 如果谢默司真的突破重重包围从天琴星杀回来,结果看到自己已经自居族长,那画面太美腓特烈简直不敢想象。


    他惜命。


    “对族长有点信心,也对我们有点信心。”长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腓特烈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佐伊的回信,“我从未低估教廷,但您对教廷的忌惮实在超出我的意料。”


    冷漠英俊的雌虫轻描淡写地说:“如果真到您说的那一步,那么与之血战到底又有什么不可以?所以我无法理解您拒绝我支援族长的申请,连族长受袭都可以忍气吞声,尼普顿还算什么权力传说。”


    腓特烈还年轻,他身上燃烧着绝不低头的愤怒之火,他如自己的专属机甲波塞冬一般,时刻蕴含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毁灭冲动。


    当五军集结天琴星的消息一出,他便第一时间申请支援族长,而当这个申请被拒绝后,他甚至激进地提出带队包围神教新庙。


    比他经历更多的玛尔斯大帝却已经不再年轻。


    腓特烈没有见识过朱庇特向这个世界揭示的宇宙法则,玛尔斯却已经亲身体会过613次的失败。


    哪怕是钢铁铸就的意志,都会在神蜕融合的六百多次失败中逐渐消磨,但幸而这个雄虫的意志比钢铁更为坚韧。


    他是帝国几百年来唯一的雄虫大帝,从傀儡君主到大权在握,玛尔斯的意志支撑着他在神墓里送走自己所有的雄虫虫崽却依旧冷静理智。


    在下达完举行婚礼的最后通牒后,玛尔斯大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和腓特烈的通讯。


    腓特烈会服从的。


    这个雌虫毕竟不是谢默司。


    接到婚礼提前举行的通知时,佐伊平静地表示接受,他对于盛大婚礼的要求本也不过是推辞,事态紧急的情况下他便顺水推舟地点头同意。


    但他的联姻对象似乎对此颇为愧疚。


    腓特烈骨子里有着十分传统且典型的大直雌主义,他异常重视身为雌君的责任,哪怕并不认为自己对佐伊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也依旧竭尽全力履行着自己认定的义务。


    “等这次事件过去,我会补给你一个满意的婚礼。”腓特烈冷着脸抿着唇表达歉意,极其生硬地补充道,“不要……对我失望。”


    正忙着研究天琴星浮空军港的佐伊见鬼似的抬头,他笑着推了一下坐在自己旁边的腓特烈,像青春期那种喜欢起哄的恶劣少年般开玩笑道:“不会吧不会吧,腓特烈少将这是在道歉吗?”


    腓特烈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恼羞成怒,而是轻声回了一个“嗯”。?


    不是,当初那个眼高于顶、鼻孔看虫的霸道少将去哪了。


    佐伊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轻轻扯了扯腓特烈宽肩上的流苏肩章,豪迈地拍拍对方宽阔的胸膛,故作大度表示谅解:“咱俩是什么关系?你要是跟兄弟道歉就太见外了,没必要哈。”


    腓特烈没有被他这套组合拳打晕,敏锐地反驳道:“兄弟?我记得你应该是我的雄主,我应该是你的雌君。”


    “有什么区别吗?”在作精与兄弟间无缝切换的佐伊真诚无比地说,“你要是这么在意名分,我们俩现在就可以结拜为异雄异雌的亲兄弟。”


    腓特烈冷笑一声:“我上一个亲兄弟现在还在天琴星生死不明,你最好考虑清楚。”


    他理不清心里乱麻似的烦躁情绪,被佐伊小嘴叭叭的“兄弟”弄得心浮气躁,干脆抓住佐伊的手威胁道:“我克手足,但旺雄主,聪明虫都知道怎么选。”


    佐伊眉头再次一皱,确定事情绝对不简单。


    …


    滚滚浓烟如无数磅礴黑龙呼啸而来,贯穿天地的等离子光柱在漆黑烟雾中撕出绚烂的蓝紫色闪电,整片天空犹如碎裂的陶瓷刹那迸裂,密密麻麻的弹道轨迹如同冰冷的银质餐刀将天琴星军区无情切割分食。


    末日都不足以形容的震撼场面被天琴星驻地记者如实转播,疯狂暴涨的实时流量背后是数以百亿计的关注,浮空军港护盾彻底碎裂的那刻,几乎全帝国的虫族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叹。


    所谓的神罚之战绝不只是尼普顿族长能否活下去那么简单,如果那个雌虫成功挺过五军围剿,那么无数站在风口观望的军政力量将下定决心投靠盖亚宫,而如果谢默司被斩首于此,那么无法估计的暗流将彻底涌向教廷三侯。


    “别看了,那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战局。”卢卡斯叹了口气,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空中的不死鸟机甲上移开,“LY5560星舰已经蓄能完毕,真担心老大的话,就尽快完成任务攻占敌军主舰。”


    第九军分师最终选择了刀尖起舞的作战策略,五军将官必定同时对谢默司出手,那么只有雄虫切萨雷留守的敌军主舰将成为他们最大的破绽,莱夫的任务便是在蜂巢之眼的配合下,在接舷战中伺机攻占主舰。


    敌军主舰装备的集束炮过于恐怖,每一次对下方战场的发射都能收割数台机甲,如果任由它这么扫射下去,没等上方战场分出胜负,天琴星军区就将彻底沦陷。


    莱夫在队内频道比了个收到的手势,随后拉下虹膜保护眼罩,猩红机甲的球面光屏顿时爆发一阵灼目白焰,这是机甲即将从星舰战仓飞出的信号。


    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球面光屏上弹跳而出的密集信息框,内心喃喃自语:他还没有成功报复康纳,那个拜金又可恶的雄虫还在首都星等着他回去。


    球面光屏猝然亮起密密麻麻的赤红预警提示,无数道来自五军舰队的能量炮瞬间锁定莱夫驾驶的猩红机甲,只有闯过这道死亡封锁才能接近主舰,而猩红机甲现在就像一块掉进冰冷蚁巢的甜蜜蜂蜡。


    通过神经贴片的全息传感,莱夫甚至无比逼真地感受到有如实质的死亡寒意。


    他冷凝到极致的面容无比平静。


    下一刻,机甲控制台上的操纵杆被毫不犹豫地推到极致,猩红机甲如同一道撕裂天空的血线,以超音速骤然冲进由各种高能炮组成的死亡封锁。


    而在他即将进入死亡封锁的刹那,一道来自远处的超远距离射线贯穿半片战区,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轰向封锁阵的主机甲团,领头机甲的超维合金外壳瞬间扭曲,完美的封锁阵在瞬息之间出现漏洞。


    是老大的涅火射线!


    莱夫冷凝的表情瞬间破功,他死死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要往谢默司那边看一眼,带领身后的第九军分队抓住漏洞飞速向主舰掠去。


    替莱夫撕开封锁阵的谢默司没有往对方投去一眼,在发现不死鸟的涅火射线竟以其他目标为攻击对象后,与他对战的四台机甲顿时如嗅到血气的恶鲨,不再有任何顾忌地张吻咬来。


    他们结合菲尼克斯过往的所有公开对战数据,分析出这台号称不死鸟的机甲短时间内仅能发射5次涅火,并且每次发射必须间隔10分钟以上。


    惊天动地的磅礴攻击几乎击穿天幕,绚烂璀璨的爆裂色彩将菲尼克斯完全笼罩,席卷而来的能量炮在爆炸之后四散着落向地面,已经大幅削弱的能量余波不分敌我地将不幸沾染上的无数机甲掀翻炸毁。


    这被转播到无数星系的一幕令无数虫族的心脏提高到嗓子眼,看不见的无形之手死死捏住他们的心脏,这一战不仅关系到尼普顿族长的生死,还关系到无数已站队家族的存亡。


    还活着吗?


    一定要活着。


    千万别活着。


    在无数道睚眦欲裂的视线注视下,爆炸带来的灼目白焰终于徐徐散去,位于爆炸中心的菲尼克斯再度完整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不死鸟菲尼克斯!


    造型优雅的不死鸟持剑而立,它背后华丽的巨大双翼在凝滞片刻后猝然张开至极致,漆黑至吞噬光线的狭长双翼挡下了所有攻击,虽然隐约可以窥见斑白焦痕,但其仿生关节结构依旧完整。


    帅惨了啊啊啊老大!


    下方战场的卢卡斯从无数机械断肢中挣扎着抬头,瞳孔震颤地仰望着矗立空中的黑红机甲,他怎么不知道菲尼克斯的防御力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


    脊骨与耳后的神经贴片灼烫到几乎融入血肉,谢默司无视了智能辅助系统对神经过载的尖锐警告,不耐烦地随手扯下脑后的神经接驳保护层。


    刹那之间,所有被保护层拦截在外的神经冲击波如汹涌海浪灌进谢默司的大脑,在这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之中,那张平静冷漠的英俊面容突然露出一个轻蔑到极致的笑容。


    下一刻,20道璀璨耀眼的涅火射线骤然切向骑士长等四人!


    涅火射线的速度快至肉眼看去完全静止,瞬息之后就已经袭至眼前,20道射线交汇而出的炫目光线赤红热烈到如同血海在整片天空倒灌。


    每10分钟发射一道涅火的限制,只是菲尼克斯为了保护驾驶员的神经中枢而调节的参数极限。


    四人之中实力最弱的加百列率先被轰至百米之外,大天使机甲的防御关节接二连三地解构脱离,驾驶舱中的天使长脸色难看到极点,心中骂声不绝。


    但是加百列很快就没有力气再骂,因为对面那个雌虫已经挥着君主剑朝大天使的驾驶舱捅来。


    恐怖的战斗本能让谢默司第一时间抓住四大机甲包围圈的缺口,不死鸟纵身飞向败退的大天使,掌中君主剑毫不犹豫地朝加百列劈砍而去。


    其余三人当然不可能坐视加百列被他斩首,再度朝菲尼克斯包围而来。


    又是20道涅火射线。


    贯穿天地的恐怖射线朝其余三人呼啸而去,在这势不可挡的攻击之下列昂等人只能暂避锋芒,眼睁睁看着加百列被谢默司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狂砍不已。


    无比暴力的君主剑将大天使砍得面目全非,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大天使被追了半个天琴星军区,而在那柄优雅的君主剑即将彻底捅入驾驶舱时,主舰上的切萨雷主教骤然出手。


    雄虫的精神力攻击是有距离范围限制的,而为了阻止谢默司将天使长当场斩杀,切萨雷只能冒险下潜,这一冒险行为让他的精神力成功挥鞭抽向谢默司的精神海。


    但也让他所在的主舰暴露在莱夫的眼前,绯红机甲与第九军分队成功跳跃落至主舰甲板,云端之上的接舷战就此开启厮杀序幕。


    如同整颗大脑被骤然压扁,噬心刻骨的钻心剧痛在脑域猛地炸开,谢默司的所有动作都在此刻陷入僵直,加百列抓住时机粗喘着从战场撤离。


    率先摆脱涅火射线的骑士长目光微动,飞身俯冲向已经陷入凝滞的菲尼克斯,而就在他手中的长斧即将挥至菲尼克斯的驾驶舱时,不死鸟低垂的巨大头颅突然仰起。


    被那赤红的机械光学眼盯住,雅利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雌虫根本就没有陷入精神海崩溃!


    宽和平稳的精神海掀起滔天巨浪,却在谢默司强悍到无可匹敌的意志下生生停留在崩溃的前一线。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骑士长,露出一个平静而疯狂的笑容。


    谢默司操控下的菲尼克斯不作任何闪躲,顶着骑士长拼死挣扎的全力一击,以千钧之力挥动掌中君主剑,瞬息之间削去对方握着长斧的手臂。


    那条结构复杂的机械手臂连带着狰狞的超合金长斧,沉重地訇然落至地面,一路砸落不少双方正在缠斗的士兵。


    而在谢默司向骑士长挥剑的同时,来自列昂与爱德华的高能炮已经砸在不死鸟全身各处,不死鸟羽翼无法尽数拦下的冲击波如实反映在与机甲同频的驾驶员神经中。


    骤然拔高的颅内压带来无法忽视的反胃,智能系统再次狞声警告神经过载,谢默司头也不回地将其一拳砸至熄声。


    这次是40道涅火。


    优雅庞大的不死鸟仰头鸣血,40道涅火射线组成的封锁阵复杂到如同来自高纬的灭世之光,铺天盖地地朝列昂暴射而去,就差把“针对”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铁面裁判官完全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神经中枢,能让谢默司还有余力操控菲尼克斯发出40道涅火。


    前世的梵王星之战中,列昂曾与谢默司临时交换任务,他因此有机会驾驶菲尼克斯,而他当时也仅仅只能用菲尼克斯连续发出25道左右的涅火射线。


    磅礴到可怖的涅火射线令列昂不得不闪躲腾挪,然而即便如此,菲尼克斯的攻击依旧给他的机甲带来莫大伤势,他在逃窜之中完全无法靠近菲尼克斯,索性直接将手中兵器朝对方抛掷而去。


    谢默司本来可以轻易躲过列昂掷来的尖头锤,但爱德华的疯狂进攻将他死死拖住,菲尼克斯不得不硬扛这次袭击,恐怖的质量与速度令它的左臂瞬间露出解构征兆。


    最后6道涅火射线。


    从不死鸟口中喷出的璀璨血线直奔列昂而去,死死咬着这个雌虫不放,即便鸣血而死也要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与此同时,骑士长、列昂与爱德华三者的核心武器作出毫无保留的最后攻击,位于风暴中心的不死鸟被语言无法形容的震撼光线彻底淹没。


    被46道涅火集中轰炸的列昂终于再也无法支撑,炽热粘稠的鲜血从他口中猛地喷出,彻底碎裂的驾驶舱再也无法保护他,恐怖的冲击波与辐射波令他体内各大器官损毁至百分之九十以上,被打至重伤濒死的铁面裁判官不得不退回舰队。


    被菲尼克斯临死一击拦腰砍去的骑士长也失去了战斗能力,这拦腰一剑虽然没有斩断他的机甲,但也令其短时间内无法自如行动。


    云端之上的主舰恰在此时被彻底攻陷,身为雄虫的切萨雷第一时间理智地选择弃舰撤退,主舰上给天琴星带来重大伤亡的集束炮终于就此关停。


    九死一生完成任务的莱夫彻底瘫软在主舰控制室,透过清晰无比的控制台实时镜像屏幕,他震悚地看着屏幕里被无数云尘与光线彻底吞噬的菲尼克斯。


    他死死捂住腹腔伤口的手掌骤然松开,再尖锐剧烈的痛楚都无法在此时唤回莱夫的理智,重伤之下已经濒临极限的意识跌入无尽惊惶,莱夫木讷地看着绝无生路的长官。


    随着云尘散去,菲尼克斯只剩核心骨骼的庞大身躯从空中訇然落下,如同一只逐日而死的巨大神鸟落入深渊。


    上将……还活着么?


    卢卡斯的喉咙艰涩到无法发出一个音节,他死死盯着一路燃烧着下坠的不死鸟,绝望地发现它的驾驶舱已经被彻底炸毁。


    就在所有虫族惴惴不安地作出各种猜测时,一道庞大漆黑的影子突兀地落在爱德华的机甲上,沉重狰狞身躯令后者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差点从空中坠落。


    是老大的虫态!


    正准备进入下方战场的爱德华被八条步足死死擒抱住,他的机甲完全模拟银脊螽斯的虫态,庞大的机械巨虫瞬间与君王蛛的血肉之躯撕咬起来。


    血肉翻飞之间,粘稠漆黑的蛛血混合着机械螽斯被他悍然扯下的机械肢体迎风飞溅,犹如完全失去痛觉与理智一般,血肉铸就的君王蛛比机械造物还要疯狂狞厉,悍不畏死地与之死死纠缠。


    从某种程度而言,此时的谢默司确实可以说是不具备理智,连续发动的96道涅火射线几乎烧坏他的神经,遭受切萨雷攻击的精神海也还在持续震荡,这个雌虫之所以还未倒下,完全是凭借着一种本能。


    求生的本能?


    不,不是的。


    谢默司的心脏几乎完全停止跳动,全身伤势血腥到触目惊心,连脑电波都脆弱至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如果有谁能在此时给他做一个脑干反射,就会发现他的瞳孔对光线都几乎不再有任何反应。


    简而言之,此时的谢默司就是一具仍在战斗的尸体。


    数次差点被死亡彻底拖入深渊的意志,自始至终都被某道身影死死抓住。


    那道身影对他说:你要信我,你必须信我。


    阿摩,他的阿摩。


    所以当阿缇琉丝的身影确确实实出现在谢默司眼前时,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已经凝滞的思维无法处理更多信息,他无法分辨眼前的阿缇琉丝到底是真实的亦或是幻觉,他只是极尽缱绻地、极尽温柔地用已经断了一半的步足,轻轻摩挲了一下利维坦的驾驶舱。


    雌虫强悍的自愈能力都无法让谢默司的步足愈合,他已经彻底山穷水尽,不停挣扎着试图冒出新鲜血肉的伤口终究没有长好,他便用这柔软的新生血肉隔着利维坦的驾驶舱,摸了摸自己心爱的阿摩。


    大蜘蛛用共鸣器官低沉地咕哝了几句虫语,如果阿缇琉丝能够听清谢默司发出的声音,他便会发现这个雌虫仍在对自己露出轻松无比的笑声。


    但他没有去听谢默司说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空中的爱德华与骑士长,面容平静、眸若跃火。【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