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某些异常信号出现的时间点，工厂某个区域的能源负载异常激增。同时排污的毒素浓度会短暂下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他们处理掉一部分的污染物，但同时也对工厂设施造成了破坏。”


    一旁的白及若有所思：“所以，它可能是在重度污染中诞生的未知生物，与工厂形成一种微妙的关系？工厂默许甚至利用它来处理污染物，却又极力掩盖它的存在，以防引发恐慌？”


    工厂的剥削已经让人喘不过气，如今海洋中还可能潜伏着一个从污染中孕育而出的恐怖存在。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个存在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难以掩盖。


    “我们必须尽快告诉江安，它可能不仅仅是被利用，也许它本身，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变数。”姜莱一边说，一边收起终端。


    凭借数据中心实习生的身份，姜莱有合理的理由与江安接触。她将卧底小队的发现巧妙伪装成日常日志报告，递给江安。


    这些发现在净海会内部引起了高度关注。事实上李工的牺牲导致很多净海会的成员被迫害，一些成员在此之后隐藏了身份，江安能接触到的只有她熟知的几人。


    在一次隐秘的会面中，江安告诉卧底小队的成员：“你们猜测的方向基本正确。根据其他成员收集到的零星情报，那个它，工厂内部代号最早为‘残响’，后来又被改为‘净化者’。”


    通过她的描述，一段被掩盖的工厂往事逐渐浮现：


    工厂建立初期，就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排污。这片海域原本就栖息着一些未知的深海生物，在持续的污染下，那些生物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畸变。


    最初只是一串异常读数，管道内壁也偶尔发现一些异常的粘液和划痕。但当时的管理层忙于生产扩张，将这一切都归类于系统故障和普通生物骚扰，并没有引起重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异常现象越来越频繁，并且开始出现攻击性。一些小型水下机器人莫名失踪，边缘的管道屡次遭到破坏。最值得注意的是，工厂设置在深海的检测设备，偶尔会传回极其短暂的生物信号，其能量反应远超已知的任何海洋动物。


    说到这时，江安压低声音：“大约三年前，工厂高层终于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他们秘密组建了一个专项小组，试图清除这个威胁。”


    “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豆豆向前倾着身子，急切地追问。


    江安轻轻抚摸了一下豆豆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继续说道：


    “结果监测点记录到了更剧烈的生物活动，后来他们甚至动用了高压电击网等极端手段。可怕的是，所有的手段它都能很快适应。最后导致，一支五人的潜水员小队回来时两人失踪，救回的人都精神崩溃，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睛……无数的眼睛……’。”


    “屡次失败后，高层们意识到，他们可能面对的是一个在极端污染中诞生的，无法用常规手段消灭的怪物。与此同时，他们发现这个怪物似乎具备某种处理污染物的能力。它活动频繁的区域，水体的毒素浓度会异常降低，仿佛成为了它的食物。”


    随后江安嘲讽地笑了笑：“于是，政策彻底转变了。”


    “从全力清除转变为管控和利用。他们开始调整部分排污策略，试图将它的活动范围引导至非核心区域，甚至指望靠它净化一些最难处理的废料。同时，启动最高级别的信息封锁，所有相关数据都被系统过滤，任何目击报告都被列为幻觉和设备故障，知情人员被调离甚至是遭遇‘意外’。”


    “他们创造了一个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怪物，现在只能像走钢丝一样，一边试图利用它，一边拼命掩盖它的存在，生怕这个消息走漏出去，引发内部恐慌或外界的调查。一旦败露。将意味着整个‘渔民项目’乃至工厂合法性都会坍塌。”


    白及若有所思地接话：“难怪前段时间，我突然被临时调去其他小队顶班几天。听队友说，原来那个岗位的安保预备队员突发疾病，当晚就暴毙了。”


    据队友的零碎描述，那位队员吃坏了肚子，巡逻到半途，实在忍不住想上厕所，这种偏远的管道哪里会设置公厕，没基本都是找一个角落解决。但他去了很久都没回来，队友不放心去寻他，发现他时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手里还紧紧攥着厕纸。


    后被队友抬回宿舍，当时他整个人全身无力，嘴里念念有词，但是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到了夜里就浑身发烫，整个人发疯似地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开始跳诡异的舞蹈。


    他就这样跳了整整一夜，最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他的朋友上前查看时，发现人已经冰凉，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而他的双眼睛依旧睁着，嘴巴微张，四肢蜷曲，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现在想来，他的死亡很可能与它有直接关系，或者，是工厂为了封口，清除了这个可能的目击者。


    接下来的日子，“净化者”如同不断蔓延的阴影，引发的异常现象愈发频繁。


    这天，污水小队如往常一样，去往指定区域。当他们抵达工厂最深处的B-7边缘采样口，这里也是姜莱数据中异常波动的高发区，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豆豆踮起脚，熟练地将采样灯对准采样阀口。灯光照亮内壁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阀口内壁覆盖着厚厚一层墨绿的生物膜，那东西不像苔藓，更像是某种生物，如呼吸一般有节奏地收缩。


    “严光哥哥，你看这个……”豆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严光上前仔细观察，在确认暂无直接危险后，他谨慎地将采样器缓缓探向阀口。就在这时，林苏禾猛地拉住他的手臂：“等等，你们听……”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这里距离工厂核心比较远，机器的嗡鸣声微弱了很多。在一片死寂中，隐约能听到管道深处传来的，如同无数泡沫破裂的诡异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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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采样阀口内那墨绿色的生物膜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一条几乎透明的手指状物体猛地弹出，闪电般抽向严光的采样器！


    严光反应极快，猛地后撤，那东西“啪”地一声缩了回去，消失在黑暗中。采样器的金属杆上，留下了一道散发着腥臭味的粘液。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三人心跳如雷，冷汗瞬间打湿内衬。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某种东西的手指？”林苏禾脸色惨白，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再次惊动管道深处的存在。


    严光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采集口，同时示意两人缓慢后退。就在这时，豆豆手中的采样灯闪烁了几下，光线骤然变得昏黄，灯罩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豆豆下意识凑近，想要将上面的水珠擦干。可就在她看清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每一颗水珠里，都包裹着一颗布满血丝地眼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豆豆吓得差点扔掉灯，严光一把按住她的手，强行保持镇定。


    “别看，慢慢走，离开这里。”


    无独有偶，巡逻小队那边也变得不再平静。他们被指派到一个连接着数个大型深海排水管的枢纽区域进行夜间巡逻。这里空气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腥味。


    “妈的，这个地方真邪门。”邱志朗啐了一口，用手电扫过布满冷凝水和锈迹的管道。“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闭嘴，专心巡逻。”季若桐低声呵斥道，但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握住了警棍。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不舒服。


    白及则是沉默地走在最后，突然，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季若桐和邱志朗闻言也立刻停下。


    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仿佛从极远的海底传来，又似乎就在他们身边的管道中回荡，那旋律诡异，却莫名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是……是第十天日记里提到的歌声！”邱志朗失声叫道，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几乎同时，季若桐猛地晃了晃头，她用力眨眨眼，刚才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旁边粗大的排水管上，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脸，这些面孔挣扎着，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幻觉！稳住心神！”白及厉声喝道，她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一股沉重的悲伤和绝望正在试图淹没她，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疯狂闪回父母当年车祸现场的惨烈画面。


    就在挣扎的间隙，白及看到前面的邱志郎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转向一条标着“危险”的岔路，眼神空洞。


    白及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掐住邱志朗的手臂。


    “邱志朗！醒醒！”


    邱志郎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白及和那条幽深的岔路，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刚刚好像听到里面有人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