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萍水相逢彼此相依(二)
作品:《淮神咒》 翌日清晨,天色灰蓝,一片温凉中几缕淡漠光线穿行着。护卫兵部,烟火浓重,一群护卫兵在军帐前起锅烧饭。
四位兵长聚在其中一个军帐里,齐齐坐于磨了个平宽的岩石上,岩上铺了新绿的竹席。
那位蓄着山羊须的兵长还在讲着昨日事:“要我说,换作你们,那时候可不敢以身为饵,跟一只粗粗的、那么毒的蛇在风沙中缠斗。”
“……”
一长辫环于腰间,面容姣好的女子道:“不要算我,我天生怕蛇,本能反应里无法真实测试我的勇气。”
山羊须兵长回嗤:“少来,沼泽外那些兽类,还有那些兽化人,谁不是本能的会害怕?苏夜,照你的话,你就只适合在兵部里带带年轻孩子训练……”
苏夜一掌劈去,山羊须兵长来不及闪躲,摔下竹席。
一位长发卷卷的青年男子给他补上一脚,语气有些严肃:“唐宁唐兵长,昨日到现在,你说了多少次奚昀的事。只跟我们说还好,可你他妈的连带着所有部下,还有仙门来的,你都这样大肆吹扬,你可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唐宁干脆坐在地上,闻言,微微瞪眼,有些不服气:“什么后果?!”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方川淡淡开口解答:“肖骁说得没错。唐宁,且不说部里糟糕的竞争环境,多少人加入护卫兵是为了进入仙门,就看昨日仙门的态度,听说奚昀一人斩杀蛇兽,那仙门的神情如何?”
卷发的肖骁抢答:“一副吃了狗屎的表情,皮笑肉不笑,警惕心昭然若揭,杀心已起。奚昀被你这个狗兵长害惨了!”
苏夜将额间多余的碎发抹开,脸上来了情绪,也给唐宁踢了一脚:“亏你是个兵长,竟然让一个年纪尚小的、刚加入护卫兵的女孩去作引蛇出洞的活。立功了还要被你这样害一番!当真榆木脑袋,你难道忘了,那场灾难因何而起,我们如今在谁的地盘上?”
在神界求得护佑之后,人们直接确信:三年前那场浩劫起于凡人比肩神明的妄想,致使神怒,降下神罚。而如今,护卫兵作为神界中凡人与仙门的连接,自当谨慎行事。
唐宁默了半晌,道:“对不住,实在是……没瞧见过部里有这么有勇有谋的护卫兵。”
秦方川睁了眼,眼波流转,剑眉微挑。他摆了摆手:“算了,你平常便五大三粗,做出这种事也是合情合理。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以后对奚昀那事闭口不谈,还有,对她冷漠点。”
唐宁反驳:“冷漠不了啊,这么好的苗子,我得多加敦促,多多带出去实战!”
肖骁几乎目眦欲裂,恨铁不成钢地大叫起来:“方川是让你像对其他护卫兵一样对奚昀!带她出去的事以后让我们三个有分寸的来,你少掺和,不然你就是想害她命!”
护卫兵部设在萍城东南侧,正对城门,背临三十六宫宫门。兵部有一两层土楼和二十四军帐,还有一片足够大的训练场。
奚昀准时来参加集训,一路上,但凡与一个护卫兵对上眼神,那护卫兵便急忙转眼作心虚状。奚昀想着应该是为自己的昨日行径惊骇,索性目中“无人”、两耳“不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唐宁前来点完名,走前在奚昀跟前踌躇了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奚昀心下讶异,也多了丝紧张。如今这样,怕是仙门那边的意思。那么,是想打压?
集训后是总结大会,一般就是当天带练的兵长点出谁谁谁的不足之处,表扬谁谁谁的刻苦认真。今天倒是异常到底了,一向爱长篇大论的唐宁只说了句大家训练得很认真作为总结。
一句话结束总结后,唐宁站起身,正色道:“沼泽生了异象,十几条细长蛇兽在其中流窜。目前还不知道它们从哪来,但这次再不能放入萍城了。”他逡巡一阵,“我和肖骁带兵,额——你们,就你们八个,跟我们一起。”
那被随意所指的八人得了令,面露喜色,这喜不仅是因为被派了任务,还因为能去那片沼泽看看。
自那浩劫之后,逃亡来的人在仙门的帮助下,在萍城落了脚,沼泽随之成为禁地,无令不可前往。就是如此奇怪,人总是对梦魇一般的地方流露出某种怀旧、留恋的情愫。
众人有些艳羡地扫着那八人,片刻后,纷纷反应过来:昨日那独战蛇兽于风沙中的奚昀,竟没被点名前去!为什么?明明昨日还要开表彰大会,一夜之间,竟不得重用了……
奚昀面上无碍,一双眼一如平常冰冷、锋利,眼波如平静水渊难起波澜。
会后,她收好包袱,沿着一条坡道回家。她和月生的家在坡顶的一道千丈高的灰岩屏障下,他们住的地方由此得名灰岩坡。屏障之下,人人凿石而居,以林中野物为食。
她一路走过一座座修筑精巧的房子,这些房子为仙门所建。当时,仙门登记人员时,顺手就把这些仙气缭绕的房子分给了那些从人界逃亡来的富户和杰出人士。无父无母的孤弱孩子、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则被安排在了那块灰岩屏障之下。
奚昀和月生属于孤弱孩子一列。他们在一位地仙的带领下,夜以继日地用了半个月,凿出了现在的房子。
山风拂拂,灰岩坡的烟火气随之飘来。
一位青袍绿冠的男子突然从路边出现,拦住了她。男子眼眸晶莹闪烁,“啧啧”称奇了一番:“不错不错,心性挺好,要到家了还是这副神情,真真处事不惊!”
奚昀冷漠问道:“你是?”脑中迅速思索着自己何时大意被他跟了去。
“噢,我啊。秦方川,护卫兵兵长之一。”
奚昀立即颔首:“抱歉,兵长。”
秦方川甩甩袖袍,负手而立,道:“别紧张。额,你应该也不会紧张。算了,先走吧,边回家,我边跟你说正事。”
奚昀点了头,提步走着,仍然波澜不惊。秦方川又称奇一番:“你这……你就不好奇我要说的事?”
“好奇。”奚昀语气平淡地回应,面无探查之色。
“……”秦方川嘴角抽了抽,道:“也是沼泽那边的事,我们要在唐宁他们之前行动。”
奚昀转脸看去:“他们之前,也就是今晚行动。兵长,何事这么着急?”
见她终于有了丝好奇神色,秦方川轻咳一声,面上严肃起来,道:“神界边缘其实是有屏障的,只不过我们凡人之眼瞧不见。其中一处屏障,就在沼泽与那林子之间。现下,那漏了个缺口,所幸还不大,仅能钻入蛇这种兽类。”
奚昀了然,怪不得这几日蛇兽频频出现,随即又疑惑道:“既是神界的屏障,我们如何能修复?”
“你问到点了,自是仙门派仙君跟我们前去。”
仙门!奚昀的眼珠不可察觉地跳了两下。
秦方川继续道:“今日在部里,想必你也觉察到了唐宁的异样,那是我们几位兵长共同讨论后的结果。至于原因,如果你能想到的话,你就能明白我们的决定。”
奚昀默了一会,道:“兵长,我想问问,今晚的行动是你们授意我加入的吗?”
秦方川摇了摇头,目光微深,意思不言自明。
前方一片烛光摇晃。秦方川此前鲜少踏足这里,也就没瞧过这里的夜色。岩壁绰绰,树影绰绰,石屋纷纷点着红黄烛灯,这景象,很似记忆中西南小镇的亡灵祭。
奚昀停了脚,道:“多谢兵长提醒。今晚,我会注意分寸的。”
秦方川十分满意,道:“不管如何,你要记住,我们如今生活在神界。”说完,他扫视一圈石屋,犹豫道:“额……奚昀,哪间是你们的屋子?”
们?奚昀考虑着兵长的话,没瞧见昏黄烛影中跑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如往常地圈住她,倚在她肩头,声音沙哑:“姐姐,怎么在外面站这么久?为何不进屋?”
秦方川盯着他粘糊人的劲,语气有些打趣:“哟,看来这就是你那位弟弟了,真会着急你。那我就不用进你家了,小弟弟……”兵长的话不自觉停住,因为那小弟弟一听到进家门的字眼,立刻转过脸盯着他。头虽靠在奚昀肩上,面上却十分冷酷,眼神冷得像从前北界的寒风。
这少年的冷峻目光全然不同于方才说黏糊话时的缱绻,秦方川看得一阵愣神。
奚昀并未发现月生的神情。道:“兵长?怎么了?”
秦方川内心暗叹稍许,顺了口气,道:“噢,一时间忘了词。哎,小弟弟,跟你报告一声,今晚午夜,你姐姐要随我们去做项任务,你放心,绝对安全。你乖乖在家……”
月生冷淡打断道:“是脖子手臂一片伤的绝对安全吗?怎么,你们又缺引蛇出洞的诱饵了?”
奚昀闻言一惊:“你如何……月生,好好说话!”
月生沉默不言,揪紧奚昀的衣衫。
秦方川忍不住又打量起这少年来,虽身材瘦小,面容显着病色,眼神却透着一股劈山隔海的剑意,神情又摆着禅宗点破生死时的威严、超然。秦方川瞧着月生,月生也瞧着秦方川。瞧着瞧着,秦方川不由得背后生凉,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双眼睛。
情形愈发尴尬,秦方川忙哈哈一笑打圆场:“月生弟弟,你放心,今晚不会有诱饵,也不会令你姐姐受伤。我保证!”
奚昀也安抚道:“月儿,你放心,不会有事。”
秦方川扶了扶头冠,修长的身体退着步,道:“好了。奚昀,你吃个饭休息一会,晚上间,苏夜会来找你,她离你家近。你们一道过来,我们在城门口会合。”随后,俏皮地盯了一眼月生,身轻如燕,足点林梢,半会便失了影。
两年前,护卫兵的四位兵长一经选出,秦方川就被破格带入了三十六宫,习仙术、习神史。为期两个月,虽学得不多,但也能飞上枝头跃过江河了,且秦方川成了神界凡人中唯一与三十六宫沾亲带故的。
这沾亲带故,一来能让其他人对仙门钦慕,自然也就对仙门大考趋之如骛;二来能为护卫兵部牢固威信、拢卫人心,每一年仙门大考之后,考生又围向兵部考试,仙门与兵部强强联合,号召力之强萍城内无可及。
月生凝视秦方川离去的方向,没理由地问了一句:“姐姐可知晓这位兵长故乡何处?”
奚昀目光摇晃两下,低头道:“不太清楚,他很少出现在兵部中。怎么了?”
月生直起身子,拉她进屋,道:“没事。瞧着好生眼熟,随口一问。”
奚昀道:“瞧兵长貌姿,很像江南人。很大可能是月儿你老乡。”
月生浅浅一笑,为奚昀开了门。
……
风起沼泽,碰于岩障后,尽数落在石屋上。方方正正的小屋内,月生郁闷着神色。奚昀睡不着,干脆一下下擦刀。
对峙半晌,月生败下阵来。他温柔地看着黄灯下认真的人,道:“姐姐,上一次和这一次,哪次更危险。”
奚昀置下尖刀,心思婉转片刻,道:“上一次。不过,你到底从哪知道的上次任务的事?方才在兵长面前我就想问。”
月生撇过脸,自顾自地道:“要我看,都危险。”他听着强烈的风声,思绪深深,“真相比之于命,实在轻巧了些。”
“我死了,还有你,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必须找到真相。所以,你到底哪里听说的上次任务的事?”
月生听到死字便凝视着她,听她说完,愣了片刻,道:“混乱地里口口相传,偶然听闻的。”
这混乱地,地如其名,处于萍城城中心。鱼龙混杂且不说,重要的是那里面的人插科打诨的本事一流,且往往三人成虎,一件小事到了那,总会被传成天崩地裂的离奇程度。
奚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被编排成什么了。她瞧着月生,明明前一年还弱小可怜整日哭泣,今年里却是越发胆大起来,竟不断混迹城中,且没被她察觉……
奚昀叹息一声,道:“你别信那些人胡诌。要死要伤的事情我有分寸,我不会不考虑你。这两年里,做什么事情,我从来都是第一个考虑你。月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月生的神情平平淡淡,半晌,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能死。”话落,他下了床,鞋子也不穿,蹲在药草筐边。
奚昀忙拿了鞋给他穿上,道:“你是嫌你病得还很轻吗?我们底下可是千年寒水!”
月生不理她的话。药臼里一阵研磨后,拿过她的尖刀,将其浸入磨出来的汁水中。
“嘶——”伴随一股青烟。
奚昀惊得上手接过尖刀,边继续月生的动作,边质问:“月儿,你又采毒去了?不是让你少进山少进山!万一遇上发了疯的野物,你喊天喊地喊我喊神仙都不灵!”
月生瞧着她手中的尖刀,拂了几声质问,平静地说:“关键时刻,致命一击。”又起身拿了两把亮着银光的尖刀,“再多备两把。”
奚昀无奈收好了三把尖刀。
屋外风声盛大,看着那纤弱的身影前后走着处理毒汁,内心很不是滋味,道:“月儿,白天出去的地方不要太远,尤其周围的林子,不要进得太深。虽在神辉之下,林子里的野物还算正常,但谁能确保它们一定不会发生兽化呢?还有,少与人交流就能少出破绽,之后想知道兵部里的事情,你问我就好,不要去城内跟那些市井流氓打交道了。”
月生只淡淡一笑,道:“我问什么,姐姐都能如实告诉我吗?”
奚昀无奈,起身调了温水,为他洗头。浸发浸了一半,奚昀才提到今晚的任务:“今晚,仙门会派人过来。”
月生气息闷闷:“许是因为上次的事。”
奚昀道:“不错,可明年就是仙门大考,不出众,我们连大考的资格都没有。”
月生:“所以,姐姐并不打算收敛锋芒?”
奚昀由着这个话题思虑了片刻,道:“白日间,我在部里纠结是否要收敛些。方才,得知仙门授意我参与今晚的任务,我便不打算注意分寸了。”
奚昀拿了布帕,一束一束地拢了月生的头发,细细擦拭。擦到眉上时,她停住手,盯着他:“月儿,如若仙门提防我,甚至到了某个时刻要起杀心,但只要能进仙门,只要能接触到那些事,我都无所畏惧。”
月生微微低了头,道:“仙门圈养我们,希望我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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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智聪慧些,所以组织建立了护卫兵,但又不想我们太过聪明,便弄了个仙门大考,把能人异士纳入仙门之中,让这些人在眼皮子底下行动。个中细节,本来是需要仔细斟酌的。但既然姐姐这样说了,月儿也觉得无妨了,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一直很凶险。”
奚昀拭弄着他的额发,道:“仙门的做法,细细想来,与养虎为患无异。凡人在他们面前虽是蚂蚁之躯,但仙门与凡人同处世间,仙门并非高不可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终有一日,我们会找出真相,回到故土。”
“故土……姐姐,那还有人吗?”
“一定有。你看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人间里,肯定还有其他人活得好好的。”
临近午夜,在奚昀的注视下,月生乖巧入睡。
有人敲了门,奚昀与那人消失在夜风呼啸中。屋内的月生听辨着他们离开的步子,确认走远后起了身,第一次在夜间开了屋里的窗。
狂风之上,月明依旧。借着月光,他瞧着自己墨发之中的几根银丝,脑海中白雪一片接一片地落下,嘴中低吟:“我没有故土了。”
奚昀与苏夜迎风前行,苏夜始终将她护于身后。明明只有几拳距离,苏夜的声音却像从远方传来:“你跟在我后面,我自小吹惯了风,哪个风口风力弱些,我都晓得。加上我叫苏夜嘛,夜晚的夜,夜晚的的风我最熟了。不过,为什么每次出任务这天气都如此扫兴?!”
如此,一直到城门口,奚昀披散腰间的长发整整齐齐,无甚大碍。倒是苏夜,环于腰间的长辫被吹散,柳条般垂挂脚边。现下,她手里一点点堆着长辫,像托着巨石,不由得左右晃着。奚昀哭笑不得,助她将头发重新绕圈,绑在腰间。
秦方川姗姗来迟,面上挂着公事公办的严肃。苏夜朝他撇了撇嘴,奚昀则颔了首。再看青衣道袍之后,墨缎流波、乌发摇曳,一光华清俊的年轻人翩然上前。这青年周身缭绕浅浅柔雾,仙人之姿立显。
仙君双掌互贴平放胸前,行了个客气平礼,道:“在下东方折西,仙门中人。有劳各位随我前去沼泽查漏补缺!”
秦方川颔首,回:“护卫兵的职责,同样有劳仙君。”
东方折西昂了头看天。风力已小,月明星稀,是个普通的夜晚。他却好像看到了某种玄机,低了头,面着三人微微一笑,再一摆袖子,须臾之间,三人随他降落在沼泽边缘。
奚昀还未反应过来周围场景的瞬间变化,一声声兽类嘶吼便如雷贯耳。距她几尺远的地方,上百头凶兽、上百个兽化人瞪着赤目叫嚣,口中涎水直流。一左一右的苏夜与秦方川立即抬手护住了她。
东方折西上前两步,细看着凶兽和兽化人,神情犹如观察蚂蚁。半晌,他吐出一句:“当真是野兽。”
“……”
他转回身,念了个诀,三人眼前瞬间出现一片细雾,细雾之中神光如雨如丝竖横贯穿。
秦方川有感叹之意:“神障竟如此曼妙!”
苏夜观察一番,却道:“仙君,所说缺口在何处?”
此言一出,秦方川点头附和。奚昀却面上一愣,心脏收缩着,因为她看见神障上一丈高的地方,有处黑雾浓重的缺口,一条细长黑蛇悬挂其间,即将成功落下沼泽。
东方折西念动白光出,那蛇瞬间破裂化为一滩血水。
秦方川与苏夜在白光飞去那一刻,瞧见了陡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黑蛇,还未问及,毒蛇便化为一摊血,血滴纷纷扬扬,入了沼泽。
秦方川:“这……”
东方折西瞧着缺口,道:“看清刚刚蛇坠落的位置了吗?缺口在那处。很抱歉,缺口于凡人而言,难以看见,我也实在摸不出什么术法能够让你们暂时瞧见了。”
仅凭一念之间将蛇瞬爆的实力,奚昀不信仙门不能自行修复神障缺口。可仙门偏偏对护卫兵下了命令,还捎带上了初出茅庐的自己……仙门不是日理万机忙着度化兽人吗?上次的事何必大动仙法如此试探?奚昀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凡人。她并非神脉,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当年没有死在沼泽里,如今也不能死在仙门手里。
她尽量忽视那黑气缭绕的缺口,同秦方川与苏夜一样,眼神透着几许茫然。
苏夜拍了拍奚昀的肩,道:“仙君,我们虽能记住蛇的位置,却终究瞧不见缺口,这要如何协助你?”
东方折西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瞧着奚昀,道:“这神障是一年前仙门在林间所设,故而,神障修复有个隐秘之处,须到林间,从外往内修复。当然,修复的事我来,可修复之时,我会陷入片刻静止,难以看顾周围。”
秦方川了然,道:“所以,仙君是要让我们护法。可林间那些一年未进食,战斗力比之一年前,怕是大增。我跟苏夜身为兵长,实战经验丰富,拖个片刻功夫是没问题,但奚昀经验不足,希望仙君将其留于沼泽内。”
秦方川也没预料到仙门的任务竟如此凶险,他跟苏夜不得不入局,但奚昀毕竟是被唐宁的口无遮拦牵扯进来的,他万万不想让她涉险。
东方折西淡淡一笑,扫着奚昀,并未答话。
奚昀嘴角似月弯弯,对秦方川和苏夜轻轻摇了摇头。抬眸问东方折西:“仙君所说的片刻静止,具体多长时间?”
东方折西似有满意之态,道:“约近一柱香。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每人身上设个仙障,当然,我也会给自己设一个。但这仙障只能维持半柱香,剩下的时间……”
苏夜道:“我明白,半柱香里,生死有命嘛。仙君放心,护卫兵自当为着神界,我们会尽全力护仙君安全。”
秦方川与苏夜瞧着奚昀眉眼之锋呼之欲出,便压下了劝其留下的想法。
沼泽寂寥旷远,林间百兽吟啸,四人置身错综交汇之间,各怀心事,静了片刻。
东方折西立起食指与中指,平静地道:“出于无有,入于无间。大家小心。”白光顷现,四人来到林间。
东方折西周身仙气缭绕,已闭目面向沼泽,两手举力,指尖沁出一条光幕。想来是在修复屏障了。再看三人身上,亦是缭绕着云白仙气。
周围,那些凶恶兽类与模样恐怖的兽化人,对着几人望而却步。
秦方川与苏夜靠近奚昀,一人一句地叮嘱道——“不用缠斗,眼观四方,注意躲避就好。”“但也不要跑远了,就在边缘跑。”“就算要对付,也选着兽化人对付,别碰那些兽类。”“若遇性命之忧,躲在仙君身边。仙君虽陷入静止,五感却在,或许能救你。”
奚昀一一应下,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月生为她淬了毒的尖刀。周遭野兽嘶鸣、兽人低吼,天上月光皎皎,无风也无云。奚昀心念一动,他应该睡得很熟了吧……
灰岩坡。
月光森森,一束束射进窗。月生的心突发地一阵阵抽动,抽得他难耐地起身。开了门,月光满堂,屋外亮如白昼。他的心更加剧烈地抽了抽,顿时,他披上白袍,戴上兜帽,腰间挂了两只尖刀,摸上几捆毒草飞出了门。
圆月之下,一片白影疾速移动。过了城门口,直往几里外的沼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