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忍冬察觉林蘅玉情绪转变，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这个贵族少爷。但他没觉得失望，毕竟这种事情本就难以令人信服。


    他护着林蘅玉在雨中等待，等待北静王的出现。


    水灏已经带着大臣从垂拱殿离开，登上左承天祥符门。


    他冷肃的目光扫过聚集在左承天祥符门和东华门中间的兵士，马殊为他擦去额前和两侧的雨水。


    “马殊，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水灏缓慢扭头，他的神情让马殊心里惶悚不安。


    马殊收了尚附着着龙涎香的黄色绢帕，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不年轻了，笑起来老态毕露。


    “皇上，奴才服侍您四十多年了。”


    水灏瞧他紧张，轻笑一声，感慨道：“怕什么呢，都是老家伙了。”


    “马殊啊，你说说这些年朕容易吗？”


    可能是情景所致的感慨。


    马殊松了口气，看见水灏眼中散不去的冷气，恭维道：“皇上哪有容易的时候。这些年奴才跟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为黎民百姓操心受累，恨不得那些苦都替皇上受着。”


    “只是奴才没那个本事，没法替皇上分忧解难，只能好好服侍皇上，让皇上处理完政务后少操点心。”


    “皇上是天子，身上担着九州万方，怎么会容易呢？那些反贼非但不体谅皇上，还忤逆皇上，奴才都替皇上不值啊！”


    “滚一边去吧。”水灏眉眼舒展开，笑骂马殊。


    马殊眉开眼笑着应了，退到水灏身后安静的站着。


    水献岄握戟横跨在马上，雨水顺着头盔形成一道雨帘。


    小太监撑着伞跑到马下，水击打地面的声音太吵，他连说带比划水献岄才明白他的意思。


    水灏叫他上城门楼。


    水献岄将信将疑，回身仰头看到水灏招手的动作才相信小太监的话。


    他将马和戟交给禁卫军，快步爬上城门楼。


    水灏身边另外的太监递帕子给他擦脸，其他的为他卸甲。


    水献岄罕见的茫然无措，他看着水灏：“皇上......”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是主将，主将临阵逃脱难道很好看吗？


    还是说水灏已经忌惮他到了即使下面一触即发也要让忠孝亲王退下来？


    不，水灏不是疯子。他渴望握紧权力的前一步是拥有权力。


    那水灏是什么意思？


    “或许真是疯了吧。”


    他们是一个人，这副身躯在期待他们融合。


    鬼魂版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衰弱。


    他距实体版一个身位，冷眼看着水灏，继续道：“他不对劲。”


    实体版接话：“是不对劲。”


    水灏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温和的叫他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他带来的小太监竟真带着合适水献岄的衣服。


    水献岄沉默着回避。


    “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实体版把湿衣服剥干净，结实的身躯在昏黄灯火下白的反光。“我记忆还没那么清晰，再往前的事还想不起来。”


    “你记得书里的事吗？”


    鬼魂版盘腿背对他吐槽：“是书里的事系统里比较多吧，毕竟那老之前的事了。我记得比较清晰的是现实的，你记忆应该是游戏里的居多。”


    “不过，”鬼魂版顿了会，回忆道：“你说他是不是接触到我们那了？”


    实体版穿好衣服后拿了块新帕子擦头发：“不应该，我也没融啊。”


    “不好说。”鬼魂版的身体被光线横横竖竖穿过几块，他转过身严肃道：“我们也没融这么多朝代和参考文献啊。”


    实体版默然。


    一时的不出结论，鬼气森森的空间里鬼魂版开口试探道：“你经验多，快想想水溶那玩意会怎么做，不会伤到蘅玉吧？”


    实体版又不说话。


    是他的疏忽。这段时间分心太多，做事远不如之前谨慎，水溶的动向他本该亲自关注的。


    鬼魂版还有心情唏嘘：“你死的不冤。”


    小太监在门外催促：“王爷，您换好了吗？”


    回应他的是骤然打开的门。


    水灏见水献岄过来了，招招手把他叫到身边。


    “你在下面太危险了，还是跟在朕身边吧。”


    “皇上，这不合适。”水献岄认真的望着水灏，“我也是皇上的臣子，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难道因为我是王爷就可以从战场上离开吗？”


    水灏目光复杂注视着他，伸手拍着水献岄的肩膀，感叹道：“你长大了。”


    却也没说让他下去。


    水献岄缄默。


    东华门让开一条道，修长的身影撑着伞走到禁卫军面前：“孙大人，好久不见。”


    孙昕夷眼底闪过诧异：“甄大人？”


    水灏看着下面两人交锋，对林海道：“如海，甄爱卿也来了。”


    林海控制面部表情不抽搐已经很难了，水灏还有意为难他。不过水灏也不需要他说话，自顾自的就接上了。


    “咱们都看走了眼啊。”


    言辞间颇为惋惜。


    林海无言，不知从何恭维水灏。


    林蘅玉在甄清隽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是真的很不妙了。


    甄清隽站在这，那卢启渊去哪了？


    甄清隽知道林蘅玉在东华门，不过他以为林黛玉也在。在进东华门之前还言辞真切的嘱托兵士好好照顾林家兄妹。


    兵士没找到林黛玉，但给林蘅玉挪到淋不着雨的地方了。


    【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突然出现，撂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又消失。


    林蘅玉险些以为自己烧到幻听。


    石忍冬一直注意着他的情绪，生怕没经历过宫变的富家公子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林蘅玉情绪稳定的不正常。


    皇宫里，甄清隽在用东华门外的家眷威胁左承天祥符门楼上的人。


    皇寺里，水溶在和太上皇谈条件。


    甄宝玉扇着扇子笑眯眯欣赏这座皇寺，“真漂亮啊，不愧是皇家寺庙。”


    “皇叔，您也应该满足了。你们这一支坐了这么久的江山本来就该是我的。”水溶玩着小刀，成功就在眼前，他要找点事情稳定情绪。


    水溶俊美的脸在不合时宜的佛寺显得格外阴鸷：“照我说的写吧。水灏您又不喜欢，让他继续在那个位子上对大家都不好。”


    “水灏不孝不悌，威逼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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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的。我拱卫皇权，您见我资质非凡，避亲取贤不好吗？”


    老太妃去后太上皇脑子真糊涂了，他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如水溶所愿，甚至写的比水溶说的更好。


    文采斐然，龙章凤函。


    水溶意得志满。


    他收好诏书，示意侍卫带上太上皇回宫。


    家眷们被推到两座城门中央，林海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几次寻找都没有林黛玉的身影。


    其他大臣也不镇定，下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儿女。


    水溶带着太上皇登上东华门城楼，太上皇被推出来后宣读自己亲手写下的东西。


    水灏等候已久，一丝微妙的笑意凝固在他脸上。


    “水溶大逆不道，挟持太上皇逼宫谋反，按罪当诛。”


    他压下手，林黛玉被人带到林海身边。


    林海声色俱厉：“黛玉！”


    林海欲把林黛玉拉到身边却被身强体壮的侍卫挡回去，他猝然看向水灏，目眦欲裂。


    “水灏，你想干什么？！”


    水灏慢悠悠地劝他：“如海别急啊。我知道黛玉体弱，经不起风波，这才叫人把她接来宫里的。”


    林海怎么会信水灏的话，水灏就是个疯子。


    水灏无意笑出了声，他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收敛笑容。


    “清隽是真喜欢黛玉这孩子。唉，可惜了。”水灏惋惜道：“他做了这种事当然活不了了，幸好黛玉还没和他成亲。”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提着马殊余温尚存的头颅从户部尚书面前扔了下去，把户部尚书吓昏了过去。


    水灏瞥了一眼，选择不揭穿户部尚书拙劣的演技。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


    水献岄看着这无比惊悚难言的画面，失控感强的令人窒息。


    这个世界疯了。


    怎么会有这样超出社会现实的场景？


    他移到林氏父女身边，尽可能的护着他们。


    “清隽，你不选吗？”


    水灏的威胁如刮皮蚀骨一般拂过甄清隽，甄清隽浑身发冷。


    水灏好杀人。


    初到他身边时水灏还能控制，随着时间的推移甄清隽就察觉水灏已经控制不住了。


    而林黛玉无比符合水灏杀人的嗜好。


    水灏想看他们反水，想看他们自相残杀，想让他们狗咬狗，可甄清隽迟迟不动。


    水灏不想等了，好戏开场。


    拉住林黛玉的两人在众人猝不及防时推了林黛玉一把，混乱中林海和林黛玉位置对换。水献岄一把拉住林黛玉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林海承受了推到林黛玉身上的力度，从几十米高楼坠了下去。


    四周冒出的黑影和箭矢无差别射杀东华门一侧，家眷兵士拥挤躲避，惨烈的喊叫和浓稠的血液堆砌在东华门。


    林蘅玉被石忍冬带着急速退出东华门，但仍不可避免被射伤。箭矢插进血肉那一瞬，林蘅玉听到系统的声音。


    【欢迎宿主回家。】


    水灏无声的笑驱散笼盖京城的阴云雾霭，一切见不得光的阴谋都被雨水冲刷清洗，涤荡干净的京城在那个清晨迎来了无比绚烂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