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燃烧玫瑰

作品:《乱麻里摘花[出租屋]

    “我真的很讨厌吵架。”郑策埋着头说。


    “但是你说的,想吵就吵……”


    “嗯我说的,但你得练。”


    骆远方看着远处黑洞洞的巷口,轻声说。


    “有事没事跟骆淇去麻将馆啊,菜市场啊,多走走,学学人是怎么吵的。”


    怀里的人拱了下,像是在擦眼泪,郑策脑袋使劲压在骆远方胸口,闷声说:“可能是生理期到了,激素紊乱,才这么一惊一乍的。”


    “哎呦。”


    骆远方一听,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一只手在郑策背后摩挲。


    “那你还出来买醋,走,我们回去,外面太冷了。”


    “骆远方,我以前不这样。”郑策说,“我是不是很麻烦?”


    “哪有?”


    骆远方不在意道:“别压了,眼睛没给你压坏,我胸肌给压没了。”


    “你是不是有腹肌?江蔚云捏过的。”郑策忽然说,还带着鼻音。


    “啊……”骆远方迟疑了瞬。


    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回答。


    “我能捏捏么?”


    郑策眼角还挂着水儿,仰头看他。


    果然。


    “……”


    骆远方最后妥协,就义般屈辱地闭上眼睛,展开双臂。


    “你来吧。”


    *


    第二天上学,一二九的氛围被一股的东方神秘力量吃干抹净。


    在极端放飞和极端学习之间收放自如,这就是群体的力量。


    埋头苦读久了,会又没精神又想吐,跟长途颠簸一天一夜似的,没有胃口。


    晚自习上,全班弥漫一股浓重的风油精味儿,层层叠加,双效防护。


    高三生们再一次展现,在身体困倦的时候,意志力会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这让郑策有种自杀式学习的错觉。


    仿佛一二九晚会是她上辈子弥留的记忆。


    冬天,穿上棉袄没一周,袖口和课桌亲密接触的地方就会变得黢黑。


    郑策说这是她努力过的证明,骆远方提醒,江蔚云从来没认真读过书,袖口也是脏的……


    郑策抿抿唇不和他计较,默默带上非常不酷的袖套。


    像个老妈子了现在……


    不错的是,安城北的学习状态也越来越投入。还时不时转身问郑策错题,郑策便直接将试卷递给他。


    为了防止草稿纸丢失从而看不懂解题步骤,郑策试卷上密密麻麻全是每道题的解析过程。


    像个压缩饼干,啥玩意儿都往上写。


    远看毕加索会以为是同门的程度。


    但是学霸们认证过,过程相当清晰。


    安城北接过试卷,像是对待刚出土的文物,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去分析。


    安城北看懂后又会惯性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接着抽风将试卷一巴掌拍在骆远方课桌上,嘿嘿两声,朗声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


    嘿嘿嘿……


    骆远方:……


    脑子有病。


    冬至这天骆淇包了饺子,四个小孩儿一人一坨面团,捏出一个个孽畜模样。


    就这样貌,成精了被孙悟空打死,唐僧二话都不会多说,直接授予终身成就奖。


    挽救市容市貌奖。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筑窝。”


    骆淇把热乎乎的饺子摆上桌,招呼着骆远方把饭桌往太阳底下挪。


    老年人肚子里全是各种杂七杂八的话,骆淇高兴地念叨:


    “红萝卜,咪咪甜,看着看着要过年。”


    也是她的存在,让这些节日在郑策心里有了实感。


    *


    放寒假那天,骆远方要去医院复查眼睛,需要先走一步,说是惯例,没必要担心的,非不让郑策跟着。


    于是等郑策磨磨蹭蹭走出教学楼时,天色已经灰暗。


    从高三校区出校,需要走很长一段下坡路,路上灯光很暗。


    郑策今天不用帮骆远方照明,这才反应过来,很久没一个人走了。


    临近过年,大街上没什么人。要么都搬去大城市团圆,要么都回乡下老家热闹,这样中不溜的小镇这几天会格外安静。


    大概得等正月十五才会热闹起来。


    小学门口的金店还开着灯,郑策想到之前周全和家里关系貌似不是很好,走进去问要不要去骆家吃饭。


    但一开门,就遇见了久违的一个人。


    渣。


    “别那么多废话,收不收?”韩忠夏一拳头砸在玻璃柜上,引发一连串叮铃哐啷。


    “痛快点。”


    店内的几人都立时站起来,周全蹙眉盯着他:“你给老子注意点儿。”


    随着郑策把门打开,冷空气一拥而入,屋内几人都朝她看过来。


    而郑策的目光却锁定在韩忠夏手里的金镯子上。


    她慢慢将门在背后关上。


    “什么时候拿走的?”


    “郑策?”周全喊了声。


    紧接着他背后门帘一动,宋乐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几张牌,也惊讶地看着她。


    宋乐洋和郑策眼神交汇,他偏头指了指韩忠夏手里的东西。郑策微微点头。


    然后,褚铭淡淡说了声,“周全,今天提前打烊。”


    周全应了声,堵在门口站着。


    “你,你,他是怎么回事?”


    韩忠夏被宋乐洋揍过一顿,没想到还能碰见,结巴道。


    “我们老大,伸张正义。”


    周全把门边的“营业中木牌”掉个个儿。


    韩忠夏有些慌了,急道:“你,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抢劫吗!”


    “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郑策说。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上面刻了我妈的名字。”


    “……”


    之前因为害怕回忆,和妈妈有关的东西郑策从来没打开过。


    也理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弄丢的了。


    “你上回拿了我们家金佛,用这个抵了两清!”


    韩忠夏立马换口风。


    “谁放屁了?怎么这么臭呢。”周全伸手在鼻前扇风。


    “你骂谁呢?”韩忠夏拔高声音,作势要走。


    “让你走了吗?”


    周全一巴掌拍在他胸口,“喊,再喊大声点儿。”


    “老婆,老婆!”


    韩忠夏果然越喊越大声,只不过,这称呼……


    他伸长脖子往玻璃门外望,“报警,报警啊!”


    被一年过中旬的油腻老男人怼着脸叫老婆,这把周全给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但路过的宋熙却根本没察觉。


    宋乐洋懒得费口舌,当然他从来不用多费口舌。


    他个子比这里所有人都高,拎着韩忠夏领口就要把他提起来。


    然后,一把把那手镯抢过来,一看,内壁果然刻着姐姐的名字。


    他这动作直接让韩忠夏到手的鸭子飞了。


    韩忠夏心里不平衡,一下子喊出来,音高直逼海豚音。


    “还我!”


    这下宋熙总算转过头。


    一转头就看见自家老公跟个鹌鹑一样,被弟弟提在手里。


    她很明显地犹豫了下,才推门而入。


    而她这犹豫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包括韩忠夏。


    辱骂的话在她进门的瞬间就席卷而出。


    宋熙脸色苍白,垂眸看了眼宋乐洋手里的镯子,任凭韩忠夏破口大骂。


    当着一屋子外人的面。


    “你他妈还有良心吗?我这儿抠抠搜搜是为了养猪吗?这哑巴不是你家的人吗!”


    韩忠夏满脸胀红,“宋熙你进来看热闹了是吧?把我们拉开!日子是不想过了吗!”


    一个问句堆一个问句,貌似是把所有答案和选择权都交给宋熙手里,实则却是韩忠夏占着上风。


    “算了吧。”


    忽然,宋熙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里。


    过于冷静清醒,甚至带着颓丧的调子,让韩忠夏也楞了下。


    “你今早把俊生拖到马路上打,我就想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宋熙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算了吧韩忠夏。”


    她眼眶里却包着泪水,恨恨地看向那个镯子,几乎是叹着气说出最后一句。


    “要点脸。”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宋熙。她单薄的身体在抑制不住颤抖,眼眶里的泪水却一滴没有落下。她胸口不住起伏,抬眼间,看过去的眼神却像破开层层迷雾,亮了起来。


    她在亲手撕碎幻梦。


    这时,玻璃门被猛然推开,骆淇大步闯进来,一抬手将郑策护在身后,对那两口子喊:


    “你们又要干什么!你们能不能放过这个孩子!”


    骆淇老了,微微驼背,个子缩水,郑策比她高出好些,却被稳稳挡在身后。


    她怔了瞬。


    骆远方不知何时也站在她身边,垂在身侧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


    五岁的时候,大人们总说郑策老成得很,双手叉腰就告诉同龄的小孩圣诞老人都是骗人的。


    每次看少儿频道都满脸严肃,跟开什么重大秘密的会议似的。


    十岁那年,郑策第一次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大电影。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去检查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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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脚垫,怕霍格沃兹送来的信错过了。


    毕竟她没有哈利那么受欢迎,送信的人粗心也可以理解。


    她现在快二十了,在骆淇身后,骆远方旁边,忽然像是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魔法。


    没理由的,偏心。


    像看见夜空里绽放的烟花,满眼都被照亮。


    像将头探出水面,空气灌进肺里,大口大口,非常畅快,毫不吝啬。


    最后,韩忠夏被周全给扔了出去,说他再闹,就报警诬陷他抢劫金店。


    但郑策还是将手镯送给了宋熙,希望她能继续勇敢。


    三人本来潇洒离去,骆淇忽然闻到房间里的油烟味,果断留下,主动帮金店里一群小伙子煮冒菜。


    骆远方和郑策才溜达着离开。


    这是专门给他们留出空间呢。


    走了一会儿,郑策捏捏骆远方的手。


    “别这么沉重,一个镯子,没什么事。”


    “我不是想这个。”


    “那你想什么?”


    骆远方按了下她胳膊,咽咽喉咙,貌似很紧张。


    “你在这儿等下我。”


    郑策一头雾水被丢在没人的广场,四周空旷而寂静。她想叫骆远方走慢点,没来得及,骆远方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天空渐暗,是深蓝色,世界模糊,像沉入海底的古老遗址。


    郑策愣愣盯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那边似有火光微闪。


    郑策眨了眨眼。


    是骆远方滑着他的长板。


    他鞋底像是涂了什么东西,一触地便会溅出火光,银亮,火红。


    像一束流星,破开黑夜,拖着短短的尾巴,向她奔赴。


    背景能隐约看见干枯树枝上零星挂着的几片树叶。


    枝丫的形状在黑夜里遒劲有力,向将暗未暗的天空攀援。


    “你干嘛?”


    离得近了,郑策笑着问他。


    骆远方没回答。


    在三步远的位置,骆远方背在身后的手才露出来。


    然后他弯腰,将手里的东西伸到火光里。


    再起身,郑策看清了那是一束燃烧的玫瑰,在冷风里摇曳。


    呼吸一瞬间收紧。


    冷风里,郑策接过骆远方递来的玫瑰。脸被映得,不,被冻得通红。


    橙红火光以玫瑰做底,红得绚烂。


    以生命为燃料,玫瑰燃烧得壮烈,美得惊心。


    滑板停下,脚下火光消失,骆远方看着郑策,目光温柔:


    “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的?”


    “去柯言办公室偷看的个人信息。”


    骆远方接过燃烧殆尽的玫瑰花。


    “谁让你不说。”


    郑策被逗笑,他们俩还真是一对儿,查看对方生日的都这么“不择手段”。


    “这是怎么做到的?”


    火光只短短一瞬,郑策想去捏已然焦黑的花瓣,被骆远方一巴掌拍开。


    “烫。鞋底捆了个打火石。”


    骆远方去摘鞋上的套子,“玫瑰涂上酒精。”


    “第一次表演,刚还有点紧张。”


    他说:“因为不知道送你什么,就想到这个。”


    “谢谢。”郑策弯着眼睛,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今天去复查还好么?”


    “不好不坏,老样子。”


    看出骆远方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但郑策非聊:


    “上次去聆境光合,秦叠姐说夜盲症可能最后会瞎。”


    还直接将天聊死。


    没想到郑策这么直接,骆远方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没否认。


    郑策接着说:“随时要完蛋的感觉是不是比完蛋本身更糟糕?”


    “所以,你最好多黏着我。”


    郑策昂起头,高傲地说,“我已经跟秦叠请教过了,怎么跟盲人相处。有经验。”


    她接着上前一步抱住骆远方,轻声道:“不要怕。”


    说完要松开骆远方,却又被他忽然反按住。


    郑策心知肚明这家伙要掉小珍珠了。


    靠在他怀里没动。


    给跑马的男子汉一点面子吧。


    他们俩真是越来越水灵灵,说哭就哭。


    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


    过了一阵,郑策听见骆远方故作冷静的声音说:


    “本来是给你过生日的。怕你害怕麻烦,其他人我都没告诉……怎么,成这样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太好了吧。”


    郑策拍拍他的背,终于老成持重了一回。


    “嗯。”


    她语重心长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