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小主,您又对王爷爱搭不理

    谢璟的话如同鼓槌击打在她的鼓膜上,简芳菲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倏然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雪寒潭的眼眸。


    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切的傲慢,以及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兴味。


    而他,则在她瞬间褪尽所有伪装、因震惊和恐惧而睁大的眼眸里,捕捉到了那竭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锐利锋芒,那绝不是病弱闺秀该有的眼神。


    简芳菲几乎要控制不住从袖中滑出来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杀了他!这个念头疯狂叫嚣着。


    但母亲苍白无助的脸庞瞬间闪过脑海,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那燎原的怒火。


    她强迫自己重新垂下眼帘,将惊涛骇浪死死压回眼底,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喘息:“王爷此言何意?妾身……妾身愚钝,实在不解。妾身只知嫁入王府,便是王爷的人,自当……恪守本分。”


    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这是她昧着良心说出来的。


    谢璟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将她瞬间的失态和强作的镇定都尽收眼底。


    “恪守本分…”他玩味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紧锁着简芳菲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便好。记住你今日的话。


    “本王这里,容不下吃里扒外、心怀鬼胎之人。”


    他不再看她,仿佛她已不值得再浪费一丝目光。简芳菲在原地站了半天,随后谢璟才指了指书案旁边,一张小几上堆积如小山般的古籍和卷册。


    “本王近日在整理一些旧籍,多是前朝的地理志和地方风物志,年代久远,虫蛀破损甚多。王妃出身书香门第,想必于此道颇有心得?不如替本王分忧,将这些整理誊录一番,将其中关于漕运、盐井的记载单独列出,可好?”


    简芳菲撇了一眼,心中油然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整理古籍?漕运、盐井……这些都是是贪腐高发的领域。


    他这是给的第一个下马威?还是试探她的底细?有意观察她是否对朝廷这类信息的敏感度?


    “妾身才疏学浅,恐有负王爷所托。在家时父亲曾教导过一些,但妾身愚钝,只略识得几个字……”简芳菲故作惶恐,想把着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无妨,尽力即可。”


    谢璟并没给她继续反悔的机会,一口咬下:“本王相信简尚书教女有方。王顺?你去给她磨墨。”


    王顺应声。


    王顺是以前宫里的老人了,先帝驾崩以后跟着谢璟出宫伺候,成了这景和王府除主子外最有话语权的人。


    他走到小几旁,为简芳菲铺开宣纸,磨墨,“王妃,请。”


    退无可退。简芳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小几旁。刻意放了慢动作,拿起一本残破的《淮扬水经注》。


    手指微微颤抖,显得紧张笨拙。


    她开始誊写,却将几个字的笔画写得歪歪扭扭,甚至“不小心”滴了一滴墨在纸上,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弄得有些狼狈。


    谢璟的目光宛如一条蚯蚓在简芳菲的身上爬来爬去,从未离开,浑身不自在,但她也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文字。


    书中的内容虽枯燥艰涩,但关于盐井的记载,字里行间却隐隐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简芳菲心头微凛,但不敢表露分毫。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简芳菲手腕逐渐酸涩,额头也沁出了细汗。就在她誊写到一份关于西北某地盐税征收的残卷时,一行模糊的小字批注吸引了她的注意:“……丙辰年,实收不足三成,转运使司……”后面的字迹被虫蛀掉了,盐税……三成……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父亲生前最后几个月,似乎也曾忧心忡忡地提及过地方盐税亏空之事……谢璟手竟有如此详细的密保……先帝生前当真是重用他。


    谢琰对他疑心至此也不无道理。


    若是能从谢璟手中拿到一份今朝的皇帝、皇帝也可放心些。


    简芳菲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被灰尘呛到,轻轻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掩了掩口鼻,也掩饰了瞬间的失态,眼角甚至挤出来了一些泪花。


    谢璟听见动静便说,神情微动便说:“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话音刚落,王顺就从她手底下抽出了她誊抄的宣纸呈到了谢璟面前。


    他的目光扫过简芳菲誊录的纸张。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墨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妾身惶恐,未能做好……”简芳菲连忙起身,低声道。


    谢璟并未说什么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王顺便过来送她回房了。


    玉珠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询问。


    “小姐,您可回来了!”玉珠压低声音,急切地扶着简芳菲坐下,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王爷……没为难您吧?在书房那么久,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简芳菲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墨香和冰冷砚台的触感。“他让我整理了一些旧书,地理风物志之类的。没说什么要紧的。”


    玉珠而拿起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敷在简芳菲微微发红的手腕上——那是长时间握笔被坚硬砚台边缘压出的痕迹。


    “小姐受苦了。”玉珠心疼地低语。


    简芳菲心神不宁,带着一丝焦虑,“陛下那边……我们有点进展才好交代。”


    她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那里面映着一张极力维持平静却掩不住眼底惊涛骇浪的脸。必须拿到足以让谢琰忌惮的东西,才能换回母亲的命!哪怕……是铤而走险。


    一个念头,冰冷而决绝地成型。


    “玉珠,”简芳菲忽然叫她,声线平静的有些异常,甚至带上了一丝空洞,“我需要谢璟……安静地睡上一晚。”


    玉珠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又被决然取代。她明白了简芳菲的意思。作为简府旧人,她对谢璟同样深怀恨意,小姐的仇就是她的仇。


    “小姐放心。”玉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简芳菲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小心行事,若无十足把握,宁可放弃。”


    “奴婢知道。”玉珠郑重点头,迅速将温帕收起,转身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渐深的夜色中。她的背影纤细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夜色浓稠如墨,王府死寂,唯有巡夜侍卫单调的脚步声在远处回响。


    简芳菲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贴近了谢璟居住的房间。瓦片在她脚下寂然无声,潜行至谢璟寝殿的屋顶,绕到后窗,指尖微动,窗栓就滑开了。


    八仙桌上还摆着谢璟吃剩的饭菜,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还混合着庭院里草木的清冷。


    简芳菲心如擂鼓,却异常冷静。她潜入室内,浓重的龙涎香和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谢璟的身影在锦被下轮廓分明,呼吸平稳悠长得近乎刻意,身躯更是纹丝不动。


    简芳菲从他身旁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书房。


    白日里那残卷上“盐税三成”的字样如同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煎着她心头上的一块肉。


    她屏住呼吸,脚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简芳菲迅速地开始翻检着书案上的卷宗、信函。动作干净利落,与白日里那个笨拙誊写的病弱王妃判若两人。


    户部的常规文书、军报抄件、水利图……没有!没有她想要的!想来也是,那些最核心、最敏感的东西,谢璟绝不会随意放在明处。


    她的视线扫过书案后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与书案一体雕琢的暗格。


    雕花繁复,样式古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厚重感。直觉告诉她,关键的东西就在里面!


    她快步上前,手指在冰凉光滑的紫檀木上快速摸索,寻找着开启的机括。她的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微小的凸起。


    轻轻一按,再向侧面一推——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簧弹响,暗格应声而开。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卷文书。最上面的一卷,卷轴是刺目的明黄色。


    奏折?


    谢璟为什么要将奏折藏在这?


    简芳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卷明黄抽了出来。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她颤抖着,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猛地将其展开。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瞬间捕捉到几个足以让她血液凝固的字眼:


    “……臣谢璟谨奏:……查原礼部尚书简聿……勾结地方,贪墨西北盐税,数额之巨,骇人听闻……证据凿凿,其罪当诛……恳请陛下圣裁,严惩不贷,以正国法,以儆效尤……臣以为,当处以极刑,抄没家产,简氏一族……”


    落款处,是谢璟那力透纸背,张牙舞爪的签名和殷红如血的私印。月光之下那朱砂私印是如此刺眼,突然扭曲成了父亲颈上的血痕!


    简芳菲的心仿佛是漏掉了一拍。


    父亲的这罪名竟是谢璟污蔑的!


    父亲为人谨慎、谦虚从未得罪过人!就连……就连平时与母亲在家都是一副慈爱的模样,自己又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为何要将自己一家置于死地?!


    难不成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他骨子里沁着寒冰,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甚至不惜陷害父亲这样清白的忠臣!


    谢璟你居心何在,良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