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子的初恋(二)

作品:《古代爱情故事(短篇)

    被废的第三天,柳明滟离开了东宫。


    李景珩站在东宫最高的朝露台上,看着那辆装着柳明滟和她三年生活痕迹的马车从东宫偏门出去,沿着街道越行越快,最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处。一阵凉风迎面吹过,李景珩看向天幕,天高云淡,夏天要过去了。


    她真的走了。


    李景珩本以为柳明滟走了之后,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就会停止,“滟滟”这个名字就能从自己的脑海里消失。


    可惜,事与愿违。


    李景珩命人去监视柳明滟和柳家的一举一动,再事无巨细地禀报自己。


    “……柳相公卯时出门上朝……柳明京辰时出门去国子监听学……柳明扬午时出门去南安侯府赴诗会……”


    一连数月,柳明滟一直居家未出,就在李景珩以为她回柳家也不过和当时在东宫一样,每日窝在屋里看闲书度日时,派去监视的人匆忙进来禀报:“殿下,柳家有冰人上门,说是求娶柳家姑娘!”


    李景珩手中的朱笔猛地被他捏断成两截,他冷冷出声:“哪家?”


    “是……是南安侯府的四公子赵钦。据传,那位四公子与太……与废太子妃早年就是相识,一直未娶亲……”


    李景珩想过柳明滟会再嫁,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两家已定亲,但担心京中流言,打算把废太子妃送到穹州,那里有南安侯的祖宅,等开春,就在那里完婚。”


    “什么时候送?”


    “……柳家的马车已经出城了。”


    等李景珩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奔向城外的马背上了。


    李景珩一眼就认出了柳家的马车,因为柳明滟喜欢碧色,她使用的一应事物都是碧色的,碧色的纱衣,碧色的帷幔,碧色的车帘……


    李景珩纵马横在马车前,然后跳下马掀开车帘,把车里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柳明滟拽了下来。


    “太子殿下?!”


    李景珩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柳明滟扔上自己的马背,然后跨上马,疾驰而去。


    李景珩没有把柳明滟带回东宫,而是把她带到城外皇家庄园里自己的一处私宅。


    李景珩粗蛮地把柳明滟从马上抱下来,听着她在耳边不停地喊“殿下”,心里却是莫名地畅快。他从东宫赶来的一路上心慌意乱,眼下,也该轮到她慌了。


    宅子里的仆从都低着头,任由李景珩把惊呼挣扎的柳明滟抱进宅内深处的一间屋室。


    柳明滟被扔到屋内的床榻上,她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又看看李景珩,脸上的忐忑和不安一如三年前李景珩在洞房花烛下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李景珩没有回答她,只面无表情地说:“你在这里住几日,别乱跑。”说完,转身便走。


    柳明滟却猛地从床上跳下,不管不顾地往屋门的方向跑,却被李景成毫不费力地抓住手腕:“孤说了,别乱跑。”


    “李景珩!”柳明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也是第一次没有避开视线直接与他对视,眼睛通红,泪水盈盈,似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你把我赶出去,又把我抓回来……李景珩,你怎么能这么坏!”


    “孤是太子。”李景珩看着柳明滟,看着她因怒气而红彤彤的脸,泪光迷离的眼,微微颤抖的樱唇,他忍不住喉头动了动,偏头移开目光,“你要听话。”


    “我不!”柳明滟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你管不了我,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与其他男人成亲吗?”李景珩冷笑,抓着柳明滟手腕的力气更大了,“孤不许!”


    柳明滟怔怔地看着李景珩,忽然对他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你凭什么不许?就因为你是太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是天子也管不着!……嗬,钦哥哥说了,等我们在穹州成婚后,会带我出海看日出日落,会陪我去抓比城门还大的巨龟,还会教我去掏龟甲里的珍珠……唔!”


    李景珩用自己的嘴堵住了柳明滟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再听她谈论其他男人,她本就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被压在床榻上的柳明滟哭喊尖叫着,李景珩知道她害怕极了,理智逼着他停下来。他喘息着,看向身下的泪人,伸手想替她把眼泪擦干净,但她的眼睛就像是泉眼,泪水不住地涌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滟滟,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柳明滟哭到半夜,终于哭累了,抱着自己在床角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迷迷糊糊地晕睡过去。


    李景珩替柳明滟盖好被褥,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睫上挂着的一滴泪珠,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歉疚道:“滟滟,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李景珩知道柳家和南安侯府会来向自己要人,早早地就闭门不见。皇帝向李景珩问起这事,他只说不知,东宫可以任凭搜查。


    李景珩拿准了他们没有证据,也找不到柳明滟,如今正是削藩的节骨眼上,皇帝也不会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李景珩每隔两日,就会去城外的那处私宅看一看柳明滟。大多时候,李景珩都是站在暗处,远远地看她一眼,看她是否有好好吃饭,是否有心情看书,是否喜欢院里的那处荷塘……


    七路藩王起兵造反,是李景珩和皇帝早就料到的,他们父子谋划了一年,终于等到了藩王按耐不住,等到了师出有名的这日。


    李景珩在朝堂上自请带兵前去平叛,皇帝同意了,并当着满朝文武许诺,等他凯旋还朝时,就让他监国——这无异于告诉天下人,平叛后,他就是无可置疑的下一任君王。


    出发前,李景珩又去见了柳明滟一面,这次,他没躲在暗处,而是走到她面前:“滟滟,我要出京了。短则数月,多则……也许两三年,也许就回不来了。我走后,会派人送你回柳家,你就在家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柳明滟没有说话。


    “滟滟,如果我命大回来了,你继续当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柳明滟还是没有说话。


    “滟滟,如果你不喜欢当太子妃,那再等等,当我的皇后,好不好?”


    柳明滟抬起头,看向李景珩:“我不要当太子妃,我也不要当皇后。如果你死了,不回来了,我就去嫁人,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我就……”


    李景珩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明滟:“如果我活着回来了,滟滟,你就怎样?”


    柳明滟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用力地戳到李景成的胸口上,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我就用刀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这个坏人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滟滟,”李景珩抱住柳明滟,欢喜至极,“你挖吧,我的心不管是黑的还是红的,里面装的都是你。只要你愿意等我回来,挖心剖肝,都随你高兴。”


    “李景珩,你这个坏人,”柳明滟在李景珩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么坏,肯定不会早死的……”


    李景珩低下头,吻着柳明滟的眼角、鼻尖、唇瓣。这一次她依然在哭,但没有反抗,只是嘴里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像是要把他的名字刻进骨子里:“李景珩,李景珩,李景珩……”


    柳明滟睡着了,眉头依然皱着。李景珩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像是许下了一个承诺。


    “滟滟,等我。”


    平叛这一仗比李景珩和皇帝预想的更加艰难,七路藩王中五路与李景珩的主力对战,其他两路绕开李景珩,北上直逼京城。本来守卫如铁桶一样的京城,却因南安侯与叛军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皇帝带着皇后和嫔妃弃城而逃,宫禁被屠,血流成河。


    李景珩在离京时,就命人将柳明滟送回柳家,本以为她与家人待在一块会更安全,却不料叛军破城,京中不愿向叛军屈节的官员,皆被杀害,其中就包括礼部侍郎柳丞和他的家人。


    半年后,皇帝在逃亡路上病薨,军营中的李景珩成为新帝。他继续对抗五路叛军,并让塞北大军分兵北下,重新夺回了京城。


    三年后,七路叛军剿杀殆尽,李景珩以皇帝的身份回到了满目疮痍的京城。


    物是人非,斯人已逝。


    李景珩将南安侯府满门屠尽,并挂于城门曝尸三日,但南安侯的四子赵钦却始终下落不明。传言,当年柳丞因不降全家被杀,赵钦用一个女囚换下柳明滟,并把她带离了京城。


    李景珩下令全国通缉赵钦,就算他死了,化成了灰,也要把他找出来。但赵钦就像是泥牛入海,全国上下搜捕了五年,都毫无消息。


    五年的休养生息,战争的疮痍也渐渐恢复,那场血腥的杀伐混乱就像是一场噩梦,在人们的记忆里慢慢淡忘了。朝臣上奏要李景珩立后选妃,绵延皇家子嗣。


    李景珩准了,但只选妃,不立后。


    四位妃嫔都是李景珩自己挑的。她们或是随他征战的功勋之后,或是如今朝堂上肱股之臣的亲眷,或是戍边大将的族亲,或是豪门望族的嫡女,每一个都有着完美的出身,每一个都对李景珩巩固手中的权力大有裨益。


    李景珩对后宫雨露均沾,没有格外宠幸的,也没有故意冷落的,唯一一次在后宫大发脾气,是淑妃穿着碧色的纱裙,在开满荷花的御池边跳舞。


    李景珩喜欢碧色,喜欢去御池看荷花,是整座宫城里公开的秘密。


    女为悦己者容,淑妃为了讨好皇帝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却触到了李景珩的逆鳞。李景珩在荷花间看到碧色衣裙的那一瞬,脸上的神情由惊喜转为震怒。


    淑妃被褫夺封号,降为才人,禁足宫中省过。


    从此,宫中妃嫔轻易不敢靠近御池,也不敢碰任何碧色的东西。


    嗯,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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