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蟾护花鸡

作品:《烬舟裁春录

    步挽舟揣着他那只丑得别具一格的竹编□□,一路小跑到了花断秋清寂的院门外。


    “你确定能成吗?”步挽舟忐忑道。


    朱大碗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虽然丑是丑了点……但胜在真诚!”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步挽舟警惕地回头。


    “猫。”朱大碗道,“没事儿……来都来了。咱不紧张啊!大不了被踹下山。”


    于是步挽舟硬着头皮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进”。


    推门进去,花断秋正坐在窗边矮几旁,手里捏着本古卷。


    烛火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好看是好看,就是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儿快把烛火都冻熄了。


    花断秋头也没抬道:“东西放那,滚吧。”


    步挽舟蹭步过去,将那竹编□□轻轻放在桌上,干巴巴道:“弟子……弟子给您做了个小玩意儿!呃……就地取材,纯手工,心意满满!您……”


    “是你?”花断秋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落在了桌上的那坨东西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花断秋的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拧紧。


    他盯着那只□□——圆鼓鼓的肚子,短粗得不成比例的四肢,一颗用竹片削得歪瓜裂枣的脑袋,上面还嵌着两颗用烧焦木炭点出来的、一大一小、活像斗鸡眼般的眼睛。


    那咧开的嘴巴,透着一股子傻里傻气的倔强,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老子丑,但老子不怕!”


    花断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丑不堪言。”花断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随后,在他视线下移的瞬间,瞥见了步挽舟垂在身旁的手——那几根手指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细细的红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点点血珠。那是被坚韧竹篾边缘划伤的痕迹。


    花断秋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步挽舟正被那“丑不堪言”四个字砸得有点懵,又有点不死心,琢磨着要不要再挣扎着撤两句“这□□能镇宅”之类的鬼话。


    花断秋突然开口道:“其实也不是非常丑……谢了,我很喜……咳,送完了就滚吧。”


    却听“砰”的一声轻响,一道窈窕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就闯了进来。


    正是林倩倩。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个造型惊悚的竹□□。


    林倩倩近日每日都带着贵重礼物来找花断秋,向那天晚上的事道歉,希望花断秋不要讨厌自己。


    却不想,每次进屋门,不但没和花断秋说上话,送的糕点也都被扔倒在门外——那是她第二天来时看见的。


    自己每次精心打扮、带着贵重礼物来,却连花断秋三尺之内都靠近不了,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捞不着,而这步挽舟带了只丑□□,却……


    一股滔天的妒火瞬间冲垮了林倩倩的理智!


    “步挽舟!”林倩倩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直直戳向那只□□:“你竟敢拿这等污秽不堪、丑陋至极的破烂玩意儿来亵渎花长老?!”


    “花长老,您快下令,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和他那恶心的玩意儿一起扔出去!”


    步挽舟刚想怼回去——


    “闭嘴!”


    是花断秋。


    花断秋的目光缓缓扫过脸色苍白的步挽舟,最后落在桌上那只依旧顽强地“斗鸡眼”的丑□□上,薄唇微启,吐出的字句清晰得让在场两人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是他为本尊特寻的‘护山灵蟾’。”


    步挽舟:“???”


    啥玩意儿?护山灵蟾?这难道看不出是只□□吗?


    花断秋的语气斩钉截铁:“心意难得,其意至诚。岂容你在此置喙?”


    话音未落,只见花断秋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拂,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步挽舟看向桌子——


    他的宝贝疙瘩丑□□……不见了!


    只见花断秋那只骨节分明的的手,正拿着那只丑□□,极其自然地拢在宽大的袖袍之中。


    那姿态,仿佛袖子里藏着的不是什么丑□□,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花断秋的目光重新锁定林倩倩:“滚出去。”


    林倩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从愤怒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恐慌,表情精彩纷呈。


    她看着花断秋袖袍里隐约的鼓起轮廓,再看看花断秋那毫无温度的眼神,最后对上步挽舟同样懵逼茫然的脸……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在花断秋那迫人的目光下,林倩倩几乎是连滚爬爬、狼狈万分地冲出了院子,连背影都透着崩溃。


    院子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


    花断秋见林倩倩离开,将那丑□□放回桌上:“你们也滚吧。”


    步挽舟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护山……灵蟾?


    心意难得?


    师尊……他把那□□收进袖子了?还为了它,把林倩倩骂跑了?


    花断秋看都不看他们:“东西放这,你们可以滚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哦…哦!好的长老!我们这就滚!立刻滚!”朱大碗如梦初醒,拉着还在呆滞状态的步挽舟就想开溜。


    这地方气氛太诡异了,花断秋的袖子仿佛还在散发着“我藏了个宝贝”的微妙气场。


    就在两人转身,脚底板刚离地的瞬间——


    “呃!”


    一声极压抑的闷哼从身后传来。


    步挽舟下意识回头。


    只见刚才还冷若冰霜、气势迫人的花断秋,此刻脸色煞白如纸,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按着后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撞得旁边矮几上的茶杯叮当作响。


    “花娇鸡?!”步挽舟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滚”的命令了,和朱大碗一起冲了回去。


    “我的妈。不会是被这□□丑晕了吧!?”步挽舟话还没说完,花断秋的身体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卧槽!”朱大碗眼疾手快,一个滑铲险险垫在了下面,没让花长老那张俊脸直接亲吻大地。


    步挽舟也赶紧扑上去扶住。


    “花娇……师尊你醒醒!”步挽舟使劲摇晃花断秋的肩膀。


    没反应。


    他手指无意间擦过花断秋紧按后颈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脖子!是不是脖子疼晕的?”朱大碗喘着粗气提醒。


    步挽舟这才注意到师尊的手一直死死捂着后颈。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花断秋浓密的墨发和衣领——


    “嘶……”


    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在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赫然刻着两个冰冷、清晰、带着某种不祥意味的字符——


    “癸-柒”。


    那印记不像是纹身,更像是什么东西硬生生烙上去的,边缘甚至带着一点陈旧的凸起。


    步挽舟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片场景:


    邪教印记?诅咒符文?还是师尊年轻时玩得太野留下的某种……呃,特殊纪念?


    他猛地甩甩头,把最后那个不靠谱的念头甩出去。


    “这…这啥玩意儿?‘癸-柒’?某种神秘代号?暗杀组织的标记?”朱大碗也懵了,圆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


    “不知道!但肯定跟师尊突然晕倒有关!”步挽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别管这个了,把师尊弄到榻上去!”


    两人手忙脚乱,连抬带抱,终于把昏迷不醒的花断秋安顿在了他那张看起来就很贵的软榻上。


    丑□□孤零零地躺在桌上,瞪着它那对斗鸡眼,仿佛在无声地见证这一切。


    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眉头依旧紧锁的花断秋,再看看那个刺眼的“癸-柒”,步挽舟心里又慌又乱,还有点莫名的心疼。


    这娇鸡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背地里居然藏着这种秘密?


    “大碗!”步挽舟抓住朱大碗的胳膊,眼神异常坚定,“这事儿大了!师尊这印记绝对有问题!咱不能干看着!”


    “我这就去禀报其他长老!”朱大碗道。


    “别!”步挽舟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朱大碗小眼睛闪着“搞事情”的光芒,“那咱得查清楚啊,不然花长老下次再这么晕过去咋办?说不定哪天就……”


    “呸呸呸!乌鸦嘴!”步挽舟打断他,“你说,去哪儿能查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字符?宗门藏经阁?


    “那地方规矩忒多,咱们这种小虾米进得去吗?”


    “也是,到时候别又被焚琴逮去扫地了。”


    朱大碗摸着下巴,露出一个:“嘿嘿,藏经阁进不去,但可以去山下黑市啊!三教九流,消息最灵通!什么陈年秘闻、犄角旮旯的传说,只要给够灵石……或者好吃的,总能撬开点缝儿!”


    “黑市?”步挽舟眼睛一亮,“靠谱!就这么定了!等师尊稍微稳定点,咱就下山!”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昏迷的花断秋和桌上的丑□□,忍不住嘀咕:“师尊啊师尊,这‘护山灵蟾’刚上岗,山还没护呢,先把主人给‘护’晕了?”


    朱大碗敬畏地看着那□□:“说不定……这□□丑得惊天动地,专克邪祟印记?”


    步挽舟:“……”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他甩甩头,把这诡异的念头抛开。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开“癸-柒”的秘密,救醒这只嘴硬心软的花孔雀……嗯,顺便查查这□□是不是真有点玄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