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诚，去上学啊？”


    晴天的一大早，村里大妈大爷就聚成群一边聊天一边忙着晒包谷麦种，下琼村位置偏远，几乎不会有车辆通行，才有了这柏油路上一片金黄的灿烂景象，也是新任村官上任才铺好了通往外村的几条马路。


    甄诚现在就读的高中位于村外，是周边贫困村联合建设出来的。


    “嗯嗯！”


    甄诚正跑步前往学校，闻声回答道：“徐姨早，等我今天放学回来有空帮你推车子！”


    徐姨听了哈哈大笑，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俺们庄稼人自己干的动，你快去学习，别老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甄诚放学后做完功课，人在空闲时经常会帮邻里干农活。


    而且徐姨是和他几乎同年从城里来的村子，说什么庄稼人。


    他笑了笑，继续沿着路跑着去学校。


    家和学校的距离全程8公里，


    “今天状态不错，争取30分到达。”甄诚暗想，调整着气息慢慢加速。


    和师父一起生活后，随时随刻锻炼身体是他的日常，而且村里也没有汽车点，最近的公交站也在5公里外。


    下琼村原本是个深山的小村，整个村都是上下陡峭的山路，这几年扶贫计划重点关注偏远地区，现在才能在平坦的路上跑步。


    毕竟之前都被师父扔到树林里自力更生，甄诚想起那段时光不由得背后发冷抖了抖。


    过了20分钟，甄诚气息略喘地到达了学校山脚下。


    是的，学校在山上。


    第一次来这所学校很难找到具体位置，毕竟这里网络不好无法导航，除了学生也没有其他人来这里。


    甄诚擦了擦汗，弯腰翘臀，下压腿部拉伸，准备从小路爬上去。


    这时从身后几米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小猫吗？


    甄诚疑惑地走向草丛，附近确实常有野猫，之前他还救助了几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但是要上学很难照顾到位，所以死缠烂打求了师父好久才托付出去。


    他扒开草丛，里面居然躺着一位老人。


    “奶奶你没事吧！”


    甄诚吓了一跳，赶忙走到老人身边，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口，仔细观察老人还有意识，伴有轻微抽搐，面部虚汗，很有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晕倒。


    他马上把背包脱下，从里面翻出来糖块，这是昨天帮李大爷浇水拿到的。


    甄诚轻捏老人的脸颊，将糖送了进去，同时让老人平躺抬高其双腿。


    “嗯……我这是怎么了……”老人意识朦胧地呢喃出声。


    甄诚看她意识回转，笑了笑：“奶奶，你低血糖晕倒了，怎么一个人啊，村民都很少路过这里。”


    他扭开水壶，倒了一盖子出来，递了过去。


    “您喝点水润润，等会我背您上学校，那里有新来的村医，让他帮忙看看。”


    老人上下看了看甄诚，道了谢接过水，他才发现这位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穿着讲究。


    老人喝了几口水稍缓过来，笑眯眯地看向甄诚：“你是勤天高中的学生吗？”


    勤天高中就是这偏远山村唯一一所高中。


    扶贫先扶智，教育资源比不上大城市但也比之前好很多。


    “对，我是高二的学生。”甄诚嘻嘻回答：“哦！今天好像有城里的领导来，不过我已经迟到了！”


    他连忙半蹲，背部朝向老人道：“奶奶先上来吧，我背您上去。”


    老人有些犹豫：“哎呀……会不会把学生你压坏了，这山，我看着可不低。”


    “没事没事，别看我没那么壮，也是有锻炼的，背一位女士上山很轻松。”


    甄诚很坚持，老人见状就接受他的好意。


    刚在背上落稳的那一刻甄诚就迅速冲了出去，王文慧不禁心中惊讶，体型明明偏纤细，身手可谓十分敏捷，需要从石阶走15分钟的路程，背着人跑上来只花了10分钟。


    临近校门口，甄诚看到前面乌泱泱一群人便脚下减速走了过去，中间有个人西装革履打扮体面，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面容焦急，瞥到甄诚后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大叫：“啊啊啊啊啊董事长在这里！！！”


    甄诚震惊。


    甄诚惶恐。


    甄诚不知所措。


    背后的老人拍拍他的肩膀：“麻烦放我下来吧，年轻人。”


    甄诚愣愣地蹲下转而扶着老人，向人群一看，发现校长和班主任也在其中，朝着他挤眉弄眼。


    甄诚脑子急速转了转，看来这位老妇人就是今天来学校视察的领导。


    但是她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路旁。


    王文慧在甄诚的搀扶下走向人群，而后轻拍甄诚的手，微笑表示自己没事了。


    她看向校长先行发言：“不好意思李校长，我是本次来交流的靛藤学院董事长王文慧，也是h市教育部副主任。本来我打算看看村子里其他地方，就让他们先到，没想到半路头晕，多亏有这位学生帮忙。”


    话毕，她伸出右手示意。


    李校长连忙回握，心想，这城里的大领导居然没什么架子，还亲自跑到乡下，其他地方可不比学校这，到处都是坡路，难怪会累倒。


    “不不不，俺们才是不好意思，知道您要去村里看应该派个人跟着的。”


    他又往旁边瞅甄诚：“小诚确实会来事儿，是俺们村里出了名的好娃子，要不等您休息好了让他再陪你去趟吧！”


    甄诚挠挠头，在众人的目光下憨笑一声。


    王文慧依旧体面地回绝：“不用麻烦，我已经逛完一圈。”


    她向刚才大叫的青年传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上前，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递给她。


    “这次来，我是为了和您交谈市里刚发布的交换生计划，应该能很好的解决下琼村教育资源缺乏的问题，至于详细的情况，我们现在去面谈吧李校长。”


    李校长被这一长串文绉绉的话搞得脑子发懵，理了理胡须。


    这啥啥政策没听说过，但隐约晓得是村子能发展教育的好东西，虽然这里有勤天高中，但是就读学生、上任教师、还有设备操场之类的东西都很缺乏，还有很多父母不乐意送孩子上学，庄稼人种地饿不死就行，出什么山，想必眼前这位王领导也看到了这时候还在田地里耕耘的适龄儿童和少年。


    他赶紧挺直年老弯曲的腰板，清嗓应和道：“好嘞好嘞，王领导您这边请。”


    二人缓步进入学校，走向校长室。


    甄诚早被山外来的这群人盯到受不了了，见校长带着市领导和那一群人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跑到班主任身边，低声说道：“老大，什么情况啊？城里领导来咱村子干嘛？”


    甄诚的班主任，王烁斜楞他一眼，抬手给他一个爆栗：“别叫我老大！你迟到了知道不！”


    他继而低声回道：“那个交换生计划，好像要咱们这里送个人去城里大学校读书呢，还附带给一笔资金给咱学校当什么什么奖学金来着。”


    王烁边说边往教室走。


    “这么好？”


    甄诚跟了上去，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他眼睛本来就不小，瞪圆了更是显得亮晶晶的。


    王烁叹了口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好，对咱们学校好，被送过去的娃子可就惨了。市里好学校那些学生能和咱们村里的娃娃玩到一块去吗？送过去和那啥子，电视剧里的质子一样，被熊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对这甄诚天真的脸伸出五个手指头：“单是一年的学费，其他还不算，就五十万啊，这得村里几头牛犁地能挣出来！”


    甄诚闻言惊讶地瘪嘴，五十万！把他当掉都不值那么多。


    他依在办公室门旁，看着班主任拿起今天的备课本。


    虽然是老师，王烁也没大这群高中生多少，从山里考出去的他，研究生刚毕业就选择了西部计划，回到山区当数学老师，性格也大大咧咧和学生打成一片，所以甄诚才能没大没小地跟他屁股后面喊老大。


    “那边也会派人来咱们学校吗？应该不会吧。”甄诚又发问了，他想世界上应该没有喜欢来山区受苦的有钱人，毕竟网络都不好的地方，玩也没的玩。更不要说师资比不上城里了，要是来了勤天高中，成绩都会下降。。


    王烁点点头：“对，他们不用来，也就是我们单方面派倒霉蛋过去。”


    他又意味深长看了甄诚一眼，缓缓道：“而且，你大哥我神秘的第六感好像在说那个倒霉蛋会是你哎。在上学路上捡到董事长，请问甄诚小朋友，你是什么赘婿体质吗？”


    甄诚尴尬地挠挠头，感觉今天头都要抓破了。


    穷小子救了城里富太太而后一飞冲天，确实很像前几天在师傅家看的电视里面的爽文剧情。


    他皱着小脸甩了甩头，嘟囔着说：“我也不能把老人扔地上不管啊，不过他们要选也应该找学习最好的，像是李子岳，但是……”


    “在这里偷偷说我什么呢！”


    甄诚话还没说完，清脆的女生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他瞬间炸毛，从门上弹起来。


    “小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好恐怖！”


    “哈？是你耳朵不好吧，还有！王烁！都上课多久了你怎么还不来！今天不是小测吗！”


    李子岳皱眉，大声数落着面前两个男人。


    王烁拿起备课本就偷偷摸摸往外走，假装严肃道：“叫我老师！这不正要去呢，接待领导晚了一会，不是偷懒嗷。”


    李子岳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即转向甄诚，瞅着看了一会又上手捏了捏他。


    “你没出啥子事吧，刚才路过校长室，听他们说什么小诚救了人，我说小测你人怎么不在，你老担心别人干啥子。”


    干惯农活的少女还是蛮有劲的，甄诚只能抱紧自己频频后退，防止对方再上下摸索，赔笑道：“我本来就这样嘛……小岳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时候李子岳一家和甄诚本来是邻居，在甄诚父母还没分开之前。


    甄诚无人看护后，村长家负责照顾他生活了一段时间。


    但是突然村外来了个老人，拿着收养报告把甄诚带走了。


    之后甄诚跟着那位老人去到村子另一角的新家生活。


    不过二人的关系还是很好，毕竟像甄诚这样的人很难被疏远，一起上学依旧能熟络起来，就像出门几年回来后家里的小土狗一样粘人。


    李子岳停下对这只幼崽的蹂躏，无奈道：“之前我听爷爷说过，要把人送到城里念书什么的……他们肯定狗眼看人低！如果是我去的话还好，选了你可怎么办，被组团欺负了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的笨蛋。”


    她抬手点了点甄诚的头，心里愁的慌。


    甄诚眯眼笑笑，弯腰让她能碰到自己的头顶，他倒是觉得要选一个的话，自己去比较好。


    小岳脾气暴躁但很识大体，作为帮扶学校的孙女，就算被欺负也不会发作，而且让女生独自去人生地不熟的城里，他作为朋友不放心，至少他会点武术能自保，家里也只有师父，惹了麻烦也无所谓。


    “我整天当你妈一样。”


    听到下课铃响，李子岳转而轻拍了他的头：“走吧，回教室，小测等着让王烁给咱俩补一下。”


    甄诚点点头，刚走出办公室探出个头，就被呼呼跑过来的王烁揪住后领。


    王烁气喘吁吁地往外蹦词：“那边……真的要你过去……小诚！你跟我过来。”


    李子岳听到这话心中一紧，想说点什么，结果被王烁用手势打住：“大小姐，你就别操心了，这不是能随便换人的事，你先回教室帮我看着班里那群臭丫头臭小子的纪律。”


    李子岳咬唇啧了一声，看着甄诚嬉皮笑脸的啧得更大声了。


    “还笑！等你办完了事记得来找我和子超商量，别稀里糊涂放学被拐走了！”


    甄诚被王烁拖向校长室，向李子岳挥手让他安心，看着她在远处跺了跺脚然后回到班里。


    王烁边走边快速输出：“没钱就是操蛋！得把小孩送去给人欺负，还催命似的现在又要见你，下周就得进城办入学。到时候咱们拿到钱，小诚你直接跑回来晓得不！”


    甄诚听得哈哈大笑，身边有人关心自己，他很开心。


    至于去城里读书嘛，只要能活着回来就不算大事。


    来到校长室门口，甄诚整了整被揪歪的衣领，敲门后拧开锁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