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糖渍蜜饯

作品:《招惹阴郁太子后她死遁了

    这种时候一停下来反而容易胡思乱想,宁璇余光注意到适才青樾端来的盥盆,将帕子浸湿后拧得半干,一遍又一遍擦拭少年额角沁出的冷汗。


    钟晏如费劲地撑开眼,朦胧地看见一只手在眼前轻晃。


    他想要抓住那只手,随之发觉身上绵软无力,仿佛被吸了水的云压着,厚重又潮热,压得他喘不过气。


    “殿下,你醒了!”他眨了眨眼,看清宁璇惊喜的面容。


    他的心登时落回肚子里,有她陪着,发生什么事都不打紧。


    “我这是?”钟晏如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神思被炙烤得无比混沌,轻轻偏下头,脑中针扎似的疼,但他不欲表露,转动眸子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些。


    宁璇有意放慢说话:“殿下感染了风寒,身上正发热呢。”


    “怪道我觉着身上使不了力。”浑身尽是汗,焐得他哪里都粘腻。


    钟晏如动了动脖子,将两层棉被往上抬抬,想透气,却被眼尖的宁璇发现,又给他往下摁。


    “太医特意提了,就是要多流些汗才好。”


    钟晏如于是乖顺配合,道好。


    他的不舒服在看见宁璇眼底的担忧的那一刻,消散干净,唯余潺潺暖流涌入胸膛:“阿璇,叫你担心了,我没什么大碍的。”


    宁璇发过热,知晓有多么难受,好气又心疼:“殿下不必在我面前逞强,我清楚生病的滋味。”


    眼见得宁璇脸色变得严肃,钟晏如想说他真的没有那么不适,但殿外的动静掐断了他的话口。


    是青樾回来了。


    她拎着食盒进来,瞧见钟晏如已经苏醒,眼角眉梢染上喜色:“殿下醒了!先喝些粥垫垫肚子吧。”


    莫名感觉到少年向自己射来的目光似乎酝酿着她不该出现的埋怨,青樾果断将粥递给宁璇,嘴里替自己解围:“奴婢忽然想起来,外头博古架上的灰有几日没掸了,奴婢这就去打扫。”


    语罢,她提着碎步一溜烟消失。


    宁璇拿着粥,被好姐妹的临阵倒戈打了个措手不及。


    “将碗给我吧,我自己吃。”少年尚且惦记着向她证明自己无妨,径自使劲要坐起来。


    这一动,额角当即浮上一层薄汗。


    见状,宁璇忙搁下碗,先去扶他。


    待钟晏如靠着床栏坐直,她抢过碗,淡淡地说:“我又不是头一次喂殿下吃东西,殿下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张嘴。”钟晏如想辩解,奈何她已将勺子抵到他唇边,他只能听话地张开嘴。


    默不作声地被喂了小半碗粥,钟晏如遭不住她刻意的冷落,打破这片沉默:“阿璇,我吃饱了。”


    宁璇压根没想强逼他将粥吃完,此刻他的胃还虚弱,吃太饱反会惹得恶心。


    她不应声,也不抬头看人,将碗收拾进食盒,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银勺落入瓷碗碰出清脆一声响,透露出宁璇糟糕的心情。


    她显然是在同他置气,而且气性颇大。


    钟晏如瞧得心里发怵,见宁璇作势起身,误以为她就要离开,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在圈住她腕骨的一瞬,却松了些劲儿,怕弄痛她。


    “阿璇,我错了,你别走。”钟晏如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粘在鬓边,再配上他那低垂的眉目,活像只被人抛弃的小黄耳。


    “殿下哪里有过错?我怎么不知道?”宁璇心已软了一半,面上佯作骄矜,拿下巴对着他,很冷酷地说。


    钟晏如对她的阴阳怪气照单全收,让出一大步:“你不要凶我,我真真知晓错了。”


    “今后我一定珍重身子,小心再仔细,不让你操心。”为表重视,他伸手发誓。


    宁璇却打定主意要他痛定思痛,长一次教训,别过头去:“殿下这话可折煞我了,我算是什么人,竟能管教殿下不成?”


    许是脑子被烧得一时转不过弯,钟晏如没听出她在摆谱。


    不知如何使她相信,他急得抓着她的手就往胸口放:“你说的话,我无有不听的。阿璇,我巴不得你能管教我。不信,你听我的心跳,我没有半句虚言。”


    “你!”他这古怪的证明法子叫宁璇大吃一惊,转过脸来。


    扑通扑通的搏动击打着掌心,出奇地清晰,出奇地滚烫,好似戳中了她的麻筋,宁璇一时间僵住,忘了抽手。


    跟前的人面上晕着不正常的绯红,瞳孔微微涣散,正因如此,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做不了假,叫人没法不信。


    宁璇便是有天大的气,也难再维系,况且她更多气的是自己没能够照顾好他。


    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动辄失去人前的精明劲儿,呆雁般净说些浑话。


    她开口时绷着的神色变得和缓:“我没打算走,不过是想将食盒交给青樾去归还。”


    钟晏如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她,这让宁璇疑心他其实没听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果然,他答非所问:“那你消气了吗?”


    “嗯,不生气了,”宁璇点点头,直白地挑破目前的僵局,“殿下还不松手吗?”


    钟晏如方才如梦初醒,有些不舍地松手,目光跟着她的身影移动。


    借着背过身去的空当,宁璇垂眸去瞧掌心,没有变红。


    可那种酥麻的余韵仍旧存在,让她忍不住蜷缩手指,弯月似的指甲浅浅嵌入皮肉。


    以疼止痒。


    宁璇交出食盒后又坐了回来,替他拭去汗珠。


    她正色道:“殿下是肉体凡胎,又非钢打铁铸,哪里承受得住日日夜夜殚精竭虑?若身子不康健,便是有再高远的志向,也是徒劳,这般浅显的道理,殿下并非不明白,只是不当作一回事罢了。”


    “你苦口相劝,我定牢记在心。”钟晏如弯起眼眸道。


    “说到做到?”


    “嗯,言出必行。”


    宁璇非常满意他的顺从,继而想起另一桩事:“刚刚我真的很凶吗?”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别人说她凶呢。


    钟晏如摇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凶,是我往夸张了说的。”


    她平日在他面前大多时候都娴静温文,偶尔得以看见她那副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生动得叫他全然移不开眼。


    其实,不论她什么样,他都喜欢。


    宁璇相信他的说辞,宽心道:“那便好。”


    *


    钟晏如静养了近十日,才算是大好。


    只要宁璇在,她必得亲自盯着钟晏如将汤药饮尽。


    钟晏如几度想出去走走,都被她一个眼神阻止,折返回里屋。


    “我没有那么娇弱的,阿璇。”又一次被否决,钟晏如忍不住替自己辩解。


    他还不至于被风吹倒。


    宁璇做出没得商量的神情,劝说:“明日殿下就要赴宫宴,今日便别出门,再休养一日吧。”


    是了,明日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届时宫内四处皆会装点上精致各样的花灯,成帝将邀请文武百官入宫君臣同乐,历年如此,见惯了便一点也不新奇。


    从前林皇后还在时,他于这一日能暂且搁置书卷,得以承欢膝下,陪她猜灯谜。


    今时不同往日,宴席上没有他想见到的人,无聊透顶。


    “好,听你的,”钟晏如趁机道,“但明日你需同我一道参加宫宴。”


    原先他是不允许宁璇出现在宫宴上的,免得遇见某些旧相识。


    然而他也清楚,宁璇待在后宫里两年多,平日往返于几处,别提多么憋闷腻烦。


    佳节良辰,他想让她过得特别些,焕新耳目。


    此外,他亦需要她的陪伴。


    此次朱贵妃献计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预备效仿民间市集,命宫人扮作货郎沿御花园的小径摆车叫卖,若能猜对摊上的灯谜,便可以提走花灯。


    同时,宫宴上所有人都戴上面具,大家湮没于芸芸人海,能够更加轻松自在地游园嬉乐。


    这般难得的热闹场面,宁璇心里该是喜欢的。


    只消佩戴好面具,再嘱咐她紧跟自己,一般来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宁璇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总归他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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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她没理由拒绝。


    “对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四瓣海棠式攒盒,“殿下不若猜猜里头是什么?”


    “是什么果子吗?”钟晏如观其大小样式,约莫有些眉目。


    “没一点意思,殿下一猜就中。”


    话虽如此,她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打开盒盖。


    钟晏如将身子往前凑,看清了其中的蜜饯。


    桃脯与杏脯上是恰到好处的湿润,话梅上则沾着漂亮的霜白糖渍。


    宁璇微微扬起面庞:“殿下尝尝?”


    不用她说,钟晏如也想试吃,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话梅,细细地品咂。


    “味道如何?”宁璇其实自己尝过,钟晏如不爱食甜,她特意迁就了他的口味。


    “清甜不腻,”钟晏如舔去唇角沾到的糖,一点都不肯浪费,“是你做的吗?”


    “嗯,我跟庖子学的,往里加了甘草腌制。但我初学还不够娴熟,只做出了这些。”宁璇道。


    “殿下若喜欢,我隔断时间便做些,殿下每每服药后,吃上这么一颗,嘴里便没有苦味了。”


    钟晏如想说自己不怕苦,但他舍不得拒绝她的好意。


    这是她为他做的蜜饯,他心底冒出一簇小花。


    他于是合上盖头,对宁璇道好,心里想的却是他要省着点吃。


    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全程的夏封觑着太子殿下唇边压不下去的笑,心道,原来殿下吃这套。


    不然他改日也去学着做点好吃的?


    不失为一个得主子青眼的好法子。


    *


    翌日暮色四合,在家中用过晚膳的百官携其家眷陆续进宫。


    才进宫门,便有已经佩戴好面具的太监宫女递上面具,佩戴齐全才得以往宫闱深处走。


    面具仅遮住上半张脸,有狐狸、卯兔、狸猫等等动物的样式。


    众人戴着面具,抛却身份姓名,行走在亮如白昼的御花园内,着实是一副罕见的场面。


    纵使遮蔽了面容,但着明黄缂丝龙袍的成帝牵着穿北紫色宫装的朱贵妃出场时,仍旧可被一眼瞧出。


    群臣乃至家眷当即躬身行礼:“陛下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成帝扬手说平身:“芳宴闹春风,花影吹笙箫。今夜金吾不禁,诸君只当朕也是赏玩花灯的普通人,乘兴而归。”


    “多谢圣人恩典。”又是一阵异口同声的谢恩。


    成帝与贵妃走在最前头,率先开始游览。


    众臣也纷纷活络起来,四散至各个摊位猜灯谜。


    不多时,园内人声交叠,嘈杂热烈,有了几分民间市集的氛围。至于是真轻松假轻松,另当别论。


    今夜宝月高悬,星桥蔓延至人眼难以追寻的远方。


    已有不少灯谜被猜中,因此许多人手中都提着花灯,钟晏如、宁璇与夏封晚一些才到,就此混入缓缓流动的灯海。


    宁璇戴着玉兔面具,露出一双湛湛分明的眼睛,透着股平日里少见的烂漫。


    她能来参加游园会,得了青樾的艳羡,被女孩感染,她不由得找回了些三年前上元节时的心境。


    钟晏如瞧见她眸底灿如日曜的笑意,也弯起唇角,繁光映得他淡樱色的唇多了些润泽的血气。


    这一笑,凌厉收束的下颌线条顿时变得柔和,浮现往昔出事前温润小郎君的影子。


    听见轻笑的宁璇望过去,少年戴着狐狸面具,外勾内翘的眼尾与面具上挖出的洞好巧不巧是一样的幅度:“殿下因何而笑?”


    “你因何而笑,我便因何而笑。”少年道。


    宁璇抿着唇,跟他相视一笑。


    此刻,他们好似也暂时忘却仇恨,抛开一切忧扰,成为俗世间一对普通男女,身似鸿毛一般轻。


    夏封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尤其懂分寸,将自己当作边上的一盏灯、不能言语的死物。


    他们来到就近的货摊,挂着五六盏花灯。


    摊前已经站着两位身量衣饰都相近的姑娘,一位捏着下巴,一位歪着脑袋,似是被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