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蕴来不及多想，她飞快地冲到路边扫了一辆自行车。


    虽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但帝都的天还亮着，天际处残阳似火。


    辛蕴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道路尽头的那个身影，她将自行车骑得飞快，手心里渗出一层热汗，让她几乎握不住车把手。


    晚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少女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她也顾不上整理。汗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滑到眼睛里，有种微咸的刺痛感。


    骑过几个路口，辛蕴看见那个背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然后消失不见。


    她赶紧把车停在路边，拎起车篮子里的包，小跑着进了那条巷子。


    穿过巷子，是一个有些空旷的街区。辛蕴转了两圈，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附近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新开发的文化产业园，用围墙圈起来的一个园子里分散着几幢建筑，


    外墙上的涂鸦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举着手机自拍的游客。


    辛蕴有些茫然地在几幢建筑物中间穿梭着。


    这种文化产业园里分布着一些咖啡店、茶室和摄影工作室，每家店看起来都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她逛了一圈，没有看到邬蒙的身影。


    辛蕴开始怀疑——难道是她看错了？还是她这几天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刚才一口气骑到这里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心里的那口气泄了出去，辛蕴才觉得自己腿软乏力，几乎有些站不稳。她蹲在路边的台阶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头顶蓝调的天空。


    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夜幕低垂，周围的几家店铺陆陆续续亮起灯，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橙黄色的柔光。


    辛蕴蹲得双腿有些发麻，这才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刚要拎着包离开。


    “喂喂喂，1，2，3……”


    身后那家店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被音响放大，无比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听起来像是有人试话筒的声音。


    辛蕴的脚步被生生截断，她站在那里，愣了两秒，然后猛然转过头。


    一瞬间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瞬间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无限勇气和力量。


    身后是一家装修很工业风的店铺，招牌上写着一串字母符号，看起来不像是英语。透过门头朝内看去，看装修布置应该是一家酒吧。


    辛蕴来不及多想什么，她的心跳得飞快，抬脚朝里走去。


    现在是傍晚七点多，还没到酒吧里上人的时候。


    偌大的一个酒吧，除了她，几乎没有其他客人。


    辛蕴一进去就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除了舞台上调试音响的某人。


    一束光打在舞台上，他的发丝发着光，微微低头的侧脸笼罩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几乎有些不真实。


    辛蕴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紧到手指微微泛白。


    “您好，一个人吗？”有服务员过来招呼她。


    辛蕴回过神，冲对方勉强一笑，说：“一个人。”


    “好的，待会儿八点钟有表演，你要坐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吗？”服务员将她往舞台前的一圈位置上引。


    辛蕴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一瞬间，她竟然产生了某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不用了，我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她摇摇头，拒绝了服务员的好意。


    辛蕴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递了菜单过来，她随便点了一杯酒。


    酒吧里光线昏暗，辛蕴坐在角落里，注视着舞台上的邬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来记忆里的某个春天的傍晚。


    那时候她穿着好看的白色长裙，怀揣着一颗青涩懵懂的少女心，去邬蒙工作的店里去看他。


    辛蕴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只记得那时候她的心情像是一片轻松的云彩，不像现在这么复杂，像是一杯已经放得浑浊的酒。


    而邬蒙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专注，一样的旁若无人。


    辛蕴喝完了面前的那杯酒。


    八点到了，酒吧的开场表演开始了。


    邬蒙抱起吉他，坐在一个高脚凳上，附身微微凑近话筒，开口道：“欢迎大家光临Wiedersehen酒吧，我是今天的驻唱歌手阿蒙，很高兴能陪大家度过今晚。”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和音响被放大，有种沙哑的颗粒感，听起来比印象中成熟了很多。


    说这话的时候，邬蒙的目光在店内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脸上扫过。


    视线对上辛蕴的那一秒，他手里的吉他不经意弹错了一个音。


    两人隔着晦暗的光线对视。


    辛蕴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


    她的喉咙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涩的味道，像是一杯辛辣的青梅酒，呛得她几乎有些想哭。


    但邬蒙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辛蕴猜想邬蒙或许是没认出来她，但或许他已经认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他只是表情淡定地继续弹唱着。


    那是一首很经典的老歌。


    “事到如今不能埋怨你


    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


    时时刻刻沉醉爱河里


    谁知悲剧早已注定


    闭上眼睛想起你的情


    ……”


    邬蒙的唱功比起之前好了很多，但歌声里的情绪沉重了很多，一开口就瞬间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带进了那首歌里。


    酒吧里的所有人都抬头注视着舞台的方向。


    辛蕴拿起面前的那杯酒，却只喝到了一口已经融化的冰水。


    她抬手招呼服务员，又叫了一杯酒。


    邬蒙在台上唱了三首歌，然后微笑着冲台下示意：“开场的part结束了，下一part是九点，如果大家中途想要点歌可以扫桌上的二维码。”


    他放下手里的吉他，站了起来。


    临下台前，邬蒙的目光朝辛蕴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个明显有暗示意味的眼神。


    辛蕴愣了一下，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朝舞台后面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漆黑的走廊，再出一道门，就是酒吧后面的一条街。


    夜里八点多，室外的温度还是很高，酒吧的后街上没有人影，周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头顶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辛蕴看到邬蒙靠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他仰头看着夜空，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捏着一罐啤酒，燥热的夜风吹过来，将他的衣角吹得微微鼓动。


    路灯的光将他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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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拉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辛蕴的脚下。


    辛蕴看着那张比记忆里更显成熟几分的侧脸，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或许是酒精给她壮了胆，辛蕴平复了几下呼吸，抬脚朝那边走去。


    邬蒙好像没有注意到辛蕴的靠近，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夜空。


    辛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到了天际处浮在夜色中的一片霓虹灯光。


    她抿了抿唇，主动开口问：“你……你最近还好吗？”


    邬蒙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辛蕴意识到原来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而是在刻意忽视她。


    她摇摇晃晃的一颗心瞬间被击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辛蕴突然意识到一点——当初是她决绝地删除了邬蒙的一切联系方式，现在却又主动过来找他，好像确实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邬蒙会是这个态度，一点也不奇怪。


    辛蕴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突然有些语塞，她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可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光是想到邬蒙可能一点也不想看见她，辛蕴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几乎无法呼吸。


    夜风吹拂而过，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几株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晃着毛茸茸的脑袋。


    就在辛蕴以为邬蒙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过。


    “为什么？”他问。


    辛蕴被他问得一愣，她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邬蒙微微附身，凑近了辛蕴的脸，盯着她的双眼，问：“为什么今天主动来找我？”


    他高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辛蕴的鼻息间传来他身上好闻的肥皂味道和隐隐约约的汗水气息。


    她被邬蒙突然的靠近弄得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是看到了网上有人说你好像和经纪公司解约了，我……”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只好有些结巴地接着道：“所以我……我就像过来问问你的情况，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邬蒙的眼睛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他站直身体，仰头灌下一口酒，隆起的锋利喉结在脖颈间滚动了几个来回，像是要割开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看我？看我有多狼狈？”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的那个笑容有些讽刺。


    辛蕴完全懵了，她没想到邬蒙竟然会这样想她，她急忙开口解释：“当然不是！我就是想……想来看看你，单纯地想要了解一下你的近况。”


    “哦？”邬蒙扭头看向她，带着淡淡讽刺意味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说：“那为什么你那天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吧里看到我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那天不想关心我？现在却想关心了？”


    辛蕴被问得有些语塞。


    邬蒙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那罐啤酒，目光看着远处的夜空，说：“辛蕴，你要是狠，就一直狠下去，这样我们心里都能舒服点。”


    说完，他一把将手里的啤酒罐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以后别来这里了，你是好学生，这里不适合你。”丢下这句话，邬蒙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