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蓬莱(二)

作品:《和宿敌中了情蛊后

    “……洛子晚。”


    青蘅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风吹着雪涌动,衣袂猎猎翻卷,在她即将拔剑的那个瞬间,站在树下的少年反手握住她的剑柄,一寸寸将剑从她手中抽出。


    旋即他手腕轻轻一翻,手指捏在剑柄末端,以剑身重重敲了一下青蘅的头顶。


    他微歪头时显得十分无辜,道:“叫师兄。”


    “师兄好。”尽管脑袋被敲得生疼,青蘅仍然保持着笑容灿烂,手指不动声色地抓回自己的剑柄。


    剑刃被死死压在两人之间,双方同时运转灵力暗中较劲,试图翻转剑刃对准对方的命门。


    “师妹乖。”面前的少年笑眯眯地应,另一只手隔着剑摸了摸她的头发。


    接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块小小的梨花方糖,递过去,“恭喜你闯阵成功,以后就是只比我低一级的内阁丙级弟子了,这是奖励。”


    他特意咬字强调了那个“低一级”。


    说完不顾青蘅的瞪视就把糖喂进她嘴里,松手时指尖被她恶狠狠咬了一口。


    “抱歉师兄。”


    青蘅仰着脸乖乖道歉,“我不小心的。弄疼你了吗?”


    “不过师兄这么厉害,”她接着说,神情天真诚恳,“这么一点小伤口应该根本无所谓吧?”


    洛子晚轻笑了声,垂眸扫了眼那道极深的、往死了咬的牙印,不太在意地捻掉了指尖的血珠。


    青蘅则趁机暗中把那块糖吐掉。


    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话说回来师兄……”


    青蘅接着说,一边试探一边假装无意地用力下压剑柄,“今日太一阁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以为至少会有三个内阁弟子在的……”


    余光瞥到院子里方桌上那壶喝了一半的酒,她仿佛福至心灵,眨眨眼,惊讶:“师兄不会是被哪位姑娘甩了心情不好在这里买醉吧?那真是太可怜了哎。”


    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悄悄掐了个恶诀准备先夺剑再杀人。


    这次对方意外地松了手,青蘅心爱的负雪剑被收剑入鞘“啪”一下拍进她怀里。


    连她自己都讶异了一下,再抬头时看见对面的少年抬手以掌心挡住她那道恶诀,抱着剑靠在白梨木下,随意解释了一句:“昨夜子时岁星忽有异动,师兄师姐们今日都去算星阁议事,我留在太一阁守阁。”


    “就是怕你这样的粗莽弟子来擅闯。”他轻嗤,“果然来了。”


    被人说成是“粗莽弟子”,简直是在侮辱她几个月以来为闯阵付出的努力。青蘅气得眼睛都睁大,炸了毛就要拔剑,头顶上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忘了说。”


    翻身坐回树上的洛子晚忽然回头,“你讲经课要迟到了。”


    “这个月我督学。虽然是亲师妹也不能徇私呢。”


    他微笑,“迟到了要扣十个学分哦。”


    “可是我根本没有听见巳时撞钟的声音啊?”


    闻言青蘅愣了一下,“闯阵前我只听到辰时的钟声响过……你是不是骗我的,讲经课还没开始吧?”


    “不好意思。”倚坐在树上的少年头也不抬,“忘记告诉你了,刚刚撞钟响过的。只不过我嫌钟声太吵,在传进来之前就关掉了,忘记考虑到你要上课了。”


    “这个月再迟到的话……”


    他声音懒懒散散,干脆抱着剑靠在树上闭起眼,“或许我不得不请示太玄长老罚你去藏经阁擦地板了吧?”


    青蘅顾不得其它,连骂他都没来得及,抓起剑就往讲经堂跑。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了这个王八蛋一百遍。


    洛子晚,青蘅的同门小师兄,问剑阁掌门的第三徒,蓬莱宗三十三阁最年轻的内阁弟子,负天下盛名的青莲剑的亲传之人。


    出身于人间十二城誉满天下的青莲洛氏,十二岁金丹,十七岁结婴,曾经只身一人一剑对抗八十八道雷劫。


    那一日,白衣的少年站在毁天灭地的光芒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惊艳了人间十二城与昆仑白玉台,以蓬莱宗三百年不遇的天之骄子的身份,名动天下。


    仅仅十七岁就成名的少年,总是穿一件灼灼若太阳出朝霞的白色弟子服,行走在众人的簇拥之中,立身如君子,静若积石之玉、行如松下之风。


    然而宗门上下只有青蘅一个人知道。


    这个表面上清冽如雪、光风霁月、皎皎如玉的少年,背地里其实是个笑里藏刀、恬不知耻、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坏种。


    她知道这个秘密已经很久了。


    那一年她十四岁,入师门刚满两年。


    拜入蓬莱宗学剑的前两年,青蘅的一切都顺风顺水。


    她年纪最小、天赋又高、修炼也勤,每日勤勤恳恳地跑讲学堂、上演武场,入夜后常泡在藏经阁里读书,再加上性格乖巧、懂事、听话、乐于助人,蓬莱宗里上到仙门师长下到洒扫弟子,无论是谁都极喜欢这个明媚可爱的小师妹。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家伙。


    她的同门小师兄、一辈子的死对头和宿敌,天底下最讨厌的人:洛子晚。


    每一年开春,蓬莱宗都会派一批弟子下山历练,为人间捉妖除邪,这项历练活动有时长达数年之久。等到了人间落雪后的冬末春初,则常有外派弟子结束在人间的漫长历练,入山回禀师门。


    那天清晨的时候山里下了点小雪,鸟雀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窜上枝头。


    同行的弟子兴高采烈地对青蘅说,这一日外派的内阁弟子要回来了,其中就有青蘅的小师兄。


    那一年洛子晚十五岁,尚未结婴,还未经天机阵就已被破例选为内阁弟子,作为问剑阁掌门最得意的小徒弟,时常被外派出山到人间斩妖。


    师父收过的亲徒之中,青蘅是最年幼的。她早已见过自己那不太靠谱的大师兄、爱逗笑人的二师姐,但还从未见过那个传说中天之骄子的小师兄。


    自己也被称为天之骄子的青蘅,倒想要看看另一个天之骄子是什么模样。


    外派弟子们踏剑归来的时辰是黄昏。夕阳的光泼了遍地,来迎接他们的人群熙熙攘攘。


    挤在雀跃的人群之中,青蘅极努力地踮起脚,看见了那个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年。


    起落的衣袂纷纷兮如云,翻身落地后的少年擦拭剑身,一线雪光映在他微垂的眸中,淡漠而干净。


    那是十四岁的青蘅第一次见到十五岁的洛子晚。


    同行的弟子激动地大声道:“青蘅!快看!那是你小师兄!快喊师兄!”


    青蘅一向知道怎么喊人最显得乖巧,立即仰着脸脆生生喊了句:“师兄!”


    听见声音的少年微微顿了一下擦剑的动作,抬起眸时扫过她一眼,停在她身上片刻后,淡淡“嗯”了声,应道:“师妹。”


    那一瞬青蘅觉得不高兴,因为这少年的冷淡。


    蓬莱宗上下泱泱数千人,还没有一个会在她打招呼时如此冷漠不搭理!


    当天晚上,师门聚会,给外出归来的小师兄接风洗尘,难得出关的师父把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拉上了,当然也叫上了青蘅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妹。


    抱着一坛春酥酒探头进来的青蘅,恰撞见师父招呼着几个亲传弟子坐下喝酒。


    春夜里的月亮极亮极圆,空气里飘着各种酒的香,落满了桃花的坐春台上,大师兄正站起来为座上的师父倒酒,闻声笑吟吟地抬头打招呼。


    二师姐走过来领着青蘅过去,指着提了壶酒靠在树下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年,热情道:“认识一下,子晚,这是青蘅师妹,第一次见到吧,可不可爱?”


    那是青蘅第一次见到洛子晚这王八蛋笑面虎的变脸模样。


    靠在树下的少年支着下巴望过来,看了她一会儿,随手就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眯眯,说了句:“初次见面,师妹好啊。”


    青蘅:真是见了鬼的初次见面。


    明明他们白天才见过面的,这家伙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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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没忘。


    青蘅极为不满地顶着被他揉乱了的头发,一边在心里记恨着洛子晚白天初见时的冷淡,一边乖顺地仰着脸应:“师兄好,我叫青蘅。”


    那天晚上师父很高兴,大家都喝了很多酒。青蘅抱着那坛春酥酒,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跑来跑去地给人倒酒,当然也给新认识的小师兄倒了酒。


    倚坐在树下的少年揭开白瓷酒壶的盖子,在她往里面倒酒时歪着头盯她,若有所思,盯得青蘅只好非常努力才能保持住倒酒的动作稳定。


    倒满一壶酒,面前的少年忽地弯身,微微低下头,靠近她。


    “喂。”


    “你是装的。”


    他轻声说。


    青蘅愣了一下。


    少年一对黑漆漆的眸子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没错,她是装的。


    无论是刚才乖乖倒酒的表现、还是忙忙碌碌乐于助人的姿态,全部都是刻意为之。


    那个瞬间也许是因为被戳破的恼羞成怒,也许是出于对白天初见时被冷落的记恨,也许是由于单单纯纯地讨厌这个人、他说的这句话,青蘅腾一下站起来。


    她站在一轮极圆极亮的月亮下,月光照得她盛怒之下的脸美得逼人。


    她咬字清晰,对洛子晚说:“师兄,拔剑。”


    剑修的剑就是剑修的尊严和骄傲。修仙界众所周知,让一个剑修拔剑,就是要挑战对方的意思。


    师父和师兄师姐都以为这两个年纪相仿、师出同门、同为天之骄子、同样心高气傲的小师弟小师妹要切磋比试,当然也乐得来凑热闹。师父折了一根沾着露水的桃花枝,以树枝为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谁先被对方的剑气击出圈,就算是比试输了。


    那时的青蘅当然是输了。


    才入师门学剑两年的青蘅,比剑自然比不过当时已入金丹期的小师兄。


    十四岁的她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发丝凌乱,不甘心地扬起脸。十五岁的少年弯下身,捡起插在草丛里的剑,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拉她起来,把剑递回给她。这是礼仪,以此表示尊重。


    “我也是哦。”


    擦过的刹那间,青蘅忽然听见响起在她耳侧的、声音很轻、意义不明的一句。


    她抬头,看见一轮圆而亮的月亮下,蹲坐在面前的小师兄支着下巴,偏过头,笑着说:“师妹承让。”


    那天师门的大家又喝了很多酒,一次小小的比试被当做有趣的笑谈。


    青蘅继续抱着坛春酥酒跑来跑去地倒酒,座上的师父问起小徒弟在山下捉妖的经历,十五岁的少年抱着剑坐在坐春台上,一一地应话。


    偶尔青蘅过来倒酒,洛子晚回过头,笑着喊一声师妹,道一声多谢。


    回忆里那始终是一个其乐融融、酒香气四溅的春夜。


    不过青蘅和洛子晚从此以后暗地里结了仇。


    本来就是同一个师门的师兄妹,学的是同样的剑术,彼此之间有竞争也很正常。但是两人之间的竞争格外激烈,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比,大到宗门大比、小到讲习小测,简直是不顾一切、针尖对麦芒地比,令师兄师姐们都有些不解。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为什么。


    就像那个月亮极亮极圆的晚上,青蘅知道十五岁的洛子晚那一句轻声的“我也是”指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同类。


    嗅着那一缕相似的气息,彼此辨认出了对方。


    两个表面上乖顺恭谨、尊师重友、体贴近人、皎皎如天上月、却还保持着谦逊好学之心的天之骄子,实际上只是习惯了随时披上一层假面具、在人群之中伪装出一副友好真诚的模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因为知道对方的虚伪、狡诈、凉薄,所以更加地厌恶对方,厌恶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一切。


    不过那时候他们只是相看生厌、互不理睬、针锋相对,还没有到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