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小主,您又对王爷爱搭不理》 简芳菲指间的奏折猛地一沉,纸页边缘刮过指腹,留下细微的、火辣辣的疼。她的指节抵在冰冷的紫檀案几上,压得死白。那页奏折在她掌心无声地颤抖着,纸张上工整的字迹,此刻就像一条吸饱了血的蚂蟥,扭曲着,蠕动着,要钻进她的皮肉里。
她的指尖穿透了纸张死死的掐在了案几上,木屑的尖刺破了她甲缝里的肉,血液染红了宣纸的一角。
谢璟就是用他这薄薄一纸,蘸着朱砂,也蘸着他父亲的血,亲手将这罪名,一寸一寸,钉死进了她父亲那早已冰冷、却迟迟不得安宁的棺木!
是他,一手推到了简家百年门楣,让她们母女沦为阶下囚,而她却不得不以仇为枕、与虎同眠!
什么整理旧籍?什么试探深浅?
全都是戏弄!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强装柔弱,如同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冷眼欣赏着祭品徒劳的挣扎!
他给她看盐税残卷……那是在用父亲的“罪证”,反复碾磨她破碎的心!
什么精心构筑的布局?
步步为营的隐忍?
都是狗屁!
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粗粝的藤蔓绞紧她的心脏,勒的她窒息。简芳菲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脑中那名为“理智”的弦铮然断裂,无数个日夜啃噬着她的刻骨血仇轰然决堤,父母痛苦挣扎的脸、尚书府吞噬一切的通天火光在她眼前浮现,简芳菲毅然决然地拔出了贴身匕首。
她浑身紧绷着,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要杀了谢璟。也许此时下手反而会牵连自身,但她现在已顾不了这么多,引火烧身?这念头刚冒尖便被焚骨的恨意碾作齑粉。
简芳菲喉咙里泛起浓厚的血腥味,指甲不受控制得刺进了手心,烙下月牙形的血印。哪怕是要同归于尽,她今日也要杀了谢璟。
简芳菲的视线死死钉在了床上那沉睡着的背影,落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炽热的炭火上,足心传来钻心的痛感,但是她仍死死地握着那把匕首,朝着床上那个人面兽心的人走去。
一片厚重的云翳遮蔽了月光,室内陷入更深的黑暗。
简芳菲没有丝毫犹豫,将全身的恨意与力量灌注于手臂,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刺下!
噗——
这触感不对!软绵的阻力,而非刺入血肉的滞涩。预想中温热的猩红并未染透锦被。
云翳倏然移开,清冷的月光无情地洒落,简芳菲愕然发现,只有一团堆叠的被褥!
人呢?!
她的心脏紧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月光投下的影子。
一道是她自己,而另一道……紧贴在她身后!简芳菲果断的拿刀刺了过去,却被那人紧紧的握住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她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另一只手,伸向了她脸上的面罩。她足跟猛力一跺,精准狠戾地跺在身后人的脚背骨缝处!
“呃”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钳制她的手臂微松。简芳菲毫不留情,另一只脚再次狠狠跺下,位置更刁钻,力道更沉猛。
身后的痛哼更甚,伸向她面罩的手骤然缩回。于是,简芳菲旋身一脚踢把人踢开了。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响起!
“唔——!”
身后之人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被扼住咽喉的惨哼,踉跄的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简芳菲瞬间脱困,匕首横在了身前,警惕地锁定那个痛苦蜷缩的身影。
月光慷慨地照亮了室内。
谢璟狼狈地倚靠在门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青筋暴跳,细密的冷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一只手死死捂着下身,指节因剧痛而扭曲发白,另一只手死死撑住门板,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
他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嘶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清晰地敲打在简芳菲紧绷的神经上。
杀意未消!简芳菲正要欺身而上,给予致命一击。
“哗啦——!” 谢璟猛地将身旁高几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扫落在地。
刺耳的碎裂声划破寂静。
听到了动静外面侍卫大喊一声:“王爷”
简芳菲举起的匕首也没能刺下,侍卫闯入时简芳菲已经从敞开的窗户翻了出去,沿着原路在屋脊上飞掠。
回到偏房时已是汗透重衣。简芳菲的额头上是冒出的冷汗,心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破膛而出。
玉珠立马跑了出来扶着她回到房中,担忧的问:“这是被发现了?”
简芳菲摇摇头,紧攥的拳头却重重地砸在八仙桌上,指节攥的发白。惊涛骇浪的情绪还没有压下去,门外就忽然传来了王顺那尖细嗓音和杂沓慌乱的脚步声。
“王妃!可睡下了?今日府中遭贼人了!王爷受了重伤王妃还是去看看吧。”
简芳菲气息还未喘匀,她逼迫自己平稳了声线,“知道了,我这就去!”
门外的浪潮声褪去,简芳菲将行凶的匕首和衣服都藏了起来,她唤来了玉珠:“告诉陛下,几日后进宫我有要事禀报,作为交换,我要见母亲一面。”
玉珠都一一应下了,趁乱她跑出了王府。
简芳菲换上了素锦绸缎,疾步往正房走,手都搭在了门框上她还是迟迟没能缓过来。屋里的匆匆忙忙的人影照在简芳菲的脸上,最终她还是咽下了所有的情绪,推开了门。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简芳菲。屋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简芳菲绕到了屏风后面,一个郎中正站在床前俯身擦拭着什么。几个丫鬟端着铜盆、捧着药罐,面色紧张地穿梭着。
王顺见她进来,立刻迎上两步,掩饰不住的焦虑:“王妃您可来了!王爷他……唉!”他侧身让开。
简芳菲的目光越过他,终于落在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
谢璟仰卧着,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紧抿,一丝血色也无。
他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在烛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一层薄被盖至腰际,但露出的中衣领口处,能看到那郎中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他胸前一处不算深的划伤,那是简芳菲挣扎时匕首留下的痕迹,并非要害。
然而,真正让人心惊胆战的,应是他此刻的状态。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按在小腹下方,指节扭曲发白,青筋暴起。
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微微蜷缩,带着痛楚嘶音的喘息,他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这,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酷刑。
郎中额上也见了汗,低声吩咐着:“……冰敷!轻点!千万轻点!还有这药,赶紧煎好送来,镇痛……”
“重伤……”
简芳菲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成功了,她让他尝到了痛苦!但这点痛苦,如何能抵得上她父亲在狱中遭受的万分之一?如何能抵得上简家倾覆的绝望?
然而,快意只是一闪而过,巨大的后怕和冰冷的现实就立刻攫住了她。他还活着!简芳菲不知道谢璟是否认出了她,但现在这个局势谢璟不能活!
简芳菲上前几步,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她的意识似乎被摧毁只剩下本能。本能让她握紧了簪子,本能让她开始后怕想要以绝后患。
可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阵风从门缝里吹过来,吹灭了几盏灯房间又暗了暗。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是玉珠。她脸色同样难看,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谢璟身上,将一个极小的、蜡封的纸卷飞快地塞进简芳菲的袖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圣意……勿动……伺机……手书……”
简芳菲的手指在宽袖下猛地攥紧了那枚小小的纸卷,连带金簪子一起收了起来。
坚硬的蜡封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她心口的万分之一。谢琰的命令来了——不要轻举妄动,伺机而动……还有……母亲的手书……这是交换,也是枷锁。
她尝到了口中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咬破内唇的血腥。
母亲……母亲还在皇帝手里。
这念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灭了所有恨意和杀念,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片荒芜的绝望。
她不能冲动,不能……为了母亲。
“王妃……”
王顺见她只是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不由低声提醒。
简芳菲猛地回神,强行将翻涌的情绪按入深渊最底处。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一丝病态的清醒。
她抬步,缓缓走向床边,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踩在刀尖上。
目光落在谢璟痛苦扭曲的脸上,落在那郎中小心翼翼处理的伤口上,落在那个被她重创的、象征着男性尊严的部位……恨意依旧在心底疯狂嘶吼,但此刻,却被一层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死死封住。
她走到床边,微微垂眸,声音刻意放得低柔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担忧,如同任何一个受到惊吓、忧心丈夫的王妃该有的模样:“王爷……王爷他……伤势如何了?”
这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而虚伪。
那郎中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与房里混杂的气息不同。那味道格外清新,应到是他腰间香囊里的。
郎中擦了一把汗,“景和王妃?”
简芳菲点头。
“你们王爷胸前只是皮外伤,无甚大碍。只是……只是……”他偷觑了一眼谢璟按着的部位,脸上露出极度为难和尴尬的神色,“此处……受创甚重,恐伤及根本……需……需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气……”
王顺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哎哟喂,这可如何是好!天杀的贼人!竟敢对王爷下此毒手!”
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谢璟不传御医也有迹可循,只是这郎中……瞧着倒不像是一般人。
最后简芳菲目落在谢璟紧闭的眼睫上,那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道脆弱的阴影。
她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