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年了

作品:《乱麻里摘花[出租屋]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管你学不学习,眼睛一闭一睁。


    就要过年了。


    再接着,是一百天倒计时,三模四模,端午节清明节五一假,儿童节一过,就该接受审判了。


    “还有那么多假?”骆远方听到这儿眼睛一亮。


    “重点是你马上又要毕业了,孙zei!”骆淇一拍他脑袋。


    “过年这几天扫地,垃圾往里面扫,怎么教不听呢,把我们家财运都扫走了!”


    “诶诶诶。”


    骆远方被揪住耳朵,立马转换扫地的方向。


    “外婆!”


    骆乘光在阳台上喊,“你又把我裤子直接套衣架上,腰上都抻出肥肠圈了!”


    “想穿冻硬的牛仔裤,下回有本事自己洗!”


    骆淇吼回去。


    “屁要求一大堆。”


    “诶诶诶。”


    骆远方跟着被牵制住的耳朵移动,“你骂他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先放开!”


    “骆奶奶!新年快乐!”


    一声未平,一声又起。


    安城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门板几乎没起到任何隔音效果。


    “城北哥哥!新年快乐!”


    江蔚云也冲着大门喊。


    郑策正在辅导江蔚云作业,谁知道这小孩的嗓子也被练出来了。一大早被吼得一愣一愣。


    “哎哟。”郑策面露难色,战术性后仰。


    “哎!云朵儿新年快乐!”


    门外的人耳朵和嗓子都挺好。


    “骆哥新年快乐!策姐新年快乐!乘光新年快乐!”


    “快去给你城北哥哥开门,再这样下去,我快聋了。”


    郑策张嘴掏了掏耳朵,拍江蔚云胳膊。


    门一打开,安城北兴奋劲儿更浓。


    “奶奶,过年你们还坚守在牌桌上呢,我看楼下麻将桌的防风帘子都拉好了。”


    他熟门熟路将手上的礼包放饭桌上,背靠在墙角拐弯处开始摩擦。


    “骆哥,今年春节档有红海行动和唐人街探案二,有没有兴趣?”


    “你在干嘛?”


    骆远方警惕地看着安城北的怪异行为。


    像黑熊蹭树。


    但他这身板重量级……姑且算一只峨眉山的猴子。


    “痒。”安城北回答。


    “没手吗?”


    安城北幽怨看他一眼,“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想挠就能挠的。”


    “……”


    是的,过完年,这位弟弟终于也成年了。


    普天欢庆。


    其实只有他欢庆。


    “哎呀衣服穿厚了,挠不到。”


    安城北一脸欲.求不满,“要不你伸进来,帮我挠一下吧。”


    他背对着骆远方前进,说着就把衣服下摆捞起。


    “我才洗了澡,不会挠你一手油。”


    “你不说还好……我不挠。”


    骆远方嘴角抽了下。


    “放不了几天假就要回去补课,你假期安排得还怪满档。”


    柯言有言,什么是真正的悲剧?学生不想补课,老师不想上课,但是他们正月十五不到就要齐聚在教室里。


    这,就是真正的悲剧。


    “妈呀,大过年的你说什么鬼故事!”安城北嚷道。


    “呸呸呸,正月里不要乱说话!”骆淇神婆季节性限定再次出现。


    这个“鬼”字,当然在忌讳之列。


    骆淇继续念:“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骆远方你继续扫地……安城北你干嘛在我们厨房放屁!过几天灶王爷就要来了,给我们把灶神给崩走了你!”


    骆远方看了眼厨房里的两人,摇摇头,继续当清道夫。


    “谁的袜子?”


    骆远方从沙发底下扫出来一大堆东西,挨个念道。


    “还有骆淇之前的眼镜……我说呢,当时怎么突然换眼镜,原来是弄丢了找不到了?”


    骆远方蹲下去细数这一年不翼而飞的物件们。


    “我的碟子原来也在这儿,还有好多玻璃珠子……”


    屁股上长了刺,根本坐不住的江蔚云闻声又从房间里发射了出来。


    下午,骆淇带着四人浩浩荡荡去超市采购。


    路上有开着的店铺偶尔走出一人,端着塑料盆,将用过的热水泼在人行道上,瞬间蒸腾出浓白雾气。


    “过年还不收摊啊?”


    社牛骆淇跟他打招呼。


    店主笑眯眯撑着腰站在门边,“明天就走啦,今天最后一天。”


    过年这几天似乎有魔力,所有人都能对陌生人保持最大的善意。


    “新年快乐啊。”骆淇又说。


    几个小辈也跟着骆淇祝福。


    “叔叔新年快乐!”


    “诶新年好新年好,你们都新年好。”


    这个时间,街上没什么人,但超市却是人满为患。


    干果区堆了小山高的各色干货,咪咪虾条,紫皮糖,黄飞鸿花生,还有过年才舍得买的很贵的牛肉干……


    每个路过的人都要抓上两颗瓜子上尝一口,丢了一地的瓜子花生皮儿,踩上去嘎吱响。


    骆淇磕着手里的瓜子,问几个小辈,“年货想吃什么?”


    “砂糖橘!”


    江蔚云和骆乘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喊出口。


    “出息。”骆淇笑着去扯袋子。


    不需要猜,每年骆淇都会在正月里收获两只小黄人,今年看样子会收获四只。


    天黑后,客厅茶几上堆满各种零食,电视调到中央一套,几个人席地而坐准备干到凌晨。


    这便是大年三十的标配。


    老派又温馨的年味。


    骆淇抱着一个老式笔记本,鼻梁架上老花镜,用五笔输入法在电脑上打警察追小偷和青蛙跳荷叶的游戏。


    她说她今年的目标是把打字速度练出来。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吧。


    但人生无用的事多了去了,正是这些事才构成了每个鲜明又独特的人呢。骆淇强词夺理。


    一辈子需要按部就班学习,跟随大流高考,考研,考公,上班,结婚,生子,买房,买车,买奶粉……也正是这些所谓无用之事,让不同的人互相间有了区分。


    能将爱好发挥为本领最好,不能也没事。


    不需要出众,也无需目光,自己是表演者,也会是最投入的观众。


    唯一的观众。


    虽然这样说有点土,但敢为无益之用,值得为自己鼓掌。


    听完骆淇一边咬着下唇敲键盘,一边发表的哲理,几个人啪啪鼓掌。骆淇又笑着叫他们滚。


    电视机前,四个小辈刚好凑一桌斗地主,骆乘光和江蔚云把两眉来眼去的人隔开,避免出老千。


    一轮轮打下来,中间也不洗牌,每个人手上三四个炸弹,打得酣畅淋漓。


    春晚放到一半,骆淇咂咂嘴,“要我说还是之前的春晚好看,小品看得人乐得合不拢嘴都。”


    “俺叫魏淑芬~”


    江蔚云丢出一对二,扁着声音接上骆淇的话。


    “女,二十九,至今未婚~”


    骆远方丢出四个八。


    “挖个坑埋点儿土。”


    骆乘光丢出四个K。


    “数个一二三四五。”


    郑策直接双王炸,她目空一切地摇了摇手里的牌。


    “报单。”


    “你们这玩得太血腥了,全是炸碉堡的。”


    骆淇搂过去一眼,发现江蔚云手里还有俩炸弹。


    李谷一出来的时候,桌上的砂糖橘已经成了一堆砂糖橘子皮。


    江蔚云打个饱嗝,牌瘾发了,一拍桌,“再来!”


    好好的小辈就被这样祸害了……


    春晚主持人开始倒计时,郑策看着电视里移动的钟表指针,竟然有些激动。


    十。


    江蔚云丢出十二张顺子。


    九。


    骆乘光放下牌,单手拨开一颗砂糖橘,囫囵个直接放嘴里,盯着电视。


    八,


    七。


    骆淇摘下老花镜,走到窗边去望着漆黑的外面。


    六,


    五。


    郑策手机开始震动,一年时间不到,新认识的朋友们陆续发来祝福。


    四。


    窗外隐约开始想起烟花炸开的声响。


    三。


    几个斗地主的都停下来。郑策看见骆远方背后在搞什么小动作。


    二。


    骆远方伸手将什么东西插在电插座上。


    一。


    电视刺啦一声,在主持人喊出新年快乐的瞬间,画面收缩成一条白色光线,进而,周围一瞬间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屋外默契地升起无数烟花,在夜空炸开斑斓,照亮骆淇所站之处。


    江蔚云和骆远方大声喊着新年快乐。


    忽然,郑策被往后一拉,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唇靠了过来。


    短暂一瞬间。


    郑策听见骆远方在耳边说:“新年快乐。”


    郑策勾起唇角,对骆远方,也对所有人说:“新年快乐。”


    “过年好啊!”


    “同学们,又见面了,好像根本没放假一样呢。”


    柯言端着一本教辅,深吸两口气,哀怨地扫视一圈。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欢腾过后的荒诞与不真实,每个人眼神都是迷离的,飘忽的。


    柯言忽然把本子往讲台上一拍,瞬间换了个人似的,拍着手给九班的人打鸡血。


    “都打起精神来啊,年过完了,我们就只剩一百天时间了!以后,每天的值日生在前面黑板右下角开始写倒计时。时间不等人啊同学们!好了,来……”


    这心理素质,情绪转化之丝滑,之高妙。


    高三老师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学校可能也开始着急了,高三下学期的活动都变得多起来。


    除了百日誓师大会,还请了一些鸡汤大师来学校猛灌鸡汤。上回就是一个腰部以下截肢的人士来进行顽强教育,目的就是让这些好手好脚的学生彻底醒悟。


    各种会上,柯言为了留下纪念抓拍的照片也令人不敢恭维:


    调个色就能丧尸出街的学委;跑得虚影的白色衣衫青年;不知道什么角度,把好好的人给拍成朱元璋鞋拔子脸再现……


    她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课上展示。


    翻到被杨吟一巴掌拍倒的充气状元门,镜头里赫然出现一张大脸。


    是柯言同志的自拍。


    镜头里,柯言正张大嘴巴,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坍塌的状元门。


    柯言被自己的大头照和萎靡的状元门吓一跳,咳嗽一声,假装无事翻过。


    她接着说,这以后都是咱们班的回忆啊……


    九班的人看了就是说,老师,咱以后拍照能避着点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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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鸡汤是吃不完的,冷不防,自家班主任都能把自己那点陈年旧事搬出来。


    柯言在三模结束后,说她曾经复读了三年才考上现在这个大学。


    班里人表示:要么我们也复读?


    柯言甩过去一个眼刀,说哗众取宠的不要着急,待会儿就公布三模成绩。


    全班立马哑火。


    柯言接着说她并不后悔,也不自卑,高考不是终点,只是个起点而已。


    她之所以回老家教书,这个自已年轻时候一直想逃离的地方。并不是因为什么振兴家乡的崇高理想,仅仅是因为,她在外地读书四年,发现自己还是想家,想这里所喜欢的一切。


    正是因为这里粗粝的存在,留在自己身上的坑洼和痕迹,让她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


    九班同学一听,又懂了!


    个个屏气凝神,闭上双眼,手在空中胡乱一抓,像是虚空握住什么东西,再往自己身上一扔。


    “好运来,好运来,好运保佑我,我一定能考上一本……”


    柯言好险没被这群神童气死。


    老师们像是提前预谋好了。


    在高一高二的时候一直说最关键的一年,最关键的一学期,最关键的一节课……


    好像错过就会终生后悔的样子。


    但最后一学期都统一改了口供。


    又是说高考不是唯一一条路,又是说放平心态,咱们班的学生是他们教过最聪明的一届,就是太懒了而已。


    之前说“你们简直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像是放了个连环屁,又臭又响。


    “至于嘛,都快把我们哄成婴儿了……”安城北对此鄙夷。


    骆远方递给他一张纸,“……那你别哭。”


    “我这是感动!”安城北把纸巾盖在眼睛上,呜咽道。


    “他们真的对我们太好了呜呜……”


    不知不觉到考前体检,郑策再一次被证明了没有高血压和心脏病。


    她松了一口气,下回去游乐园,可以放心坐过山车了。


    就是一排女生脱光了检查身上有无伤疤有点伤自尊……


    骆远方:“你倒也不用这么有头有尾地编排故事……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坐过山车的?”


    于是他被郑策和安城北联合轰出教室。


    高考前一个月,骆淇的手艺也似乎得到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中午也不出去码长城了,变着花样地给两人补充营养。


    把江蔚云和骆乘光倒是喂得滚圆。


    饭后郑策抽空去问骆淇:“奶奶,这不是你做的吧?”


    每天又是排骨又是水煮鱼的,骆淇一个人得忙死。


    骆淇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愣,轻笑了笑,“小姑娘嘴还挺挑。”


    “主要之前宋熙给我们送过好几次饭。”


    郑策捏了捏骆淇的手,“她为什么送这个?没难为你吧?”


    “放心。”


    骆淇的手摸到郑策脸上,郑策能明显感受到她手上粗粝的纹路。


    骆淇说:“人家是感谢你在前段时间照顾韩俊生呢,前段时间股票行情不好,两口子又是吵架又是摔东西的,还好没被韩俊生看见。”


    郑策回想了下,犹豫道:“我感觉他是知道的……”


    “嗯。他妈妈也是为了这个孩子,终于硬气一回。”


    骆淇叹了口气,“这里是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出了事情,只要不是钻骨的恨,亲戚都会互相帮衬着,你做得对。她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怕你嫌她烦,都是挑你们不在的时间过来。”


    “她和韩忠夏……”


    “在离了。”


    骆淇拍拍郑策的手,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这些先不要想,下午不是去看考场吗?收拾收拾就出门吧。”


    郑策去了考场才彻底醒悟柯言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九中已经算是镇上最像高中的高中。


    看考场时,遇见其他学校过来溜达的,大多顶着五颜六色的脑袋,跟来文艺汇演似的。


    倒不是反感,就是觉得,原来有的人的高中生活还能这样过。


    是郑策两次都不敢肆意尝试的选择。


    看完考场时间还很富裕,镇上图书馆这种时候早没了座位,学校又在开放考场,骆远方和郑策挑了间网吧去上自习。


    是的,在网吧自习。


    目的就是给游戏青年们一丁点震撼。


    而网吧这种地方,最容易遇见熟人。他们俩的朋友们又多是些不务正业的。


    所以在网吧里看见宋乐洋的时候,郑策并没有太惊讶。


    惊讶的反而是在柜台和老板“聊天”的宋乐洋。


    宋乐洋虽然平日一脸凶样,头脑却极其简单单纯,藏不住事情,看见郑策就想走。


    眼神飘忽,不敢对视。


    郑策过去一把抓住他,直视宋乐洋眼睛,“舅舅,什么事?”


    宋乐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会儿,认命般低头在手机上打一行字:


    你送进去那人,这几天好像要出来了。


    郑策楞了下,才反应过来。


    是啊,一年了……


    郑策蹙眉,心下首先盘算的是那人会不会报复,如果这样是不是得搬出骆家……


    宋乐洋看穿她的心思,又写:别分心,我找人盯着,不会出问题。


    高考加油,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