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之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却又格外磨人。


    扉间嘲讽够了，便又恢复了冷脸。


    宇智波泉奈也从只言片语中理解了当前处境，茫然站在斑身边。


    光幕依旧悬浮着，播放着木叶办公室的景象，但已无人关注猿飞日斩是否还在批阅文件。


    里面的光线暗下去又亮了起来，成了他们感知现世时间流逝的参照。


    每一丝挪移，都是在众人心头敲响的丧钟倒计时。


    六道仙人依旧保持着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江源能感觉到，这位净土管理员周身的气息也比平时凝重了许多。


    江源依然放任触手在到处扒拉，而且目光突然被边缘的一片特殊区域吸引了。


    那里的灵魂气息与其他地方不同，更加混乱，充满了不甘、愤怒、恐惧。


    不断有微弱的光点挣扎着浮现，又很快消散，或者缓慢地融入净土更深处。


    “喂，老爷子。”江源指了指方向，小声问，“那地方怎么回事？怎么跟垃圾场似得？”


    六道仙人顺着方向看去，缓缓解释道：“生灵逝去，其灵魂并非转瞬便抵达净土安眠。执念深重者，其灵魂会在那里短暂徘徊，如溺水之人。那是生与死的交界，亦可称之为弥留之地。”


    弥留之地？


    江源眼神一动，一个念头瞬间冒了出来，那倒是省的找了。


    他看向旁边萎靡的止水，问道：“你要来当会儿天线不？看看宇智波那边。”


    这话一出，止水反应了几秒钟，才抬起头问：“……可以吗。”


    斑的眼皮也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江源说道：“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宇智波止水，为了村子和家族，连自己的眼睛和性命都献祭了，这羁绊够深。”


    止水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痛苦的低吟。


    六道仙人看了一眼止水，抬手结印，一股柔和的力量延伸出去，与止水的灵魂产生共鸣。


    “你想看哪里？”六道仙人问道。


    止水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族地……就看族地吧……随便哪里都好……”


    随着六道仙人的施为，江源提供能量，空中的光幕画面一阵波动，不再是火影办公室的场景。


    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下熟悉的宇智波街景。


    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街道和紧闭的门窗上，勾勒出和平的轮廓。


    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偶尔传来几声被压抑的犬吠，随即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远处的瞭望塔上，警务部队的族人似乎也有些懈怠，打了个哈欠。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净土中的众人突然站定，连柱间都停止了踱步，死死盯住光幕。


    光幕的视角似乎被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吸引，微微偏转。


    画面边缘，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墙根滑过，速度快得惊人。


    紧接着，画面定格在一扇普通的民居窗户上。


    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要起身做什么。


    下一秒，窗纸被划破！


    一道寒光！


    屋内的灯火晃动了一下，映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甚至没有一声惨叫传出。


    第一个。


    净土中，泉奈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斑的手臂。


    光幕的视角开始移动，像一个冷漠的幽灵，在族地的街道和屋檐上飘荡。


    它掠过一条暗巷，巷口躺着两名身穿警务部队制服的宇智波族人，喉咙被利落切开，鲜血染红了他们背后的团扇族徽，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第二、三个。


    画面穿过一户人家的院墙，来到卧室窗外。


    屋内，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哼着摇篮曲。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警惕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走了进来。


    母亲的瞳孔瞬间收缩，下意识地将紧紧护住怀里，张嘴想要尖叫。


    但冰冷的苦无更快。


    噗嗤——


    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还有怀中一声大哭，却只发出一半，戛然而止。


    母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看清凶手的脸，但只有一片冰冷的面具。


    身影没有停留，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第四、五个。


    “不……不要……”净土中，传来止水哽咽的声音，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画面再次切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打开院门，似乎在等待晚归的家人。


    他浑浊的眼睛看到门外站着的黑影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是……”


    话未说完，刀光亮起。


    老者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向后倒去，拐杖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五个。


    杀戮在蔓延。


    悄无声息，高效而冷酷。


    光幕如同死神的眼睛，记录着这一切。


    有刚刚结束修炼、满怀憧憬的少年，在回家的路上。


    有正在争吵的夫妻，被闯入的敌人瞬间格杀，临死前眼中的怒火化为了惊恐。


    有人躲在床下瑟瑟发抖，被无情地拖出，在极致的恐惧中失去了生命……


    死亡，不再是故事里的词语，不再是战场上的数字。


    它是溅在墙壁上的温热血液，是尸体旁散落的玩具，是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淡淡血腥味。


    是每一个死者眼中定格的恐惧、茫然……


    随着光幕中生命的不断逝去，江源能清晰地感知到，净土边缘那片弥留之地正在剧烈地翻腾！


    一缕缕、一片片残破、扭曲情绪的灵魂光影，如同受惊的鱼群般疯狂涌入！


    它们带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极致痛苦和烙印，在那片混沌中挣扎、碰撞、哀嚎。


    新死的灵魂带着强烈的恐惧和不解，茫然四顾，旋即被周围更浓烈的绝望气息所吞噬。


    有的灵魂爆发出滔天的恨意，徒劳地冲击着无形的界限，却只是加速了自身的崩溃。


    更多的灵魂，则是在无边的迷茫和痛苦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光芒迅速黯淡、摇曳，最终彻底消散，或沉入更深的混沌。


    他们在净土的边缘进行着最后、最绝望的演出。


    柱间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嘴唇哆嗦着，这位曾经平定乱世的忍者之神，此刻眼中充满了无力和痛苦，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泉奈呆呆地看着光幕，又看看身旁兄长那纹丝不动的背影，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悲凉和恐惧。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不，远胜战国时的惨烈！


    止水早已泣不成声，但他强迫自己看着，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他的灵魂。


    这是他想要保护的族人，这是他为之付出一切换来的……


    斑，依旧沉默着。


    他一手缔造的辉煌、又一手抛弃的家族，正在以如此卑微而惨烈的方式，走向灭亡。


    而他，此刻却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就连一向对宇智波铁血无情的千手扉间，他眉头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眼神复杂地盯着那些不断倒下的身影，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可以厌恶宇智波的傲慢和可能带来的威胁，可以制定严苛的政策去限制他们。


    但他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将老弱妇孺都卷入其中，进行一场近乎单方面的、冷血的清洗！


    这已经不是为了村子的稳定，这是屠杀！


    是对生命最残忍的践踏！


    “猿飞！团藏！你们这几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更何况，这口锅，终究还是有一部分要算在他头上。


    压抑。


    无边的压抑和沉重的悲伤，笼罩了整个净土空间。


    江源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灭族之夜很惨，但通过这种方式亲历，其冲击力远超任何文字或画面的描述。


    但很可惜，此刻包括他与六道仙人在内，对现世还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