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无数扇门。


    林晚漂浮在混沌的意识里，每扇门后都传来不同的声音——孩童的哭喊、电流的嗡鸣、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她伸手推开最近的一扇，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视野。


    六岁的实验室，冷得呼出白气。


    小小的她蜷缩在金属台上，太阳穴贴着冰凉的电极片。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调试设备，后颈有一颗熟悉的黑痣——父亲。


    "这次会有点疼。"父亲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但晚晚是最勇敢的孩子，对不对？"


    电流窜过身体的瞬间，世界变成一片雪白。林晚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在剧痛中瞥见通风管道的栅栏后，有一双灰眼睛正惊恐地望着她。


    那是个瘦得脱形的男孩，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


    男孩的心声跨越物理屏障，直接撞进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这是林晚人生中第一次"听见"别人的想法。


    画面突然切换。


    十二岁的深夜，禁闭室散发着霉味。


    林晚抱膝坐在角落，手腕上满是自残的伤痕。通风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块奶糖滚到她脚边。抬头望去，少年江离的脸卡在栅栏缝隙间，右眼肿得睁不开，嘴角还挂着血渍。


    "吃了会好受点。"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今天...他们没打你吧？"


    林晚机械地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突然听见无数杂乱的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又要电击了】【这次实验体会死吗】【那丫头怎么还没疯】...


    "啊！"她捂住耳朵尖叫，糖果掉在地上。江离慌乱地伸手想安慰她，却在碰到她肩膀的刹那，所有噪音戛然而止。


    寂静。


    林晚睁大泪眼，发现自己的指尖正贴着江离手腕内侧的条形码——J-07。


    "你..."


    "我好像能让你安静。"少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今天新发现的。"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江离脸色骤变，迅速塞给她一个小纸包："藏好！只有难受的时候才能吃！"


    他刚缩回管道，禁闭室的门就被踹开。父亲带着两名警卫冲进来，粗暴地扯开林晚的衣领检查："刚才谁在这里？"


    "没有人。"林晚攥紧纸包，撒谎的瞬间，她清晰听见父亲心里在咆哮：【那个逃跑的实验体必须处理掉】


    纸包里是半片白色药丸。当晚她偷看实验日志才知道，那是江离从自己每日配给里省下来的镇静剂。


    记忆再次扭曲。


    十八岁生日那天，监控室的屏幕泛着蓝光。


    林晚看着录像里自己第一次参与审讯的场景。当她用钢笔刺穿犯人手掌时，监控镜头突然剧烈晃动——原来当时有人撞翻了操作台。


    画面边缘露出半只颤抖的手，指节上有一道新鲜的咬痕。


    "这是谁拍的？"她问身后的技术员。


    "啊...好像是江博士。"技术员眼神闪躲，"他负责所有你的能力监测。"


    林晚调出同时间段其他角度的监控。在某个隐蔽镜头里，年轻的江离蜷缩在监控室角落，双手死死抱着头，鲜血从指缝渗出——他在经历与她同步的神经痛，却始终没有按下终止审讯的按钮。


    【让她发泄】【痛死也活该】【我这种怪物就该替她受着】


    这段心声如此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边。林晚猛地意识到，这是此刻昏迷中的江离正在通过神经链接，主动向她展示的记忆。


    "带我看看他。"她听见录像里的自己对技术员说，"那个...江博士。"


    画面突然跳转到深夜的实验室。她看见自己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彻夜工作的江离。男人脱了白大褂，只穿一件黑色背心，后颈的金属接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当他转身拿试剂时，林晚看清了他左胸上方纹着一行小字：


    "LS-12的沉默装置"


    日期是她十八岁生日。


    记忆迷宫剧烈震荡。


    林晚跌入更深层的黑暗，这里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每片都映着江离不同时期的模样——


    十五岁的江离被绑在手术台上，教授用电极刺激他的杏仁体："记住，你的大脑生来就是为了保护LS-12。"


    二十岁的江离在淋浴间疯狂自渎，脑海里全是她在审讯室转笔时手腕的弧度，结束后却呕吐得昏天黑地。


    三个月前的深夜，江离站在她公寓楼下，手里攥着那支219号血清，最终却没有按下门铃。


    最后一块碎片里，满脸是血的江离抱着什么东西夺路狂奔，身后传来爆炸声。林晚拼命想看清他怀里是什么，画面却突然切换成医疗中心的天花板。


    "醒了！"护士的惊呼炸在耳畔，"快通知陈主任！"


    林晚艰难地聚焦视线。医疗设备嗡嗡作响，右臂插着输液管，但最令她震惊的是——她的太阳穴贴着两个电极片，导线连接着隔壁病床上的江离。


    男人仍处于昏迷状态，苍白的嘴唇微微张着，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护士正在更换他脑后的引流袋，里面盛着淡粉色的脑脊液。


    "你们在干什么？"林晚嘶哑地问。


    "必要的脑脊液采集。"陈主任推门而入，"你昏迷期间，J-07的神经链接救了你一命。"他示意护士展示平板上的脑波图，"看，他的大脑正在替你承受219号血清的副作用。"


    图表显示江离的脑电波呈现异常活跃状态，而林晚的则平稳得近乎直线。


    "他...在替我做梦？"


    "不止。"陈主任露出诡异的微笑，"他在重组自己的记忆，为你构建一个过滤层。等这个过程结束，你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心声——包括他的。"


    林晚的血液瞬间结冰。


    夜深人静时，林晚拔掉了输液针头。


    监护仪被她用口香糖粘住传感器，显示虚假的平稳波形。她光脚走到江离床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我知道你能听见。"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看着我，江离。"


    男人的眼皮剧烈颤动，但无法醒来。林晚的目光落在他左胸的纹身上，突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掀开自己的病号服，对着手机镜头在相同位置画下记号，然后拍下照片。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离的心电图突然飙出尖峰。


    林晚立刻将照片举到他眼前："看清楚了？现在你身上有我的标记，别想逃。"


    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在护士冲进来前，林晚迅速吻了一下江离的眉心，舌尖尝到咸涩的汗水。


    "林小姐！请立即回床！"两名警卫架住她的胳膊。


    被拖走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江离的右手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暗号，代表"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