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纪元963年6月


    “洛斯，这边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特殊犯人，如果有一天不见了，不用在意他们去哪，是生还是死，上头自有定夺……”


    洛斯是刚上任的新典狱长，听闻此言，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很快又恢复沉默坚毅。


    他只是应声下，“好的，我明白了阿拉科·克尔白长官。”


    被称作阿拉科长官的男人，走在洛斯前面，明显比他魁梧许多。


    阿拉科似乎听出洛斯话语中的迟疑，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一眼前方被关押的犯人，又听到新来的菜鸟似乎有所不满？


    在阿拉科看来这就是空有一腔热血，双眸炯炯有神的小朋友。


    阿拉科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黑着一张脸，就像是盯紧猎物的黑豹，他伸出手悬在空中。


    洛斯这一次不再掩饰他的皱眉，却一步不退，警惕地看着他，得体的军装让他更加威严结实，而故作刚毅的表情和松软的棕发，却让他略显青涩。


    阿拉科的手悬在空中，不到一秒变重重地拍向洛斯，他一巴掌呼在洛斯的头上，随后放肆的揉搓洛斯的头发，“不要叫长官，叫兄长大人！我是你二哥！”


    “怎么回事！出来上个班连兄长大人都不会叫了！”


    “呃！我都说我会叫了！别在这里……”洛斯站直僵硬，硬的像钢板，脖颈不自觉的泛红，周围是低头交谈的士兵们，显然没把这个新上任的长官放在眼里，而哥哥的举动又一次将他当做小孩。


    洛斯·克尔白，是克尔白家族排行老十四是幺弟，克尔白家族与那查勒世世代代看管监狱——失落之庭。


    今年轮到克尔白家族，接手那查勒家族留下的烂摊子，而刚成年的洛斯便自告奋勇的接下这个任务。


    “我为你感到骄傲洛斯，庭中的规律在家里已经过了一遍，只是再次警醒。”


    “失落之庭与不同监狱不同，这里的犯人他们没有任何出去的机会，也不需要劳改。”阿拉科看着一片狼藉的监狱与制度说出那句话。


    “因为他们是作为‘替罪羊’。”


    “就像那查勒家族那样，将替罪羊高价卖出修改密案从中获取资源，最后留下这个烂摊子给我们家族……该死！这一次，他火急火燎的交给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可不像以前啊……”


    “你知道的……在圣域中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真的很多，别想着他们安分守己。”


    “或许某一天他们一个‘不小心’犯了事，而这些‘替罪羊们’的作用……不用我多说了吧……洛斯？你在听吗？”阿拉科停下脚步，发现洛斯神情复杂地蹲在地上，盯着某处牢笼。


    牢笼中的女人失去生机，毫无知觉地已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她并没有死亡她始终睁着眼，就算被士兵们羞辱扯掉衣服，尖叫抵抗她也睁着眼，可是……哪又能改变什么？就连现在她只是躺着，衣不蔽体。


    “洛斯，走吧这是我们决定不了的，我们的权限仅仅之后看住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将他们放出来……”


    “……”


    “长官……我”


    “洛斯，作为哥哥我还提醒你少管这些事，以及不要相信监狱里任何一位犯人的话。”


    洛斯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身上厚重的外套脱下，遮住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始终没有反应，似乎不管怎么触碰，习以为常。


    洛斯站起身，他只是望了深不见底的失落之庭，再次跟上哥哥们的步伐。


    而这一切穿过牢笼的束缚被她看在眼中，蓬头垢面的她靠在墙壁，藏匿在黑发中的红瞳注视着所有经过。


    从几天前，地上那女人的悲惨经历，到刚才不久新上任的典狱长。


    ……


    ……


    “冬嘞个孬娃，屁奇嘞（脏话）”监狱的犯人正在友好地问候典狱长的屁股，问有没有被开发。


    洛斯熟视无睹地走过，留下骂骂咧咧的犯人，不禁叹气。


    失落之庭每五年交换一次继承权，这里……就像哥哥说的那样，这是上一代查勒家族接手的成果，没有素质的犯人、没有规矩的士兵，这样的烂摊子要留给克尔白家族。


    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啊，这里……


    洛斯看向昨天那衣不蔽体的女人，她没有感激，像恶鬼一般怒视洛斯，他被盯着有些发毛。


    好人……没有好报。不行，别总像个小孩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继续前进吧……


    洛斯公事公办检查监狱，他抬起脚刚要起步，一只软绵绵的手握住他的脚腕，险些没摔死他。


    “……好饿。”她说着，“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能不能……”


    “你这个脏东西！别用你的手碰他！”


    暴怒的是身后的士兵，他跳起来身上的钥匙叮当作响，然后重重的踩在那只手上。


    那位士兵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脏死了，难怪没有士兵碰你。”


    “……松脚。”洛斯没有回头，背对他们，只是这么说。


    “长官！这个女人太恶心了！她怎么敢碰你尊贵的脚腕。”


    “我说了……松脚。”


    “啧。”士兵不情不愿地把脚松开，洛斯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蓬头垢面的人，而这一眼让他失神很久。


    因为她也在看他，她看起来很年轻，虽然没有打理头发，头发几乎是成爆炸状，身上脏兮兮的穿着粗布衣。


    但是那一双眼睛，犹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明澈透亮，无辜中却又带着点无所适从，但双眸中透露着不解，正感激地凝视洛斯。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看上去那么可怜。不，我不该想这么多，洛斯急忙收回心绪。


    “饭……会有的。”他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


    ……


    ……


    黑夜凝风，月黑风高。一天过去了。


    “冬嘞个孬娃，屁奇嘞（脏话）”


    那位囚犯又一次友好的问候典狱长的屁股。


    这一次洛斯的表情有点难看。


    并不是这句脏话，而是夜晚的加班，最近圣域暗流涌动，就连失落之庭也受牵连。


    他不知道哥哥们会怎么应付，可就算这样……哥哥们也从不让洛斯插手圣域的事物。


    洛斯又一次不知不觉，走到昨天绊他的那个女人的地方。还未靠近宛如饿虎扑食的影子横冲直撞地扑向他，最后被牢笼阻碍。


    她双手紧握栏杆眼神渴求无比，紧紧地盯着洛斯……手中的饭盒。


    呃……


    洛斯只是将饭盒放在牢笼可触及的地上，准备离开却沙哑的声音被叫住。


    “长官……你……是给我的吗·”


    “嗯。”


    “那……你怎么办……你会不会饿……”


    “……”洛斯一时之间无法回应。


    他不缺食物，显而易见的答案，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次回头，那人的脸干净许多，再也不是蓬头垢面，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在这种条件下，也能看出她端庄秀丽。如果精细打理一番，一定是某个好人家的女儿。


    正因如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斯再次走开，毕竟这只是工作，可离开之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向那个女人。


    她水灵的双眸悲伤地注视洛斯，无力的双手似乎连饭盒都拿不稳，轻微地抖动。她很纠结不停的抬头看着洛斯，又低头看向饭盒。


    洛斯只是用余光看见。


    一个女人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用手抓着食物拼命地往嘴塞，时不时的捂住眼睛，撇去泪水。


    该走了……


    洛斯使用机关，关上大门，带走最后最后一丝光明。


    沉重的钥匙声，从暗处传来，醉醺醺的酒鬼带着酒气熏得人反胃，他满嘴烂牙开口道，“呦……小妞你不长挺好看的吗！”


    昨天那个愤愤不平的士兵，今天如约而至，“啧啧，你还很聪明？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还让小爷我没发现。”


    他习以为性将手伸进栏杆，扣住女人的下巴，轻佻地端详一番，“虽然不是上等货，但应急的时候……也算勉强能用吧。”


    “哦呦！还挺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你旁边那个女人被兄弟们‘招待’的侍候你一直看在眼里对吧！是不是很羡慕？”士兵嘿嘿一笑，“别急，今天轮到你了。”


    啐——


    那个女人仰起头，毫不留情地啐了士兵。


    士兵愣了一会，不敢相信地触碰脸上的唾液，当他发现这个贱人真的敢这么做！愤怒涌上心头，他一只手粗暴地将女人的头砸向栏杆。


    她没有出声，沉默着。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子！”士兵见状更是恼火伸手去扯她的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自己洗干净，三番五次地接近我们的典狱长，你不会以为她能救你！失落之庭的规律！由老子来定！”


    豪言壮语刚刚放出，下一秒他的后颈也被人提起，随后被重重地丢在门上。


    洛斯出现了，他并未走远。他忽然想起他就这么一个饭盒，准备回监狱的时候，却看见这一幕。


    洛斯面色阴沉，环视周围的士兵们，从刚才到现在，又或者是以前，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更让洛斯心寒的是其他士兵早已司空见惯，早已习以为常。他拉低帽檐遮住眼睛，他要控制情绪，但急促的步伐已经暴露他的怒火与憎恶。


    “等……等，一下长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过来。”洛斯没有立即出手，他叫过另外一名士兵。


    “到！长官！”士兵僵硬地小跑上前。


    “违背失落之庭制度的士兵如何处置？”洛斯开口。


    “这……”


    “……”


    “连最基础的规矩都记不起来吗！”他没有再斥责，干脆地抽出腰间的□□，将枪口对准地上士兵的脑袋。


    “庭训第十一条：凡将校士卒，非奉上命，不得私设刑狱。违者依律就地处决……而你，多次违反纪律，作为典狱长我有权利处置你。”


    要杀了他吗……不，那样会被那查勒家族借题发挥，但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


    洛斯握紧枪柄将枪口向下移动对准士兵的□□，应声开枪，血肉横飞，哀声遍地。


    果断收枪，他环视周围僵硬不可置信地士兵们，说出他最想说的话。


    “各位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士兵。”


    “现在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克尔白家族的成员，就得按我的指令执行命令，遵守庭中制度。”


    “若有违背者……”他看向地上蜷缩呻吟的士兵，再次开口，“我向你们保证下场比他还要惨……”


    “听明白了吗！”


    “是！长官！”这一次士兵们齐声应答，不敢怠慢。


    “带他去止血。”洛斯发下最后的命令，他收回枪时，其实指尖不经意地颤抖，老实说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嗯……效果还不错，而且有点酷……


    咳、他轻咳一声，有点小得意，而随即感到一股炙热的视线，他回头望去。


    她也正看着他，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没有因为地上的血液和破碎的肉沫，而退后她抵着铁栏，一动不动。


    而洛斯只是拉低帽檐，处理完后事走近她的牢笼蹲下身回收自己的饭盒，或许是因为她的视线太过强烈，让洛斯走路时差一点同手头脚。


    许久……她松开握住栏杆的手，走进水池，用清水洗干净自己的皮肤，她盯着水中的倒影若有所思。


    在推开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他听见水声，那个女人在洗脸？


    他还是忍不住偷偷侧头。


    倒吸一口凉气。


    她呆滞的红瞳麻木无光，眼球充血凸起，十指深深地掐进脸颊，发狠似揉搓皮肉，眼睑被扯得变形，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这个动作，并不是对着水池，而是……对着监狱大门。


    侧头。


    看着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