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官场不可入

作品:《泽润万物生

    转眼间,已经过了无数个盛夏,在街上走丢的那个小男孩也长成了少年。


    青衣树下悠得闲,几缕青丝垂额前。时有蝴蝶飞至肩,衣袂随风舞翩跹。


    林泽正在桃花树下采花,用来酿酒。一杯桃花酿,一口桂花糕,岂不美哉?


    “汪汪汪!”


    一只算不上小的狗龇牙咧嘴的冲着外来者叫唤。


    “请问,公子可知此处是何处?”


    林泽听到声音抬头看去,是一位迷路的男子。


    “小黑,别叫!此处在君国地界,无名之地的一座小山,山下的人叫这里桃花山。”


    只见那小生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


    “不知公子可否赏口茶吃,一路走来晕头转向,实在饥渴。”


    林泽把花一收,回头示意:


    “无妨,请。小黑,走,我们回家。”


    一打开门便看到一个青衫在摆弄两个竹节人,时不时还伴随着嘿嘿哈嘿的声音。


    “我杀我杀,我杀杀杀。老贼,吃我一刀。啊,我死了!”


    青衫听到开门声迅速起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那人见到父亲后就愣在了门口。


    “您是…林大学士?”


    他反应过来之后很是激动,快步走上前去。


    林奕瞪了一眼林泽,林泽默默的看向竹节人。


    “咳咳,不知这位是?”


    林泽回道:


    “一位迷路的公子。”


    林泽打算去收拾刚摘得花瓣,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呆在这里,容易挨批。


    林奕看到了想要溜走的林泽,不过,就三个人,他能看不到吗?


    “桃花正好,桃花酿还没做好,不过去年的桃花雪应该好了,你去找找。”


    林泽的脚步顿了一下,停的太急,差点绊住自己。


    “哦,好。”


    他带那小生去了后院的小亭。


    花枝朵朵,花香满亭。


    林奕一脸“和蔼”的侧身询问:


    “你认识我?啊,不对,年龄太小,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忘年交。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父名为权宦,未入仕时曾收过您的指点。”


    林奕仔细想了一想,好像确实遇见过一位姓权的考生,落榜三次,自己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太过心慌,看来这是考上了。


    他脸上的笑更真切了些,为那位圆梦的考生高兴。


    “令尊任何官职啊?”


    那小生急忙谦逊道:


    “不过小小侍郎。”


    林奕闻言微微点头,不错,侍郎好啊,官位还行,跟宰相也能接触上,可以套话。


    那小生又道:


    “说来惭愧,家父很是景仰您,至今还保留着您的画像。”


    林奕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状似无意的问:


    “我这桃花山穷乡僻壤的地方,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来了?”


    小生满脸羞赧,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时常成为街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说他不务正业,只知玩乐。


    “说来惭愧,晚辈不爱那荣华富贵,意不在官场,独爱这清风明月、无边山水。”


    林奕一听,哎呦:


    “这有什么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很正常啊。


    没人规定文人学子一定要当官才行,别管世俗的目光,别听无端的质疑,做你自己就好。”


    林奕的眼神流露出几许认可,身体微微前倾,询问道:


    “不知温大人可安好?”


    权公子想了想,温大人?能让林大学士称大人的,好像只有……


    “大人他……”


    林泽刚来就看到这俩人悄咪咪地不知道在干嘛。


    “爹,你把酒藏哪了?”


    林奕咳了两声,瞅他一眼,不自然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


    “我忘了,要不你再找找?”


    林泽狐疑地看了看他俩,满心问号地走了。


    最后林泽在自己床下找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奕不把酒藏在他自己床下。


    那人与父亲倒是把酒言欢。


    人初静,星影摇摇,载月而归。


    那小生醉醺醺的时候无意间问道:


    “小生不喜官场,却不得不去考了进士,实在是羡慕公子,不用被逼着去科考。”


    说完便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一醉不醒。


    脚下已经扔了不少酒坛,林泽专注地盯着桌上那坛未开的酒,最后还是将它打开了,往父亲那边推了推。


    林奕正喝到兴头,直接接了过去。


    不一会,就开始拍桌子发酒疯:


    “天杀的南卿,你又耍赖!”


    “诶,阿霖,你们也不管管他,算了,惯吧惯吧,等我们都走了,看谁还惯着你,哼!”


    林泽听的云里雾里,戳了戳父亲的背,确认父亲真的醉了后,趁机偷偷询问:


    “爹,我在您的耳濡目染下也读了不少书,倒也不算胸无点墨,您为何不送我去科考?”


    然后林泽就见快要进入梦乡的父亲突然惊醒,面露不善。


    那小生睡的倒是挺沉。


    那晚,清星朗月花弄影。林奕坐在月光下醒酒。


    林泽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他:


    “父亲,何为科考?”


    林弈坐着细数空中舞动的流萤,不屑道:


    “你看那天上月,再看池中星。”


    “科考啊,就是把最明亮的星星关在池中。”


    林泽望向天上的星星,紫微星倒是有些暗了。


    “既然如此,那芸芸众生又为何如此追崇科考?”


    林奕哑然,将手心的流萤放走后,才缓缓道:


    “有人为那碎银几两,有人为那万人之上,有人……”


    林奕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人,接着道:


    “有人,为了苍生不得不上,唉!”


    月光下,林奕的头发看上去都是白的,小生的轻鼾声盖过了虫鸣。


    那晚的林奕格外认真地告诫林泽:


    “官场,你不能去。”


    林泽仍记得那晚父亲憔悴地劝告他。可是他还是偷偷去了,他想见见那个为苍生的人。


    林奕看着林泽留下的信久久无言。


    他说:


    “父亲,池中星亦在天上。”


    他的心走了,也不用拦了。


    林奕再次起笔写信,这次的蜡烛流的泪比以往的都多。


    林泽这性子,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又是天明,难遮悲情。


    林奕把蜡烛吹灭,喂饱后院的信鸽后,将信系在信鸽腿上,看着它摇摇晃晃的飞去远方。他走到院门外的桃花树下,小黑在踩地上的落花,玩的不亦乐乎。


    林奕对着一树繁花喃喃道:


    “南卿啊,你可一定要护好他。阿霖,你说,他这一去,会好好的吧?”


    林弈也不指望有什么回应,自顾自地吟起了诗,这诗被风吹的很远很远,草木传诵着诗篇。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