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林晚盯着那些明暗相间的线条，数着江离呼吸的频率。他已经昏迷了七十二小时，眼睑下的眼球偶尔快速转动，像是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梦里。


    护士刚换完最后一袋点滴，门锁就咔哒一声合上。林晚立刻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靠近江离的病床。


    他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嘴唇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干裂起皮。林晚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润湿他的唇缝，却在收回手的瞬间被猛地攥住手腕——


    江离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眸里盛满了陌生的茫然。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手指却死死扣着她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你不记得了？"她缓慢地俯身，让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仔细看。"


    江离的眉头蹙起，目光从她的眉骨滑到嘴角，像是在检索某个模糊的档案。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突然松开手，转而抚上她的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小月亮。"他喃喃道，却又在下一秒困惑地摇头，"不对...这是错的..."


    林晚的心脏重重沉了下去。她抓起床头的病历本，快速翻到最新一页：


    【患者J-07出现逆行性遗忘，近期记忆受损严重，建议继续观察】


    墨水还未干透。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她合上病历，声音平静得可怕。


    江离的眼神渐渐聚焦，某种冰冷的理智重新回到他的眼底。"江离，神经科学研究员。"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房间，"这是研究所的医疗中心，你——"他的目光在她病号服上停留，"是受试者LS-12。"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捅进肺里。林晚突然笑了，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个新鲜的纹身——和江离左胸上一模一样的"LS-12沉默装置"，只不过她的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的持有者"


    江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现在呢？"她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纹身上，"还想说你只是我的观察员？"


    男人的指尖触电般颤抖，却在下一秒猛地抽回手。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像是有什么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出去。"他咬牙道，"立刻。"


    林晚没动。


    "我说出去！"江离突然暴起，一把掀翻了床头柜。输液架轰然倒地，针头从他手背扯出，带出一串血珠。"别让我...伤害你..."他的声音断在喉咙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手指深深插进头发。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晚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突然扑上去抱住江离颤抖的身体。


    "听着，"她贴着他的耳骨低语，"通风管道，老地方，今晚十点。"


    警卫冲进来时，她已经被江离推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男人站在床边，眼神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陌生，只有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那道"L"形伤疤。


    "带她走。"他对警卫说，"我需要静养。"


    ——————


    林晚的隔离室没有钟表，但她能通过走廊灯光的明暗判断时间。当第三班巡逻过去后，她拆下发卡，三秒撬开了通风口的栅栏。


    狭窄的管道里积着厚厚的灰，只有一条被反复擦拭出的路径通向深处。她顺着爬行，手肘偶尔蹭到刻在金属壁上的正字标记——每一道都代表江离偷偷来看她的日子。


    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分岔口，左侧管道壁上用血画着个箭头，指向下方。林晚小心地挪过去，发现那里有个隐蔽的检修口，大小刚好容一人通过。


    跳下去时，她的脚尖碰到了什么金属物体。借着应急灯的微光，她认出那是台老式录音机，旁边散落着几十盘磁带，每盘标签上都写着日期——全是她参与过的审讯记录。


    "你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晚差点出手攻击。江离站在阴影里，穿着偷来的警卫制服，额头上还贴着医用传感器。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却多了某种决绝的东西。


    "演得不错。"她踢了踢那堆磁带，"连我都差点信了你的失忆戏码。"


    江离苦笑。"不是演戏。"他指着自己太阳穴上新缝合的伤口，"他们在我这里植入了记忆干扰器，每次我试图回忆关于你的事，就会触发剧烈头痛。"


    "那现在怎么想起来了？"


    "因为这个。"江离解开制服纽扣，露出左胸的纹身。原本的"LS-12沉默装置"下面，被人用手术刀新刻了一行字：


    "的持有者小月亮"


    刻痕还泛着红，显然是不久前刚弄的。林晚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在病床上推开她——他怕自己失控伤到她。


    "记忆会骗人，但□□记忆不会。"江离的声音很轻，"我在昏迷中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当看到这个纹身时，必须立刻执行B计划。"


    "什么B计划？"


    江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上面贴着219的标签。"研究所地下六层，终极答案。"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但首先...我们得让你活着出去。"


    林晚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尸体——穿着她病号服的女性人偶，胸口插着把手术刀，刀柄上刻着J-07。


    "黎明前会有人发现''你''被杀了，凶手是我。"江离擦掉嘴角的血，"届时所有警力都会来追捕我，而你要做的就是——"


    "不可能。"林晚打断他，"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去送死？"


    江离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温柔。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那颗泪痣。"小月亮，"他轻声说，"这十年我每天看着监控里的你，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活着的样子。"他的手指下滑，按住她颈动脉，"呼吸频率每分钟18次，体温36.5度，说谎时瞳孔会放大0.3毫米——你以为我需要读心术才能看透你吗？"


    远处突然传来警报声。江离猛地将她推向另一个管道口："走！现在！"


    林晚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不行。"江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脑子里有定位芯片，只要离开研究所范围就会——"


    他的后半句话被爆炸声吞没。整条管道剧烈震动，火光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涌来。江离一把抱住林晚，用身体为她挡住热浪。在浓烟吞噬视线前的最后一秒，林晚看见他嘴唇开合：


    "219号样本柜，第三层夹板。"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