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第五章 无情又有情
作品:《游龙记》 “请。”
付清玉步下台阶,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还有门上的牌匾右下角代表民义团的那个小小的标志,轻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将军?”
张九日有些疑惑,他们二人进了宅子后,将军便独自一人去了后院,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被送了出来。
“我们回去吧。”
付清玉语气恹恹,有些提不起兴致。
“是”
张九日见此也不敢多言。
两人一路无言,待到快出城门时,付清玉突然心有所感,回头朝着一旁路边林立的店铺边望去。
只见,在城门口不远处,一名玄衣男子此刻正静静站立在一处转角旁,那清俊的面庞一如当年所见,只下颚有了些微青色的胡渣,而他幽深的眼眸早已不同于当初那个跳脱的少年,仿佛染上了浓浓的墨色和隐忍的深沉。此刻,那双眸子却是紧紧盯着付清玉,其中泛起欣喜和淡淡的哀怨,似乎诉说着这几年的离别心绪。
他身后来往的人潮,这一刻在付清玉眼中却成了背景,她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你来啦……
付清玉轻启双唇,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只一瞬间,这三个字就如无形的剑光般洞穿了张镰的心房,他心中各种滋味顿时如被撑破的江河般狂涌而出,将他整个人填地满满当当。
两人并肩漫步在林间的小道上,一时无言,张镰看到天上的雪花晃悠悠落下,轻飘飘覆在付清玉的肩上,又渐渐化去,觉得那雪花就如同他一般寥落。
“你已突破先天之境了?”
还是付清玉先说了话。
“嗯。”
张镰点了点头。
“去年夜观流星,心有所感,便突破了。”那时,他在屋顶,想着也是这样的夜,与她在瓮山重逢,在钟玉之的山洞中畅谈,想到那奔流浩瀚的剑气,只觉得一阵经脉酸胀,一套功法运行下来,自然便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不如,比一比?”
张镰诧异地抬头看去,只见她眼眸中尽是跃跃欲试,心中一软,宠溺地笑道:
“好。”
张九日跟在二人身后,没想到面前的两人走着走着竟然拔剑相向,缠斗起来。
两人身形飘忽闪现,剑气带起的劲风呲呲切割着空气,他神色大愕,忙退出十来丈。
这民义团的张镰功夫竟然如此高强!能与将军战成平手?!
初时,张镰以为这是场点到即止的比试,没成想,付清玉却招招致命,杀招不断,他惊愕之下也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间,剑气割裂的劲风吹得人脸颊生疼,付清玉剑法刁钻,配合随时可出手的无影针剑气,招招扣向张镰死穴。张镰少阳剑大气周正,隐隐带着丝丝刀意,防守却毫不松懈。
转眼间,百招已过,两人依旧不分胜负,张九日却已看得痴了,沉醉在当世两大顶尖的高手对决中。
再三十招,付清玉杀意不减,张镰却已现疲态,非身体的疲倦,却是行运气劲的后劲不足。
再十招后,他已败与付清玉之手,被末影剑指住了咽喉处。
“你可知为何会败给我?”
张镰苦笑地摇了摇头:
“你乃金榜第九,成名多年的先天之境高手,而我,只是刚迈入同一境界,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付清玉刷得一下收回末影剑,嗤笑一声,对他这种自甘人下的讨好姿态并不买账。
“如果我没猜错,你突破之时应是借了瓮山中受到的那股剑气吧?”
张镰点了点头,有些疑惑,这还有讲究?
付清玉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你可知,钟玉之修的乃是无情之道?”
见张镰茫然地摇了摇头,付清玉心中深感无力,这家伙,连自己受的那道剑气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凭借对此的感悟突破,真是不知者无畏,好险没被撑破经脉,想到此处,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
“钟玉之一生惊才绝艳,天下各派武学,他一看便会,一学便通,所以对人人追捧的武林绝学均嗤之以鼻,他自觉天下没有他看得上眼的功法,更是看不起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武林中人,所以,便自修功法,创无情之道,以武会战,自认天下第一。”
“可前半生,他碍于一生挚爱的妻子与相识相知的好友林枫,始终无望突破最后的关隘,但是,世事无常,江湖突变之下,他先杀妻,后杀友,待到这二人一死,钟玉之终于自解樊笼,心神遨游,无情之道大成。瓮山中的那一剑,乃是他功法大成之后所诗,其中更是蕴含着无情道的剑气。”
“而你所愿,为护佑百姓,为天下苍生造福祉,你修的是有情之道,与他的无情道相悖,你以他之道突破境界,若不能把控,融会贯通,长久以往必滋生心魔。所以你的功法才会后继无力,无法久战。”
张镰听罢,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道:
“那我应当如何把控这无情道?”
付清玉却一怔,脑子里想了许多可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境界比你也高不了多少,你的疑惑我解答不了,据我所知,现今存世的金榜高手,也都止步于先天之境,我们不过是在同一境界浸润的时间长短不同罢了。你的疑惑,也许,需要你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张镰默默点了点头,两人又肩并着肩往前走,一时无言。
这次,换付清玉默默看着张镰,见他一时皱眉沉思,一时面露凝重,又觉得十分有趣。
她有许久没这样认真肆意地打量张镰了,上一次,还是在去繁城的马车上,她看着熟睡的他,脑袋在车身的摇晃下一点一点的,像个啄木鸟,颇为有趣。
而现在,在武学之道上,他已成为几乎能与她比肩的人了。
付清玉突然有些好奇,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张镰,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句话一出,付清玉有一瞬间愣住了,随即释怀,这确实是她早就想知道的。
张镰正专心思索她刚才的话,猛然听到这一问句,心跳差点漏了一拍。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面前的付清玉一脸的认真,眸子中的神色也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无一般女儿家的羞涩。
看着她一脸的求知若渴,张镰心情突然大好,他爽朗一笑,道:
“我不知道,喜欢便是喜欢了。”爱了便是爱了!
付清玉一怔,她万万没想到张镰的答案竟然会是这个。
看着他毫不掩藏的真挚表情,付清玉脸上随即也溢出了笑意。
“我也是。”
说完,她咯咯一笑,步履轻快地朝前走去。
张镰神情一阵恍惚,只觉得面前闪现的笑脸是那样地美好,再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耳根便有了可疑的红晕,他好像,又被付清玉调戏了……
前方的女子笑声不断,愉快的氛围也感染了他,冬日里的雪似乎都暖洋洋的。
那女子的身影走地远了些,回过身来,冲着他招了招手,高声道:
“张镰,下次,你来凉城看我,可好?”
“好。”
张镰轻声应着,语气充满宠溺与温柔,心中一片柔软。
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答案,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大踏步往前走,越走越远,隐约间还能听见她欢快的轻笑声传来。
张镰的心满满的,充盈着,仿佛他们此去不是分别,而是即将到来的下一次,见面。
******
张九日跟着付清玉,别了张镰,以为便会一路往尉国去,谁成想,将军兜了一个大圈,却又回到了丰庆城周围。
一名小巧温婉的女子似乎早已在林中等候多时,手上撑着的油伞挡不住逐渐大起来的风雪,许多雪花纷纷撒落在她的肩头。
张九日依言退到了林外,回头看去时,见那女子迎上来,深深施了一礼,将军的事情他不敢窥探,埋头退了开去。
“姑娘。”杞幼娘的声音有些僵硬。
付清玉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在刚才,杞幼娘见她走近,已收了纸伞,雪花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上面的金簪闪着明晃晃的光,有些刺眼。她身上宽大的披风接住了漫天的风雪,似乎同时护住了她一般。
“起来吧。”
付清玉没有伸出手,杞幼娘却顺着她的话,站了起来。
“这几年,辛苦你了。”
杞幼娘一怔,这话从付清玉口中说出的一瞬间,她似乎有些自惭形愧,有些委屈,更多的却是一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渺小。
想到今日张镰的表情,她的心似乎被狠狠扎了一刀。
“你约我到此,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付清玉淡淡问道。
杞幼娘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带着一往无前气势,声音有些尖利地问道:
“将军此前书信所问之事,我已如实告知,不知将军此次到丰庆城来,有何目的?”
这话虽说起来有些咄咄逼人,可她的语气却带着隐忍的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
付清玉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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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倔强地回望着她,就如同几年前西山大营那夜,她的神态像极了只强行撑起架子的纸老虎。
可是,杞幼娘虽然害怕,心里却仍憋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即使明知道在付清玉面前,她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她只要一指就可以轻松地捏死她。
单这一分气魄,就比世间许多男子强上了不少,付清玉内心叹息了一声,人说物极必反,这弱女子却也有着一身的傲骨。
她缓了脸色,道:
“你放心,我此次来只为见一故人。”
故人?是张镰吗?他们,已见面了吗?
杞幼娘一时心绪万千,久久无言。
付清玉见她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便道:
“若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将军!”
杞幼娘喊住了转过身的女子,急切地道:
“这几年来,将军所托之事,幼娘不余遗力的去做,将军想知之事,幼娘亦不敢有所隐瞒。”
“不知,不知,将军可否,放过我?!”
付清玉回过身,看着站在风雪中的女子,倔强地宛如傲立的松柏般。
她其实很欣赏她,也,很羡慕她。
“我记得,当日在医馆中,是你求我说你想留下来。那日,在你屋中桌子放着的是一本《伤寒杂病论》,旁边还有你做的笔迹,很详尽,看得出来,你很用心。”
“杞姑娘,当年我所托,不过是让你陪伴张镰到连云寨,今日所问,也不过是丰庆城中的小事。自始至终,我对你从无胁迫,又谈何放过?”
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杞姑娘,困住你的,从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杞幼娘默默看着那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流淌过脸颊,冻住了她的皮肤,让她有种畅快淋漓的疼痛感,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你去哪里了?我派人到处都没寻到你?”
张镰见杞幼娘一副失魂落的模样走进了门,忙迎上前,担心地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杞幼娘看着面前男人担忧的表情,还有那张与他几年相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脸。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中,再无法割舍,即使,他一直只把她当做是妹妹般照顾,即使,她一直知道他深爱着那名女子,即使,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从前,她困在这些思绪中,困在那日夜纠葛的迟疑和怀疑中,可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了,相识于微末,相知于危难,那便,相伴于将来吧。
只要在他身边,看他过得好,她,便知足了。而且,她的世界里,也不是只有一个他……
“幼娘,你没事吧?”
杞幼娘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看今日天气不错,出门走了走。”
天气不错?这大雪天?
张镰有些疑惑,见她不说,也不好深究。
“张大哥,我想开个医馆,可好?”
张镰停住了帮她拍打肩膀雪花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开医馆?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一直知道幼娘醉心医术,闲时的爱好便是看各种医书,团里有人生病了,她也愿意帮忙去看,团里的大夫们也都夸她医术不错,可这要开医馆,还是见她第一次提出来。
杞幼娘看着他腰间晃动的那块梅花玉佩,觉得那花开得真明艳好看,就如那女子一般,那么地自信、强大、又洒脱,让她好生羡慕。
“也没什么,就是逛着逛着看到一家店位置不错,正适合开医馆,便有了想法。”
“张大哥,你觉得好吗?”
“好啊。”
张镰咧嘴一笑,他一直觉得幼娘整日在这宅子里帮他处理些繁琐的内务,埋没了,现在见她主动提出,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你说的是哪家店,在哪个位置,我让人去租下来,安排……”
两人边说着边往屋里走,杞幼娘觉得身边的张镰似乎比她还要兴奋,真心地为自己高兴,不由地也绽开了笑颜。
“是在……”
也许付清玉说得没错,她这几年,眼里心里都是张镰,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也忘了当初鼓起勇气离家的初衷,困住她的,不是付清玉,不是张镰,而是她自己……
也许,她永远走不进他心里,她也心中不甘,可是,她更不甘的是自己困在了原地,而他们,都在往前走。
她也要往前走了,即使不能追赶上那二人,可至少,自己也能不枉此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