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暑假，青城。


    在骄阳的炙烤下，这座南方的小城散发着阵阵热浪。


    15 岁的江河，被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围在逼仄的巷子里。


    他一开始可以像个猴子一样躲开混混们的攻击，还有余力反击几拳。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渐渐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突然，一只陌生的大手帮他挡住了一个红毛小混混的拳头。


    来者是一位青年人，不知在旁边围观了多久。


    他反手狠狠拧了下红毛的手腕，红毛立马大声惨叫起来。另外一个长得稍壮硕的混混，倏地冲过去要教训这个外地青年。


    青年单手提起红毛的衣领，毫不费力把人推向壮硕的混混，两人来不及闪躲就双双摔到地上去了，他轻笑了声：“小朋友们，我已经报警咯。”


    青年是南方少见的身材高大健壮，他摆出一副狠辣的表情，没等警笛响起，几个人骂了两句娘就溜走了。


    江河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个，谢谢你。”


    青年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跟人打架时那么凶神恶煞，现在又这般彬彬有礼，“不客气。”


    他拉起旁边的行李箱准备离开。


    江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问他：“先生……你，你是不是需要住宾馆？我家是开民宿的，很实惠，我还可以再给你打八折。”


    青年挑了挑眉，在江河期待的眼神下，说了声：“嗯。”


    江河就这样把青年带回了民宿，这个客栈其实是他自家的房子改装的。


    他那个不知死活和去向的爹，留了这栋颇有当地民族特色的楼房给江思思，将近10个房间，带了个小院子。


    当这座小城转身变成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后，江女士请人装修了一番，就做起了民宿生意。


    然而，她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精通此道，生意做得不温不火，勉强能赚小点钱供母子花费。


    江河带了青年去他们家最高级的房间，“先生，这个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您看怎么样？”


    对于住惯五星级大酒店的人来说，实在不怎么样。


    只是，这个小孩看起来挺可怜的，不知道为何他少有的同情心冒了出来，“还不错，就这间吧。”


    “谢谢先生。”江河开心对着他笑了起来。


    江河彼时的模样实在不好看，甚至有点可怕，眼眶和颧骨周围大面积红肿淤青，半边嘴唇高高肿起，唇角的伤口结了紫红色的痂，手肘也脱了半层皮，能隐约看到红色的血肉。


    光看着都觉得疼，青年问道：“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江河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擦点药就行。”


    他指了指刚刚进门的位置，“先生，有需要可以叫我，我在门口的前台坐着。”


    “嗯。”


    在房间休整一番后，青年计划出门逛一逛，经过客栈红棕色的前台时，一张染了血似的脸抬了起来，开心地跟他打招呼，把青年吓一大跳，“卧槽，小孩，你脸擦的什么玩意啊？”


    “啊，红药水啊。有需要帮忙的吗？”


    青年一时无语，“额……红药水没啥用，等下毁容了，去买别的擦吧。你妈妈呢？”


    “啊，我妈以前都是给我擦这个的。那你说买啥合适？”江河有点不解。


    “买生理盐水和碘伏吧。对了，你这附近有没有租车的地方？”


    “好，我有空就去买。租车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家有辆，现在没人开了，因为导游兼司机大哥辞职了，要不一百五一天租给你？但你得自己出油费。”


    青年迟疑了片刻，江河以为他嫌贵，“先生，真的不贵的了，我们这个车可是豪华越野车，证照齐全。我送你免费导游和拍照服务，青城附近的几个城市我都很熟，不过车得你开。”


    “你这孩子，倒会做生意。”


    江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这个价格真的很低了，我妈平时要250的。”


    青年摸着下巴打量了他好几遍，“嗯，不过你这样行不行啊？我可不想照顾个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16岁了，这点小伤，两天就好了。”江河怕他不想租车，撒了个小小的谎，反正没差多少天就是他 16 岁生日了。


    青年也没有再多问，开上江河家那辆老越野车，出发去了加油站。


    “你家这车很多年了吧？当年这个车可不便宜。”


    “这车是很久了，我妈当年为了做民宿生意买的，可花了大价钱，但这车耗油太厉害，自己开或者别人租都亏。”江河是个没太多心思的孩子，别人问，他就倒豆子似的解释起来。


    “在民宿里怎么没见你爸妈，是他们去玩了，不带你吗？”


    “不是，我妈出远门了，我其实没见过我爸，他死了。”


    “那你一个人顶起半边天了，厉害哦。”


    “也没有，平时都是妈妈在做民宿的事情，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没客人，你是第一个。”


    青年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老实。”


    江河有点恼羞，“我不是小孩，你别摸我头！”他作势想薅回去青年。


    “哈哈，不跟你闹，加油站到了。”


    青年让工作人员蓄满油，然后就进了加油站的商店。


    回来的时候，他给江河扔了一塑料袋的东西。


    江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里面装着生理盐水、碘伏、红霉素、纱布棉签等。


    “来，大孩子，擦一下。”


    江河对他呲了一下牙，才低头拿着药瓶子摆弄。


    过了会，他皱着脸问青年，“怎么用啊？”


    青年啧了一声，笑道：“你先用生理盐水洗干净伤口，特别是那你些红药水，要先洗掉，再擦碘伏和药膏，洗手间在商店里面。”


    “哦哦，谢谢你。”说着江河就跑向了洗手间。


    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江河出来，青年只得又进去找人，小孩站着洗手盆前方，擦拭脖子后面的的伤口，齐肩长的头发一直往下掉。


    他从口袋掏出个手帕，走过来抓着小孩落在的颈侧的头发，给他松松地绑了小啾啾，他勾着唇角，“你一个小男孩，怎么留长头发？不怕人笑话啊？”


    江河瞪了一眼没搭理他，青年也不恼。


    青年洗干净了双手，接过他手上的纱布和生理盐水，帮他清理脖子后面的涂满红药水的伤口。


    温热的鼻息打在江河的后颈，像跟羽毛似的轻撩着敏感的肌肤。他想缩脖子又不敢动，慢慢地，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根子烫得厉害。


    为了转移注意力，江河把视线投向镜子里的青年，身材高挑，头发浓密带着些自然卷，面部轮廓精致立体，深邃双眼，高挺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厚度适中的唇，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可他明明是个男的。


    他想到了一部欧洲电影里的吸血鬼，伪装成一位优雅的绅士，他那俊美无双的容颜，让他身边无数的女士为他沦陷。


    「真好看」江河呆呆地想着。


    “小孩，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


    江河撇撇嘴，“都说我不是小孩了，我叫大海。”


    江思思一直都爱叫他小河小河，她念的软软嗲嗲的，听起来就像小孩小孩。


    江河懂事后反抗过很多次，还央求她给自己改名叫大海，江思思当然没理他，偶尔逗他乐子的时候，就喊他大海大海。


    听到这称呼，青年憋住没笑，认真道：“大海，你好，我叫顾念。”


    傍晚，江河指挥顾念把车停靠在青城的古镇外围，带着他穿越古老的街道，进了一个不到十平的小酒馆，一人买了一瓶饮料坐在小板凳上。


    一位长发男歌手抱着吉他，在话筒前低声吟唱，诉说着他漂泊流浪十年的故事，歌声婉转凄戚，却又让人觉得心怀希望。


    江河听着听着默默地掉起了眼泪，他总是这样，太容易感性。


    因为这个事情，顾念嘲笑了江河好几天，“想不到你这么凶的孩子，感情还挺细腻的。”


    后面几天，他们把周边城市的旅游景点都玩了一圈，高山、草甸、河流、湖泊，有时选择在当地城市的酒店住，有时直接露宿野外。


    江河一开始是不肯住酒店的，犟嘴说自己家开民宿还要去住别人家乱花钱，不合适。


    顾念大手一挥，承诺了江河民宿的费用他还正常给，江河才乐呵乐呵地答应了。


    不过，出于愧疚，就算顾念说了出钱给他开个单间，他也拒绝，死活蹭顾念的房间睡，还死皮赖脸地说：“我睡相很好，不会吵到您的。”


    头天晚上，两人明明是分两头睡的，到第二天早晨，江河必然像八爪鱼一样黏在顾念身上。


    要不是念在他身上有伤，顾念真的非常想一脚踢开他，他实在搞不懂自己是出来散心，还是出来带孩子的。


    在最后一天，他们的行程是爬雪山，上山时天空灰蒙蒙，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


    顾念有些高反，抱着氧气瓶往上走走停停，喘着气艰难地抵达山顶。


    山上天气变化多端，登顶后，竟然放晴了。


    天空犹如水洗般澄清湛蓝，云海翻滚，山峰巍峨挺立，在太阳的照射下，白色雪山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两人静静地看了很久这壮丽的景色，江河才抱起相机记录下雪山的风景。


    镜头转向顾念，“顾先生，给你拍个照留念吧？”


    顾念果断地摆手拒绝，“不要。”


    江河迅速对焦咔咔咔地按下快门，“哈，本次行程赠送免费拍照服务。”


    他抓拍了好几张顾念吸氧和跑过来抢相机的照片，随后抱着相机往山下跑。


    顾念在后面没追几步，就停了下来喘气儿，“卧槽，大海……等下，等下……我要把你相机砸了。”


    怕他缺氧，江河只得停了下来，“别，您慢慢走，等下晕倒了，我弄不回去的。”


    顾念一个箭步冲上来，手肘箍着他的脖子，一把夺过了相机，江河哀求：“哥，别删别删，我还要打印出来寄给您，这是我们民宿的规定。等下要是没照片，我妈回去要打我了。”


    他肯定不相信这孩子的鬼话，但也没真的删，他按着江河，拍了几张他打大头特写，才大发慈悲把相机还给了他，“那也把这几张一起打印出来。”


    江河翻了下，自己那张擦了碘伏的脸又黄又肿，“啊，我这个样子原来这么丑的啊。”


    “你才知道……不行，我得歇会……”


    江河嘟囔道：“提醒过您慢慢走了，高反可大可小啊。”


    顾念按了一下脑袋，缓缓吸了口气，“小子，过来，我有点晕……”


    江河赶紧跑上去，把氧气瓶盖在他口鼻处，“你吸口氧气，先别动。”


    他从包里翻出一瓶水和一板药，“吃点药，还好我带了。”说着就往顾念嘴里塞了颗药囊，给人喂了水。


    末了，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叹了口气，“那我，勉强陪你坐一会吧。”


    顾念虚弱道：“大海，你过来一点。”


    “干嘛？”江河疑惑地凑近他。


    顾念伸长手臂用力掐他没受伤的那边脸颊，“看把你能得。”


    ……


    “顾念，你个大骗子！”


    从雪山回去后，民宿终于迎来了暑假第一波主动进店的客人，一对年轻的情侣。


    江思思出远门了至今没有回来，江河只得呆在家里看店，没办法陪顾念到处走了。


    听到这消息，顾念点了点下巴，“没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独自背着行囊早早出了门，到傍晚才回来，江河恰巧做了晚饭，就喊他过来吃，“小孩，你做饭水平不错。”


    江河沾沾自喜，“那肯定，明天晚上，我可以多买点菜，你就不用外面吃了。”


    顾念愣了愣，“那行啊。”


    次日傍晚，顾念回来得很早，带着一个漂亮的青年回来，“小孩，生意来了。”


    “好。”他抬头期待地看着顾念，“要不要吃晚饭。”


    只见顾念摆了摆手，“我不吃了，等下和他出去吃。”


    “哦。”


    顾念陪漂亮青年回来放了行李，又准备出去了，江河问：“两位出去吗？”


    顾念点点头：“嗯，我们去附近的酒吧街逛逛。”


    江河吩咐道：“记得不要去那个叫暖春的店，他们坑人可厉害了。”


    顾念笑他：“你这小孩管真多。”


    江河咬牙道：“那你快去，骗光你的钱！”


    “好好好，知道了，谢谢你，我走了。”


    直到凌晨一点，顾念和那位漂亮青年才回到客栈，江河坐在前台打瞌睡。


    顾念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孩，还不去睡觉，长不高了。”


    身高是江河不可触碰的痛，他反驳道：“不会的，我妈说我爸可有一米八，我最少能长到一八。”


    “你这傻小孩。”顾念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回房先。”


    那位漂亮的青年也紧跟了上去。


    江河在前台呆坐了会，猛地想起青年的房间忘记放浴巾了，他只得跑去洗衣间取了送给过去，当他靠近门口的时候，一阵细细的哼声从里面传过来。


    门没关紧，江河透过门缝，看到柔和的灯光下，漂亮的青年趴在床上，而顾念额发上的汗液滴滴嗒嗒顺着英俊的脸庞流下，直至那若隐若现的胸肌，矫健有力的身体。


    江河虽然未经人事，也大概知晓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事，他未曾对此有过幻想。


    但男人和男人的，如此直接的画面，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的血液瞬间冲上头，双腿一时间动弹不得，江河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青年的一声尖叫让江河从呆滞中惊醒，他咽了咽口水，心惊胆战地去带了一下门，关紧后就立马跑了，也不管屋里两人有没有发现。


    第二天早晨，江河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腿间一片黏腻。


    那晚，在江河的梦里，依旧是那个房间，那橙黄的灯光，那雪白的大床，顾念光着身子，只是他身下那个青年变成了自己。


    “不能再想了，”江河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一时忘记自己的脸还没好，“擦，好疼啊。”


    之后的几天，漂亮青年都和顾念出双入对，气得江河气得牙痒痒，觉得他们比那对住店的情侣还要黏糊，真想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客栈。


    可每当顾念走近前台，歪着头叫他小孩小孩，他望着顾念那张俊脸，就又泄了气，默默地垂下眼睛，不肯理他，耳根子很热很烫，心跳也很重很快。


    其实，不止那晚，而是自那晚之后的每晚，顾念都会准时来到他的梦里，一开始他会挣扎，会拒绝，可终是抵抗不住诱惑，与他沉沦。


    他们在梦里，唇齿相依，缠绵悱恻。


    创作不易，快来给我点个赞吧，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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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那些年我早已经忘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