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魏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前，窗外是乡下特有的静谧，只有偶尔的鸡鸣和远处溪流的潺潺声，她面前摊开的数学课本上画满了红圈，这是今天老师批改的作业——她错了一半以上的题目。


    "怎么会这样..."许魏咬着铅笔头，眉头紧锁，在城里时，她可是班级前三名的常客，数学更是她的强项，可现在，这些题目看起来就像天书一样陌生。


    "妹妹，来吃西瓜了！"奶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魏叹了口气，合上课本，乡下的教学进度比城里慢了整整一个学期，老师讲课也总是含糊其辞，她甚至怀疑有些题目老师自己都不太明白，而且细节也讲的不清不楚的，想问也没地方问，好在爷爷奶奶对她格外宠爱，从不给她压力。


    院子里，爷爷正把刚从井水里冰镇过的西瓜切开，红瓤黑籽，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怎么样，学习还习惯吗？"爷爷递给她最大的一块西瓜，笑眯眯地问。


    许魏接过西瓜，咬了一大口，甜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不太习惯...这里的老师讲得不太清楚，好多知识点都没学过。"


    "慢慢来，不急。"爷爷用粗糙的大手抹去她脸上的西瓜汁，"学习重要，但开心更重要。明天爷爷带你去钓鱼，换换脑子。"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爷爷就轻手轻脚地叫醒了许魏，他们带着简单的渔具，沿着蜿蜒的田埂走向村外的小河，晨雾中，稻田泛着翠绿的光，露珠在草叶上滚动，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远处的河水上蒙着一层白白的纱，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踩着露水前行，就像在仙境里面漫游一样。


    "看，这是蚯蚓最好的藏身地。"爷爷翻开一块潮湿的石头，下面蜷缩着几条肥硕的蚯蚓，许魏虽然有些害怕，但在爷爷的鼓励下，还是鼓起勇气捏起一条，穿在鱼钩上。


    "钓鱼要有耐心。"爷爷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眯着眼睛望向平静的水面，"就像学习一样，急不得。"


    许魏学着爷爷的样子，把鱼线抛入水中。等待的时间里，爷爷给她讲了许多关于鱼类的知识，还有他年轻时在部队里的故事，不知不觉间，许魏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突然，浮标猛地一沉！


    "拉！快拉！"爷爷激动地喊道。


    许魏手忙脚乱地收线，一条银光闪闪的鲫鱼跃出水面，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一刻，许魏忘记了所有烦恼，欢呼声响彻整个河岸。


    回家路上，爷爷背着鱼篓，许魏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奶奶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看到他们满载而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们妹妹真厉害，第一次钓鱼就有收获！"奶奶骄傲地说，仿佛许魏钓到的不是一条普通的鲫鱼，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魏跟着爷爷探索了乡下的许多乐趣，雨后，他们去松树林里采蘑菇；晴朗的午后，他们在竹林里寻找竹节虫；傍晚时分，爷爷教她辨认各种鸟类的叫声。而奶奶则教她绣花、画画，用彩线在布上勾勒出美丽的花朵和蝴蝶。枯燥的乡村生活，因为有了爷爷奶奶的陪伴，仿佛也增添了几分颜色，许魏渐渐发现，乡下的生活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城里体验不到的乐趣，她开始用笔记本记录这些新奇的经历，准备在给朋友们的信中分享，甚至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就叫许魏奇妙历险记。


    每周最期待的日子就是收信日，邮递员老张会在周三下午经过村子，每当听到他那辆破旧自行车的铃声，许魏就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家门。


    "有我的信吗？张叔叔！"她总是迫不及待地问。


    大多数时候，老张会笑着从绿色邮包里掏出几封信递给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件，是许魏与过去生活的唯一联系，也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叶于的信总是最工整的，像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


    他认可了许魏的乡下生活，也觉得乡下的教育进度有点落后，不过好在城里基础打的比较扎实，又有自己堂哥补课，现在还能跟得上进度，另外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于妈妈怀孕了，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他还蛮期待的，还问许魏需不需要他寄一些学习笔记过来。


    许魏读着信，眼前浮现出叶于推眼镜的样子，她立刻拿出信纸回信：


    "亲爱的芋头：


    恭喜你要当哥哥了！希望是个可爱的妹妹，这样你就能体验一下被妹妹崇拜的感觉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暂时不用麻烦你了，爷爷奶奶给我找了个补习老师，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每周来两次，虽然讲得没有城里老师好，但至少能解答我的问题。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钓到了一条大鱼！爷爷说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鲫鱼，奶奶把它炖了汤，味道鲜美极了，乡下虽然学习条件差，但自然风光真的很美，等你们有机会一定要来玩！——帅气的魏姐”


    蔡冷的信总是充满活力，这次还附了一张新警校的照片，照片上的校园确实比老警校大很多，操场上有穿着制服的警校生在训练，整齐划一的动作看起来威风凛凛，他在信里炫耀，新警校特别大，而且环境特别好，而且还有外国交换生呢，为了能和他们聊天，他的英语都有很大的进步了。


    许魏笑着摇摇头，蔡冷还是那么精力充沛，她找出自己画的乡下风景素描，准备下次回信时寄给他。


    林陆的信总是最厚的，密密麻麻写满了三页纸，这个曾经害羞得不敢大声说话的女孩，在信里变成了话痨，事无巨细地描述着她的新生活，林爸爸妈妈小卖部开在医院门口，生意特别好，因此认识了很多医生和护士姐姐，对于她的病情也很关注，还给她介绍了一个治疗烧伤很厉害的大夫，现在夏天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她新认识了一个朋友，甚至夏天在学校也敢穿短袖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改变，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特别想念小伙伴们。


    读着林陆的信，许魏的眼眶湿润了，她几乎能听到林陆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决定下次回信时要多写些鼓励的话，还要画一幅两人的合影寄给她。


    王成的信最短，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写就的。


    "魏八婆：


    我在努力学习。爸爸说如果我期末考试能进前二十名，就给我买新自行车。很难，但我会加油——水果王”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许魏知道对王成来说，能坐下来写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她回信时特意用了最简单的词汇，还画了几个加油的表情。


    李蔓的信是来的最迟的，皱巴巴的，一半甚至像是水里浸过的一样，许魏迫不及待的拆开，里面的字甚至比王成还少，只有一句：甚好，勿念。


    许魏不可置信的把信纸来回翻看了一遍，确定只有这几个字，内心有点难受，明明说好要彼此通信分享生活的，为何只有这几个字就打发了自己？她噘了下嘴，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她还小，出不了远门，只有在回信里面反复关心叮嘱，希望李蔓能够好好生活，不要忘了她们的约定，她们要在一中见面的。


    乡下的日子里，收到伙伴们的信也成了一种期待，这成了连接他们的一根无形的线，让他们还能根据只字片语了解彼此的生活，每个周一次的信件一直持续到许魏毕业，哪怕是李蔓的信，虽然断断续续，但是也一直都有在发送，就像是迷途的候鸟，迷失一段时间，总会到达终点。


    小学毕业那天，许魏收到了五封来自不同地方的信，她坐在槐树下逐一拆开：


    林陆的信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说她考上了市一中；叶于用工整的字迹报告他当了哥哥；蔡冷寄来警校明信片；王成破天荒地写了满页纸，说父亲终于夸他了。


    最后拆开的是李蔓的信，这次的信封很平整，像是特意换过，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个女孩的照片，笑意盈盈的对着镜头比耶，背景是市一中的招牌，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约定完成。"


    许魏的眼泪落下来，她明白李蔓的意思：虽然天各一方，但她们之间那个约定，大家都在努力完成。


    风吹过槐树，无数白色槐花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迟到的雪，许魏擦干眼泪，把信按在心口，她知道，只要这些信还在来来往往，他们的约定就永远不会消失，而她，也要启程去奔赴新的旅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