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拙手献奇礼
作品:《烬舟裁春录》 “什么?!”步挽舟抱头叫道。
“对……是这样。”朱大碗严肃的点头道。
“花娇……花长老给的?”步挽舟道,“他啥时候给的?!”
朱大碗:“烬夫人发火问‘谁干的’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反正,他直接就把符扔我桌上了。”
“那你为啥就肯定这是他给的?”步挽舟问。
朱大碗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符纸,递给步挽舟:“刚才只来得及给你一张。”
步挽舟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用草书写着“这是‘臭屁符’,本尊赏你的。”
步挽舟又好气又好笑,拉着朱大碗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你说他这人咋这么别扭。”
朱大碗不客气的接过步挽舟递来的糕点:“也许是不方便出面给你呢——堂堂长老帮着徒弟干这事儿?”
“也是。”步挽舟点点头,“大碗啊。”
“嗯?”朱大碗应道。
步挽舟挠挠头:“我总感觉我之前对花……长老,怨气大了些。”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把昨晚花断秋将林倩倩赶出屋门的事情告诉朱大碗——
师尊是个雏,这让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反正就是……”步挽舟道,“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朱大碗道:“咋了,你做啥对不起他的事了?”
步挽舟叹了口气,将先前恶作剧的事情说与朱大碗听了。
朱大碗听后啧啧道:“啧啧啧,这还不简单。你整个小礼物送去,然后道个歉就成。”
步挽舟有些不信:“这能成吗?”
“能!”朱大碗吃饱了糕点,摸了摸肚子,“以前我要是惹我阿爸生气了,就是这样让他原谅我的。”
“不是,这能一样吗?”步挽舟道,“那是你爹,可他是我师尊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朱大碗道,“那他可不就是你爹?”
步挽舟沉默片刻:“行吧。那我送些啥?”
“他喜欢送啥啊。”朱大碗道。
“他喜欢啥……”步挽舟摸着下巴,思考着。
吃的?
不对,这几天就没见他吃啥东西。
穿的?
也不对,花断秋一看就不缺衣服。而且送衣物的话,也太亲密了些。
那……用的?
“但长老看起来啥都不缺。”朱大碗道,“你要不然送他点有意思的吧。”
“什么!”步挽舟好奇问道。
朱大碗神秘兮兮的凑近道:“咱们趁晚饭前,溜下山去……”
“好主意啊!”步挽舟拍手叫好。
不久后,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出山门。
二人顺着山道,来到附近的村庄。
“这个不错啊!”朱大碗拉了拉步挽舟的衣袖。
“嗯?”步挽舟顺着朱大碗的目光看去。
“诶!手编蚂蚱!”大爷见二人看向自己的摊子,忙乐呵呵道。
“诶,这个好啊!”步挽舟瞬间被这些竹编的蚂蚱吸引,“怎么卖?”
大爷笑着道:“三十文钱一只。”
“三十文钱一只?!”朱大碗嘴巴张得老大,“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可是纯手工制作!”大爷道。
“不是,我说。”朱大碗叉腰道,“除了能手工制作,难不成你老人家还能使仙法啊?”
步挽舟拍拍朱大碗的肩:“嗐!多大点事儿,区区三十文——”
他一边在心里换算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口袋。
一个铜板都没摸到。
“卧槽?”步挽舟不可置信的环视四周。
“喂,大碗啊。”步挽舟对朱大碗道,“咱俩家好像被偷了啊。”
朱大碗:“???”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正匆匆消失在拐角。
步挽舟一把拽起发懵的朱大碗:“愣着作甚!追!”
两人拔腿就追,拐过街角,只见那黑影正狼狈地钻进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
“站住!”步挽舟低喝,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那人的肩膀猛地一拽。
黑影踉跄跌倒,怀里一个破旧的小钱袋滚落在地,正是步挽舟的。
那人挣扎着去够钱袋,却被步挽舟一脚踩住手腕。
是个瘦小的身形,裹在过于宽大的破旧布衣里,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沾着灰尘却难掩清秀的脸。
“是个姑娘!”朱大碗拉开步挽舟的腿,“别下脚太重了!”
那姑娘见踩在自己手腕上的脚被拉开,连忙踉跄着起身跑远了。
步挽舟盯着那姑娘消失在巷子深处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失而复得的、轻飘飘的钱袋——
里面别说三十文,连三个铜板都凑不出来了。
步挽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脚踢飞了脚边半块破瓦。
“算了算了,”朱大碗拍拍他肩膀,也是一脸肉疼,“就当破财消灾。那丫头看着是真惨……不过咱这礼还送不送了?”
“送!当然送!”步挽舟梗着脖子道。
可兜比脸干净是现实。
步挽舟泄气地踢着石子往山门方向走,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路边的草丛、灌木、老树根上扫荡。
朱大碗跟在他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挽舟,你找啥呢?金子啊?”
“找个屁金子!找材料!”步挽舟头也不回,眼疾手快地从一棵老柳树下捡起几根细长柳条。又在一丛野草里,薅了几把草茎。路过一片竹林,他窜进去,不一会儿掰了几片新鲜竹篾出来。
“就这?”朱大碗捏起一根柳条,满脸怀疑,“这玩意儿能当礼物送给花长老?挽舟,你该不会想编个草环糊弄他吧?”
“你懂个锤子!”步挽舟把材料一股脑塞进朱大碗怀里,“这叫心意!亲手做的才显诚意!比买的强一百倍!赶紧的,回我屋!”
两人脚下生风,几乎是跑回步挽舟那间略显凌乱的木屋。
一进门,步挽舟就翻箱倒柜找出一把还算锋利的小刀,又把桌面清空。
“大碗,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小爷发挥!”步挽舟撸起袖子,眼神专注得像是要炼丹。
朱大碗看着他这阵仗,咽了口唾沫,默默把门关好,然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准备看步挽舟能玩出什么花来。
步挽舟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几片竹篾。
他回忆着山下大爷摊位上那只竹编蚂蚱的样子,手指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开始弯折、穿插。柳条和草茎则被他巧妙地用作捆绑和加固的筋络。
刚开始,手指被坚韧的竹篾边缘划出好几道细小的口子,他也只是“嘶”一声,甩甩手继续干。
竹篾不听话地弹开,柳条打结,草茎断裂……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桌上堆满了扭曲的残骸。
朱大碗看得眼皮直跳,大气不敢出。
“哟呵?我还就不信了!”步挽舟的倔劲上来了,额头沁出细汗,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手指翻飞,凭着记忆和一股子蛮劲,竟真渐渐摸索出了点门道来。粗糙的竹篾在他手里渐渐有了形状,一个圆滚滚的身体雏形出现了,然后是四条有力的后腿……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
终于,当最后一条用作触须的细草茎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那个用最小竹片削成的脑袋上时,步挽舟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朱大碗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
桌上蹲着的,赫然是一只……竹编□□?
身体圆胖,四条腿短粗有力,蹲踞的姿态倒是很稳当。
就是那脑袋,实在有点抽象,眼睛是用烧黑的小木炭点的,一大一小,嘴巴咧着,透着一股憨傻又倔强的气质。和摊位上那只灵动的竹蚂蚱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这……这……”朱大碗指着那只丑萌丑萌的竹□□,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样?”步挽舟抹了把汗,脸上带着点得意,又有点忐忑,“像不像?纯手工,就地取材!比那三十文的蚂蚱有意义多了吧?”
朱大碗看了看桌上那只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别惹我”气息的竹□□,嘴角抽搐了几下,艰难地竖起大拇指:“……绝了!挽舟,你这手艺……独一份!花长老见了,肯定……终生难忘!”
步挽舟自动忽略了朱大碗语气里的复杂,宝贝似的捧起那只竹□□,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顺眼。
丑是丑了点,但结实!有气势!关键是自己做的!
“走!”他意气风发,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给咱娇娇送温暖去!”
夜色初临,步挽舟揣着他那只独一无二的“竹□□”,怀着一颗七上八下又莫名自信的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花断秋那剜香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