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过去五分钟，我就收到了林总经理的电话。


    相比于在办公室，对方的态度几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好声好气地对我说道：“……温亭，关于森塔这个项目换人的事情，经过我和其他几位经理的深思熟虑下，还是决定不换了……正好最近其他同事也有其他项目，就继续交给你跟进了。”


    到底是“小海龟”，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我能很清晰的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破绽，就是那种不太情愿、却又迫于什么外界压力，不得不继续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似的。


    我知道是背后的女人发力了，但还是假装诧异，说道：“林总，我才疏学浅，哪里接的下这个项目，咱们公司一堆名校毕业的……我昨天晚上还陪市场部的同事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几个最近都很有空。”


    林岚沉默了，大概是在生气但又不好发作，过了好几秒才解释道：“你说的那几个……他们临时有事，要去出差……你别问了，反正这事你了。”


    “项目完成后给你三倍工资。”


    我不情不愿的回答道：“哎……这……那好吧。”


    挂断电话以后，我拿起奔驰车钥匙，下楼去附近的购物中心准备食材了。


    买菜的时候，我闲着没事翻阅了一下微信朋友圈，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我刚才提过的几位市场部的同事们，几乎都在发朋友圈抱怨——都是去各地出差的命令，最惨的那位，刚从东北回来，又被调到到了海南。


    我一一点赞，并附上评论：保重{赞}{赞}{赞}！！！


    距离11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我拎着大兜小兜的食材（包括一条刚开膛破肚的鲫鱼）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酒店。


    大白天的，又是午饭时间，我这一身行头的回头率直接达到了200％，被所有人围观。


    前台的小姐姐还是昨天值班的那位，见我手里拎着一条还在冒血的死鱼，捂着嘴笑道：“温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


    我狂按电梯键，一边喘气，一边解释道：“客户需要。”


    她瞬间就明白了我口中的客户是哪位，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些，喃喃道：“江小姐倒是个有福气的。”


    我没仔细去听前台小姐说的什么，电梯到了之后打声招呼就进去了。


    一路狂飙到18层，我终于在10点59分敲响了豪华套房的房门。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我敲了好几遍，却没有得到回应。


    一直等到两分钟后，房门才被人使用遥控器远程操纵打开。


    她依旧是老样子，身上穿着我前几天给他买来的夏季新装，上半身是比较长款的米黄色短袖，下身是短裤，脸上戴着眼镜、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忙什么。


    即使没有刻意打扮过，但依旧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感。


    让我稍稍意外的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江稚此时是光着脚的。


    光着小巧精致的脚丫。


    我姑且算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生，碰到这种超罕见的“狱卒”，还是没忍住多瞟了几眼。


    见我进来，江稚放下鼠标，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说道：“温专员，你迟到了。”


    我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解释道：“我11点前就到了，只是刚才没开门。”


    这女人哦了一声，不仅没有一点反思的样子，反而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都是我的错咯。”


    我有点憋屈，刚才她晚两分钟开门，绝对是故意的！


    肯定是在报复我上午没跟她打招呼就离开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家伙心眼是真小。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知道只好退一步，道：“抱歉，是我迟到了。”


    闻言，江稚满意的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自顾自的朝餐桌走去，迈着肌肤胜雪的大长腿，光着白皙细腻的脚丫，发着地毯，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一刻，我仿佛开了自瞄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脚部。


    等回过神，她已经走到桌子边了。


    江稚背对着我，貌似没有留意到我刚才冒昧的目光，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我买回来的食材。


    看了眼被开膛破肚的死鱼，她对我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做饭吧，下午我再看你们公司的资料。”


    我嗯了一声，拎着塑料袋走进了厨房。


    一个小时后，我把所有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


    一盘烧茄子，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盆现炖的鱼汤。


    我脱下从家里带来的，暂时充当围裙的一件旧衣服，对正戴着耳机，看电脑的江稚呼唤道：“江博士，按照您的要求，都做好了。”


    大概是工作太专心，再加上戴着耳机，她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看。


    我有些无奈，当然也有想看看她在干什么的好奇，走到了她面前。


    感觉到上半身被一道阴影笼罩，江稚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合上笔记本电脑盖，眼神莫名的心虚。


    其实，我刚才看到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在工作，而是在打游戏！


    还是老掉牙的植物大战僵尸！


    几秒后，江稚恢复了往日的镇静，摘下耳机问道：“有什么事？”


    我瞥了眼被她扣上的笔记本，回答道：“放好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对了，你下次玩的时候，记得不要把向日葵放在前排，会暴毙的。”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江稚又破防了，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连说话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刚才偷看我电脑！”


    “你亮度调那么大，肯定能看见啊。”


    “……”


    她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起身，穿鞋，然后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走到一边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向我问道：“对了，你准备了几份碗筷？”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如实地回答说：“为了保险起见，我多准备了两份，您是有其他朋友要来吗？”


    她指了指我，一脸平淡的说道：“一会儿你陪我吃。”


    “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下班了吧？”


    我点点头：“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倒是下班了……”


    “好歹都是你做的，如果光我一个人吃的话倒是显得不近人情了。”


    ……


    一分钟后，我和江稚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摆着一碗米饭。


    餐具我来之前从购物中心买的，知道这家伙有洁癖，特意在厨房洗了好几遍。


    我递给她一双筷子，嘴里刚喊出江博士三个字，就意识到不妙，连忙改口道：“江稚，你的筷子。”


    不出所料，一听到我喊博士，这家伙眉头隐隐有皱在一起的趋势，好在我及时改口。


    午饭和昨天晚上一样，很安静。


    大概吃到一半的时候，江稚冷不丁的开口道：“刚才你们领导跟你打电话了吗？”


    我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嗯，林总让我继续负责这次洽谈，并照顾您的生活。”


    她顿了顿，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许久，才很含蓄的说道：“其实，当时我也在听。”


    她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我，明明一脸平淡，可语气却带着质问的意思：“你是想主动退出这个项目吗？”


    几乎是瞬间，我想起先前和林岚通话的具体过程，忙解释道：“没有，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想呛呛她，没别的意思……”


    不知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紧张，有种小时候逃课被老妈当场捉住的感觉。


    听完我的解释，江稚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去了。


    半个小时后。


    我收拾好桌子和餐具，便带着公文包来到正在电脑前打字的江稚面前，问道：“关于‘森塔’代理权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稍等一会儿。”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摘下眼镜，抬眸看我，问道：“你们公司的资料带来了吗？”


    闻言，我知道要开始工作了，点点头：“嗯，所有资料都带来了，还有一些正在建设中或者施行中的工程也带了过来。”


    照理来说，公司其实是没必要将所有资料都带过来，只需要把明面上的一些信息带来就可以了。


    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是我们公司求着人家合作，为了让江稚以及她背后的科研小组彻底了解我们的能力，并感受到诚意，这样做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带来了纸质版和电子版，您想看哪种？”


    说完，我打开公文包，把资料放到了江稚的桌面上，没想到后者却打了个哈欠，有些惬意的靠在椅子上，说出了我从业多年第一次听到的要求：“我这几天看电脑眼睛有点累，所以就麻烦你了。”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念一遍吗？”


    “嗯。”


    我又问道：“全部？”


    “嗯。”


    “……”


    我沉默了，看着桌子上的纸质文件，来之前粗略看过了，足足有28页，每页都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要是让人全部念下来，就算一刻都不停下，保底也得两天。


    没等我抗议，江稚就率先开口了，她指了指眼睛，解释道：“我现在的眼睛已经很累了，还得腾出时间来处理分内的工作，没多少时间。”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们公司没有多大的兴趣，仅仅闲着无聊而已。”


    我这女人被堵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反驳。


    而且，不知为何，当听到她眼睛不舒服的时候，我下意识联想到昨天晚上从她桌子上看到胃药，心里很不是滋味，问道：“……是因为经常在实验室弄得？”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看向我的眼眸多了几分光彩，好几秒后才点头，回答道：“都是小毛病，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我有一种预感，哪怕自己有机会说服她看公司的资料也不会去这样做，自从昨晚在医院见到安全感那么低下的江稚，我实在是不忍心再见她熬夜工作。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在阳台的座位上为您介绍公司的情况吧……外面的空气会好一些，地方也更大。”


    她嗯了一声，在这种小事上，还是愿意听我的建议。


    来到阳台，我坐在椅子上，对她说道：“我稍微总结一下重要的信息吧，尽量在今天下午说完。”


    没想到她却摇摇头，很随意的说道：“我这个人比较听详细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落下，从第一页念就行了。”


    我在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句，嘴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按照她的要求，开始认真的念起了手上的资料。


    阅读时间很消耗时间的事情，大概念到第6页时，天边已经被夕阳染红了。


    我和江稚位于酒店18层的阳台，看到的景色自然比平时更加清晰，天空仿佛熊熊燃烧的火海，美的动人，一缕缕落日余晖倾斜在阳台，落在了我们两个身上。


    趁着喝水润嗓子的间隙，我偷偷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江稚，她坐在躺椅上，侧对着我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合上电脑，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桌面上，双腿很矜持的叠放在一起。


    黄昏的风不是很热，却吹乱了她的秀发。


    此情此景，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下。


    大概是耳边没有传来念资料的声音，江稚转过身，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道：“温专员，怎么不念了？”


    长时间的念字已经让我的嗓子有些沙哑了，面对她的疑问，我直接反问道：“江博士，您真的有在认真听吗？”


    江稚嗯了一声，平淡如水的盯着我，回答道：“在听，关键信息我都记住了。”


    “那我们公司成立的时间，还有董事长的名字是什么？”


    她没想到我会直接询问，有点类似于没背课文被老师提问到的样子，微红着脸，理不直气也不壮的回答道：“这些信息都不是关键信息。”


    “那您觉得什么是关键信息？”


    “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辛辛苦苦念了这么久，这家伙压根就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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