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行为是下意识的，倒是让陆掖安分了，他在他们兄妹二人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又喝了口奶茶。


    隔着点距离，他还能听见夏醒棉的声音，在和夏书岐说一会儿找人商量换座的事。


    不可能。那座位可是他选的。


    于是上飞机时夏醒棉还想着如果她身边的人不同意换，她就再问问哥哥身边的人同不同意换座时，她看见了已经在她身边位置上坐下的陆掖。


    都还没等她开口问陆掖自己说：“我不同意换位置。”


    语气非常坚定以及肯定的。


    夏醒棉第二口气还没喘完，话还没等说，陆掖又说：“别人换到我身边来，也不行。”


    夏醒棉：“……”


    他还站起来给她让了个座，说：“进去吧，同桌。”


    夏醒棉：“……”


    后面堵着陆续往飞机里面走的人，夏醒棉只能先进去里面靠窗的座位。


    夏书岐看了陆掖一眼，把行李放到了头顶的行李架上，也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三个人前后排。


    夏醒棉看着自己登机牌上的座位号，开始认真回忆她什么时候值的机选的座位。她分明记得她没有做过这件事。


    这时候陆掖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音跟她小声说：“我帮你值机的，那天晚上选机票的时候，我顺手把我们两个都给值机了。”


    夏醒棉：“……”


    在学校的时候和他关系好，她都不防着他的。


    陆掖说话的时候凑过来，透过前排的座椅，夏醒棉能看见哥哥的后背，她怕哥哥突然回头，推了一下陆掖的胸口，小声说：“你坐好。”


    陆掖就知道只要一碰到了夏书岐，夏醒棉就要开始跟他保持距离。昨天晚上在学校里还让他随便亲随便抱，今天就让他坐远些。


    陆掖有些后悔了，昨天晚上应该留她到宿舍熄灯。


    飞机开始准备起飞，机舱内除了空姐帮大家放行李时礼貌的说话声，很快安静下来，即便有在飞机上看电影的也都带着耳机。


    夏醒棉的座位靠着窗边，脑袋挨在玻璃上。虽然飞机很平稳，但是玻璃上还是会有一点点的震感。她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她其实也是让自己故意睡觉的，这样就可以不和陆掖聊天，因为哥哥就在前面，他们聊天哥哥肯定知道。


    哥哥和陆掖的关系敌对，她不想表现得和陆掖太亲近，似乎把哥哥孤立了。


    但是她也在睡着前也自我反思了下，如果今天坐在她旁边的是哥哥，她应该还是会和哥哥聊天的，似乎就不会顾虑到陆掖有被孤立的感受。


    是她偏心吗？


    夏醒棉睡着了，直到空姐来送餐时也没醒。陆掖把她的餐也接过来，说：“放我这儿吧，她醒了我再给她。”


    夏醒棉多睡了一会儿，陆掖转头看她，看着她平静的呼吸，安稳的漂亮面庞，视线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戴了项链，但睡觉时偏头，导致戒指吊坠的位置偏了，斜落在衣领处。陆掖往她身边贴近些，伸手把戒指的位置调整回她脖颈的正前方。


    刚刚调整完项链位置，甚至手还没松开，就察觉到一道目光，陆掖抬头，透过前排两张椅子的缝隙，又对上了夏书岐的视线。


    陆掖：“.…..”


    他他么是监视器么。


    夏书岐皱着眉，可能是因为刚刚在登机口陆掖有过“前科”，夏书岐的视线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在看他想对她睡着的亲妹妹干什么。


    陆掖本来真没干什么，流氓的念想都没带，但是被夏书岐这么盯着，好像是他真的要干什么一样。


    陆掖的手从夏醒棉的身前离开。


    夏书岐看到陆掖手离开的位置，脸色很不好，冲着他下一秒就要发火，他刚说了个“你”字。


    陆掖往前竖了一下中指。


    我操。


    这个手势不对劲。


    陆掖立把其他的手指头也伸出来，重点给夏书岐看中指的位置。


    夏书岐看到陆掖跟他竖中指的时候，几乎就要张嘴骂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闷着不想理他，结果他挑衅到眼前来了。


    但陆掖又把其他手指也伸出来，把中指稍微往前移出，整只手掌向前推了三遍。


    夏书岐才看见了他中指上戴着的戒指。那个戒指，和他妹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是一对。


    夏醒棉还在睡觉，脖子上的项链刚刚被陆掖摆正，尾坠儿正好在衣领的位置。


    来的路上那个戒指一直盖在她衣领里，他没看见。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也听室友们偶尔提起过，说是最近好像没听说陆掖再做出什么滑稽追人的事了，没再干过爬树卡上面、染头染紫染绿之类的让人想去瞄两眼、再讲两句的事。


    也时常能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在学校里走，并且，夏醒棉曾经和他说过，她对陆掖有过好感，所以夏书岐心里多少有点数。


    但此时此刻陆掖占了大便宜似的表情，秀着手里的戒指跟他炫耀，带着在他看来嚣张张扬的表情，还是让他气不打一出来。


    就算两个人真在一起了，此刻夏书岐还是压着声音警告他：“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说完这句，他回过身去，在座位上坐好，头都不想回。


    陆掖心想，


    你让我离我女朋友远一点，你他妈凭什么。


    那是我女朋友。


    我们拥抱，接吻，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但他刚想说什么时，夏醒棉醒了，她睁开眼，看见陆掖伸出的胳膊，问他：“你在干什么？”


    陆掖回头时把手先收起来，顺便拿起小桌板上的餐食跟她说：“刚刚空姐送饭，你睡着了就没叫你，给你留着。”


    夏醒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座哥哥坐的方向。


    陆掖看出她的目光，知道她担心，边帮她打开餐盒边说：“我没干什么，吃饭。”


    下了飞机就算再不想分开，但也是要往两个家回的人。夏醒棉和夏书岐回家，陆掖回自己家。


    分开的时候陆掖想抱夏醒棉一下，但是夏醒棉可能是看出来他有这个意思了，躲得快，几乎是贴着夏书岐走。


    陆掖的眼底是暗灰色，视线在她身上落了落，但她不想让他抱，他就没勉强。


    等着她回学校的，他再和她算这些。


    司机开着车从机场开向家的方向，空气中似乎都透着熟悉的温度。


    两个人坐在后排。夏书岐转头看了眼夏醒棉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上的戒指吊坠儿又重新隐藏在了衣领里。


    夏醒棉看到夏书岐的目光，问：“哥，怎么了？”


    夏书岐问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夏醒棉：“你知道了？”


    夏书岐：“嗯，刚刚他在飞机上给我看你们戒指了。”


    “……”


    今天一整天哥哥都很严肃，刚刚路上也不算愉快，夏醒棉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她说：“就这学期。”


    夏书岐：“和他在一起谈恋爱，他不烦人吗？”


    “……”


    夏醒棉还没等回答，夏书岐又告诉她：“他要是让你不高兴就把他给甩了，别心软。”


    夏醒棉：“……”


    虽然陆掖和哥哥两个人经常吵架，但是夏醒棉还是觉得他们并不是关系那么差，她先说：“他对我很好。”


    又问：“哥，其实，小时候你们感情是不是还挺好的？”


    夏书岐转过头，身子向后松了松，后背靠在椅背上，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车窗外的树木在快速的后退，夏书岐却耳边响起了小时候叽叽呱呱围绕着的声音：


    “哥，你放学了。”


    “你今天在学校都干什么了，想我了没？”


    “哥，我饿了。”


    “哥，这个玩具你看看特别好玩。爸给我买的。给你。”


    “哥，你要去哪儿？带着我呗。”


    “哥哥…”


    就在夏醒棉觉得哥哥不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时，夏书岐闭着眼说了句：“他不是自己说过么。”


    夏醒棉想起了，上次在哥哥家，他们吵架时陆掖喊出来过的话：


    “那也怪不到我身上！”


    “小时候你说往东，我什么时候说往西了？我是抢过你几次玩具，但是那次你没揍回来！我是记仇了还是告状了？！”


    其实当夏醒棉第一次听见陆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有过一种感受：只有当一个人非常害怕什么的时候，才会去反复地强调什么。


    陆掖反复强调“那和他也没有关系”，反而让她相信，在哥哥从他家里离开后，他一定怀疑过愧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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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导致长辈想要把哥哥送走。


    他们曾经的感情很好，只是时过境迁，一和长辈的疏离，埋怨，冷漠，也影响了他们曾经记忆中的感情。


    ……


    今天周六，回到家时爸妈都在。夏醒棉像每次一样回到家都很兴奋，进了家门就先把行李箱放到客厅的地上打开，边拆边带着雀跃的心情说：“我给你们带了好多特产，是当地人都说好吃，本地同学推荐的，给你们尝尝。”


    周静怡一边笑着看她忙活，一边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沉不沉？现在什么东西网上买不到，你非得自己拎回来干什么？”


    夏醒棉边拆行李箱边说：“带回来的能一样吗？再说箱子都是哥帮我拿着，他累我不累。”


    夏书岐也进了屋，放下夏醒棉的书包，看到沙发上的夏明远叫了一声：“爸。”


    夏醒棉还以为回到家后哥哥的心情会变好一点，毕竟和家人团聚是开心的，但是她反而发现氛围有一些怪异。


    爸爸应了一声“嗯”就没有其他的话了，不像是每次哥哥回家时他都“儿子儿子”叫得最高兴。


    夏醒棉察觉到哥哥和爸爸好像吵架了。


    包裹还没拆完，夏明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夏醒棉想叫住他，但是夏明远到门口换鞋，表情有点严肃。


    夏书岐坐到沙发上，也没再有别的话，甚至视线也落在局部的空间里。


    没多久夏书岐去卫生间洗手，夏醒棉转过头问妈妈，小声说：“爸怎么了？”


    周静怡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和你没关系，东西拿出来，快行李箱放好，要吃饭吗？”


    夏醒棉：“我刚刚在飞机上吃过了。”


    周静怡：“那等晚上饿了再吃？”


    夏醒棉对此持反对意见：“还是吃一点。”


    刚回家时嘴都是甜的，但也是真的话：“飞机上的，哪有家里的好吃。”


    周静怡笑，去厨房把特意为他们兄妹回家准备的饭菜都拿出来。


    但是这顿饭夏书岐吃得不多，周静怡不饿也只是简单吃了一点，饭桌还没撤，夏醒棉忽然觉得回家的兴奋似乎像是手里的那瓶喝掉大半的奶茶，没剩多少了。


    家里的氛围很奇怪。


    饭后夏书岐回了房间，爸爸还没回来，妈妈也出门了，夏醒棉自己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回了她的房间。


    感觉有点无聊，她换了睡衣趴到床上，刚想找个剧出来看时，收到了陆掖的视频邀请。


    无聊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意思。


    她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把视频接通。


    和她已经换上了睡衣不同，视频那头的陆掖穿着今天回家时的那一身白色休闲装，坐在他卧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


    镜头前的他一头利落的短发，他们两个很少视频，他们是这学期才在一起的，在学校的时候常常见面，也不用视频。当陆掖的面庞在屏幕上放大时，夏醒棉的视线被他的整张脸抓住，陆掖长得很帅，眉宇间带着一点英朗，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很深邃，像是融了浓稠的墨，他的鼻梁挺直，轮廓偏硬朗，嘴唇带着一点自然的浅红色，偶尔笑时带起一点勾人的弧度。


    视频中原本微微下垂的视线抬上来，陆掖问她：“在干什么？”


    夏醒棉收起继续打量他的想法，说：“刚吃完饭，回房间了。”


    陆掖又问：“你家人呢？”


    夏醒棉：“爸妈出去了，哥在房间。”


    陆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夏醒棉，在观察她的情绪。他其实是故意给她打这通电话的，她家里的事情他比她知道的要多些，她家里最近氛围不对劲，怕影响她心情，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其实爸爸和哥哥吵架，夏醒棉自己心里有一些猜测，刚好和陆掖通上电话，夏醒棉问他：“你爸妈还要去国外吗？”


    陆掖不想和她说这些事影响她的心情，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嗯了一声说：“不确定，随他们安排吧。”


    他又换了话题，问：“想不想看看果冻？”


    夏醒棉顿时来了兴致，说：“好啊。”


    陆掖把手机的摄像头稍微向下，果冻从他的怀里冒出来，镜头照在果冻的脸上，陆掖用手掌搓了搓它的脑袋，说：“儿子，抬头看看是谁。”


    夏醒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