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在发烧。


    林晚的掌心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数着他急促的呼吸。凌晨三点十七分，窗外的雨仍在下，偶尔有闪电划过，照亮床上那张因高烧而潮红的脸。


    "小月亮......"


    江离在呓语。这个称呼让林晚的手指微微一顿——笔记本第143页提到过，那是他十二岁时在通风管道里偷看她，因为觉得她蜷缩在实验台的样子像一弯苍白的月。


    "我在。"她俯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嘴唇，"江离，研究所对你做了什么？"


    男人的睫毛在颤抖，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林晚注意到他右耳后有一个极小的芯片植入痕迹，周围皮肤已经发炎肿胀。她刚要触碰，江离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不要...第七次电击...杏仁体..."他的喉咙里挤出零散的词汇，"LS-12...不能让她发现链接..."


    林晚猛地按住他乱动的手臂。在江离的肘窝内侧，她发现了一串新鲜的针孔，排列成字母"C"的形状——陈主任的标记。


    "听着。"她掐住江离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周铮死前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研究所要杀他？"


    江离的瞳孔涣散，灰眼睛里蒙着一层雾。他的手指突然抓住林晚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镜子...我们是彼此的镜子..."


    一道闪电劈过。


    在那一瞬的亮光中，林晚看清江离的虹膜完全变成了金色——不是往常那圈淡淡的边缘，而是整个眼球都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某种夜行动物的反光膜。


    下一秒，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未知号码发来的简讯：【8:00 A区3号审讯室。目标：财政部长郑明远。执行人：你与J-07】


    落款是研究所最高权限代码。


    郑明远比林晚想象中更加从容。


    这位五十岁的政要西装笔挺地坐在审讯椅上，甚至还有闲心整理袖扣。当林晚和江离走进来时，他微笑着点头致意，仿佛这不是审讯而是商务会谈。


    "久仰大名，林专员。"郑明远的声音温和有礼，"我女儿是你的粉丝，说你是现代女侠。"


    【贱人今天穿得真骚】他的真实想法毒蛇般钻入林晚脑海，【等计划完成，我要亲手剥下她这身皮】


    林晚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深痕。身旁的江离似乎察觉她的异常，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他的体温仍然偏高，但已经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变回平常的灰。


    "郑部长。"江离翻开文件夹，"关于海外账户那笔两亿资金..."


    "误会。"郑明远摆摆手，"那是合法政治献金。"


    【蠢货，真账本早就藏在那个婊子家的地板下了】


    林晚突然站起身。


    "怎么了？"江离低声问。


    "他妻子。"林晚的指甲陷入掌心，"上周自杀的那个钢琴家...账本在她故居。"


    郑明远的表情瞬间凝固。


    监控室的陈主任猛地推开观察窗："林晚！你——"


    "我没有读他的心。"林晚冷笑，"是他自己在脑子里放电影。"


    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下一秒听见江离的警告："趴下！"


    郑明远不知何时挣脱了约束带，手里握着一支钢笔状的金属物体朝她刺来。林晚条件反射地侧身，却见江离已经挡在她面前——


    噗嗤。


    钢笔刀深深扎入江离的腹部。


    血。


    那么多血，像打翻的红酒般从江离的白衬衫下涌出。林晚接住他下滑的身体，手掌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她的大脑突然炸开一道白光——


    【别发现我的肮脏】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游鱼般滑过她的意识，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抓住他！"陈主任的咆哮惊醒了林晚。警卫们冲进来按住郑明远，后者却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晚了！J-07已经感染了！你们都会死！"


    林晚低头看向怀里的江离。男人的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异常清醒。他沾血的手指悄悄在她掌心划着什么——三个数字。


    2-1-9。


    "医疗队！快叫医疗队！"陈主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林晚感到有人试图把江离从她怀里拉走，但她死死抱着不放，直到江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219号样本】


    当医护人员抬走江离后，林晚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郑明远已经被押走，审讯室里只剩满地狼藉和那摊刺目的血迹。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迅速沾了一点尚未凝固的血，抹在袖口内侧。


    "你没事吧？"陈主任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


    林晚抬头，第一次注意到老头子的左手小指缺了最末一节——和江离笔记本里某页提到的"断指教授"特征吻合。


    "江离会怎么样？"她接过手帕，机械地擦着手。


    "常规治疗。"陈主任的视线在她染血的袖口上停留片刻，"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


    "我要见他。"林晚打断他，"现在。"


    老头的表情变得微妙："恐怕不行。J...江博士需要隔离观察。郑明远的武器可能淬了毒。"


    林晚眯起眼。就在刚才，陈主任差点说漏了那个编号——J-07。


    B3层219号样本室的门禁比想象中容易破解。


    林晚用江离的虹膜信息（昨天高烧时她偷偷用手机拍了特写）轻松通过了第一道关卡。室内冷得像停尸房，墙边的金属架上整齐排列着数百个培养瓶，每个都贴着编号和日期。


    219号放在最里层的保险柜里。


    当林晚输入密码后，柜门滑开，露出一个标有"LS-12/J-07双向耦合"的黑色金属盒。盒子里只有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淡蓝色液体，旁边附着泛黄的实验记录：


    项目：读心术免疫血清（第219次迭代）


    来源：LS-12与J-07脑脊液复合提取物


    特性：可在72小时内阻断神经链接


    副作用：记忆紊乱，现实感丧失


    备注：仅限J-07使用，LS-12接触将导致不可逆脑损伤


    林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LS-12是她的实验编号，而J-07显然是江离。但最令她震惊的是记录末尾的签名——


    批准人：林政


    她父亲的名字。


    "你果然在这里。"


    陈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晚已经将注射器藏进了袖管。老头独自站在门口，断指的手握着□□。


    "十年前那场实验事故。"他慢慢走近，"你父亲为了救你，把80%的实验体都销毁了。只有J-07活下来，因为他的大脑自发进化出了对你的保护机制。"


    林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架："什么保护机制？"


    "过滤。"陈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你的能力本质是接收他人脑电波，而J-07的大脑能吸收所有针对你的负面频率。代价是他要承受双倍的神经负荷——就像避雷针引走闪电。"


    "所以研究所一直在利用他..."


    "不。"老头突然笑了，"是他在利用我们。知道J-07为什么自愿接受那些痛苦实验吗？因为十二岁那年，他在通风管道里看见你被电击惨叫时，就发誓要成为你的防弹衣。"


    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


    医疗中心的隔离病房外，林晚透过玻璃窗看着昏迷的江离。


    各种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最可怕的是直接插入太阳穴的两根银色探针——那是脑脊液抽取装置。陈主任说这是解毒的必要步骤，但她知道他们在采集什么。


    袖管里的注射器沉甸甸的。


    护士刚离开，林晚就用偷来的门禁卡溜了进去。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江离在药物作用下安静得像具尸体。她轻轻掀开被单，发现他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右臂内侧新增了更多针孔。


    "我知道你能听见。"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219号样本我拿到了。"


    江离的眼皮微微颤动。


    林晚掏出注射器，犹豫片刻后，突然调转方向扎进自己的颈静脉。蓝色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世界天旋地转——


    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来。


    六岁的江离被绑在电击椅上，透过泪眼看见隔壁房间同样受刑的小女孩。


    十二岁的江离蜷缩在通风管道里，每晚偷偷给她送糖果。


    十八岁的江离在监控室看着她第一次审讯犯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最清晰的画面是上周深夜，江离对着她的照片自渎后，突然崩溃般砸碎了镜子，碎片割得满手是血：【我这种怪物...怎么配...】


    "笨蛋。"林晚跌坐在病床边，泪水模糊了视线，"谁准你擅自当我的避雷针..."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江离的心率飙升至140，他的手指抽搐着抓住床单，嘴唇艰难地蠕动。林晚不顾一切地握住他的手，在药物创造的短暂通感中，她终于听见了完整的心声——


    【别发现我的肮脏别看见那些不堪的夜晚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具身体里藏着多少对你的妄想】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陈主任带着警卫冲进来，但林晚已经笑了。


    她舔掉嘴角的血，在彻底昏迷前对江离做了个口型：


    "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