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季云川感觉自己应该是酒喝多了，出现了幻听。


    傅清衍却不给他任何尝试否认的机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没有听错，他是你的儿子，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傅先生。”


    季云川严肃起来，称呼也变成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傅先生。


    不过这次傅清衍却没像刚才那样，因为这个称呼失态，他放轻动作走到床边蹲下，用无尽温柔慈爱的目光看了眼沉沉睡着地小家伙后，抬头直视着季云川的眼睛。


    问：“你不觉得，他跟你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吗？”


    他们在一起时，季云川确实给傅清衍看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只是床上这个小孩，他看来看去，也没发现哪里跟自己长的像了。


    他觉得傅清衍绝对是疯了。


    傅清衍知道自己这么说，他肯定不会信，于是拉开床边的柜子，递给他一份文件。


    季云川看着封面上硕大的“DNA亲子鉴定”几个大字，眼眶一跳，直接一把夺过，翻到最后一页鉴定结论部分，一个鲜红的印章引入眼帘——确认亲生。


    “你从哪里弄到的我的血样？”


    “你们上个月体检的机构，是我名下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云川快要被他气死，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事，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比这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就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么多年，傅清衍是唯一跟他发生过关系的人，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怎么会有孩子呢，难道是……


    季云川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你难道偷了我的……？”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轻，傅清衍没听真切，但也知道他想歪了，有些别扭地摇摇头。


    抿唇做了半晌的心理准备，才慢悠悠开口：“如果我要是说，孩子是我们俩的呢？”


    季云川懵了：“啊？”


    因为怕吵到小不点睡觉，两人退出卧室，去了隔壁的书房。


    傅清衍的书房布置，自然比刚刚宴会厅的休息室更加奢华，只是这会儿季云川已经没有心情去分辨自己坐的沙发是哪家高端定制的限量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傅清衍刚才那句话。


    如果孩子是我们俩的呢？


    偏偏他在这儿急得要命，另一个人却不紧不慢地拿出杯子，还问他想要喝什么。


    满心的疑问萦绕，季云川实在忍无可忍，拦住傅清衍想要倒水的动作，直接问：“你说清楚，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孩子是我们俩的，我们两个可都是男人！”


    傅清衍放下杯子，眼神定定的看着他：“你不信？”


    “不是我不信，问题是你明明就是男人啊，难不成你还是女的，你别告诉我刚才那个孩子是你生的，这太荒唐了吧？”


    傅清衍看着他，没有说话，手却缓缓移到腰间，然后季云川便听到了“咔哒”一声。


    同样作为男人，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声音，脸上跟着爬上一抹红晕，目不斜视地抓住他的胳膊，通过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要干什么！”


    傅清衍松了一半的腰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胯上，本来神色毫无波澜的脸上因为季云川过分紧张的反应多了些兴味，突然坏心一动，反客为主地扶住抓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在快要与面前的人鼻尖碰鼻尖的时候才堪堪停住。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毕竟是曾经同床共枕过近一年的人，对于季云川的敏感点傅清衍再清楚不过，说话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在他颈间吹了一口气，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便喷洒到了自己脸上。


    几年不见，他的挑逗对眼前的人依旧有效，这样的实验结果让傅清衍很是满意，他得意地挑挑眉，翻身坐到季云川旁边。


    暧昧的温热突然消失，季云川恍惚过后很快清醒过来，然后便开始气自己居然如此抵挡不住诱惑。


    “我身上哪个地方你没见过，何必如此正经？”傅清衍笑着抽出收进腰间的白色衬衫。


    在季云川纠结的神色中一把掀开，露出紧实的六块腹肌和……


    一道足足十厘米有余的疤痕。


    季云川手里捧着佣人刚刚送上来的醒酒汤，表情木然。


    任谁一晚上突然经历了包括但不限于跟失踪六年的爱人重逢，得知对方有了孩子，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且是对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种事都很难轻易接受吧？


    季云川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住理智，跟傅清衍坐在一起平心静气地交流已经很厉害了。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一一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如果生气可以骂我，甚至打我也可以，但是不要不喜欢一一，好不好？”


    傅清衍身段放得极低，即使是曾经他们一无所有的日子里，他都从未用过这种几近卑微的语气。


    季云川尝了一口醒酒汤，甜甜的，似乎加了不少蜂蜜。


    浅浅喝了几口后，他看向傅清衍：“那个孩子，叫一一？”


    见他主动问起孩子，傅清衍眼神一亮，赶紧点头：“嗯嗯，小名叫一一，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傅晞年，晨露未晞的晞，这都是当时我自己随便取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给他重新取，或者你想让他改姓也没问题，我都没意见。”


    他巴不得季云川多提些要求，要是能用孩子拴住他，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季云川却拒绝了。


    “不用了，这个名字挺好的。”


    孩子是傅清衍一个人辛苦怀胎生下来，又一点一点养大的，自己不过是出了颗小蝌蚪，现在一出现就要把傅清衍给他取的名字改掉，未免太不要脸。


    傅清衍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并没有生气，又开始一点点试探：“那你现在是接受一一了，对吧？”


    “嗯。”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傅清衍又是一喜：“既然你都接受一一了，那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季云川直接打断：“一一是一一，你是你。”


    “……”


    傅清衍眸中的惊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委屈。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曾经他们在一起时，每次他惹季云川生气了，也总是做出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然后，季云川会妥协。


    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适时装可怜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季云川生气归生气，但毕竟是自己深爱这么多年的人，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如此，依旧内心不忍，可他也实在生气傅清衍把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一走六年，杳无音信，于是生生忍住了想起身抱他的冲动。


    “阿言，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里，不管任何事情，只要你简简单单装装可怜认个错就能过去了？”


    “不，我没有……”


    傅清衍下意识否认，但早就被轻易看穿。


    眼见季云川一副不听到完整解释不罢休的模样，傅清衍只好长叹一口气，认真解释起来。


    “当初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关于我的身份，关于这个孩子，我害怕你生气，更害怕你厌恶我，所以当父亲的下属们怂恿我我回去夺权的时候，我选择听从了他们的建议，那样我就可以骗自己，我的离开是迫不得已的……”


    “那后来呢？”季云川问，“再难开口的话，也不至于憋了整整六年才想好吧？”


    “后来……”傅清衍似乎想到了什么，强颜欢笑道，“等我跟着那些人回去后，才发现夺权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些叛徒本来就不满我父亲金盆洗手，一个二个私下里都跟其他帮派有联系，我虽然仗着法定继承人的身份接受了集团，但他们连我父亲都能杀，又怎么会放过我呢？刚开始那几年，我遇到过数不清的暗杀，他们针对的人不光是我，还有一一，在那种情况下，我要是回去找你，等于把危险带到你身边。”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季云川此时就是如此。


    “既然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咯，居然这么贴心地为我着想？”


    他一想到，自己的爱人跟刚出生的孩子，在那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艰难求生，心脏都在跟着抽痛，恨不得敲开傅清衍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只要你不继续生气，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给我机会，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傅清衍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季云川的反应。


    季云川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绪：“我如果不想理你，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休息了。”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还，爱我吗？”


    “如果我说完全不生气了，那一定是在骗你，你所解释的一切，我可以理解，但依旧无法接受。”


    傅清衍有些失落。


    “至于第二个问题……”


    傅清衍马上把失落抛到一边，竖起耳朵。


    “当然，我依旧爱你，但我依旧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可以吗？”


    傅清衍的笑在脸上还没维持住三秒，就被一句朋友关系创没了，但只要能回到他身边，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连朋友都不算，后来不还是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里，傅清衍心情又轻松起来：“好，只要你能给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