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宋山君：“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天灾，死人会不会二次变异，动物会不会更凶残，信号会不会恢复，大雾能不能散开”


    一路走来，只有目标是明确的。


    她摸着石头过河，磕磕绊绊带着弟弟回家。


    如果只有人类变异而来的怪物，热武器的确可以确保人类安全，社会早晚恢复。


    问题在于，社会恢复之前呢。


    变异，天灾...太多未知的威胁会击垮普通人。


    宋飞一时哑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咬牙切齿，“什么啊”


    宋腾搂紧妻子，不让她滑下去，垂在腰侧的手攥紧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渐渐蒙上一层名为绝望的灰纱。


    “咚！咚！”


    宋大伯重重敲打旱烟的声音打破死寂。


    沉闷的嗡鸣声中，宋志明站起来，脊背早就被一筐筐重物压弯了，佝偻的身影像一把老镰刀，刀身锈迹斑斑，却凭仅剩的锋芒，一举斩开绝望。


    他幼年丧父，青年丧妻，中年丧母。


    人到老了，将面对末日。


    这一辈子的苦难好似没有尽头。


    他抽多了旱烟，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你道什么歉，不用道歉！是该说清楚，让大家伙都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少做白日梦”


    宋志明点点宋飞，恨铁不成钢，“你以为军队是应声谷啊，你喊一声回一声”


    “光想着靠别人怎么能行，平时吃这么多粮食，吃到哪里去了,窝囊！”


    “你们老祖要是还在，包准给你们一人一巴掌，看看你们这些样，还不如山君一个小辈”


    他走到宋山君面前，认真地问，“山君，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宋山君愣了几秒，理清思绪，说：“食物不用急，我们需要车子，探清附近道路，为灾难提前做好准备...”


    “好，就按你说的办”


    宋志明环视众人，浑浊的眼底仿佛有一粒永不熄灭的光点，“就按照山君说的做，都动起来，早点做准备”


    按照宋山君的要求进行讨论，一个多小时后，每个人都有了任务。


    从今天开始轮流守夜。


    事情都说开了，任务都分配下去，宋大伯挥挥手，赶人回屋睡觉。


    今天宋腾守前半夜，宋大伯后半夜，人老了，瞌睡少，睡一会就行了。


    至于简家姐妹俩，她俩身体太弱了，与其来帮忙，不如好好养着，省得哪天病死了。


    宋大伯家是回字形结构，中间是封窗天井，一道笔直的光柱使得室内充满了灰暗的光。


    宋山君的父亲被安排三楼左边，简乐在右边，中间隔着光柱。


    简平安回到房间，摸摸简乐的额头。


    温度降下来以后，她嗓子里的‘墙’消失了，糖水能喂进去。


    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过两天就醒了。


    简平安无意识摩挲银手镯。


    这镯子据说是祖宗的陪嫁，修修补补，样子变了又变，传到现在都不知道几代人了。


    她和简乐一人有一个。只不过简乐不喜欢戴。


    一般来说，她不相信什么祖宗保佑。


    但现在，她愿意诚心祈祷一回。


    她取下镯子套在简乐手上，低语：“警告你啊，快点好起来，不要擅自改变物种”


    “你要是变异了，我就捅死你，然后，诶..算了你还是别变，变那样要被人爆/头，白瞎这张脸了”


    简平安絮絮叨叨说好多话，说困了，就地一躺，裹被子睡觉。


    三天后。


    杜凤兰远远看见两束车灯，招呼儿子看好房间，她赶紧下楼。


    前天，一家人把车子开到院子前。


    两辆车，分别是宋腾的面包车，以及宋山君一家车。


    面包车油不够。


    之前是够的，在去过几次叶薇家（宋腾的妻子）后，来来回回的，弄没了。


    如此，几个人刚回来歇一会又出去找车抽油。


    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来用。


    杜凤兰心疼孩子，却无计可施。


    昨天，宋山君骑摩托车出去探路，到了晚上才回来。


    结果并不好，附近有景点，正值暑假，人流量多，出事后大路基本都堵了。


    还有些地方开进去了才知道前面堵死，路还窄，难以掉头，也就摩托车方便。


    由此可见，提前把路探明是个正确的选择。


    今天，宋山君早上带宋腾出去，中午回来歇半个小时，吃过饭，带着没吃饭的宋飞走了。


    开门前，杜凤兰注意戴上口罩，出去给孩子们开门。


    她上下打量俩孩子，问：“今天没事吧？”


    “没事”


    宋山君熄了车子，扭头看一看不动作的宋飞，提醒：“哥，到家了”


    “啊？哦哦哦”


    宋飞要解安全带，摸了个空，对上杜凤兰探究的视线，尴尬一笑，打开车门下去。


    他走前面，母女俩在后面。


    等人走进屋了，杜凤兰小声说：“他咋了？走路连飘带绊”


    宋山君，“没事，他今天杀了只丧尸，可能有点恍惚”


    是个跑进水里的丧尸。


    他以为是小孩。


    杜凤兰一脸惊讶，不再追问宋飞，转而问，“你衣服怎么湿的？”


    正好来到一楼。


    宋大伯的声音响起，“小君，今天咋样？”


    宋山君低头洗手，回答：“今天去了水湾那边的山路，没堵，可以走”


    俩孩子平安回来，听说宋飞亲手杀了只怪物，可谓巨大进步啊。


    宋大伯心情好，连连说，“挺好，挺好”


    “我爸怎么样了？”


    宋大伯沉默了。


    杜凤兰低声说：“还那样”


    叫简乐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昨天半夜醒过来一次，喝了一碗甜粥，又昏了。


    人虽然没清醒，但是没发烧了，腿上的黑纹一天比一天淡。


    到今天心率稳定了，在床上躺着就跟睡着了一样。


    宋志文的状态相反，像个快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全家人都因为他惶惶不安。


    宋山君泡衣服的手一顿，慢了半拍说：“我去看看他”


    走到半道，楼上突响呼救声。


    宋山君脸色一凝，抽出后腰的撬棍，飞奔上楼。


    宋腾宋飞两兄弟对视一眼。宋腾拿棍子跟上。


    来到三楼。


    宋元清满脸胡茬，看起来比刚回到家时还要憔悴。


    双手死死抓着门把手，人向后仰把控住门，哭喊：“爸，爸清醒点，爸！”


    门后仿佛关了一只凶暴的野兽，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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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大力砸门。


    墙面受震掉下细碎的小白块，犹如从天而降的白花。


    每一次撞击都像死神敲响的丧钟，重重地敲砸众人的脑袋。


    无法挽回了。


    眩晕感袭来。


    宋山君迅速扶住墙支撑身体，低垂的脑袋很快抬起，直视那扇晃动的门，眼眶通红，滴滴泪珠滑落。


    “叔-”宋腾赶上来了，瞧见宋山君的状态欲言又止。


    宋飞左手拿武器，右手紧紧拉住瘫软的杜凤兰，不让她进去。


    他的眼神先落在关着叔叔的门上，再转移到门边。


    “爸”


    宋志明扶着门框喘息，眼底掀起了暴雨，战栗不止。


    宋山君：“都退出去！”


    叶薇悄无声息地上楼，被这声喊吓到身体僵直，犹豫后，上前搀扶杜凤兰，眼睛看着室内。


    宋山君手臂发力，指尖在墙面上留下几道抓痕，重新站直了。


    撞门声一声高过一声，门摇摇欲坠。


    宋山君听见自己沙哑尖锐如同刀尖刻过钢铁的声音。


    “带妈出去，我来处理”


    宋元清瘪嘴，唾液在上下嘴唇间拉成丝和眼泪混在一起。


    “姐，不行，不能这样，爸他——”


    他反复摇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又一阵眩晕，宋山君差点站不住，


    宋山君感觉到身后的饱含情绪的数道视线，犹豫的，颤抖，恐惧的...都是利剑，毫不留情地穿透她。


    大家都看着，无论如何，她要站稳了。


    咚地一声沉闷回响，她用撬棍杵墙，站稳了，手臂被震得发麻，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姐”


    “滚开！”


    她粗暴打断宋元清，一脚踢开他，双目发红，稳稳挡在门前。


    颤抖的手握上门把手。


    刹那间，门后的撞击停了一秒。


    她抓住这一秒停顿，以为还有一线希望的间隙。


    下一秒，撞击更重，门板出现破碎的呻/吟。


    宋山君痛苦闭眼，犹如流血泪，再睁眼双目赤红，咬紧牙关要重新开门。


    霎时间，后背陷入一个冰冷熟悉的怀抱。


    看见孩子要开门，霎时间杜凤兰突然清醒了，挣脱宋飞的手，像一阵风似的扑向孩子，死死抱住她，身体抖的像块即将碎掉的玻璃，字字出口，心如刀绞，“是妈不好，是我不好，我非要留他，我来”


    她动手去抢她手里的撬棍，混乱地说：“我来，让我来，你们谁都不能沾上..”


    另一只大掌插过来要抢棍子，宋元清抱住宋山君的腿，哭得脸红，“姐，我可以的，让我去，你不用..”


    一家人早就商量过，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了，要如何。


    在动手这点上，一直没有定人。


    宋腾抹掉眼泪，上前劝说，换他来动手。


    总不能让俩孩子亲手杀掉他们的父亲，让他来比较好。


    宋山君不愿，固执地攥紧撬棍。


    一片混乱中。


    “我来吧”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混乱沉默下来。


    叶薇迟钝地扭头。


    简平安站在走廊上，背后是天井灰白的光柱，再一次开口：“我来吧”


    对面的房间玻璃后，一个细瘦的人影被光柱模糊了轮廓，静静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