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被气笑了，“天上掉馅饼都不会掉人，小草，你是不是不想干活故意找借口？”


    小草欲哭无泪，它说的是实话啊。


    一道惊雷带着个姑娘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不是它跑得快差点就被压死了。


    而且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眼神就把它秒了。


    后来从土里爬出来那朵花也不是什么好草，威胁它去找人，还好自己机灵，趁小花不注意抄近路跑回归一宗搬救兵。


    结果这人根本不信它，甚至污蔑它的清白。


    草的尊严，不容践踏！


    小草扯开嗓子就要喊冤，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它瞬间安静如鸡。


    识时务的草才是根好草。


    怀姜似笑非笑的扫一眼把自己缩成鹌鹑的草，原来这根草还会说人话。


    “南长老，这位是？”挺拔如松柏的青年站起身，目光在怀姜身上停顿了一下。


    怀姜也在打量对方，青年身姿清越，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即便身着普通的青衫，都被他穿出了贵气，不像是凡人界小修士，倒有几分不似凡尘的神性。


    古怪。


    她看不透这人的修为。


    要么，这人的修为高于她，要么，这人有隐藏修为的秘宝或特殊功法。


    前者，有可能，但不大，凡人界修行本就困难，资质上乘的少之又少。


    便是放在人才辈出的五州，天赋高于怀姜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若是后者，那就解释的通了。


    拥有这般秘宝的人多半来自五州，说不定是哪家小少爷玩隐姓埋名下界历练那一套话本子里的游戏。


    万一是个活了千百岁的老妖怪重返青春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怀姜忍不住的恶寒，总有人的爱好奇奇怪怪，修士自然不例外。


    她曾遇到过一个喜欢装小孩的死老头专门靠稚嫩的外表诓骗女修士。


    那人修炼的功法阴邪，以此掠夺他人的修为，不仅如此，他尤爱虐杀。


    死在他手上的女修士不计其数。


    可惜，撞上了怀姜。


    有幸亲自感受了一遍自己的爱好。


    这个宗门有意思，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回领。


    江长浔注意到怀姜神色的变换，总觉得不怎么友好。


    不过他在思索另外一件事。


    最近来凡人界的五州修士好像多了不少。


    别人感知不到怀姜身上的灵气和修为或许会把她归于凡人，江长浔不会。


    她很危险。


    ——出自于一棵活了几千年的树的直觉。


    南遥解释道：“她是姜姜，我的宝宝。”


    然后拉过怀姜的手：“姜姜，这是江长浔，叫师兄。”


    怀姜：“？”


    平白多个娘就算了，现在又塞个师兄，下一次是不是准备把她的九族一起安排好？


    江长浔收到新晋“师妹”冰冷的眼神无奈一笑。


    他知道南长老的情况，多年前得知女儿的死讯后，南长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大多数时间还是清醒的。


    宗门内的弟子和附近涿光城百姓都习惯了南长老偶尔带“女儿”回家，不过领着一个大活人回家却是第一次。


    江长浔觉得自己应该误会小草了，方才小草向他说一个姑娘从天上掉下来不仅把他的药田毁了还挟持了南长老。


    这或许是真的，只是添油加醋了多少暂时未知。


    其中挟持一事九成九是假的。


    这姑娘更像是被挟持过来的。


    “砰”的一声，秋风苑的门被一脚踹开，“不好啦大师兄，你的药园子没了，还多了个大坑！”


    风风火火的少年闯进来，那扇木门颤颤巍巍的反弹回去，一副要罢工的样子。


    江长浔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药园子，真没了。


    他正在研究的一个药方所需药材不在手边，便让师妹去药园子摘一些，没想到听此噩耗。


    唐山月一屁股坐在江长浔的椅子上，抱着水壶“吨吨吨”猛喝。


    等反应过来没人搭腔她才注意到这院里人有点多。


    “哎，南长老回来啦，您看见毁了大师兄药园子的凶手吗？”


    南遥和江长浔以及小草一齐看向怀姜。


    唐山月一同看去，“今天有客人？姑娘生的真好看。”


    真凶怀姜脸有点热：“抱歉，我不知道那是药田。”


    那道雷的威力太大了，单看坑底还以为是什么荒郊野岭。


    现在想想，她好像确实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药香。


    “你放心，我会按市价折算给你的，那些草药多少钱，算我买了。”


    怀姜摸向腰间，手里一空。


    完了，储物袋放魔域了。


    当下的她两手空空，上哪还钱。


    难不成她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欠债的魔主了吗？


    江长浔及时解围道：“怀姜姑娘暂时不用着急还钱。”


    南遥温柔的纠正他的称呼：“是师妹。”


    “……好的，怀姜师妹，”他话音一转，“打个欠条好了。”


    怀姜：“……”


    想刀人。


    人在屋檐下，她忍。


    江长浔自觉别过和怀姜对视的目光，向唐山月解释什么情况。


    唐山月表示理解，两眼弯弯的盯着怀姜的脸目不转睛：“咱小师妹真好看。”


    她对美好的事物一向接受良好。


    “但是大师兄，都是小师妹了你怎么还让人打欠条，”唐山月大手一挥，“我替小师妹还了！”


    江长浔一盆凉水泼过去：“把你卖了也还不起。”


    哦对了，整个归一宗内最有钱的不是宗主师父，而是她眼前这位医修，无论在修真界还是凡人界，医者，永远不缺钱。


    她这位大师兄经常从外面带回来各种奇异草药，算起来她确实还不起。


    唐山月拍了拍怀姜的肩膀：“小师妹你的降落地点选的真好。”


    若是运气差砸在了宗内的药田，那大师兄怕是要和这姑娘拼命了。


    江长浔虽是擅长医术，但他最感兴趣的却是毒药，为了防止不同药性相斥，他寻了处风水好的地方专门种植救人的草药。


    宗内的毒草几乎是他一手照料，而琢光城西的草药则是小草一盆水一桶肥养大的，再加上南遥喜欢侍弄花草，有时会去帮帮忙。


    亲疏非常分明。


    怀姜不明所以，但她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美妙。


    因为江长浔认认真真的写了张欠条给她，甚至还要加利息。


    顾及南遥还在，江长浔忍痛免了。


    原本南遥要替“女儿”还债，奈何她比唐山月还穷。


    她常年生活在涿光山，吃住都由宗门买单，本来宗门就穷，哪有多少钱给长老弟子发月俸。


    何况怀姜没打算让一只妖背她的债，欠钱还是欠人情，根本不用选。


    签完字，青年的神态顿时舒展开，看得怀姜更气了。


    他大大方方的让唐山月给怀姜收拾院子，十分贴心的表示这个不记账。


    南遥走后，把怀姜丢给了便宜师兄，美名其曰：交流感情。


    “不知道怀姜师妹为何从天上掉下来？威力挺大。”


    她要是知道怎么回事还用得着在这认亲？


    怀姜带着嘲讽的声音刺向对方：“这样那样就掉下来了。”


    白瞎了脸这么好看，可惜长了张嘴，怪不得窝在凡人界，恐怕在五州一露头就被仇人追杀。


    江长浔摸了摸鼻子，他记得师父说过南长老的女儿性子腼腆内向，也不知道南长老是怎么把“小师妹”认成女儿的。


    “师妹不是涿光城的人吧？看起来像是上界修士。”


    “不是。”


    “小师妹是五州人士呀？”唐山月凑上来：“五州的人是不是都很厉害？”


    她一脸向往：“听说最厉害的剑修无妄剑尊一剑斩山河，真的假的？”


    怀姜脱口而出：“假的，他就是个废物。”


    唐山月被这个回答噎住了，“啊？这样啊……”


    接下来江长浔从家世到经历全给怀姜问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查她祖宗十八代。


    怀姜知道这人在试探她，但未免太过简单粗暴，就差直白的问她是不是来凡人界搞事的了。


    她耐心告罄：“还有事吗？”


    然后果断转身离开，最后一丝礼貌都懒得保持。


    唐山月扯住江长浔的衣角：“大师兄，你不对劲。”


    哪有人一上来就盘问对方的。


    江长浔没说话，从衣袖里拿出来那张欠条。


    属于两个人的名字完完整整的躺在纸上。


    唐山月的眼睛微微睁大：“大师兄，这是真言纸？”


    他“嗯”了一声。


    “可是真言纸不是只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吗？”唐山月不解。


    真言纸是江长浔做出来的小把戏。


    涿光城的官府与归一宗关系不错，先前几次案件的凶手怎么也不肯认罪，死咬自己是无辜的，那边的大人便求了过来让他们帮忙。


    真言纸的材质特殊，混入了修士刑讯时常用的吐真剂，再加上江长浔研究出来的小术法，一旦把名字签在纸上，纸和这个人就会建立联系，一旦这人说谎，真言纸上的名字便无火自燃。


    但是真言纸并不是一直有效，比如，对方是修士，江长浔烙印在上面的就是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小术法，能牵引凡人，对修士却无法。


    再者，有效时间不到一刻钟，一次性用品，成本高，效率低，他自己都仅剩这一张。


    本来他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怀姜把名字签下后他却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那方才小师妹说的都是真的？”


    唐山月如遭雷劈，无妄剑尊可是她前进的榜样，怎么成废物了啊。


    江长浔不置可否，真言纸只能测试对方有无谎言，也就是她认为是真的。


    或许在怀姜心里，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尊就是个废物。


    不过真言纸并非没有任何动静，怀姜在说她来自西州时，纸张烫了一下，可名字还在，这是为何？


    真言纸过期了？


    江长浔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