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昨儿个妙慧师尼不是说，止念监院将小娘子们的脂粉都没收了么？”昭儿对沈溪解释道，“所以小的觉得，人应该没换，她们只不过是没画皮，不是，是没上妆而已。”


    沈溪张大了嘴：“这上妆和不上妆竟能有这么大差别？”


    昭儿点点头，心说：“那可不！那简直就是阴间和阳间的区别！”


    “我的老天爷！这哪里是上妆，明明就是换头啊！”沈溪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我没听说过的‘中华秘术’吗？都可以称得上是诈骗了！”


    早知如此，甄选的时候就应该让她们素颜。这倒不是说应该以貌取人，而是为了避免出现今日这番情形——他几乎要将这八十个女子再重新认识一遍！


    “去取名册过来！”沈溪抚了抚额头，对昭儿吩咐道。


    “是！主子您且稍等。”昭儿一溜烟儿地往回跑，边跑边觉得好笑。主子虽然没少在“花丛”中流连，但女子们每每见他都是盛妆打扮，从没有谁会是素着一张脸，故而他哪里知道背后的这些门道。不过么……若说上了妆才会变美也不尽然，妙慧师尼不就不妆扮么？可昭儿却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


    在昭儿取名册的当口，沈溪只能凭肉眼努力地辨识着菜田中的每个小娘子。当目光落到妙慧的脸上时，他发现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昨日和今日长得一样的女子。不！何止是长得一样，应该说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沈溪觉得自己见到妙慧，才知何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其实，这些小娘子们倒也没沈溪和昭儿形容得这么夸张。她们虽然与此前的容貌有所差别，但还不至于达到“易容”或者“变脸”的程度。只不过沈溪和昭儿都是百分之百的直男，乍然一见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而且像梁芷菡、林映雪这样天生丽质的女子，在其他人的衬托下，反而更显容色过人。


    佛女们虽然看上去都在田间劳作，但其实都在时不时地看向沈溪。今日的小沈大人一身便服，少了穿官袍时的距离感，更加凸显了大家公子的清贵气质。她们仿佛看到了小沈大人的日常，那可真是“人夫感”满满啊！


    昨日，常紫妍已经给后援会的姐妹们下发了任务：白日里默记小沈大人的一言一行，晚上回到寮房再用笔记录下来，交给她汇总。她准备在修行结束后，以“小沈大人后援会”的名义再出一本书《看见——那些与小沈大人共处的日子》。


    身为光禄寺卿的爱女，常紫妍自然不缺银钱。她出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在提升沈溪曝光率的同时，营造一种威慑感，即，她与沈溪的关系非旁人可比，其他人若是想打小沈大人的主意，那最好先掂量掂量。


    后援会中的其他小娘子自知无法与常紫妍相比，但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就加入”。跟着常紫妍，她们不仅能获得沈溪的第一手信息，还能通过出书分红的方式赚些体己银子，何乐而不为？


    梁芷菡正在用水瓢浇水。对她来讲，此次佛女修行是她逆天改命的最后机会。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自她及笄之后，家中就开始为她相看夫婿。梁大人夫妇看中了詹事府少詹事吕大人家的三公子，吕大人夫妇对梁芷菡也很满意。如无意外，等她回府之后，两家的亲事就要操办起来。但她对那位吕三公子实在谈不上喜欢，何况她心里还有个沈溪，那个差一点就成为她夫君的小沈大人。


    小娘子们心思各异，但计策却出乎寻常的一致——表面上，佯装认真劳作，实则嘛……不过是想尽办法引起小沈大人注意罢咧！有的故意崴脚，有的“不小心”踩泥，还有更大胆些的，在田埂上对着沈溪凹造型……


    眼看半个时辰过去了，活计没做多少，可向小沈大人暗送的秋波么……这么说吧，沈溪可以改名叫“沈太平洋”了！


    看着佛女们花样繁多的伎俩，坐在菜田边的祥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刚才拜见了沈溪，发觉多日不见，这位皇贵妃的弟弟越发生得像一只“男版妲己”。他只是用那双桃花眼浅浅看了她一眼，她这老婆子就浑身颤抖，枯了几十年的春心都要发芽了。


    看看沈溪，再看看这些小娘子……“啧啧啧啧，这届小姐们好像不太能打啊！”祥嬷嬷在心里评价，“一个一个地矫揉造作不说，劲儿也没使对地方。这些人幸亏没进后宫，要不只怕连一个礼拜都活不过！”


    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要说祥嬷嬷也是个人才！她十几岁就进宫做宫女，一直伺候各位主子娘娘。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她什么样的争宠手段没见识过，什么样的诡谲心机没听说过。经她辅佐上位的嫔妃贵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


    而祥嬷嬷最为成功的案例，就属当今圣上的皇祖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当年，正是得益于她的助益，年轻的太皇太后才得以从一个小小的嫔妃腾身一跃，坐上后宫之主的位子，并让自己所生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朱敬贞顺顺利利地当上了皇帝！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直至现在太皇太后都不肯放祥嬷嬷出宫，而是把她派到了沈清身边，让她教导这位自己最喜爱的孙媳妇，继续在后宫之中发挥余热。好在沈清很争气，经过五年历练三年实操，如今已是皇贵妃，离空悬多年的后位就仅有一步之遥了。


    原本祥嬷嬷打算到了出宫的年纪，就二次创业，在京城开办一所名媛进修班，传授她在后宫之中习得的这些上位手段。无论是在豪门中勾心斗角的主母妾室，还是即将嫁人的贵族小姐，在她这里学习之后，保准做小妾的能升大婆，做大婆的能攥稳老爷。但这个梦想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看来太能干也不一定是好事啊！”她时不常的感叹。


    在祥嬷嬷用大半生总结出的经验里，女子若想博得心仪的男子喜欢，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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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云淡风轻”。不管在背后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用了多少心机手段，但人前一定要做出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越是自然而然，越是混不在意，男子就越容易被吸引，就越是想在意。这就是所谓的“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不过，一般人不经过几年的磨炼，是很难达到这个境界的。


    祥嬷嬷觑眼瞧着，这些小娘子中，有两个人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是林映雪。这姑娘的硬件条件很好，模样、身段是这一群佛女中最拔尖的。除了用帕子擦汗的次数多了些，举止仪态都很端方，不愧是大家闺秀。她在心里默默地给了林映雪点了个“关注”，觉得这位小娘子虽然爱出汗，但潜质显然在其他人之上。


    不过，祥嬷嬷不知道，林映雪手中的罗帕正是她“外挂”的武器，因为这方帕子正是沈溪拾到还给她的那一条。


    林映雪有自己的心思。她不想直接告知沈溪，她就是那年他在栖霞山中遇到的女子，那样显得太过刻意，甚至会让沈溪怀疑当初她是不是故意遗失帕子，以待日后有所图谋。她要让沈溪不经意地发现她，营造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竟然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相信这样的惊喜一定能让沈溪对她过目难忘。


    另一个便是“知名佛女”——白若珠。可能是前有与沈溪同乘一车的殊荣，后又在违反庵规后，被沈溪力保，白若珠心中已经笃定，她就是小沈大人的天选之妻！小沈大人对她情深不能自已，就差向她表白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落定，白若珠瞬间便大房主母附体。她关注的不再是小沈大人，而是其他的小娘子。看着她们个个眼含秋水、勾引自己“夫君”的狐媚样子，白若珠觉得这可真是一群不要脸的“小蹄子”！


    祥嬷嬷不知道白若珠的“英雄事迹”，她觉得这姑娘的身上有一种她十分熟悉的自信。这种自信她只在一宫主位的身上见过。可这姑娘的条件么......实在一言难尽——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挑战当今的审美。偏祥嬷嬷又没看出对于这个硬伤，这位小娘子有什么别的优势可以弥补。这样一来，她便不知道这股自信是打哪里来的了。


    祥嬷嬷抬头看了看山中的林木，山里的秋意比禁城中要浓，但是“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对于菜田里的“争奇斗艳”，止念显然也关注到了。她看了眼妙慧，见妙慧正在手把手地教几个小娘子如何用镰刀除草，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状况。她的嘴张了又张，最终忍下了自己的心思。


    “也罢！且看几天再说吧！”止念心里想。


    因着早上在佛殿中的经历，妙慧一直在有意回避沈溪。一上午的农禅劳作，她几乎都待在田里。不知为何，她现在连看沈溪一眼的胆量都没有，总觉得自己的目光一旦落在沈溪身上，心就会无端地乱跳。


    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