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个,梦吗?

作品:《蚀骨令

    “啊——”


    沈樱猛然从锦衾中坐起,手指还在发抖。


    梦里那种感觉太真实了——鲜血浸透裙子,苍冥一剑刺穿她的腹部,温热的血滴在裙摆上。


    "姑娘又魇着了?"


    侍女碧春掀开鲛绡帐,却被沈樱腕间银铃的急响惊住。


    沈樱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窗外阳光刺眼,梦里廊下的霜雪明明那么真实,现在却被晒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发生的,只是梦魇?可为何如此真实?


    她突然抓住碧春的手臂,吓得小丫鬟战战兢兢,她试图想要真切的感受眼前的人是否真实。


    沈樱跣(xiǎn)足踏过沁凉的地砖,足底传来刺骨的寒意。


    她急促地穿过长廊,青丝在耳后纷飞,如同她此刻凌乱的心绪。


    每一次跨过拱门时,裙裾都在空中划出焦灼的弧影。


    当看见刘管家鬓角新添的白发时,她突然记起梦中老仆被绞断脖颈的模样。


    视线倏忽越过回廊,只见阿姐正带着侍女们在庭院里嬉戏。


    彩绘蹴鞠在空中划出霓弧。


    阿姐瑳(cuō)白的面颊泛着红晕,活生生的样子让沈樱松了口气。


    温热的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沈宁转身瞥见她,眼眸顿时粲若晨星。


    "阿樱!"


    她挥动着袂袖。


    "快来与我们......"


    蹴鞠击中紫藤花架的瞬间,沈樱已撞进长姐的怀中了,泪珠濡透了她的衣襟。


    沈宁被撞得连退两步,双臂僵在半空,簪上的流苏犹自晃曳不止。


    待回过神来,沈宁的手已本能地抚上妹妹颤栗的脊背。


    可当她看清怀中人红肿的眶睑(kuàng jiǎn),自己的指尖反倒先颤了起来。


    “阿樱…”


    沈宁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樱只是摇首,喉间哽着团灼热的硬块。


    这时,弟弟沈宜迈着小短腿趔趄(liè qie)而来,肉乎乎的手指揪住她裙上绦带。


    “樱姐姐——”


    童音清亮如雏凤初唳。


    “姐姐怎么哭成小花猫啦?”


    沈樱缓缓蹲下身去。


    她拭去泪痕,指尖轻抚幼弟柔软的发顶,唇角弯起新月般的弧度。


    回廊里,二叔因为毁坏了二婶新买的凤簪,正在廊庑(wǔ)下被二婶追着诟骂,幼妹沈兰跟在后面追逐。


    二叔攥着断成两截的凤簪,簪头东珠滚过沈樱脚背——与梦中嵌在二婶太阳穴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母亲白芨坐在窗棂边,手中的账册掀至末页仍在叮咚覆算着各铺子的盈亏。


    二十年掌家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不是皱纹,而是账册的摺(zhé)痕。


    沈樱的目光细细抚过每一张鲜活的面容,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沉入丹田。


    她忽然觉得,那些阴翳的梦境,不过是前世的一场荒唐大雪。


    刑堂内幽暗,唯有青铜鹤灯吞吐着猩红的光晕。


    一身绛红的官服映入眼帘。


    只见谢祈安轻柔的抚摸着手中紫藤花的纹路,苍白指节按在花间,汁液染得他的指尖嫣红似血。


    "五年前谢太傅书房里,也有这样的紫藤纹样的信笺。"


    刑堂里的老者背后渗出涔涔(cén cén)冷汗。


    他确实惯用印着紫藤暗纹的笺纸,可那些书信明明都已焚毁...


    "御史大人怕是记错了。"


    他强作镇定。


    谢太傅曾是谢府的幕宾,暂寓谢府,谢祈安幼年时曾与当今圣上一同在宫中伴读。


    谢祈安与圣上既是玩伴,亦是知己,而授课之人,便是谢太傅。


    可五年前,谢太傅无故暴毙,柳付杨取而代之。


    谢祈安猝然逼近,将嫌犯按在刑架上,手持轻笑道。


    "本官最擅长的,是把秘密从人皮里一寸一寸的剐出来。"


    转头看向刑具时,一柄刃口锃亮的刮刀捏在指尖,阴鸷眼神瞬间熛(biāo)起。


    "你说,本官该从哪里先开始好呢?"


    话语落下的瞬间,刮刀举过胸前三寸,**裸的搠进了柳付杨脑袋后的刑架上,当场把柳付杨吓的觳觫(hú sù)不已。


    “啊,御史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暮色尚未完全洇透天际,那轮明月便已悬在檐角。


    书房窗棂透出跳动的烛焰,在回廊上投下翳影。


    沉香的气息从门缝渗洇,与墨香缠绕在一起。


    沈樱指尖不自觉绞紧袖口的纹理,迈过门槛时,裙裾扫过青铜阈(yù)发出轻微的窸响。


    父亲沈柏从案牍中抬头,眉间深刻的沟壑在见到爱女的刹那舒展开来。


    “樱儿来啦”。


    他信手将查探谢家命案的册子压在水晶镇纸下。


    恰好掩住了那本写着"谢氏案卷"的册子。


    沈樱的脚步顿了顿,那些在心底排演过千万遍的话语,此刻却像缠在一起的丝线,找不到线头。


    父亲阁下狼毫,笔尖朱砂在纸上晕开一点嫣红。


    “我们樱儿有心事?”


    他声音里的暖意让人想起幼时裹着她的貂绒氅衣。


    “女儿只是...”


    她垂眸看着案上摇曳的烛影。


    “见近日炎熇,爹爹在朝堂劳神...”


    沈尚书笑纹里盛满宠溺。


    “我们樱儿何时学那些言官操心起庙堂之事了?”


    他用沾墨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不如啊,去替你母亲核验账册的簿录。”


    沈樱下意识去扪鼻梁,却蹭到一点未干的墨迹。


    沈樱突然攥住父亲的袖角。


    "女儿梦见...女儿只是忧心您..."


    她声音越来越沉。


    “朝堂之上争斗不休,阴谋算计踵接而来,父亲您清名一世,难免有宵小所觊,对您不利”。


    父亲笑着将她往门外引。


    “好啦好啦,我的乖樱儿,去吧,让碧春给你熬碗安神汤,为父还要忙,啊...”


    他回眸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案卷。


    沈樱敛衽时瞥见父亲腰间玉带钩已经磨出了细纹。


    她退出的脚步比来时更重了,仿佛鞋底沾满了看不见的泥淖。


    廊下的风灯将她的影子曳得很长。


    举首时,窗纸上父亲的剪影突然错位——就像她梦魇里那个断成两截的将军木雕像,脖颈处渗出虚幻的血线.........


    谢府上,谢祈安玄绀锦袍垂落星芒,他站在亭前,衣摆银丝滚边如月华倾泻,在暮色中闪着银光。


    那双映着残阳的眼眸似淬过毒的刃,眸光扫过庭院时,无人敢喘息。


    他身材挺拔,玄绀锦袍紧紧的贴合着他的身躯,腰间玉带勒出猿臂蜂腰的轮廓。


    身后的墨发散落下垂,头顶的墨发由银白色的玄铁螭纹冠束起,中央嵌着的荧珠泛着冥府磷火般的蓝光,映得颈后垂落的发丝泛起霜色。


    左耳畔坠下的发丝锢着琉璃饰盏随转头叮咚作响。


    额前两缕碎发被穿堂风掀起时,发丝轻飘飘往后扬起,看起来俶傥俊逸。


    他指腹摩挲着密信的墨泽,目光穿透窗棂,像是要看破十年前那场屠尽谢氏的滔天罪业。


    十年前,谢家众人一夜毙命,唯独谢祈安和谢太傅当时身处皇宫才逃过一劫。


    可五年前谢太傅又离奇死亡,这才让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从柳付杨的口中得知。


    十年前谢家命案中还有一人苟活于世,此人并不在谢府的身契名单上。


    谢太傅得知此事,便前往那人的住处时途中遇害,当时柳付杨随行,可他当时因为惧怕便自己逃命去了,这才留下一条贱命。


    灵风窸窣的脚步声踏着庭院的枯枝匆忙走来。


    “大人,属下今日探查到沈大人去了姚府,一刻钟后从姚府出来便乘坐马车直接回了沈府,期间并未去往别处。”


    谢祈安指尖倏然刺入密信,五指一收,薄脆的纸张瞬间皱缩成团。


    谢祈安从谢福口中得知,当年他父亲的死,跟沈柏脱不了干系。


    若想要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必须深入虎穴,方得虎子。


    沈樱的绣鞋慢吞吞的碾过石桥。


    那夜的梦境仍如附骨之疽——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母亲染血的爬痕伸手抓住手套的惨状,以及阿姐那浸满鲜血的裙摆,每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战栗。


    若是梦,为何连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都记忆犹新?


    若是预兆,为何此刻府中依旧静谧如常?


    白日里刘管家的话语还在耳边环绕,阿姐的笑声还在脑海边回荡,就连母亲晨起插瓶的桂花都还沾着露水?


    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腹部,指尖下触碰的感觉如此真实,却让她想起梦中自己倒在血泊里时,那逐渐冷却的体温。


    青石桥突然震颤,水中倒影裂成两半——一半映着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形,一半映着父亲书房窗棂的青松。


    “是谁”?


    她紧张的叫道。


    黑衣人耳廓微微动了动,身后传来的细响令他身形骤然凝滞。


    黑袍翻涌的时候,转身带起的罡风掀动亭下纱帘,纱帘飘逸间那双鹰目已锁定她的立身之处。


    那目光似淬了寒冰的冰刃,一寸寸刮过她的咽喉。


    待看清他眉骨的瞬间,沈樱腹部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幻痛。


    而这一切竟然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感谢点进来的你!作为晋江新人第一次写文,真的很需要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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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只是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