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尧只觉颈侧像是被毒蛇的信子缠上，一把推开他，随即快步走进舞会大厅。


    一进大厅，她便在门口看到了梁玉祁，那人一身礼服，身形颀长，尽管面容冷峻，仍然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丹尧松了口气，朝他走去。如今她再看到梁玉祁这张冷脸，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人冷就冷点吧，至少比某些莫名其妙发疯的强。


    听到脚步声，梁玉祁抬起眸子，视线在触及她身上红裙的时候凝滞片刻，随后又移开。


    “梁警官今天的打扮很帅。”


    丹尧在他面前停步，笑盈盈仰头看他。大概是因为远离裴镜的视线范围，她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梁玉祁只轻轻颔首。


    丹尧也不意外他的反应，继续道：“梁警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在等鱼类贵族来搭讪你么？”对于梁玉祁，她总是习惯轻松调侃，一是因为她觉得逗他很有意思，二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等你。”依旧是毫无起伏的语调。


    丹尧被噎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了，还是说人间的交往礼仪就是如此？


    “梁警官，你别乱跟别人学，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舞会将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请各位务必于舞会开始前找好舞伴，舞会正式开始后没有舞伴的人将会被驱逐出去。”


    一道声音突兀地从话筒传出，在会场中响起。


    丹尧皱着眉，没有舞伴的还要被驱逐？


    得亏她面前就有个现成的，她刚要开口，手腕骤然被人握住。


    “师姐，要做我的舞伴吗？”


    裴镜垂眸看向她，指腹不自觉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


    他谋划得很好，早就找好了舞伴，等她答应，他便在舞会开始的前一刻毫不留情地丢弃她，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呃，不用了，”丹尧抽回手，“我的舞伴在这呢。对不对，梁警官？”


    她想，他梁玉祁但凡有点眼力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装傻充愣。


    只是她没想到，他不仅配合了，还这么上道。


    梁玉祁极淡地“嗯”了声，手臂虚环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裴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几个字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


    “那我就不打扰师姐了。”


    丹尧微松口气，带着梁玉祁一直走到看不见裴镜的地方，才从他怀中退出。她赞叹不已，朝他竖起大拇指：“梁警官，你的演技是这个！”


    梁玉祁手臂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听到她的话，慢慢收回手，垂在身侧：“嗯。”


    会场中的音乐骤然停止。


    “舞会正式开始，现在，驱逐没有舞伴的人。”那道声音再次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话音刚落，惨叫声自会场中央响起。“啊！”


    一个鱼面人身的人被拦腰斩成两段，倒在地上，血液喷溅开来，内脏流了一地！


    与此同时，角落沙发传来一声尖叫。


    穿着礼裙的鱼面人惊恐地看着自己裙子的束带越收越紧，她渐渐发不出声音，脸颊涨红直至发紫，眼眶暴突，舌头耷拉出来，竟是活活被勒死了！


    又是几声哀嚎，主持人的声音悠悠响起。


    “已驱逐所有未找到舞伴的异类，现在大家可以尽情享受舞会了。”


    丹尧扫视一圈。奇怪的是，舞会中的其他人神情都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平静看着酒店的清洁人员上来处理尸体。


    在这诡异的静谧中，一声孩童的啜泣格外清晰。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女人正手忙脚乱捂住男孩的嘴：“别出声。”


    主持人也放下话筒，一步步朝着声音方向走来，声音阴冷得发寒。


    “哦？看来是有人有意见呢。需要驱逐吗？”


    丹尧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母子二人，心思一动，上前几步抬腿踢在小男孩膝弯，小男孩一时不备便摔倒在地。主持人来到母子面前时，看到的便是一脸歉疚的丹尧。


    “抱歉，我刚刚不小心把这小孩绊倒了，应该摔疼他了，这才哭成这样。”


    主持人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才放下心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像尺规丈量过一般完美。


    “记住，在舞会中，要保持笑容。”


    谢兰颤抖着连连点头。


    舞厅人头攒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和梁玉祁走散了。见应付过去，丹尧转身去找她的舞伴，却猝不及防跟一双碧蓝的眸子对上视线。


    一位容貌精致的金发少女正静静打量着她，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丹尧还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就被她身边两个高壮的鱼人架起来带走了。


    丹尧被两个鱼人架到角落沙发前，少女正坐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她试图搞清状况：“你好。”


    对面的人支着下巴，碧蓝的眸子清澈，语气天真又残忍。


    “你看起来很美味。”


    “……谢谢夸奖，为什么这么说？”


    “父王告诉我，越漂亮的人就越美味，所以他把母后吃掉了。”


    少女这样说着，脸上绽开笑意，“所以我和哥哥为了验证，就把父王吃掉了。”


    丹尧的唇角抽动了一下。她几乎能确认，自己又碰上疯子了，不过好在这个疯子目前还没有要吃她的意思，她决定先耗着，顺便从少女口中套些信息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吃你哥哥？”


    少女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索，她歪着头，说道，“我是想吃他的，但我打不过，我之前派人暗杀过他几次，都被他发现了。”


    丹尧还在想怎么扯开话题，少女没给她机会。


    “但你不一样，我应该能打过你，所以我可以吃你吗？”


    “我太瘦了，不好吃。”


    “我喜欢吃肋排。”


    “我几天没洗澡了。”


    “我会给你清洁。”


    丹尧：……


    她又想了想，终于挤出个理由：“我现在比较紧张，吃起来不好吃，你等我放松下来再吃我，怎么样？”


    少女终于听进去了，认真地看着她，“那我跟你聊天的话，你会放松些吗？”


    丹尧轻舒口气：“可以试试，比如给我讲一下关于深海的事吧。”


    “你想了解什么？”


    “深海之上的贵族和普通鱼类有什么不同？然后，刚刚的场景对你们来说很常见吗？”


    丹尧看着少女那张与人类无异的面容，又想到布朗尼的脸上明显的鱼类特征，不禁发问。


    “唔，深海之上一共分三种鱼，最底层的完全是鱼的形态；中层鱼有人的身体，但是脸上还是鱼的特征；而最顶层的就是深海贵族，已经进化掉了鱼形，只有化形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少女继续说着，提起刚刚的事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刚刚那几个死掉的鱼类，都是中层鱼，一般是进不来这种舞会的，所以不懂规则，死掉也正常。”


    “那你是什么鱼？”


    丹尧刚问出口，就感觉小腿被湿滑冰凉的东西扫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条鱼尾。


    “我不是鱼。”


    少女又拿鱼尾不轻不重扫了她一下，“我是鲛人，我哥哥也是。”


    “你哥哥也在舞会上吗？”


    “他不来这种地方，他有充足的食物，才不会像我一样来舞会上狩猎。”


    “不过，”少女睨着她，继续道，“现在我又不想吃你了，比起吃你，似乎养着你当玩具更有意思一些。”


    她话音刚落，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在丹尧耳边响起。


    【现在发布限时任务——“人鱼公主的水晶鞋”。人鱼公主在舞会中丢失了自己的水晶鞋，五分钟之内找到并归还人鱼公主的玩家，可获得道具卡牌奖励。】


    道具卡牌？丹尧思忖着，看来这次副本的机制比起上次又有了变化。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人鱼公主？”


    “嗯哼。”


    丹尧看着她身下的鱼尾，嘴角抽了抽：“不过，我怎么不记得你穿过鞋。”


    “是没有，但我现在要找回它，有问题吗？”


    丹尧侧头看向会场大厅，人挤着人，况且她根本不知道水晶鞋长什么样，要在五分钟之内找到水晶鞋，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朝着她们走来。


    “公主，这是您的水晶鞋吗？”


    裴镜手中提着双水晶鞋，笑容散漫，抬步走到她身前，对着人鱼公主问道。


    【恭喜玩家“裴镜”完成限时任务“人鱼公主的水晶鞋”，获得奖励：屏蔽卡*1，卡牌效果：玩家使用卡牌后，房间当晚将会进入被屏蔽状态，作用时长为24小时。】


    裴镜把水晶鞋递还回去，转身离开，在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微微俯身。


    “师姐，看，你曾经不屑一顾的师弟，并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对么？”


    丹尧没理会他，只思量着“屏蔽卡”的作用。


    每个房间都有固定的房号，要怎么屏蔽？


    况且为什么要进行屏蔽，难道说，房间会被什么东西盯上吗？


    她正思索着，肩膀被人戳了戳。她回过眸，是人鱼公主。


    “小人类，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被我养？”


    她下意识要拒绝，人鱼公主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尖牙：“或者，你可以选择被我吃。”


    丹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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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你养吧。”


    人鱼公主满意地弯唇，从脖颈上解下条珍珠项链，站起身，系在她的颈间。


    “现在你就是我的专属小人类了，有鱼要吃你的话，就报我的名字，泠月。”


    【恭喜玩家“丹尧”获得道具——“人鱼之泪”。】


    听到系统提示的电子音，丹尧下意识用指尖捏住项链。


    “这是你身上的东西，就这么给我了吗？”


    “项链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把项链给你有什么问题？”


    人鱼公主不以为然，随即绕开她往外走，“放心，等你的人类同伴都被吃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泠月走后，丹尧便一直坐在角落沙发处，时不时吃点东西，顺便整理着现在已有的线索。期间裴镜来找过她几次，都被她打发走了。


    舞会直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


    鱼类们纷纷离开宴会大厅，丹尧为了避免跟四层某个神经病坐一趟电梯，刻意落在后面，直到会场中只剩零零星星几个身影，才坐电梯去了五层。


    505在走廊中间的位置，所以丹尧从电梯出来后，往右一拐就到了房间门口。


    也许是吃得有点多，胃里发胀，脑袋也有点晕。她连礼服也没换，就这么直接趴在床上眯了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点开手机屏幕，已经十一点多了。


    微信有两条新消息。


    她醒过神，点开微信，发现是两条好友申请。


    一条来自谢兰，一条来自梁玉祁。


    她依次通过两条申请。


    谢兰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就发了过来：


    【姐妹，我是202的谢兰！有人在敲我房间的门！】


    丹尧眉心微蹙，垂眸打字回复。


    【先别急，你去看一下猫眼。】


    与此同时，梁玉祁的消息在上方弹出。


    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让她心头一凉。


    【房间有暗门。】


    谢兰的消息再次发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我去看了！但猫眼被挡住了，一片黑！我问门口的人是谁，他也不回话，只是一直敲门，我真的好怕该怎么办】


    丹尧紧抿着唇，回复谢兰。


    【不要理会，也别再发出声音。】


    她又点开梁玉祁的聊天框。


    【暗门在哪里？】


    梁玉祁的头像闪烁了一下。


    【我房间的暗门在全身镜后。】


    丹尧深吸口气，一步步走向全身镜，直到来到镜子前。


    她抬起手，指尖缓缓触近镜面。


    没有距离，是双面镜。


    她微松口气。


    她刚拿起手机，谢兰的消息再次发来。


    【怎么办！外面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我感觉门都要被砸穿了！】


    丹尧拧着眉，立马打字。


    【先躲好！】


    这次，过了几分钟对面才回复。


    【没事了，外面的人好像走了。对了，你在房间吗？我听他好像坐电梯上去了。】


    丹尧看到这条消息，就没再理会。


    一分钟后，对面谢兰的头像闪烁了一下。


    【姐妹，你在房间吗？】


    她静静看着屏幕，只见头像再次闪烁。


    【你在房间吗？】


    【你在房间吗？】


    【你在房间吗？】


    【你在房间吗？】


    【你在房间吗？】


    丹尧垂着眸子，终于打下一句话。


    【202在走廊尽头，能听到电梯的声音吗？】


    对面没再发来消息。


    三分钟后。


    【嘻嘻，我来找你了。】


    她的房间在走廊中间，所以听得很清晰。


    “叮咚。”


    电梯到达楼层，之后是梯门打开的声音。


    几乎是下一秒，她的房间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丹尧没有丝毫犹豫，轻手轻脚走向衣柜，拉开条缝，躲了进去。


    后背触碰到柜壁的瞬间，她感觉到似乎有道轻微的缝隙。


    她怔了一下，随即动作极轻地侧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柜壁。


    直到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她下意识握住。


    是个小巧的门把手。


    与此同时，外面的敲门声骤然停止。


    之后，是房卡扫描的“嘀”一声。


    丹尧瞳孔微缩。


    外面的人有她的房卡！


    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已经拧开了门把手。


    “吱呀——”


    丹尧紧抿着唇，在房门被推开的刹那，猛地钻入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