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小娘子们都去了斋堂用饭，白若珠却因为不能出屋，只能等着女尼给她送饭过来。女尼进到房内，放下食盒刚要走，白若珠却突然唤住了她。


    “师尼请留步！”白若珠收起了平日里的骄横，满面堆笑地对女尼道：“我有件事想向您打听，不知您这会儿是否方便？”


    “阿弥陀佛，小娘子有话请说便是。”女尼双手合十，对白若珠应道。


    “我是想问您，您可知道小沈大人住在庵中何处？”白若珠眨巴着眼睛，等待女尼的回答。


    “这……”女尼没想到这位小娘子问的竟然是这个，瞬间呆愣。


    要说这白若珠命也确实好，普宁庵的女尼中，知道沈溪住处的没有几个，而这位女尼却去过沈溪的院子几次。一次是他刚入庵那日，她在午饭时分去送食盒，另一次则是她随同止念以及其他几个女尼去搬箱笼。不过，止念曾叮嘱过她们，这位小沈大人官阶很高，且又是个男子，她们万不可将小沈大人的住处透露出去。


    “贫尼不知。小娘子如若无事，贫尼这就出去了。”女尼没撒过谎，说起话来透着心虚。她低下头，回避着白若珠的目光，跟着就要向外走。


    白若珠一见女尼的反应，便知自己问对人了：她一定知道！


    “师尼，我求求您，您就可怜可怜我吧！”白若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女尼面前。她狠狠掐了一下大腿上的肉，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的泪成功地涌了出来。


    “哎呀，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女尼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扶白若珠起来。


    白若珠哪里肯听，反正跪都跪了，何必着急起身。她脑子不停地转着，急中生智地编起了故事：“师尼，您不知道，我昨日不小心犯了个错，小沈大人责罚我，很可能会把我赶出去。可我要是回家去了，我的命可能……可能就要没了……”


    “什么？”女尼听到这话吃惊不小，她不解地看着白若珠道，“小娘子你可别浑说。你不过就是犯了点错，怎么会牵扯到性命呢？”


    “师尼您有所不知，我娘是我爹的第十房妾室，当初是我外祖父为了还债送给我爹的。自打我娘进了门，就不受正房主母和其他小娘的待见，一有不顺心的事就会拿我娘出气。呜呜呜~”


    “后来，我娘有了我，我爹嫌我是个丫头，从此对我娘和我不闻不问。我们在家里活得简直连个下人都不如。呜呜呜~”


    “我要是就这么被赶回去，她们一定会以此事为借口，到我爹面前嚼舌，说我给家里丢了脸，说我娘让府上蒙羞，到时我和我娘只怕连活路都没有了……”


    白若珠说得情真意切，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说到扎心之处，她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看上去十分可怜。


    说来也巧，白若珠编的这个故事正好戳中了女尼的痛处。女尼是庄户人家出身，家中世代务农，穷得叮当响。她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有一年村里闹饥荒，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她就被爹娘卖给了同村的一个地主做小老婆。


    从进门那天开始，她的噩梦就开始了。大婆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饭不是剩的就是馊的，有时候甚至没有。她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都是被大婆打的。


    后来，大婆污蔑她与人通奸，要将她浸猪笼。家里一个好心的小丫鬟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塞给她一块瓦片。她将捆着手脚的麻绳割断，连夜从地主家逃了出来。但她不敢回家，害怕连累爹娘，何况她又顶着个污名。最后，走投无路，她只好出了家。


    女尼见面前这位小娘子与她同病相怜，顿时便动了恻隐之心。但善良如她哪能想到白若珠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编的呢。


    “可是小娘子，你打听小沈大人的住处是为了什么呢？”她俯下身，轻声问道。


    白若珠还跪在地上，低着头假装哭哭啼啼。一听这话她感觉有门，立刻抬眼看着女尼道：“我想向小沈大人求个情，让他饶过我这一次。”


    女尼心思纯善，觉得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佛祖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小娘子即便有错，又能是多大的错呢？当初她因为被好心人所救，才得以保住了性命。如今她是不是也应该给这位小娘子一个自救的机会呢？


    思及至此，她看着白若珠的眼睛道：“若是我将小沈大人的住处告诉你，你能否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嗯嗯，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白若珠信誓旦旦。


    “好！”女尼咬了咬唇，继续道，“只是若小沈大人同意将你留下，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莫要再犯错了。”


    女尼好心告诫白若珠，随后便将沈溪院子的位置告诉给了她。


    白若珠没想到事情竟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她见计谋得逞，强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对女尼又是磕头又是道谢，表演了好一番才从地上站起来。待女尼走后，她心情大好，就连难以下咽的斋饭在她眼中都变成了美味佳肴，一餐饭被吃了个盆干碗净。


    不大一会儿，林映雪从斋堂回来午休。白若珠一把就将其拉进了自己的屋里，面上是止不住地兴奋。她迫不及待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林映雪，包括沈溪住处的位置，将对女尼的保证完全抛到了脑后。


    林映雪听完一怔，尽管这个主意是她给白若珠出的，但她其实并没报太大希望，可没想到白若珠竟然这么快就拿到了小沈大人的住处。


    “看来这个白若珠虽然愚蠢，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林映雪心里想着。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佯装关心地对白若珠问道。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去找小沈大人求情了。”白若珠憨憨地说，“大不了我再哭一场，小沈大人心一软，也许就原谅我了。”


    当然，和女尼说的那个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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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因为她的身世背景在佛女名册上写得很清楚，沈溪是知道的。


    “那你打算何时去？”林映雪进一步问道。


    “我准备现在就去，”白若珠说着就站了起来，“夜长梦多，早一点见到小沈大人，我心里也能早一点踏实。”说的就好像她只要见到沈溪，沈溪就能同意似的。


    林映雪摇了摇头：“你此时前去见他，恐怕未必妥当。”


    “怎么？林姐姐觉得有问题？”白若珠见林映雪不同意，立刻起了犹豫。


    所谓“病急乱投医”，她现在十分信任这位姐姐，什么都听林映雪的，却从来没想过林映雪为什么要帮她。


    “你如今是被禁足在寮房，按规定不能出门。且现在又是白天，庵中时常有女尼走动。万一被人看到你去了小沈大人的院子，岂不是错上加错？”林映雪边说边为白若珠倒了盏茶，将茶盏塞进她的手里，“再说我们在菜田里劳作了一上午，小沈大人沿着田垄巡视，现下想必也累了。他用过午饭，一定会小憩一会儿。你这时候去打扰他，吵了他的午休，他只会觉得你不懂事，即便有心让你留下，也会作罢的。”


    “是哦，我怎么把禁足这事给忘了？”白若珠拍了下脑门，觉得林映雪说得很有道理，“那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去见他比较好？”她接着问。


    “不如……你等我们今日的课业全部结束，等天黑下来以后再去。那时候，夜色昏暗，不容易被人发现。而小沈大人晚间无事，或许还能与你多说几句，也未可知。”林映雪的话听上去是处处在为白若珠考虑，这让白若珠感动得想哭。


    “林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就照你说的，等晚上再去找小沈大人。”白若珠的话音里充满了感激，“能和你住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你比那个常紫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林映雪嘴上说着“过奖”，心里却在暗暗发笑：“真是个蠢货！你也不想想，哪个正经女子会在晚上去敲男子房门？到时，小沈大人不仅不会见你，还会觉得你不知廉耻，连带着还要将他的名声也搭进去。这样一来，你就是想不走也不能够了！”


    反正林映雪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白若珠没了利用价值，早走一日，她还能省些应付这人的精神。


    ***


    夜幕低垂，佛女们结束了一日的修行，都回到了房内休息。


    林映雪沐浴过后换上寝衣，随后便吹熄火烛，躺在了床上。不过，她并没有真的睡着，而是一直在留意隔壁房里的动静。


    果然，过不多时，就听“吱呀”一声，隔壁卧房的门开了，跟着就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那脚步的主人似乎在她的房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见里面黑着，便转头拉开寮房的门，走了出去。


    林映雪知道，白若珠这是去找沈溪了。她立刻从床上直起身，靠在迎枕上，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