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稀稀疏疏来了近十个人，周颖刚写几句，半月忽然凑了上来。


    “没有看，也没有说话……”她轻轻念了一句，然后拧眉：“不对啊，他刚刚往这边看了呀，还说了句话呢。”


    “！你妹的，怎么还偷看人家日记呢！”周颖亡羊补牢的试图用右手遮住，左手把半月的脸推开。


    半月“切”了声：“你看我的看得还少啊？”


    “那我不管——”周颖蓦然反应过来：“等下，你刚刚说什么？13刚刚说了话？！”


    半月点头：“昂，刚下去我没叫出陆定驰的名字，他就说：‘不是叫陆什么驰吗？’但是我没理他。”


    “？！”周颖瞪大了双眼：“你还没理他？那我的3该多尴尬啊！”


    “没事，陆定驰给了他两巴掌。”半月又说：“刚刚你怎么不给他打招呼，你上次见到他不是说要跟他打招呼吗？上次没打，这次怎么也没打？”


    “别说了，我悔啊！”周颖说，“早知道他没有……唉，轻轻给他招手也好啊，干嘛要死低着头啊！害的13没人理。”


    半月听不下去了：“装！你再装！等下我把你拉下去，不敢打招呼你就死！”


    周颖拍拍手：“哇哦，好酷，那您老快发力把我带下去吧！”


    “……”半月盯着她，没再说话，直把周颖盯得全身发毛，她搓了搓手臂：“好了，你懂什么，喜欢一个人呢，是希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我也没办法啊。”


    “哦，不懂，这有什么关系？打个招呼他就知道你喜欢他了？怎么你的招呼打的不是你好，是我喜欢你啊？而且他要是想知道，你以为你前面做的事很隐蔽吗？”


    “诶，你这，”周颖叹了口气，蔫在桌上：“喜欢不是打扰，刚刚人这么多，看着估计有不少体育生，真不是我刻板印象啊，只是这体育生的嘴……你要不参考一下我们级的呢？一点破事都能吹七吹八弄个绯闻出来，我不想要这样打扰。”


    “不想让他知道的喜欢叫暗恋，而暗恋是我一个人的事。”


    半月与她的观点不同：“可是恋爱这件事，不就是一个人进入到另一个人的生活吗？那不是注定会打扰？如果每份感情都以不打扰为前提，那怎么会有变动？”


    “那种是在双方都默认的情况下才好吧。”周颖抿抿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烦死了，奖励自己背个英语单词吧。”


    背单词的时间过的很快，冬天昼短夜长，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因为杨昀彬的缘故，高三级早午晚三读都是站起来的，周颖简单的收拾了下桌面就要站起来，又被讲台上的班长按下。


    考试的成绩出来后，接下来是调座位了，6班的座位都是按成绩排名依次自己选的。晚读的时候填完座位表，晚修放学就能直接调位置了，班长站在台上说的就是这件事。


    周颖往半月那里靠了靠：“这次换位置我们变么？”


    “不变，我感觉这里挺好的。”半月说。


    周颖越过她看向林回。


    “？！”林回愣了一下：“不儿，你们问我？我这狗屎成绩我就不说了，你们去哪我去哪。”


    “行。”周颖点点头，座位表和成绩表很快传到她这里，她照着原位填了上去。


    刚把两表传给下一位，前面的男生那边不知道怎么又闹了起来。


    出声的是隔壁组的杨渊，冲着陈南青哀嚎着让他来陪他坐。


    “啊啊啊！不行！”半月一听，直接往前伸长手揪住了陈南青脖颈后的一小片衣角，“滚！不准抢我家淡淡！我的学长！”


    “什么你的学长，那是我的室友！”


    “我的淡！”


    “我的！”


    ……


    “我管你！淡淡，你快说，你跟不跟他坐？你肯定不想离开我们这些善良可爱又迷人的好后桌的对不对？”


    “对个屁！淡淡肯定要跟我这个室友一起的啊！淡，你就说你向不向着我！”


    一片混战中，半月的手越拉越紧，陈南青只觉得他快要被半月勒死了。


    “等一下！等一下！”他把自己的脖子从半月手下救出来，然后对着杨渊无奈摊手：“哎呀，不是我不想走啊！是九宫格不放人啊！”


    九宫格？


    周颖脑子卡了下壳才反应过来。确实可以叫九宫格——林半周三人一组在倒数第二排，乔淡徐坐在她们前面，再上一排还有蓝子昂、张知乐和李津都是一起玩的，只是周颖跟他们不太熟，熟的是半月跟林回。


    闻言杨渊气笑了，冲淡淡竖了个大拇指：“行！你牛逼！那我再看看吧。”


    “没事啊，杨渊，你可以坐我们后面。”周颖指了指身后的座位，刚好那里的同学说要去别的地方坐。


    杨渊思考片刻点了头：“行，那我来了。”


    *


    晚上，周颖坐在半月床上看着她。


    “……”半月敷着面膜走过来，“干什么？你又要犯什么蠢？”


    “哎呀，说正事呢。”周颖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她，“你说今天13没有不看我，也没有不说话——”


    “那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啊？”她说着，嘴角不自觉扬起。


    “呵呵，想太多，你不要那么小丑行不行？”半月说的毫不留情：“他要是有一点喜欢你，就不会不回你信息，甚至不用你主动，他也会给你发送消息！”


    周颖的笑意僵住，她瘪了瘪嘴。


    “好了，亲爱的，别难过。”上方悠悠传来林回的声音，周颖抬头望去，就见她继续道：“快上来陪我投入学习的海洋中吧！”


    周颖：……


    *


    20××年11月29日星期三


    还好来了。


    意外之喜，我遇见了你。


    可是你没看我，也不说话。（划掉）


    看了，也说了，可惜我都不知道。


    后悔，为什么要低头。


    微信聊天只有我们知道，你可以不回我。


    但我不想要你现实中也时时刻刻的烦扰。


    真的不喜欢吗？


    *


    英语听说考试定在明年三月份，二中的系统性训练陆续开展起来，6班周五早上有节英语连堂，刚好直接被带去了计算机室上机模拟训练。


    一早上下来将近练了一个半小时，周颖回到教室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趴在了桌上。


    半月上完日语课回来就见左右护法两个同桌都双目无神，蔫蔫巴巴的好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摧残，她张开双手，一碗水端平着拍了拍她们，“这么可怕啊？”


    周颖面带苦色：“好难！”


    林回面带杀气：“恶心！”


    半月没忍住乐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九宫格之一的李津发出嘲笑：“傻的你们，不会把话筒塞给同桌。我们那边四五个话筒直接放课代表的嘴边了。”


    他后面说的一脸认真，周颖的脸色却更麻木了：“呵呵，你以为我不想，我左边那谁一直在我耳边yes yes，右边死兔子又一直在thank you，thank you，very very的，简直魔音绕耳。”


    “噗哈哈哈哈哈哈。”好几道笑声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李津毫不犹豫：“菜！”


    周颖林回不约而同：“滚！”


    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周颖今天下午放学跟着半月去了一趟饭堂买小吃。


    自从那天下午第一次在饭堂偶遇了13以后，周颖连着两三天都会特意去饭堂逛一圈，可事与愿违，她发现13去饭堂的时间根本不固定，偶遇是一件概率很小很小的事，就慢慢的减少了次数。


    虽然次数减少，有些习惯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烙下痕迹。进去饭堂，周颖视线下意识的先往里面巡视了一趟。


    今天是周五，下午四点初中部的已经全部放假回家了，饭堂里的人少了一大半，找起人来格外方便。


    但再方便也没有收获，人不在。


    周颖收回视线，忽然被半月拉着来到了一排饭桌旁，那里坐着两个熟人。


    “班长，吃的什么呢。”周颖笑着打了个招呼。


    半月则像个恶霸：“吃炸鸡腿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吃，拿来吧你！”


    几人开起了玩笑，周颖却有点走神。餐桌相较于门口还是比较近的，她不死心的又瞄了几眼。


    “周颖，你眼神不太对啊，在找你的13吗？找到没有？是哪个啊？”耳边传来一道调侃，周颖把飘散的思绪收回。


    对13的长相，她一向缄口不言，只是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张扬着有个喜欢的人。6班的人大致都听她嚎过，模糊的知道代号叫13，不在本年级，是个学弟，其他的一概不知。


    确认了饭堂没有13，周颖的声音动作都没太收着，叉着腰做了个鬼脸，娇嗔道：“是啊，找13呢，怎么滴吧。”


    “至于长什么样……就不告诉你哈哈哈。”说完，她拉着半月就跑。


    来到小吃窗口买完吃的，半月又嚷嚷着要去小店买零食。周颖饭卡没多少钱，站在出口等着她。


    来来往往许多人从小店出来，周颖等的有点无聊，索性又四处张望起来。


    倏然，她的视线定住，定在距离小店入口最近的那排餐桌上——


    少年人本是背对而坐，但因为周颖站得角度问题，结结实实的看见了他的侧脸。


    是13。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在那吃饭的，几乎是瞬间，周颖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她猛的转过身背对着他，试图以这种方式隔离开来，让心安静。


    他怎么在那，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不是看到了我刚刚跟她们在那里聊天啊，我的形象是不是要崩塌了……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转身？好不容易才遇到，为什么要转身。


    想着，她又试探性地转了回去。


    怎么办，死周，要不要打招呼啊？可是他旁边好多人，怎么办怎么办，死半月怎么还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成一团结，没等周颖下定决心，13那边已经吃完拿着餐盘准备往这边走了。


    她的视线有点灼热。余光看见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周颖下意识转移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


    可能太过明目张胆，他有所察觉，往这边看来。像是手被轻微电击后条件反射的弹开，周颖迅速转过头躲避。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躲避，但确确实实也不敢再抬头看过去了。


    你抬头啊，跟他打个招呼，他身边有人也没关系，用眼神也行的，别怂啊！你不是很勇敢吗？！


    内心在不断咆哮呐喊，可是整个身体好像都被定住，让她动弹不得。


    她是静止的，但时间不是。周颖全身发麻纠结着站在原地低着头。


    有一缕清新洗衣液的味道飘过，周颖知道，他走了。


    她又没打招呼。


    面对着他的背影，她的所有勇气回归到自己身上，她的视线才敢不再收敛，看着他走过一列列餐桌，看着他走出门口，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怎么了？发呆发这么严重？”半月买完东西出来问道。


    周颖看着她：“我刚刚见到13了。”


    “在哪里？”


    周颖没回她，又道：“但我又没打招呼。现在他已经走了。”


    “……”


    半月一扒拉她，带着人往外走：“哎呀没事，打个招呼而已，不差这一次。”


    “不过你也是，”她忽然有点想不通：“微信都敢要到了，见个面打招呼你还怂了。”


    她点评道：“大事莽，小事怂，你也真的是……”


    是什么她没说全，忍痛割爱给了一包她刚刚在小店买的锅巴，那是周颖最喜欢吃的。


    “好啦，你别那么joker行不行，为什么一定要你给他打招呼，他为什么不能先对你说，你还是他学姐呢。”


    周颖拿着锅巴抛着玩了几下，避而不答：“买那么多锅巴，等下热气死你，你别来找我要凉茶。”


    半月：？！你妹。


    冬天的江南廊没有太阳光线的柔化，有的只是一阵寒风呼啸。半月长得高，周颖鸡贼地站在她身后挡风，半月发现后，直接把她拉出来喝了好几口西北风，说是当饭后甜点，气得周颖在她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撒丫子就跑。


    *


    20××年12月01星期五


    看见了，但我怂了。


    好像形象要崩塌。


    胆小鬼只能看到背影。


    注意看这个半月，她刀子嘴豆腐心[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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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胆小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