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婆
作品:《无缘手难牵》 ..
一场春雨过后,枝干上的嫩叶显得越发翠绿,晶莹的水珠滑动在叶片中央将落未落,不远处是一户农家小院,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红着眼睛将情郎送至院门,眸中蓄满了泪水,眼睫一颤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划过脸颊,自屋中又走出一个男子,轻拍姑娘肩膀道:“好啦阿莲,再不走阿将赶不上牛车了。”
叫阿将的男子动作轻柔为她拭去面颊水痕,指腹触碰的柔弱将他的心慢慢填满,他道:“青山为证,花草作媒,他日功成名就,李将定来求娶于梦莲!”
于梦莲伸手紧紧抱着李将道:“好,我一定等着你。”
李将回抱怀中女子:“不论时过境迁,我定不会忘记,在桃源之乡,有个姑娘在等着我..”
于平伸手推搡两人:“好了好了,快去吧别耽误时辰。”
于梦莲不舍的松手,于平道:“实在不舍你便将人送上牛车去。”
于梦莲当即应下。两人行至乡间小道,十指相扣一步一步朝村口走去,每走一步,便为今后多添一分想念。
村口的老牛头坐在牛车上,冲李将大喊,:“李家大郎,还不给老子快些!如今还没当官呐,倒会摆谱儿了~”
李将快步上前,于梦莲终是不舍的松了手,李将上了牛车,对于梦莲道:“阿莲,信我。”
于梦莲唇角绽开,看着牛车缓缓远去,她站在原地,笑容如春风拂面,叫人心动不已。
一辆马车经过,轻风吹起车帘一角,里头的人瞥见的便是这幅景象,他将车帘拉开一些,回首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唇角上扬,对一旁侍卫下答命令,侍卫早已习惯这般,当即跳下车,朝那女子走去。
于梦莲见前方马车跳下一名男子朝他走来,眼神茫然,思考对方可是想问路,见人越走越近,方才瞧见那人眸中阴鸷,内心升起一抹恐慌,脚步后挪,那人不给她反应,快步过来一掌将她劈晕,扛上肩头..
于梦莲醒来是躺在一张大床上,床架上精美的雕刻间镶嵌着剔透的玉石,四周垂着华丽的帷幔,整个床铺被柔软的绒毛覆盖,使人感觉温暖舒适,她却如坠冰窖,微微一动身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皮肤相贴的感觉传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着寸缕,垂眸便发现浑身布满青紫,身旁睡了一个陌生男人,她惊恐万分,喉间发不出声响,偷偷下床从地上拾起她残破的衣裙穿在身上,手指紧紧揪住衣角,指甲陷入掌心,死死咬着唇将即将自口中喷出的哽咽尽数吞回腹中,每一下呼吸都带着颤抖的抽噎,刺痛她的胸腔。
轻轻推开屋门,还好,外面空无一人,她赤着脚在院中找寻,瞥见一处角门,手掌摁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将角门打开,向街上狂奔。
她回首记下此处院落,眸中恨意滔天,踉跄的朝衙门走去,敲响登闻鼓,衙役将她领了进去,她跪在堂下向知府大人诉说冤屈,待说明院落所在地时,知府心中一惊,那可是宛嫔娘娘的弟弟覃海所住之处!
知府打发于梦莲在偏殿等候,悄悄派人给覃海送了信,覃海自醒来见身旁空无一人纳了闷,便收到知府来信,随即目露凶光,命人去县衙将人带回。
于梦莲又被打晕带回覃海府邸,她被一盆冰水浇醒,几个侍卫用淫邪的的眼神打量她,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便突然被几双大手一其撕扯着衣裳..她害怕的大喊,希望此刻有人能听见她的呼救..谁能救救她..
一个侍卫扯下自己的亵裤堵住于梦莲的嘴,反手给了一巴掌,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于梦莲被折磨了两天两夜,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身上无一处好的皮肤,覃海得手一次便对她失了兴趣,伸腿踹了脚于梦莲脑袋,道:“玩死了?”
于梦莲努力睁开眼眸,露出一丝缝隙,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定在覃海脸上,看的覃海背脊发寒,叫来侍卫:“今夜便将她带出去,做干净点!”侍卫应声。
于梦莲心道他们应是准备将她杀了,三日未归家,哥哥定然急坏了,以后也见不到哥哥了,还有他的阿将..死了也好,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只会让他们更加悲愤。看着窗外日光,正是正午时分,她全身都好疼,到了晚上,便可解脱了。
院中看守的侍卫银笑传入她耳中,几个侍卫在争执谁的东西更厉害。于梦莲眸中怒火中烧,眼神死死钉在门上,每一道目光都似锋利的刀刃,剐在门外之人身上。她不能死,凭何让他们这么肆意的活着!!
她摸索着自己衣裳,早已残败不堪,斑驳的皮肤裸露在外,她打量着房间,试着找寻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眼神死死定在帷幔上,她缓缓朝床边爬去,用牙齿一点一点磨下一块帷幔,卷成一条紧致的麻绳藏于腰际,将桌上茶水带茶叶一饮而尽,躺回地上修养生息,只等月上梢头,拼死一搏。
入夜,一名侍卫打开房门,是那日将她打晕的男人,她恨..她继续一动不动,见男人将她扛上肩头,丢上马车,到了一处悬崖,撩起车帘将于梦莲拉出欲将其丢下悬崖。于梦莲趁其不备迅速扯下腰间帷幔,手腕一绕,缠在男人脖间。男人未曾料到如死尸般的女人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时不察,竟被勒倒在地,指甲深深嵌入女人手背,腕间,于梦莲丝毫不觉疼痛,手上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将帷幔自两边拉扯,男人来不及好奇女人何时竟有这般力气便断了气。怕没死绝,于梦莲在周遭捡了块石头一下一下敲砸男人脑门直至脑浆四溅。累极,躺在地上喘气,望着上空浩瀚星辰,月色如水,凄凉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这高悬的明月,成了她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她不知身处何处,只漫无目的的朝一个方向前行,终于走到熟悉的城镇,白日她躲在街角暗巷,夜里在街边捡些垃圾裹腹,终于让她扛到了家中。
进屋打量一眼恐慌自心底蔓延,屋中桌椅东倒西歪,锅碗碎了一地,她慌忙跑出房屋越跑越远找了处隐秘的角落躲了起来,许是那些畜生竟在这几日找到她的家中,那哥哥呢,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即便如此也不敢放声大哭,她怕再次被人找到,小声的抽噎着,目光定在脚边一块碎石上,伸手捡起,一下一下滑在脸颊,血肉模糊。
她小心翼翼的活着,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偶尔能听到些哥哥消息,得知哥哥竟是去衙门给她报了失踪后,自己也失踪了,无疑是那知府和覃海搞的鬼!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于梦莲在城镇收夜香过活,给自己取了个孟婆的外号,曾几次光明正大出入覃府,无人认出她,她时刻等待着机会手刃覃海。
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日竟在街边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于平。她将人引到僻静处表明身份,兄妹二人终于相认。原来于平上县衙报失踪案,被覃海盯上欲将他杀害,被他躲过,他笃定妹妹失踪与此人有关,又上县衙状告覃海,恰巧当时宛嫔回家给老父贺寿,得知此事,担心于平坏了覃海名声,便派人将其扔下悬崖,他命大只是摔断了腿,被山脚下住着的老妇所救,老妇会些医术替他医了腿,他便在京都找了处府邸将自己卖了身做小厮,便是西陵侯府。
于平如今眼神凌厉,蓄起了胡子,若不是十分熟识,当真认不出来。这些年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做到管家的位置。他先替于梦莲安排了一个去处,广元寺的厨娘。原本广元寺厨房都是僧人自己做饭食,因有一日僧人瞧见“碰巧”饿晕在长阶上的于梦莲,便将其救下,留在寺中。
这几年间,于平和于梦莲陆陆续续杀了当初欺辱她的侍卫,知府,最后便轮到覃海,早早做了局等待时机,终于等到机会。那日于梦莲提前将饭食做好热在锅中,偷偷潜入后山取线人放在后山的药物和刀具,在水井中下了迷药。于平给覃海写了信,里面是他辱于梦莲的罪行,将他骗至山脚下,便被提前埋伏在山脚的人迷晕带入寺中。
覃清既然帮覃海做了恶事,他们手伸不进宫中,便决定报复在姜沁瑶身上,于是他们给姜沁瑶和覃海下了药,给覃海药量下的极重,坐在屋中冷眼旁观,覃海最后在姜沁瑶身上已经无法疏解,身体难受不受控制失手将人掐死。意识混沌间,又硬生生拔断自身命根,被疼痛找回意识,又被活活砍了四肢和头颅。
于梦莲说完往事内心已回归平静。
姜野眸色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下意识便看向时御,时御竟也朝他看来,四目相对,时御又挪开了眼。
李将早已双目血红,他抬手将于梦莲搂进怀中,却被于梦莲轻轻推开。
于梦莲红着眼对李将行了一礼道:“一切都是我做的,还望大人能对哥哥从轻发落。”抬手想抚上那张无数次出现梦中的面容,却停在半空心道如今的自己,哪怕是碰一碰那人衣角,都会将他污染。
残破的手自空中收回,却突然被握入掌心,李将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粗粝沧桑,清楚的感受到她究竟受了多少苦。
于梦莲看着昔日爱人如今的意气风发,释然的笑了。尽管脸上疤痕交错,阴森恐怖,李将还是透过她的眼底,看到往日的明艳动人。
于梦莲定定看了李将片刻,将他模样印在心底,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时拔下发间银簪刺进自己心口,鲜血涌出,李将崩溃大喊,一把搂住即将坠落的躯体,眼泪如断线珠子,痛苦至极,他唤:“阿莲!!不..不要..”他已经失去了一次!他还未来得及补偿她!
姜野倏地站起身,眉头紧锁,命人去拿伤药。
外头忽然雷声大作,闪电划破天际,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于梦莲躺在李将怀里,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爱意汹涌,她道:“惊雷为证,闪电做媒,阿将下辈子娶我可好..”
李将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于梦莲脸颊,滑落鬓角,心中的疼痛如千刀万剐,深吸口气哽咽开口:“好,今生,来世,我都娶你..”
于梦莲开心的笑了,抬手欲帮李将拭去眼角的泪水,手却停在半空终是无力坠下,没了生息。李将拉过她的手,抚上自己脸颊,起身将人抱起,迎着倾盆大雨往山下走去。
于平一直默默流泪在旁观看,他无比清楚妹妹所受屈辱,更明白她心中想法,他尊重妹妹所有选择,静静跪地,望着殿外,一言不发,如今他孤身一人,无论是何判决,都不重要了...
案件明了,姜野自是要去宫中回禀,便与时御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