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曾亲眼目睹隔壁工位，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因为敲错一个代码，屏幕瞬间弹出红色警告。女孩吓得脸无人色，第二天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有人询问她的去向，大家都沉默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更令人不安的是，姜莱开始频繁地感受到一种异样。有时是记录服务器数据时，屏幕上的波形会毫无征兆地扭曲一下，像是感受到某种干扰。有时在短暂的休息间隙，透过层层金属结构传来的嗡鸣声中，会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直刺灵魂深处的低语。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工厂肆意污染的海洋深处，缓缓舒展着身体，它的触须无形地蔓延，甚至探入了这座钢铁城堡。


    姜莱数次询问身边的同伴有没有感到异样，得到的只是茫然地对视和关切的询问，她们都怀疑是污染入侵大脑引起的幻觉。


    白及则是安慰她：“江安说过，底层员工所处的环境同样污染严重，这可能是毒素开始影响神经系统的征兆。”


    但姜莱确信这绝非空穴来风。一天，她在协助处理一批底层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时，注意到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那些波动零散分布在工厂靠近海洋深处的几个监测点。


    这些波动不符合已知的设备故障和排污活动特征。她尝试标记这些异常，系统却立刻弹出“数据冗余，已自动过滤”的提示，相关的记录被瞬间清理。


    “刚刚那些数据……”姜莱话还没说完，便被中年技术员打断。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做好自己分内的活儿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见状，姜莱只好闭嘴，不再深究。


    另一边，林苏禾、严光和豆豆的废水采样工作更是直接与危险接触。采样点往往位于管道深处、反应釜下方等狭窄肮脏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即使带着发放的简易呼吸面罩，眼睛和皮肤也能感受到隐约的刺痛。


    一次，豆豆在攀爬一段湿滑的梯子时，险些摔倒，严光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自己却被锈蚀的金属边缘划破了防护服，手臂上瞬间出现一道红肿的伤口。


    一周过去，那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日益恶化，开始溃烂流脓。幸而江安得知后送来一小罐药膏，涂抹后虽然溃烂停止了，伤口却始终不见好转。


    由于排班差异，卧底小队的成员很少能齐聚。这天难得同时休息，姜莱再次提起那些诡异的能量波动。


    这次白及的态度变得有些不一样，听完之后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最近底层区域的巡逻队调动似乎更频繁了，尤其是在靠近大型排水口和深海管道接口的附近。”


    话音刚落，季若桐便接道：“有一次我们小队在靠近工厂外围的巡逻中，隐约闻到一股不同于工厂污染，像某种海洋生物的腥气，但转瞬即逝。”


    “它……到底是什么？”姜莱望着锈迹斑斑的天花板，喃喃低语。


    这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日益清晰。某天深夜，工厂内部突然响起一阵短暂的蜂鸣，持续了不到十秒就停止了，官方解释是“深海压力测试”。


    随着工厂内部压榨持续升级，无形的恐慌也不断蔓延。工厂管理层下达了新的指令，要求所有岗位“优化流程，提升效率”，实质上是变相增加了工作量和考核难度。同样的积分所能换取的食物越来越少，一些基础防护用品也开始短缺。


    姜莱曾在宿舍区听见其他员工低声抱怨，近半年来，积分变得越来越不经用，生活成本相比之前几乎翻了一倍。


    一个瘦小的男人瘫坐在金属椅子上，望着这个由金属建造的庞然囚笼，深深叹了一口，语气里充满了迷茫：“在工厂里，好歹还能混上一口饭，在外面……怕是早就饿死了。”


    不知不觉，所有人潜伏在工厂已经半个月。姜莱强迫自己彻底融入环境，她严格遵守着实习生的行为准则，准确记录每一个数字，按时提交日志报告，表现得对屏幕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


    在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她开始利用有限的查询权限，进行极其谨慎的试探。她不再标记那些异常的波动，而是尝试追踪它们的源头编号，交叉对比不同传感器在同一时间点的数据记录。


    她发现，这些波动虽然会被系统快速过滤，但在被清除前，会有极短的瞬间存在于某个临时缓存区，而这个缓存区的访问权限，似乎比正式数据库要宽松一些。


    姜莱叫上灵芸，两个人配合，姜莱负责记忆那些一闪而过的数据碎片，灵芸则是根据碎片信息反向追踪。这件事风险极高，任何超出常规操作模式，都可能触发后台警报。必须依靠两个人精准地配合，才能在监管系统的眼皮底下争取到一丝空隙。


    几天下来，两人收获甚微，但也并非毫无收获。她们通过数据碎片拼凑出几个异常波动频繁的坐标，这些坐标大致沿着一条贯穿工厂边缘，最终延伸到深海排污主渠的路径分布。


    令她们心惊的是，这波动似乎还有规律：每当工厂进行大规模、高浓度污染物排放后的几个小时内，这些异常波动的强度和频率往往会有一个短暂的峰值。


    巡逻队的日子枯燥且压抑。季若桐、白及和邱志朗穿着不合身的低级安保制服，每日在指定的区域内巡视。这些区域大多是工厂外围、底层通道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仓库。


    他们被明确告知，某些核心的区域禁止靠近，违者将受到严惩。


    这天，他们小队被派往靠近工厂巨大排水口的一个偏僻区域例行巡查。这里远离主要的生产区，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化学药剂气味，巨大的排水管如同巨人的肠道，不时喷涌出颜色可疑的污水，汇入到外面更加漆黑的海水中。


    “这鬼地方真让人不舒服。”邱志朗低声抱怨，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警棍，虽然只是低配版，但总算是有了件像样的武器。


    白及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扫过布满黏滑沉积物的管道壁。突然，她停下脚步，蹲下身。


    “你们快看这里。”


    季若桐和邱志朗凑过去，只见坚硬的合金管道壁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极深的划痕！那绝对正常磨损所能造成的，痕迹边缘扭曲撕裂，更像是被某种非人的力量强行撕开，划痕附近的金属甚至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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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正常的腐蚀迹象，泛着诡异的幽绿荧光。


    “这……这是什么弄的？”邱志朗倒吸一口凉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划痕下方潮湿的地面上，他们发现了一些半透明的胶状物质。这些粘液内部包裹着，一些细碎的贝壳或者是骨骼碎片，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拍照，取样。”白及冷静地取出江安提供的简易采样工具。


    “动作快，别被其他人看到。”


    与此同时，林苏禾、严光和豆豆的废水采样小队也遭遇了诡异事件。他们今天的任务是从一个位于工厂底部，靠近深海取水口的采样点提取水样。


    这个采样点因为年久失修，环境极为恶劣，通道狭窄，灯光昏暗，粗壮的管道在海水的压力下轰鸣作响，震得人心脏难受。豆豆举着采样灯走在最前面，严光操作仪器，林苏禾负责记录和警戒。


    严光刚将采样器伸入指定的取样阀时，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显示检测到超高浓度的未知毒素和生物电场。


    “不对劲！”严光喊道，试图收回采样器，却发现采样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力一拉，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采样器被拽了出来。


    只见采样器的末端缠绕着一缕，如同女人长发般柔韧的墨绿色丝状物，那东西离开水面，颜色便迅速消退、融化，最终只剩下一滩散发着浓烈氨水气味的粘液。


    “刚才……刚才水里好像有东西在动……”豆豆声音发颤，指着采样器下方漆黑的水道。灯光扫过，似乎有巨大的阴影一闪而过。


    林苏禾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严光的胳膊。他们都清楚地感受到，刚刚有一瞬间，一股充满恶意的注视穿透了层层水体，落在了他们身上。


    当晚，几个小组在宿舍区隐秘的角落汇合。巡逻小队展示了划痕照片和胶状物质样本。污水采样小组描述了采样器的异常和诡异的丝状物。


    “那绝对不是已知的任何设备和生物造成的，那种破坏力远超人类。”季若桐语气十分笃定。


    “还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和海里被守护者盯上时很像，但更庞大，更古老。”林苏禾仍心有余悸。


    说到这时，姜莱和灵芸拿出了她们的发现。她们利用这段时间在数据海洋中的摸索，终于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工厂的监控和传感器网络十分完善，但存在一些盲区。”姜莱压低声音，在个人终端上展示了一些处理过的日志片段。


    “看这里，还有这里，当靠近大型深海排水口、某些废弃管道以及你们遇到异常的这些区域时，传感器会短暂记录下异常的能量峰值、压力瞬变和无法识别的生物信号。”


    随后又调出另一组数据：“但几乎在记录的同时，这些数据被标记为设备干扰、数据冗余，然后被系统自动清理或者转移到加密等级极高的存储区。访问这些存储区的权限，至少需要部门主管级别。而且日志显示，有专门的程序在定期清除这些数据。”


    “看来，工厂高层在极力掩饰它的存在。”严光目光变得无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