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戏中人独唱

作品:《泽润万物生

    旭日逐退群星残月,朝露将逝,日光生媚。


    林奕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在阳光下伸懒腰,而后微微眯起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惊起一片栖鸟。


    本在浇花的林泽见他终于醒了,收好玉斗就向他跑来。


    “爹,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去街上吗?”


    林奕看着一脸兴奋的林泽,挠了挠头:


    “啊,是吗?”


    眼见林泽的小嘴快撅起来了,林奕赶紧改口:


    “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小黑,别玩了,我们走。”


    林奕把正在花丛中打滚的小黑唤过来,看清小黑身下的花后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小黑!你怎么把我的豆绿牡丹压断了?”


    小黑意识到闯祸了,迅速从花丛里出来,乖巧的蹲在一旁。


    林奕痛心疾首,急忙取看他的牡丹。


    “还好还好,还有救。”


    林泽凑过来看热闹:


    “咦,这不是卷心菜啊?”


    林奕急眼了,不容任何人质疑他的花。


    “这是绿牡丹,稀有名贵品种!”


    林泽表示质疑:


    “这么名贵的花,你就种在这?”


    林奕思考了一秒,等回来就给他的宝贝花换个风水宝地。


    “走,下山喽!”


    桃花山上一大一小互相牵着走下山,身后跟着一只叫小黑的小白狗,两旁桃花朵朵开。


    两人在街边食肆用了莲子羹和枣泥糕,吃饱喝足后悠闲地逛了起来。


    卖菜的在扯着嗓子叫卖,卖肉的挥着大刀哼哧哼哧的砍,卖胭脂的在给小姑娘们推销,还时不时有姑娘对着林奕丢手帕,林奕笑盈盈的告诉她们手帕掉了。


    路过卖布老虎的,林奕给林泽买了一只,却抱在了自己怀里,美其名曰帮他拿着。


    林奕悠哉悠哉的走着,回头一看,孩子没了,往回走了几步,原来是在糖人铺那里。


    见小孩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小公子,可是要糖人?”


    林泽看向刚赶来的林奕,眨了眨眼睛。


    林奕无奈的笑了笑:


    “老板,要一个糖人两个糖画,糖画我要自己画。”


    做糖人的老头不停翻动着手里的糖稀:


    “好嘞,还请小公子吹一下。”


    林泽搓搓手,激动的凑过去。


    老头一捏一拉一拽,不一会,糖人便做好了,林泽举着这只张牙舞爪的龙笑的咯咯叫。


    林奕问了价爽快地付了走了。


    “儿子啊,你看我这画的怎么样?”


    “爹,你这画的猪果真惟妙惟肖。”


    “这是狗!”


    这下林奕不理林泽了,开始欺负小黑。


    “小黑,你看这糖人多粘牙,我替你吃这个苦吧。”


    说完他就一口咬掉了狗头。


    回应他的是小黑哼唧哼唧的狗叫。


    林泽看了一眼林奕的钱袋子:


    “爹,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也没见你当过什么官呀?”


    林奕手里捏了个长得奇奇怪怪的糖画,这是他自己画的,笑了笑:


    “早些年写诗攒了点小钱,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一点家产。”


    “啊,儿子,我们去那边,看上去好是热闹。”


    林奕指的方向,喊声震天,人潮涌动。


    人实在多,林奕将林泽放到自己脖子上,不断的被人推推搡搡,两人终于挤了进去。


    是在听戏啊!


    只见一位身着襕衫的老生,抱着一个孩子,眼中含泪,不断挣扎着,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另一个长髯口的老生扮相的人。


    “公孙兄啊,你看这孩子他尚在襁褓,怎忍得他小小年纪赴阴曹。无奈何为救孤舍却亲生子,这一步棋叫我万箭穿胸似钢刀。儿啊儿,你生不逢时命儿难保,为父我怎忍得将儿抛。无奈何咬牙关将儿交与你,父子们相逢只在梦一条。”


    林奕只听这一段唱词便知道了,原来唱的是赵氏孤儿。


    见林泽看的入迷,林奕捏了捏他的脸,嘱咐道:


    “你先在这里看,不要乱跑,我去买些纸墨再来找你。”


    见林泽点头,林奕转身就走了,小黑也跟着走了。


    卖小食的路过了一遍又一遍,身旁的人变了不知道几位。


    只见那程婴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看向天上某个方向。


    “无情棍打得我皮开肉绽,老程婴我又闯一次鬼门关。公孙兄你在天之灵你睁眼看,我总算熬到了说出真话的这一天。


    为救孤舍去我的亲生子,为救孤我妻思儿赴黄泉,为救孤我每日伪装与贼伴,为救孤身居屠府落不贤,为救孤我这遭人唾骂千万遍,我含辱忍垢十六年。”


    林泽也抬头看了看天,总觉得不太对劲,又看了看四周,这都过去很久了,怎么他爹还没来?


    他走到一旁,打算问一下旁边摆摊的大娘。


    林泽伸着手臂比划着:


    “姐姐你有看到我爹吗?穿的青衫,二十有余,这么高。”


    卖香囊的女子笑的合不拢嘴,摸了摸林泽的脑袋。


    “姐姐我啊,三十又一了,你这孩子嘴真甜。姐姐没看到你爹,送你个香囊,下次再来找姐姐玩啊。”


    “谢谢姐姐。”


    林泽估摸了一下,道完谢,偷偷塞了几个铜板在她摊位上,然后直奔纸墨店铺。


    一旁几个听戏的妇人注意到了林泽:


    “这孩子谁家的?这爹也太不靠谱了,六七岁的小孩就这么丢街上了,还要靠孩子找。”


    另一个妇人吐出口中的瓜子壳: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我家那个带孩子也是……”


    卖纸墨的老板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一晃一晃的。


    “啊?穿青衫的,我想想哈。”


    听到林泽问他,闭着眼睛回想:


    “唉,有了!”


    突然睁眼起身,合上扇子敲了一下大腿。


    “确实那么有一个,大概二十来岁吧,不过他早就走了。”


    “多谢。”


    林泽已经走远,纸墨老板还念念不忘。


    “这小娃娃啊,大眼睛小翘鼻,看着就喜人,要是我家的就好喽。”


    吱呀吱呀,是竹椅又晃了起来。


    ……


    “爹,你还记得我吗?”


    林泽回家的刚好碰上来找他的林奕,小黑爬在地上嗅来嗅去,见到林泽后蹦蹦跳跳的跑的他身边。


    孩子的怨气大的都快成鬼了。


    林奕见此立马去哄,背着林泽回家。


    一个人出门习惯了,把孩子忘了。


    一大背着一小走上山,身后仍然跟着一只小狗,眼前桃花烂漫,眼中笑意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