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营业的宠物医院实在不多。


    周默开车穿越了小半个市区，才终于找到一家。


    而在半路上，原本几乎冻僵的花花也在车内空调的温暖下渐渐恢复了意识。


    等到了医院，值班的宠物医生先给它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爪子有些微的冻伤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检查完，便是洗澡。


    这一次，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元气，又向来桀骜不驯的花花终于开始反抗了。年轻的宠物医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软的硬的都使了也没能让它乖乖待在澡池子里，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在外面看了全程已经耐心耗尽的周默推门走了进来。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上一秒还张牙舞爪大闹洗澡室的花花一看到他，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不只是安静，它甚至还朝他哀怨地叫了一声，那可怜巴巴的语气——


    “哟，怎么还两副面孔啊？”医生顿时哭笑不得。


    周默也觉得奇怪，他本来只是看医生实在搞不定，想着那干脆就不洗澡了，拿点药膏回去涂涂就好，却没想到这猫看见自己竟然是这样一副态度。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被赖上了……


    果然，医生紧接着便对他说：“先生，你有收养它的打算吗？”


    周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医生自讨没趣，讪讪收回目光，开始试着往花花身上淋水。


    这一次它很乖，除了水刚淋到身上时抗拒了一下外，之后便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周默，仿佛……是怕他又走了似的。


    医生看着这一幕，又几乎明示地说：“看它的样子，已经对你产生依赖了哦~”


    “如果不收养呢？”这次周默开了口。


    “不收养的话，我们医院倒是可以暂时收留，说不定会等到想收养它的人，但也可能等不到。”医生一边给花花洗澡一边说。


    “因为曾经有过被抛弃的经历，流浪猫对人类一向是很警惕的，但看它对你这么依赖，只能说是一种缘分吧，也可能是因为你对它有救命之恩？”医生笑道。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收养它的打算，流浪猫遇到对它好的人一旦放下了心防，如果被再次抛弃，它们对人的警惕性也会更高。


    “而且对流浪动物们来说，冬天一直是一个坎，特别像今年这样还是个寒冬，估计很多流浪的小猫小狗都熬不过去……”


    周默闻言看向池子里的花花。


    花花听不懂这两个人类正在讨论它的去留，只固执地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


    而因为淋了水，它全身的猫毛都湿答答地垂了下来，头上的毛更是贴在了脑壳上，看起来既不威风也不可爱，反倒有几分滑稽。


    医生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见周默没有接话，心中约莫有了答案，默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


    转眼到了大年初五，人们抓着假期最后的尾巴，尽情享受着所剩无几的悠闲。


    而作为养老机器人项目的Leader和点睛大模型的总工程师，周默则有很多工作要做，更别说他还是个把工作当爱好的怪胎。


    这天，他照旧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干活。


    沙发旁，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的花花正撕咬着一个毛球，在地毯上疯狂翻滚。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嘀嘀！”


    正发疯的花花骤然被按了暂停键，唰地扭头看向门口，整只猫都定了下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大门被打开了，许愿抱怨的声音传了进来：“哎哟不是我说，干嘛非要着急回来，我初十才上班呢！”


    像是被突然闯入的声音吓到，花花瞬间化作一道闪电，嗖地一下就窜过沙发，眨眼钻到了周默脚下。


    正嘟囔的许愿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爬上一丝惊恐的表情：“刚刚，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哎呀，你走开别挡路！”迟了了不耐烦了，一把推开他挤进门来，二话不说直奔客厅，“周默！Surpri——”


    咦？没人？


    她也立时僵在原地，愣了愣，茫然转头搜索，下一秒就对上电脑后周默好整以暇的目光。


    “周默，Surprise！我们回来啦！”她脸上一喜，重新张开手臂热情欢呼道。


    看着她着急忙慌又活力四射的样子，周默忍了忍，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


    “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迟了了也高兴地说，然后回身朝许愿招手，“快过来呀！”又对周默说，“周默，我们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好多好吃的！”


    被迫提前结束假期、刚进门又被某人推到一边的许愿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一扭头看到周默心情颇好的样子，心里顿时更不平衡了。


    “笑什么，过来接东西啊！”他没好气道。


    熟悉的叽叽喳喳再次回到801，周默心情确实不错，也没计较他语气里的夹枪带棒，抬手阖上电脑，站起身来。


    然而，再次见到迟了了的喜悦让他忘记了一件事，起身的一瞬间，他便感觉脚下踩到了个东西，没等反应过来，一声凄厉的“喵！——”便在脚下一下子炸。


    三个人类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虽然周默已经立马抬起了脚，可花花还是被他踩得不轻。


    想要投奔主人转头却被主人踩了一脚，这对它的心灵造成的伤害不可谓不巨大，于是在周默松开脚瞬间，它便又嗖地一下窜到了墙角的柜子上。


    三个人类看着它颤颤巍巍舔尾巴的样子，一阵沉默。


    几秒钟后，许愿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指着周默就要兴师问罪：“你竟然偷养了只猫？！”


    他就说刚刚看到了什么东西跑过去。


    周默顿时：“……”


    什么叫偷偷，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而已。


    迟了了的关注点却不一样。


    她惊愕地看着那猫，又看向周默，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花花？你……收养花花了？”


    周默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尴尬。


    他想起之前，迟了了还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养花花，当时自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而如今……


    好吧，周默只能承认，之所以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就是因为他总感觉自己领养花花这事做得……


    怎么想，怎么有点出尔反尔的味道。


    所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今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他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回来的时候看它被冻得有点厉害，就带去宠物医院看了看，医生说如果继续在户外流浪可能会熬不过去，所以我……”


    然而令周默没有想到的是，迟了了像是丝毫不记得他之前的拒绝了。


    在猜测得到确认的下一秒，她表情便亮了起来，“啊”地惊叫一声，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抱起了还在舔尾巴的花花，亲昵地将脸埋在它身上蹭了又蹭！


    完全没想到自己跑这么远还是没躲过这群人类“迫害”的花花“啊呜”一声从她怀里挤出来，落地的一瞬间又窜出去老远。


    ——好吧，还是不受待见。


    迟了了委屈地撇着嘴，看向周默。


    “……”周默抿了下唇，“没事，回头让你玩个够。”


    迟了了这才满意地笑了。


    安抚好迟了了，周默又去看仍在愤愤不平的许愿。


    两人目光相接，胜负却在刚刚迟了了的态度中已经分出了高下。


    最终，许愿哼地将头撇过去，不再搭理他。


    在周默和许愿收拾他们带来的东西时，迟了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藏在沙发下的花花，探头看了它一会儿后，轻轻笑着说了句：“真好，以后你就有家了！”


    -


    学生党有寒假、上班族有年假，连“或者”都要等到年正月十五才开始营业，相比之下，除了以工作为乐、几乎全年无休的周默外，反倒是自由职业的迟了了最先进入了工作状态。


    画画这种事情不好中断太久，不然再拾起画笔就很容易找不到状态。


    迟了了虽然天赋不错，但也不敢恃才傲物，过了个年回来，便又赶紧续上了之前的工作进度。


    而因为天冷，工作之余，她原本每天出去遛弯撒欢的娱乐活动，就改成了下楼撸猫。


    可没想到一开始还嫌弃花花的许愿，没过两天也彻彻底底沦为了猫奴，每天致力于讨花花的欢心，和跟迟了了争夺“撸猫权”。


    毕竟相比迟了了偶尔忙一下，入职前的许愿是完全的无所事事，每次迟了了弄完工作下来撸猫，都能看到这家伙正抱着花花不撒手。


    为了这猫，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差点反目成仇。


    不过值得迟了了欣慰的是，虽然花花之前不待见自己，但它显然对许愿更不喜欢，所以尽管许愿以各种手段来讨好它，给它买了各种吃的玩的用的，小家伙最喜欢的还是周默，其次是迟了了，最后才是他。


    ……


    终于到了初十，许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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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入职精卫的日子。


    这天，他一大早便从床上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这样的大日子，迟了了也万分关注，一起床就跑下来了。


    一开门，她就见许愿正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摆弄那一头紫发——这是他为了迎接新工作昨天特意去换的发色，紫色，寓意“紫”定能行！


    然而，当视线落在他身上的衣服上，迟了了表情立刻呆滞了一秒。


    “你这衣服——”她龇着牙，一脸嫌弃。


    许愿低头看看：“这衣服不好吗？白衬衫，多简约职场，正好中和一下我这张帅气逼人的脸！”


    “而且你看到没，”他贼兮兮地背朝迟了了转过去，指着衬衫后背正中，那条从衣领一路笔直延伸到下摆的朱砂色刺绣红线，“这条红线，低调朴素又不是设计感，多特别！”


    “嗯……”迟了了撇着嘴，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正面看，确实简约低调，但是，”她抿抿唇，“你不觉得，这条线，有点像……虾线？”


    噗——


    餐桌旁正吃着早饭的周默不小心听到这句，一个没忍住，刚入口的牛奶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咳！”


    许愿顿时：“……”


    “你有没有审美？！”他气急败坏地反问，“这可是国外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的衣服。”


    这可就是迟了了的舒适区了，她嘿了一声，扬起下巴：“我劝你别跟我一个学美术的比审美！”


    许愿被堵得一噎，半晌将头一甩，哼地一声：“我就穿这个，起开！”


    说着，挤开迟了了往餐厅走去。


    嘿！迟了了挑了下眉，转身跟过去。


    “吃早饭了吗？”周默已经吃好，见她过来，问道。


    迟了了摇摇头：“没有。”


    “那我给你做点？”周默起身，端起自己的杯盘又回到厨房，“三明治可以吗？”


    “好呀好呀！我要煎蛋、培根、芝士片，还有西红柿！”迟了了激动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吃周默做的早饭呢！


    “酱呢？蛋黄酱、花生酱、开心果，还是蓝莓？”


    “开心果开心果！”


    周默微微一笑：“好。”


    许愿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样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迟了了听见，往周默刚刚位子——许愿对面一坐，朝他重重“哼”了一声：“虾线男孩！”


    许愿一下子跳将起来，怒目瞪视：“闭嘴。”


    “略略略略略——”迟了了才不怕他，朝他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许愿被气得咬牙切齿。


    ……


    给迟了了做好早饭，又收拾好东西，周默看向许愿：“要等你一起吗？”


    “不要！”许愿果断拒绝，“我自己有车，而且上班第一天就跟老板同进同出，要让同事看到肯定以为我是走后门的！”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觉悟，周默颇为意外地挑挑眉，最后点头：“行，那祝你今天入职顺利。”


    说罢，他跟迟了了说了声“走了”，便拎包出了门。


    餐厅里，迟了了和许愿继续吃着自己的“周默牌早饭”。


    “喂，迟三三。”过了一会儿，许愿突然喊道。


    “啊，干嘛？”迟了了从三明治上抬起头，露出鼓鼓的像仓鼠一样的脸颊。


    “你不觉得，你跟他，关系有点过近了吗？”许愿说。


    “嗯？”迟了了一怔，“过近吗？”


    许愿严肃地点了下头：“过近。”


    “嗯……”迟了了仰头想了想，“不近吧，还没你近呢？”


    她跟许愿都能穿着睡衣共处一室，跟周默可不会！


    许愿一听她这话，顿时一口老血涌到喉头——周默也配跟自己比？


    他许愿竟然沦落到跟周默比？


    “总之，你以后跟姓周的保持点距离！”他索性一锤定音。


    迟了了闻言皱起眉头，仔细思考了一阵，又低头看向手里的三明治。


    然后，“啊呜”咬了一口。


    ……


    吃完早饭，迟了了就回去了，许愿因为第一天报到不用太早，硬生生拖到9点多才出发。


    出发前，他再次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反身看着背后的那条红线。


    都怪迟三三多嘴，他本来还觉得这衣服挺帅的，被她一说，再看那条红线，简直如芒在背，怎么看怎么觉得确实是条虾线……


    他烦躁地抖抖肩膀，最后“哎呀”一声，还是折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