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江离的办公室门前，指尖摩挲着那张黑色门禁卡。


    上午十点整，一秒不差。


    她今天特意换了衣服——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愈发苍白，嘴唇却涂了暗红色的口红，像一抹干涸的血迹。昨晚从档案室回来后，她整夜未眠，脑海中全是那张泛黄的脑部扫描图，和江离喉结上那道月牙形的疤。


    门禁感应器发出轻微的"滴"声。


    推开门时，江离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白大褂被晨光勾勒出一道银边。办公室比想象中简洁，除了标配的办公桌椅，只有一面墙的书架和角落里摆放的医用人体模型。


    "坐。"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咖啡在右手边，加了两块糖。"


    林晚的指尖在杯沿停顿。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口味偏好。


    "心理评估第一步，"江离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灰眼睛看不出情绪，"告诉我昨天为什么折断周铮的手腕？"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林晚突然注意到他的左眼虹膜边缘有一圈极淡的金色，像是被融化的金属灼伤过的痕迹。


    "他袭警。"她啜饮一口咖啡，甜度刚好。


    江离拿起平板电脑划动几下，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清晰显示，是林晚先捏碎了咖啡杯。


    "第二次机会。"他放下平板，"真实原因？"


    林晚的舌尖抵住上颚，那里还残留着昨晚自残的伤口。她能感觉到江离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上，像一把解剖刀缓缓划过动脉。


    "他在心里亵渎你。"她突然说。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江离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节奏竟与林晚昨天在审讯室的动作一模一样。


    "具体内容？"


    "他想弄哭你。"林晚的指甲陷入掌心，"细节需要我复述吗？"


    江离突然站起身。


    他的动作太快，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拂过林晚的脸颊。当她反应过来时，江离已经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俯身靠近她的耳畔。


    "第三次机会。"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真的动手？"


    林晚的脊柱窜过一阵战栗。这个距离，她应该能听见江离的心跳，感受到他的脑电波——可依然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因为我好奇。"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想看看如果你在场，研究所会不会阻止我。"


    江离的瞳孔微微扩大。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主任气喘吁吁地闯进来："紧急情况！周铮在医务室发狂，伤了三名警卫——"他的目光在两人暧昧的姿势上停留片刻，"江博士，需要你立刻过去。"


    江离直起身，从容地整理袖口："镇静剂用量加倍，我五分钟到。"


    等陈主任离开，他才从抽屉取出一个银色小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放在林晚面前。


    "这是什么？"她捏起药片，闻到淡淡的薄荷味。


    "缓解头痛的。"江离拿起挂在门后的医用外套，"每天一片，能让你少听见些噪音。"


    林晚眯起眼："我没说过我头痛。"


    "你右手指尖有按压太阳穴留下的淤青。"江离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监控显示这个动作每小时重复3-4次。"


    门关上前，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药瓶里有追踪器，别试图分解它。晚上八点，我要在公寓见到你——为了''后续观察''。"


    林晚没有吃药。


    她把药片藏在舌下，等江离离开后就吐了出来，用纸巾包好塞进口袋。研究所的药品从来不只是药品——三年前，就有一名读心者因为长期服用"营养剂"而永久丧失了能力。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随着她的移动缓缓转动。林晚假装走向休息室，却在拐角处闪进了消防通道。


    周铮的病房在B2层特殊监护区。


    当电梯下降到地下二层时，林晚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杂乱的心声如潮水般涌来——


    【注射剂不够了】【实验体又死了三个】【那个读心婊子今天差点杀了人】......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这种程度的噪音污染不正常，除非......


    除非这层楼有什么在干扰她的能力。


    走廊尽头的病房外围着六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林晚躲在转角处，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通常她能读取半径五十米内所有人的表层思维，但现在，那些声音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阻隔了。


    除了周铮。


    男人的心声清晰得刺耳：【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那些眼睛在墙上爬...医生要杀我...那个戴眼镜的医生...他的手指是手术刀...】


    林晚皱眉。这不是普通的精神错乱，周铮的思维中混杂着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实验编号J-07耐受性测试】【脑脊液抽取量超标】【杏仁体电击次数：47】


    这些是江离的记忆。


    医务室的门突然打开。


    江离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些许血迹。他摘下眼镜擦拭，这个动作让林晚第一次看清他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虹膜那圈金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出来吧。"他突然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说，"我知道你在那里。"


    林晚从阴影中走出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你对他做了什么？"


    "标准镇静程序。"江离重新戴上眼镜，瞬间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医生，"他出现了严重的被害妄想。"


    "他在想你的实验编号。"林晚逼近一步，"J-07。"


    江离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但林晚注意到他的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字母"L"。


    "跟我来。"他转身走向电梯，刷卡按下B3层的按钮。


    地下三层是研究所的禁区。


    电梯下降时，江离突然开口："周铮被注射了实验性记忆增强剂。"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副作用是会随机读取接触者的记忆碎片。"


    "所以那些真的是你的记忆？"林晚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电击？脑脊液抽取？"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


    "不止。"江离迈出电梯，走廊苍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还有关于你的部分。"


    B3层的实验室比林晚想象中更加阴冷。


    江离的指纹解锁了最里间的门，里面看起来像间简陋的起居室——单人床，小书桌，墙角堆着几个纸箱。唯一不协调的是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照片，全部都是林晚。


    "这是我的旧宿舍。"江离打开壁灯，"十年前改建时被划入禁区范围。"


    林晚走向那面照片墙。有些是她入职时的证件照，有些是她在咖啡间的偷拍，更多的是她在审讯室工作的场景。每张照片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她的生理指标？


    "心率，血压，脑电波频率。"江离站在她身后解释，"从你十八岁进入研究所开始，我记录了每一天的数据。"


    林晚的指尖停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那是十二岁的她，穿着病号服坐在实验室里，头上贴着电极片。照片角落有一只模糊的手入镜，正在调整设备——那只手腕上有道新鲜伤口，还在渗血。


    "这是什么？"她转身质问江离。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江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当时在哭，我就偷偷把镇静剂剂量调低了20%。"他指了指照片角落的手，"这是代价。"


    林晚的大脑突然刺痛。一些碎片般的记忆涌上来——黑暗的实验室，刺鼻的药水味，有人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心声？"她猛地抓住江离的衣领。


    江离任由她拽着自己，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因为我的大脑被改造成了你的反向过滤器。"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太阳穴，"所有你不想听见的噪音，都由我来承受。"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离迅速拉开抽屉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塞给林晚："藏好它。"


    下一秒，陈主任带着警卫破门而入："江博士！周铮刚刚在病房自杀了，他咬断了自己的——"老头子的目光落在林晚手中的笔记本上，脸色骤变，"那是研究所财产！"


    "只是些旧病历。"江离挡在林晚面前，"我正打算归档。"


    陈主任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上面决定暂停林晚的所有任务，立即执行隔离审查。"


    林晚握紧笔记本。隔着衣物，她能感觉到本子封面有一个凹凸的印记——像是被人长期摩挲形成的痕迹。


    "我跟你们走。"她突然说，"但我要先回趟公寓拿换洗衣物。


    江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当警卫押送林晚离开时，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林晚通过口型读懂了那句话：


    "看第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