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刺眼得像手术台的无影灯。


    林晚坐在金属桌对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精准如心跳监测仪。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周铮，三个月内虐杀六名女性的连环杀手，此刻却笑得像个迷路的邻家大叔。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周铮耸耸肩，手铐哗啦作响，"你们抓错人了。"


    【蠢货，证据早就烧光了】他的心声尖锐地刺入林晚脑海，【下一个就轮到那个红头发的女警，我要把她的眼睛——】


    林晚突然抬手打断他："你很喜欢眼睛，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铮的笑容僵在脸上，"第二具尸体右眼被挖出时，受害者还活着。"


    监控室里的陈主任猛地直起身。这些细节从未向媒体公布。


    周铮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随即咧开嘴："警官，这种指控要讲证据。"


    【她怎么知道？不，不可能，当时根本没有目击者——】


    林晚闭上眼睛，任由男人的思维洪水般涌入。血腥的画面在她脑中闪回：深夜的小巷，女人的惨叫，沾血的解剖刀……还有那些被精心收藏在玻璃罐里的眼球。她突然睁开眼："你卧室墙后的暗格，第三个罐子装的是谁的眼睛？"


    周铮的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飘进来，混合着研究所特供消毒水的味道。林晚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


    江离。


    研究所的神经科学顾问，白大褂永远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得像无害的食草动物。他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陈主任说审讯持续四小时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休息一下？"


    周铮的视线立刻黏在江离身上。


    【这医生长得真他妈带劲】男人的思维突然扭曲成令人作呕的粘稠物，【不知道弄哭他的时候，那张脸会是什么表情——】


    林晚的咖啡杯突然炸裂。


    滚烫的液体飞溅到周铮脸上，他发出惨叫。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林晚此刻的眼神——她缓缓站起身，漆黑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角却勾起一个甜美的笑。


    "你刚才，"她轻声说，"在想什么？"


    周铮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林晚握住，她的拇指按在他腕骨凸起处，力道温柔得像情人爱抚。


    "林晚！"江离出声警告。


    太迟了。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像咬碎糖果。周铮的惨叫声中，林晚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应该庆幸，"她的呼吸拂过男人渗血的嘴角，"他现在站在这里。"


    监控室瞬间炸锅。陈主任冲进来时，林晚已经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用纸巾擦拭指尖。周铮蜷缩在地上抽搐，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袭警。"林晚瞥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正当防卫，不是吗？"


    江离的眼镜反射着冷光，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但当林晚经过他身边时，她刻意放慢脚步——三米，这是她能力生效的极限距离。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心跳，没有杂念，连最基本的脑电波噪音都不存在。江离周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所有精神波动。这种绝对的寂静让林晚脊椎发麻，比任何心声都更令她着迷。


    "送医务室。"陈主任脸色铁青地指挥警卫，转头瞪向林晚，"你，跟我来。"


    走廊的灯光比审讯室更加惨白。林晚跟在陈主任身后，目光却透过右侧的玻璃墙，追随着楼下医务室的方向。江离正弯腰检查周铮的手腕，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腕骨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即手术】医务官的心声传来，【这女人真是个疯子——】


    林晚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陈主任不耐烦地回头。


    "没什么。"她舔了舔犬齿，尝到一丝血腥味。刚才在审讯室里，她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内壁——这是她每次遇见江离后的应激反应，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两小时后，林晚站在陈主任办公室接受训斥。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事故！"老头子的拳头砸在桌上，"上面开始质疑你的控制力。"


    林晚盯着窗外。透过百叶窗缝隙，她看见江离正在实验室整理档案，修长的手指滑过文件边缘。他的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内侧隐约有条形码的痕迹。


    "从今天起，你接受心理评估。"陈主任推过来一份文件，"江博士将担任你的专属观察员。"


    林晚的指尖在"江离"签名处摩挲。墨水晕染的痕迹显示书写者曾在这里停顿超过三秒——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捕捉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好啊。"她微笑着折叠文件，舌尖抵住上颚尝到血腥味，"我很期待。"


    走出办公室时，林晚的耳机里传来监控组的对话：


    "目标已进入电梯，需要继续跟踪吗？"


    "不必。"江离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冷静得近乎温柔，"她很快就会自己来找我。"


    林晚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映出她猩红的唇角。


    他说对了。


    档案室的门锁对林晚形同虚设。


    三分钟后，她站在生物识别保险柜前，将偷来的医务官指纹按在扫描区。柜门无声滑开，露出标有"J系列"的黑色档案盒。


    "J-07"的标签已经泛黄。


    林晚抽出文件，一张脑部扫描图滑落在地。照片上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太阳穴连接着电极，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灰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与江离一模一样。


    "找到你想看的了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晚的手指一颤。江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水。


    林晚缓慢直起身，将扫描图举到灯光下："这是你？"


    "曾经是。"江离没有否认，"现在只是你的观察员。"


    他向前走了一步，进入林晚的三米范围内。那种令人战栗的寂静再次降临，像有人突然关掉了世界的音量键。林晚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这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完全无法读取的人。


    "为什么是你？"她问。


    江离伸手取下扫描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一瞬间，林晚仿佛听见极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叹息，但转瞬即逝。


    "因为，"他将文件放回保险柜，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秘密，"只有我能听见你在求救。"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江离迅速关上柜门，在有人推门而入的前一秒，将林晚拉进了档案架后的阴影里。


    他们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林晚闻到他领口淡淡的药味，混合着某种苦涩的草木香。江离的手虚扶在她腰后，既像保护又像禁锢。


    "别动。"他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是安保巡查。"


    林晚仰头看他。在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见江离喉结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她想用舌尖去丈量那道伤痕的深度。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离松开手，后退一步回到安全距离。寂静的屏障随之消失，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林晚脑海。


    "明天上午十点，我的办公室。"他递来一张门禁卡，"第一次正式评估。"


    林晚接过卡片，故意让指甲划过他掌心："我会准时到。"


    江离转身离开前，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林晚确信——就在那一瞬间——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