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神发威七梅落,潦草刺秦事未成。
作品:《沧浪侠行》 聂隐见儿子悻悻而归,青冥伞受损,不免怒火中烧,但转念一想,他心气太高,此次挫败未尝不是好事。
聂隐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沉声问:“不听劝告,擅自行动,可知错在何处?”
聂云倔强地咬着牙,父亲从未关心过他的内心,只知七梅堂的荣耀,对自己一直都是严厉苛责,为了达到父亲期望,他强行修炼破关,却走火入魔险些丧命,变成长不大的孩童模样。如今再遭挫败,父亲还是一味责备,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受伤。聂云心中酸楚,却仍硬气道:“技不如人,自取其辱,父亲是在嘲笑我无能吗?”
聂隐挥动马鞭狠狠抽打在聂云脸上,登时血痕显现,“你在和谁说话?”
聂云强忍疼痛,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质问道:“我当然在和您说话,父亲!您用马鞭抽打我,是七梅堂的规矩?还是家法!”
“当然是家法,要是按照堂规,你应该自裁谢罪!”
聂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紧握双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怒吼道:“既然是家法,您是母亲管教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您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只知你虚无缥缈的荣耀,却忽略了我作为儿子的感受。”
“住口!你敢质疑我?”聂隐怒目圆睁,马鞭高举却终未落下,心中一震。
“我为什么不敢质疑你?你被江汉双侠所败,为了闭关连劳什子的游龙剑法,仇家上门之时,你躲在密室不出,丢下母亲孤身面对,何曾有过担当?”聂云所言字字诛心,骄傲是他躲避这段痛苦记忆的伪装,如今挫败之下,伪装碎裂,内心深处的痛楚如潮水般涌出,化作对父亲的控诉。
“够了,不要说了!”聂隐闻言,脸色铁青,马鞭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但转瞬即逝。
“我偏要说!你为了所谓的神功大成,像个缩头乌龟般闭关不出,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羞辱,却无动于衷。出关后不向仇家复仇,反以失贞为名,将母亲残忍处死,你于心何忍?今日你再次以家法之名苛责我,难道不觉得虚伪至极?”
聂隐身躯一震,动了真火,冷声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七梅堂百年基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门楣清誉!”
聂云眼中泪光闪烁,却毫不退缩:“门楣清誉?一个刺客组织,靠杀戮和阴谋维系,何来清誉可言?你为了神功害得母亲惨死,七梅堂振兴了吗?被墨家攻入总堂,精英尽失,你在孟胜面前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基业?你的荣耀不过是一场笑话,七梅堂早已名存实亡!”
“疯了!你竟敢如此忤逆!好,好一个名存实亡!”聂隐怒极反笑,马鞭猛地掷地,寒声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废了你这逆子!”
聂云挺直脊梁,毫无惧色:“废便废,我也早已厌倦了这一身人不人鬼不鬼的皮囊,受够了这虚伪的枷锁。”
聂隐怒极而笑,眼中杀意毕露,掌风凌厉袭向聂云。聂云不避不让,眼中闪过决绝,任凭掌风袭来,心中却是一片释然。
掌风将至,聂云闭目,聂隐却猛然收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颤声道:“杀了你,七梅堂便真无后继之人。你虽忤逆,但血脉难断,我岂能亲手毁之?罢了,你走吧。”
聂云闻言,睁开双眼,冷冷一笑,“七梅堂?你果真在乎的,还是这虚名?”失望与痛楚交织的聂云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聂隐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眼眶微红,却终未开口挽留。明知道自己亏欠太多,却还是在心里为自己找借口:当年吴起为了实现抱负,尚能杀妻求将,我聂隐又何尝不是在为七梅堂的未来忍辱负重?
聂云走后,聂隐长叹一声,跌坐于地,马鞭旁的泥土被指甲抠出深深的痕迹,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过往选择的悔恨,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枚飞镖插入地面,镖上信笺飘落,上书:“刺秦一事继续,犀首将联合芈原再谈合纵,务必在犀首至楚之前,令高琰刺杀秦太子嬴荡。”
聂隐拾起信笺,原本安排的刺杀计划第一波已经失败,第二波行动聂云却突然负气离去,看来只能亲自出马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心中暗誓:待事成之后,我便能在令尹的支持下,重振七梅堂声威,世人只会看到那时我的荣耀与辉煌,而不会记得之前的屈辱与牺牲。女人、儿子皆可舍弃,以后我荣耀傍身,有的是女人和子嗣,何必拘泥于眼前?
聂隐握紧信笺,起身拂去衣尘,上马扬鞭疾驰,往巴国丹山而去。
丹山云雾缭绕处,高琰正用麂皮擦拭着长剑,阿蛮轻手轻脚地为他递上磨剑石,眼中满是担忧:“傻大,我总觉得这刺秦之事有些不对头,杀了秦太子嬴荡,万一热得秦国大举来犯,那我楚国岂不是引火烧身?”
高琰停下手中动作,目光深邃:“秦楚如今表面实力势均力敌,未来必有一战,或早或晚而已。刺杀嬴荡,是为了延缓其吞并巴蜀的计划,避免他日秦强楚弱,受制于人。”
阿蛮闻言,沉默片刻,轻叹道:“我总感觉昭阳心机深沉,此举未必单纯为楚国着想。”
高琰握剑紧了紧,沉声道:“昭阳之心,我岂不知?但身为楚人,只能以家国为重。”
忽闻崖壁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哨声。这是七梅堂的联络暗号,他抓起流星标藏于腰间,却见聂隐踏着青苔滑落的碎石飘然而至,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斑驳血迹。
聂隐目光冷峻,沉声道:“事态紧急,秦军斥候昨日已过丹山,我料其大军不日将至。计划有变,老夫亲自为你创造机会,你务必保证一击必杀。”
“令郎呢?”高琰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为何不在?
聂隐眉头一挑,冷然道:“聂云已离心,此刻非议他无益。你只需专注刺杀,成败在此一举。”
阿蛮讽刺道:“怕不是前辈担心绝后,才故意让聂云置身事外吧?”
“你!”聂隐目光一寒,冷哼一声:“休得胡言!是他不堪重任,自行离去。”
阿蛮见状,继续出言挑衅:“我们夫妇也不堪大用,是不是也应自行离去?反正前辈神功盖世,何需他人相助?”
聂隐怒视阿蛮,质问高琰,语气森冷:“高琰,你平时是怎么管教妻子的?”
高琰自然维护阿蛮,同样冷声道:“前辈高看我了,平日里都是阿蛮主事,我才是受管教的那一个。怎么着?我家傻姑娘就算说得不对,我这当丈夫的还没有说话,哪轮到你叽叽喳喳的?”
聂隐怒气稍敛,深知此刻争执无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罢了,反正我们不过是临时盟友,别误了正事就好。”
阿蛮冷笑一声,接口道:“正事要紧,但也不能让我们当晚辈的平白涉险,前辈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诺之人,如果届时袖手旁观或是引不开秦军主力,我们夫妇的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聂隐面色一沉,冷哼道:“那怎么办?”
阿蛮眼珠一转,狡黠道:“不如前辈服下我特制的‘同心散’,前辈若不遵约定掩护我们,药力发作时,神仙难救,届时前辈的生死便与我夫妇休戚与共,如此方能确保齐心协力,共抗强敌。”
聂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接过药丸,眼神复杂地望向阿蛮,终是仰头吞下。心想:大不了刺秦成功后接应你们脱险,拿到解药再料理了你们。
阿蛮见聂隐服药,嘴角微扬,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高琰则诧异地望向阿蛮,低声问道:“你何时备下此药?”
阿蛮轻笑,知道聂隐耳力过人,故意低声耳语让他也听见:“这药乃我平日闲暇时所制,用七十一种毒物提炼,耗时三月方成。药性凶猛,但一时半会不会察觉,一旦三日后药丸糖衣破裂,药力便会迅速蔓延,七窍流血,剧痛难忍,唯有我手中解药能解。”
聂隐闻言,自己对用毒也颇有研究,但一般炼毒最多只需三、四种毒物,越多则药性相冲难以掌控。阿蛮竟能以七十一种提炼,且耗时三月,心中暗自忌惮。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我先去探查秦军动向,见秦军主力,以三长两短的鹧鸪哨声为信号,届时你们便在我假意劫营时,趁机潜入敌营,直取中军帐。”
阿蛮点头,继续讽刺道:“前辈放心,我们夫妇不像某些人只知空口白话,实际行动绝不含糊。”
“好刁蛮的一张嘴!”聂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其走远后,高琰轻轻拍了拍阿蛮的肩膀,低声道:“别再激怒他了,一把年纪了,面子总得给些。话说你真的有把握这药能控制住他?”
阿蛮噗嗤坏笑,道:“叫你傻大真的不冤枉,我每天和你同床共枕,何时见过我制毒?这药不过是障眼法,意在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高琰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低声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阿蛮狡黠一笑,低声耳语:“你胳肢窝的污垢搓成的泥丸,等他要解药,我就拿你脚底板的老泥给他,看他敢不敢嫌弃。”
高琰听后忍俊不禁,轻拍阿蛮的头,叹道:“你这鬼灵精,真是胆大心细,欺负一个老前辈也不带手软的。”
阿蛮得意地眨了眨眼,轻声道:“对付这种老狐狸,就得用些非常手段。哪天给昭阳一个惊喜,让他也尝尝这‘灵丹妙药’的滋味。”
高琰无奈摇头,轻声笑道:“还好我对你不赖,否则哪天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阿蛮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放心,你是我夫君,自然不会让你吃亏。”
秦军应巴国求援,果然在次日主力便从丹山进入巴国境内,山峡间旌旗蔽日,在绝壁小径前列队蜿蜒,每日可过千余兵马,其余人则在山脚分营扎寨,沿江布防。
巴国守军见状,依旧沉浸在联秦抗蜀的喜悦中,士气大振,派人迎接秦军,商议战胜后蜀地的分配事宜,殊不知秦军早有图谋,待扫灭蜀军后,便回师夺巴国疆土。
中军帐内,司马错正在细观地图,冷笑道:“巴人天真,以为联秦便能保平安,却不知我大秦志在天下。”
秦国战神嬴华对这个后起之秀颇为赏识,但此刻为了掩人耳目,他扮演着嬴荡的角色,帐内另有10余名精锐,皆是其亲自调教,一等一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神色冷峻。
嬴华将青铜面具推至额顶,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指着巴蜀舆图道:"一旦开战,先锋营会故意在蜀地鹰嘴崖露出破绽。巴人若想表忠心,定会抢着做攻蜀前锋。让巴、蜀两国多消耗一番,往后我们遇到的阻力便会小得多,巴蜀皆可收入囊中。"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剑气破空。十二名玄甲卫同时拔剑,寒光交错织成剑网,将斜刺里袭来的三枚梅花镖绞得粉碎。司马错案头烛火竟纹丝未动,他抚掌笑道:"好俊的合击之术!"
聂隐如鬼魅般飘落帐前,波澜不惊道:"墨家矩子令,诛暴秦太子。"他袖中暗扣飞镖,手中游龙剑正对着嬴华咽喉。
嬴华按住欲起身的司马错,指尖在案几上敲出《秦风·无衣》的调子:"墨家?不见得吧?"帐外突然传来闷哼,七梅堂特有的鹧鸪哨声戛然而止——他提前布置的暗桩竟被尽数拔除。
"老夫孟胜来送份大礼。"聂隐突然抛出一个包裹落地,散出一股异香。当玄甲卫用剑挑开时,十余只彩翼蛊虫振翅欲飞,却被嬴华弹指射出的冰棱钉死在半空。
“这般下作的手段,可不像是墨家的作风。”嬴华眼神微眯,冷冷道:“本公子神力无匹,区区蛊虫何足挂齿。”
聂隐见眼前之人战甲下衣衫内纹隐约透出龙鳞纹样,认定是嬴荡,游龙剑迅速刺出,剑尖直指嬴华心口。
嬴华不退反进,掌风如刀,瞬间将剑气震散,逼得聂隐连退数步,剑身嗡鸣不止。
十余位锐士齐齐出手,剑光如练,织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网,将聂隐困于其中,聂隐武艺虽高强,但这些锐士配合默契,攻防有序,以秦军战阵之方位变换,令聂隐难以突破。
聂隐眼神一凛,身形骤然化作残影,游龙剑舞出层层剑浪,一剑快过一剑,将剑网撕开一道缝隙,瞬间脱身而出,直取嬴华面门。
嬴华立即侧身避过,抽剑反手一挥,刚猛力道将聂隐震退数丈,剑气激荡,帐内尘土飞扬。
聂隐心中大骇,早就听说秦国储君嬴荡力能扛鼎,不想果如传言一般,自己快剑竟被轻易化解。嬴华冷笑,剑势再起,如猛虎下山,招招直逼聂隐要害。
聂隐急退,剑尖点地,借力腾空,试图以空中优势反击。嬴华剑势如虹,地面骤裂,剑气如龙卷风般追击,聂隐避无可避,只得硬接。双剑相撞,火花四溅,聂隐虎口震裂,长剑脱手,身形狼狈落地。
“秦太子居然有如此神力,果然非同凡响。”聂隐喘息间,踢出脱手长剑,嬴华躲避不及,长剑擦肩而过,嵌入帐柱,嗡鸣不止。
嬴华扯下披风裹住伤臂,眼中戾气暴涨:"找死!"
话音未落突然暴起,青铜剑裹挟风雷之势劈向聂隐。剑锋所过之处案几应声而裂,聂隐急退时左肩已被剑气划开三寸血口。
帐外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见再不脱身便难逃一劫,聂隐咬牙忍痛,飞身破帐而出,几十位秦军锐士早已严阵以待,刀剑齐举,封住去路。
聂隐身法灵动,避开锋芒,却难敌四面合围。嬴华怒喝一声,剑气如虹,直追不舍。聂隐猛然转身,袖中飞出数枚毒针,逼退追兵,趁机跃出围帐。
嬴华挥手要来一把强弓,搭箭瞄准,冷声道:“快有什么用,我的射艺同样不凡,今日你插翅难飞!”
箭如流星,破空而去,聂隐听到风声,身形急转,箭矢却在嬴华神力之下,竟生生拐弯,追魂索命般直逼自己后心,就在聂隐以为必死无疑时,损坏的青冥伞突然挡在自己身后,正是聂云去而复返。
青冥伞骤然张开,伞面如铁铸,箭矢撞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聂隐以为已经脱险,松气道:“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毕竟父子,哪有说不开的事。”
“快......逃!”聂云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如钉,嘴角溢血,气若游丝道:“我不欠你什么了,我会和母亲在那边等你下来算账!”
聂隐心中一震,这才看到嬴华神箭已穿透青冥伞骨,直没聂云心口。聂云身形晃了晃,终是无力支撑,缓缓倒地。
“云儿!”聂隐目眦欲裂,悲痛欲绝,怒吼一声,但眼见嬴华已率众逼近,不得不强忍悲痛,吹响三长两短的鹧鸪哨声,夺路而逃。
高琰夫妇已趁乱遁入秦军营中,聂隐却故意留下染血衣角引开追兵。
秦军锐士追上聂隐,正要挥剑擒拿,却见聂隐纵身跃下悬崖。疾奔至崖边只见云雾翻涌,隐约传来铁索晃动的叮当声——原来早有绳梯藏在石缝之间。聂隐身轻如燕,沿绳梯疾速下坠,心中却如刀绞。
高琰摸到中军帐外,见嬴华正俯身查看聂云尸体,与阿蛮对视一眼,这秦太子为何看着如此老成,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阿蛮低声道:“或许是庙堂之上的历练,让他早早褪去了稚气。”
“一会见到落单兵士我便迅速制服,夺取其衣甲,换上后混入帐内,待夜深之后,趁其不备,一击得手就假装发现敌情,大声呼喊,引得众人齐聚,混乱中你我便有机会脱身。”高琰向阿蛮吩咐,想着自己入帐刺杀,万一失手,阿蛮也能在外接应。
阿蛮点头,目光坚定,悄无声息地隐入暗处。
高琰伏在草料堆后屏息凝神,忽见一伍士卒举着火把巡营而过。最后那名年轻士卒靴底沾泥,步伐稍显拖沓。他如猎豹般扑出,左手扣其咽喉,右手剑鞘猛击后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阿蛮默契地接住软倒的士卒,转瞬已将玄色战甲剥下大半。
"这身量倒与你相仿。"阿蛮将染血的里衣塞进草垛,突然摸到士卒怀中硬物——竟是半枚营符。青铜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面刻着"虎贲营"篆字。
帐内突然传来嬴华的冷笑:"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伤我兵士作甚!"
话音未落,三支弩箭破帐而出,将高琰方才藏身的草垛钉出碗口大的窟窿。阿蛮甩出袖中飞蝗石击灭火把,夜色中只见嬴华的身影如巨塔般撞碎帐帘,青铜剑映着残月寒光,直劈高琰面门。
剑锋离眉心三寸时,阿蛮突然甩出腰间缠着的软剑缠住嬴华剑身,却听"咔嚓"脆响,柔韧软剑竟似要扭断一般。
嬴华二指夹住软剑猛拽,阿蛮顺势腾空飞踢,逼嬴华松手,抽过软剑。高琰抓住这瞬息破绽,长剑自下而上斜挑,出手便是绝杀式之一的“断霓饮海”,剑尖裹挟着凌厉风声,擦着嬴华下颌划过,挑落青铜面具。
月光倾泻在嬴华棱角分明的脸上,高琰瞳孔骤缩,大惊:“你不是秦太子嬴荡?”
嬴华冷笑,露出一双深邃眼眸:“吾乃当今亲王胞弟嬴华,秦人都喜欢在我名字前面加个‘战神’称谓。你这刺客,倒是有点意思,行刺还带着个姑娘,不过能逼我露出真容,你也算有本事。”
高琰心念电转,剑势未收,手腕翻转间剑光如虹,一招"崩涛凿月"直取嬴华左肋,却见对方不闪不避,抬手竟用护腕生生格住剑锋。金铁相撞迸出火星,震得高琰虎口发麻。
阿蛮甩出三枚飞镖,却在触及嬴华战袍时诡异地滑落在地。月光下细看,玄色战袍上竟密布细鳞,是韩国武库至宝之一玄铁冰蚕甲。
嬴华扯过亲卫递来的玄铁重剑,剑锋划地激起碎石:"既知本将军身份,便留你们不得!"话音未落,重剑已携千钧之势劈来。
高琰横剑格挡时,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瞬间被震退数步,阿蛮急速旋身,软剑如灵蛇般缠住重剑,借力一带,高琰借势跃起,长剑直刺嬴华咽喉。嬴华侧身避过,重剑回旋,剑风凌厉,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他是野兽还是人?如此大的力气,几乎可以撼山裂石。”高琰心中暗忖,眼中却无惧色。
嬴华剑法无特别之处,却胜在直接实用,是秦军实战中锤炼出的杀招,加上其天生神力,重剑又堪比巨石,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之势。高琰与阿蛮配合默契,剑影交织,却始终难以近身。
阿蛮见对手如此强大,正好用向死而生的“绝命十三剑”,招招皆是同归于尽的杀招,嬴华却对以命换伤的打法毫不在意,反而激起战意,重剑挥舞如风,还好软剑柔韧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不然阿蛮早已血溅五步。
高琰见状,剑势突变,知道硬桥硬马已难敌对手,遂将剑招拆开来用,三招鲸饮剑法间穿插一招邹节琴中剑,一会剑尖如游丝轻点嬴华腕脉,一会又以诛沧剑势剑势猛攻其腰腹,剑气纵横间,竟逼得嬴华步伐微乱。
阿蛮趁机欺身而上,绝命十三剑往往借高琰身形遮挡,或从死角突袭,或绕至嬴华背后,专攻要害。嬴华虽身披重甲,却仍感压力倍增,玄铁重剑挥舞间,渐渐露出破绽。
高琰眼见时机已至,剑尖骤然爆发出凌厉剑气,一招“填海诛沧”直取嬴华胸口,剑气如海潮汹涌,一浪千丈,瞬间穿透玄铁冰蚕甲,嬴华闷哼一声,身形踉跄。
阿蛮趁势一剑穿心,二人以为胜负已分,却见嬴华嘴角勾起冷笑,低喝一声:“好剑法,你们倒是能逼我使出全力!”
嬴华双目赤红,周身气势骤然爆发,重剑猛然一震,竟将二人震飞数丈。他步履沉稳,剑势更猛,如狂风骤雨般袭来,高琰与阿蛮只觉压力如山,险象环生。
阿蛮剑法以精准著称,力道本就是其弱项,此刻却不得不拼尽全力,高琰格挡之余,不忘替阿蛮分担压力,剑势被压制得几乎难以喘息。
眼见二人渐显不支,汗水浸透衣衫,呼吸急促。高琰咬牙,剑尖忽颤,使出一记“附海空翠”,想要破开重围,剑气如翠竹破空,直逼嬴华面门。
却不料正中嬴华下怀,他竟不避不闪,重剑横扫,剑气如虹,瞬间将“附海空翠”击溃,反震之力令高琰虎口裂开,鲜血直流。再一剑直劈,高琰命在旦夕!
情急之中,阿蛮忽想起玉佩中越女剑法的精妙,心念一动,剑势骤变,轻灵如燕,一剑刺出,如白猿攀枝,剑尖精准刺入嬴华肘部关节,痛得他剑势一滞。
越女剑法轻灵诡异,阿蛮只看过一遍,还未曾真正修炼,却凭借天赋悟性,在爱人遇险的刹那瞬间窥得法门,连刺多剑,无不是从嬴华意想不到的死角入手,转瞬间便在其身上留下数道血痕。
嬴华怒吼,剑势更猛,却因关节受创,动作稍显迟缓。阿蛮趁机退后,与高琰并肩而立,二人眼神交汇,默契顿生。高琰深吸一口气,剑势再起,配合阿蛮的轻灵剑法,一攻一守,如阴阳相济,竟逐渐扳回劣势。
嬴华虽勇,却受限于伤势,剑招渐显凌乱,气势大不如前。
观战的司马错眼见局势逆转,指挥亲卫上前,弓弩齐发,箭雨如蝗,逼得高琰、阿蛮不得不退至死角,剑光交织如网,挡下密集箭矢。
“聂隐这狗东西果然靠不住!此刻还不来支援,难道真要我们命丧于此?”阿蛮怒骂间,忽见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至,手中长剑寒光闪烁,正是聂隐。
“别骂了,老夫来了!”聂隐丧子之后,回想前尘悔恨不已,什么振兴七梅堂的宏愿和自己的心魔一齐放下。
“手下败将,还来送死?”嬴华冷笑,挥手指挥亲卫围攻。
聂隐长剑一挥,剑气如虹,瞬间逼退亲卫,冷声道:“汝杀我爱子,今日必血债血偿!”剑势如狂,直取嬴华咽喉。嬴华怒吼,重剑迎击,火花四溅。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聂隐,游龙剑法更加快速如风,再战嬴华,一改颓势,剑光如电,招招致命,嬴华受伤之下,一时难以招架,节节败退。
就在胜负将分之际,军营外一支箭破空而来,精准射入聂隐后心,聂隐身形一滞,剑势骤停,不可思议地望向军营外,一抹黑影悄然隐没退去,聂隐鲜血喷涌而出,缓缓倒下,高琰与阿蛮虽对聂隐没什么好感,但见其倒下,心中亦感悲壮,高琰拽过聂隐,阿蛮迅速封住聂隐伤口,以尚不纯熟的越女剑法掩护撤退。
见三人退去,嬴华正要派人追击,却被司马错拦下,低声道:“穷寇莫追,方才射箭之人不是我营中之人,恐有埋伏,且敌暗我明,不宜轻举妄动。”
嬴华怒视远去的三人,终是按下追击的冲动,命人清理战场,严密戒备。
退至丹山绝壁上一处隐秘山洞,高琰与阿蛮合力将聂隐放平于草垫之上,聂隐气息微弱,血流如注,眼神却异常坚定,低声道:“勿以我为念,速去逃命去吧,杀我之人正是令尹的人......”
“令尹?”高琰与阿蛮对视,心中震惊。
“正是他吩咐,必须由你解决嬴荡,把祸事引向芈原,令尹意在借刀杀人,我原本说是接应,其实是待你杀死嬴荡后,再将你除掉。却不想,他对我也是这般安排......”聂隐声音渐弱,目光却仍锁定高琰,似有千言万语未尽。
“老匹夫为什么这么做?”阿蛮怒问。
“为了扶持一个有楚国血脉的秦王,也为了巩固自身权势构陷芈原,令尹不惜一切代价,欲借嬴荡之死让自己权势更上一层楼。”聂隐从怀中取出聂云的七色绦,递给阿蛮:“这是我儿遗物,我儿与你们闺女投缘,他走火入魔导致长不大后,一直讨厌孩童,却对你闺女格外亲近,此绦赠她,上面纹路正是使用之法。”
“前辈!您撑住!”高琰见聂隐眼睛渐失神采,急切呼唤。
聂隐嘴角微扬,轻声道:“吾命已矣,我去向我孩儿、孩儿他娘赔罪去了......”
言罢,聂隐气息断绝,高琰与阿蛮默默合上聂隐双眼。回想着其刚才所说的令尹的阴谋,心中不禁泛起寒意。
“又一笔血仇!”高琰握紧拳头,眼中怒火燃烧。
阿蛮紧咬红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回郢都,找老匹夫算账!”
二人安葬聂隐后,顾不上伤悲,迅速收拾行囊,沿着崎岖山道向楚国郢都方向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