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周默新年快乐！”


    周默一句开场白还没说完，那边迟了了已经先他一步问了好。


    他看着镜头里戴着个喜庆小红帽的迟了了，抿了抿唇，不禁笑了。


    “新年快乐。”


    上一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已然轻松了不少。


    而这时，他又见迟了了看了眼对面，紧接着伸手朝那边打了一下，用命令的语气说：“打招呼呀！”


    还没等他疑惑她在跟谁说话，就见镜头已经转过去——茶几和沙发间的空隙里，许愿懒懒散散地窝着，手里拿着一张纸，听到迟了了的话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瞥了周默一眼便又低下去，敷衍地说了声：“新年好啊……”


    “真没诚意。”迟了了说他。


    许愿轻哼一声，继续折腾手里的纸片，不理。


    迟了了把镜头对准自己，笑嘻嘻地看着周默，回答他刚刚消息里的问候：“周默，我吃过年夜饭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周默说，“在玩什么？”


    “我跟许愿在比赛叠千纸鹤呢！半小时里，谁叠得多，另一个人就得给他发乘以10的红包！”


    “那，视频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迟了了立刻摇头，“我可以把手机放旁边，一边跟你视频一边叠呀！而且我已经超过许愿好几个了！”


    紧接着，周默果然感觉她找了个角度把手机撑了起来，腾出双手后拿过旁边叠了一半的纸鹤继续叠起来。


    他看着她认真的脸，不太忍心开口打扰她，于是就只是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迟了了叠完了手上纸鹤，突然发觉手机一直是安静的，便奇怪地看过来：“周默，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默陡然回过神来，目光慌张地找话题：“哦那个，你们一起过年吗？”


    “对呀，我们两家住得不远，从小就一起过年。”迟了了说。


    一直不乐意搭理周默的许愿听他问起自己，一个伸手拿过手机，呛他：“干嘛！不行啊！你嫉妒？”


    周默见着他，面对迟了了的小心立刻不见了，不屑地勾唇一笑，本想否认，可开口的前一秒又改了主意。


    “对啊，是有点嫉妒。”他说。


    许愿顿时脸色一黑，飞快看了眼对面的迟了了——丝毫没有防备之心的迟了了已经又拿了张纸叠起来，一心只想着赢过许愿，待会好让他多出点血。


    “嫉妒着吧！”许愿咬牙切齿地说。


    迟了了知道周默家的情况，闻言只以为他是在家待得不自在，便问：“周默，你年后什么时候回去呀？”


    周默收起跟许愿斗嘴时的挑衅，说：“明天去看外婆，之后应该就回去了。”


    迟了了叹了口气：“可惜我们还得过几天。”


    许愿得意地朝周默挑挑眉。


    周默看着他这嘚瑟的样子，突然恶向胆边生。


    “好，”他说，“不过许愿，别忘了年后初十去公司报到。”


    果然，放假时说工作是最坏人心情的操作，许愿脸色唰地一变，这次连一秒都不带犹豫的，二话不说就把视频给挂了！


    猝不及防被踢出“群聊”，周默对着乍然回到眼前的聊天窗口，避无可避地愣了好几秒。


    等回过神来，他不禁懊恼地锤了锤额头：早知道不惹这家伙了！


    正犹豫要不要重新拨回去，手机却又再次响了起来——来电的，还是迟了了的专属头像。


    周默赶紧接通。


    这次，迟了了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了，看背景似乎是进了个房间，而且旁边没有许愿。


    “你——”他开口说道，可吐出一个字后又停住。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对面迟了了却笑笑，微微凑近镜头。


    “周默。”她压低声音叫他。


    “嗯，我在。”他说，目光透过屏幕，近乎贪婪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你明天替我问候外婆新年快乐哦~”


    周默忽地一怔，思绪瞬间回笼。他看着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半晌轻声应了句：“……好。”


    “还有，你别担心，我托我家人在那边多多照顾她老人家了！”迟了了又说，“我家人他们都可好了，肯定能跟外婆处得来！”


    周默感觉自己心里蓦地软了一块：“好，我知道，我替外婆谢谢你。”


    迟了了笑着摆摆手：“不用谢！”


    随后，她的表情又多了几分认真，看着周默有些郑重地笑道：“周默，祝你新年一直开心快乐哦！”


    明明是如此寻常普通的一句新年祝福，可不知怎的，这一刹那，周默却感觉有股酸意猛地窜上了鼻梁和眼睛。


    他定定看着镜头里的女孩，感受她的目光也正透过镜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那样温暖，又令人心安的力量。


    “好，”许久，他轻声说，“也祝你新年快乐，平安健康。”


    “我会的！”迟了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仿佛在说“这是当然的！”。


    -


    挂了视频，迟了了轻吐出一口气，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可一只脚刚迈出去，她就被门口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的许愿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她问。


    许愿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见她出来从墙上起身，问：“你跟他说二爸和木兰妈妈的事了？”


    迟了了一怔，恍然反应过来：“对哦，没有呢！”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许愿的笑穴，让他立马笑得前俯后仰，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他哈哈哈的笑声。


    许爸和齐珍因为熬不了夜，早已经回房休息了，此时只留下迟了了和许愿在守岁。


    迟了了唯恐吵醒他们，赶紧上前捂住许愿的嘴，低声警告：“大过年的，你能别犯病吗？”


    许愿这才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着自己重新捡起校草该有的气质，末了他抬手拍拍迟了了的手，示意她松开。


    迟了了收回手，嫌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许愿又笑着咳了一声，点点头：“很好，很不错！”


    “什么东西？”迟了了被夸得一头雾水。


    可许愿却又说：“没事！”


    ……？


    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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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了了懒得跟他胡扯，摆摆手：“你自己玩儿去吧，记得给我发红包，我还要去给苏姐姐和谭心姐拜年呢！”


    “行，不打扰你了，你个大忙人！”


    许愿说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开。


    -


    那厢，周默收回手机，搓着已经冰凉的手也转身往屋里走去。


    不想一进门，就见周桢正站在门内，关切地看着自己。


    “怎么在这里？”他愣了下，问。


    周桢笑笑，轻柔地问：“刚刚跟谁视频呢？”


    “朋友。”周默一边换鞋一边说。


    “……女，朋友？”


    周默顿了顿：“不是。”


    周桢探询地看着他，可等了会儿，却没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的回答。


    她低头一笑，也不勉强：“咱们很久没有一起跨年了，要不要——”


    话刚说到一半，却被周默打断了：“妈，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了。”


    周桢不禁有些失望，可随即又笑道：“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去看外婆。”


    周默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但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说了声“好”，便抬步上了楼。


    ……


    其实有一点，周桢误会了。


    如今的周默并没有怨她。


    时隔多年，很多事情其实已经谈不上心结。虽然父母缺席了成长的过程，但还有外婆的陪伴，这对本就在感情上需求不多的周默而言，足够让他慰藉自己的童年和回忆。


    对于几乎只存在于少年之前的记忆中的父亲，周默更是只当他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而对于母亲这一家，周默如今只是不习惯。


    仅此而已。


    于是在第二天祭拜过外婆后，隔天他便借口工作又回了翠湖里。


    大年初二，新年氛围正浓。


    小区里到处张灯结彩，竟比除夕那天下午周默离开时看起来还要红火些。


    周默把车子停到楼下，刚从车上下来，没走几步就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他脚步一顿，想到昨天夜里刮了场大风，今早突然降温，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于是蹙着眉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果不其然，来到花园里，他远远便看到原本放着花花小木屋的地方，此时只剩一堆散作一团的木头块。


    而年前迟了了特意加上的隔温板，也乱七八糟地掉了地上。


    至于那个毛绒垫……


    周默环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下，发现了蜷缩成一团不时发出一声虚弱叫唤的花花。


    而那块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棉垫则被它扯过来，聊胜于无地垫在身子下面。


    倒还不算太笨。周默心想。


    他抬步朝那边走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警惕的花花竟然没有丝毫动作。


    他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往前走，直至来到只有三两步远的地方，花花才迟钝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将脑袋埋进肚子里。


    周默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先前一丝傲气的小家伙，末了，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