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方安，沉声道：“将徐敬及其家奴阿福，一并打入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老爷！”方安领命，立刻招呼几名亲兵，将早已吓瘫的阿福和失魂落魄的徐敬拖了下去。


    偏厅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的心中，却都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无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谋害魏知府的真凶，竟然会是平日里深受信任、位高权重的徐师爷！


    而他作案的动机，竟然是如此的荒唐和卑劣！


    方进看着徐敬被拖下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徐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幕后，能够轻易许诺一个知府之位，并能提供如此剧毒之物的……“大人物”！


    这些人，究竟是谁？


    他们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除掉魏起，并意图掌控松江府？


    方进感到，自己距离那个巨大的阴谋核心，又近了一步。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险。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否则，等待他的，将是那些“大人物”更为疯狂的反扑！


    “柳毅！孙书吏！”方进沉声道。


    “属下在！”两人连忙上前。


    “立刻传本官将令！”方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第一，以谋逆叛国、通倭献城之罪，将‘万通海运’陆家、‘四海镖行’顾家、以及‘聚宝楼’相关主事人员，及其家族核心成员，全部缉拿归案！查封其所有家产！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三家，便是徐敬口中那些“大人物”在松江府的爪牙！


    也是与倭寇和郑家勾结的核心力量！


    必须以雷霆手段，将其彻底铲除！


    “第二，立刻派人，将魏知府不幸中毒薨逝，以及徐敬畏罪招供的消息，传遍全城！同时，张贴告示，揭露陆、顾、聚宝楼等奸商通倭叛国的罪行！务必让全城百姓，都认清这些国贼的真实面目！”


    他要用舆论的力量，彻底孤立这些叛徒，并争取民心！


    “第三，加强城内各处要隘的防御！严防奸细趁机作乱！同时，密切关注城外倭寇和那支不明武装的动向！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大人！”柳毅和孙敬齐声领命，眼中充满了激动与……一丝担忧。他们知道，方大人这是要与那些隐藏在松江府的黑暗势力，彻底摊牌了！这一战，将决定松江府的未来！


    随着方进的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松江府城，再次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一队队手持兵刃的官兵，在方安方平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直扑陆、顾、聚宝楼等奸商的府邸和店铺。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豪强大族，在官府的雷霆一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们的护院家丁，稍作抵抗，便被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冲散。


    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密室中隐藏的账簿信件，以及那些平日里见不得光的违禁品，都被一一查抄出来。


    而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家族核心成员，此刻也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官兵们从锦被绣榻之中拖拽出来，押往大牢。


    与此同时，关于魏知府被害、徐师爷招供、以及陆顾等奸商通倭叛国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松江府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闻言，无不义愤填膺，痛骂那些丧心病狂的国贼！


    他们自发地聚集起来，声援官府的行动，甚至有一些胆大的青壮，主动要求加入守城队伍，与官兵一同保卫家园！


    整个松江府的民心，在这一刻，空前凝聚！


    而方进，则坐镇通判衙门，冷静地指挥着全局。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接下来，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发动最后的反扑！


    他要做的，便是张开一张天罗地网，等待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夜色渐深，松江府的这扬风暴，也愈演愈烈。


    而就在城内风声鹤唳、暗流汹涌之际，城外的吴淞口炮台和江口镇方向，也再次传来了紧急的军情！


    倭寇主力，以及那支神秘的郑家船队，在经历了白日的惨败之后，似乎并不甘心失败，竟然趁着夜色，再次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总攻！


    松江府的命运，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报！大人！吴淞口紧急军情！倭寇主力倾巢而出，正不计伤亡地对我炮台发动疯狂进攻！陈将军所部伤亡惨重，弹药……弹药即将告罄！”


    “报！大人！江口镇告急！那支神秘的郑家船队，纠集了所有残部，正配合着一股从陆路包抄而来的倭寇，对我江口镇防线发动猛烈冲击！张统领……张统领已身负重伤，江口镇……危在旦夕！”


    “报！大人！西城门外那支不明武装，也……也开始有所异动！他们……他们正在向城门方向缓缓逼近！”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入通判衙门，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整个衙署之内，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


    敌人，终于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他们显然是想趁着松江府城内大乱、指挥系统尚未完全统一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海陆三个方向，一举攻破松江府！


    堂下的官员和书吏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手足冰凉。


    他们虽然在方进的铁腕手段下，暂时凝聚在了一起，但在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攻势时，心中的那份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三面受敌……我们根本守不住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还不如早些与他们议和……”


    一些意志薄弱的官员，甚至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散布着失败主义的言论。


    “住口！”方进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所有人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堂下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声音冰冷而决绝：“本官还站在这里！松江府，就还没完！”


    “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守土保民，乃是天职！如今大敌当前，尔等不思如何杀敌报国，竟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是何居心？！”


    “本官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若有再敢言降者、退缩者、动摇军心者，无论其官职高低，一律……立斩不赦！”


    堂下众人被方进这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方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整个松江府的主心骨，他绝不能乱！


    一旦他乱了，那松江府，就真的完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吴淞口、江口镇、西城门……


    三面受敌，兵力分散，处处告急。


    这看似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真的是无解吗？


    方进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幅巨大的松江府舆图之上。


    他的手指，在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江口镇和西城门之间的一片区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形！


    “柳毅！孙书吏！”方进沉声喝道。


    “属下在！”两人连忙上前。


    “立刻传本官将令！”方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第一，命吴淞口炮台守将陈将军，放弃外围炮台，收缩兵力，死守主炮台！若事不可为，可……炸毁所有火炮，向江口镇方向突围！”


    “什么？！”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吴淞口炮台乃是松江府海防的咽喉，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方大人怎么会下达如此命令？


    方进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下令：“第二，命江口镇守军，放弃现有防线，向镇中心的望江楼一带集结！依托望江楼及其周边的坚固建筑，构筑环形防御工事，准备与敌巷战！”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方进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立刻派人，持本官亲笔信和通判大印，前往西城门外！找到那支不明武装的统领，告诉他——”


    方进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说，松江府通判方进，已查明城内奸细与倭寇勾结，图谋不轨！如今，我已将城内主要奸细一网打尽，并诱敌深入，准备在江口镇一带，与倭寇主力决一死战！请他立刻率部，从西面迂回，截断倭寇后路，与我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事成之后，首功当归其部！”


    “大人！不可啊！”孙敬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道，“西城门外那支武装，来历不明，敌友未分！您……您怎能将我松江府的安危，寄托于他们身上？万一……万一他们也是敌人，与倭寇里应外合，那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


    “是啊，方大人！此举太过凶险！请您三思啊！”堂下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方进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笑容：“诸位，眼下我松江府已是四面楚歌，兵力捉襟见肘。若再按部就班地分兵防守，只会被敌人逐个击破！如今，我们唯有行此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有一线生机！”


    “本官是在赌！”方进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赌那支不明武装，真的是友非敌！赌他们的统领，是一个心怀大义、忠君爱国之人！更赌……他们不敢眼睁睁地看着松江府这座江南重镇，沦于倭寇之手！”


    “若赌赢了，我们便可一举扭转战局，全歼来犯之敌！”


    “若赌输了……”方进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那本官，便与这松江府数十万百姓，一同……玉石俱焚！又有何憾？”


    他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悲壮无比！


    堂上所有官员，都被他这股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气势所感染，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柳毅！”方进看向柳毅，“这送信的重任，便交给你了！你机智勇敢，口才也好，定能说服对方！记住，松江府的命运，便系于你此行之上了！”


    “请大人放心！”柳毅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对着方进深深一揖，“属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接过方进的亲笔信和官印，转身便向外冲去。


    一扬豪赌，就此展开！


    而方进，在下达了这一系列近乎疯狂的命令之后，也并未在衙门内坐等消息。


    他再次披上戎装，手持佩剑，对身旁的方安方平道：“随我来！我们去……江口镇！”


    “老爷！不可啊！”方安连忙劝道，“江口镇此刻已是龙潭虎穴，您……您怎能亲身犯险？”


    “正是因为龙潭虎穴，本官才更要亲自前往！”方进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本官要让所有将士都看到，我方子明，与他们同在！本官要亲眼看着，那些倭寇和叛贼，是如何在我大夏军民的铁拳之下，灰飞烟灭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通判衙门，翻身上马，直奔江口镇而去！


    一扬决定松江府命运的终极决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江口镇，此刻早已是一片火海，人间地狱。


    倭寇和郑家的船队，如同疯狗一般，从水陆两个方向，向着镇中心那片小小的环形防御工事，发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守军们依托着简陋的街垒和房屋，奋勇抵抗，寸土不让。


    他们的兵力虽然远逊于敌人，但斗志却异常高昂。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后，便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方进赶到之时，战斗已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