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陌生来电


    据分析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樊星的黑眼圈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最后一段代码保存，屏幕上的英雄移动轨迹图随之定格。凌晨三点十七分，整个俱乐部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他的工位还亮着灯。


    "又熬通宵？"清洁阿姨推门进来，看到樊星时毫不意外，"你这孩子，俱乐部又不是你家开的，这么拼命干什么？"


    樊星扯出一个笑容，露出标志性的单边酒窝："阿姨早。我马上就走。"他站起身，一米八三的个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随手将过长的刘海拨到耳后，露出右耳上三颗并排的银色耳钉。


    走出俱乐部大门，初秋的冷风灌进他单薄的卫衣里。樊星缩了缩脖子，从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他啧了一声，将空盒捏扁扔进垃圾桶。


    "Star？是Star吗？"


    樊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这个ID他已经两年没听人叫过了。他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


    "樊星！等一下！"


    这次是连名带姓。樊星不得不停下，转身看向追来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捧着笔记本，眼睛里闪着光。


    "真的是你！我是你的粉丝，从你打职业联赛就关注你了！"女孩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樊星低头看了看伸到面前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他曾经的游戏角色——一个手持双枪的刺客。那是他最辉煌时期的形象，如今看来却如此陌生。


    "抱歉，你认错人了。"他低声说，转身要走。


    "不可能！你的耳钉，你的酒窝，还有你走路时左肩比右肩低一点的习惯..."女孩固执地拦住他，"Star，为什么退役？明明那年你们差一点就..."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樊星声音冷了下来，绕过女孩大步离开。身后传来女孩不甘心的喊声，但他没有回头。


    回到租住的公寓，樊星甩掉鞋子直接倒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裂缝像一张嘲笑的脸。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五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俱乐部经理。


    "明天新老板要来视察。"


    "所有部门负责人必须到场。"


    "九点整，别迟到。"


    "穿正式点。"


    "看到回复。"


    樊星将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新老板？就是那个传说中陆氏集团的太子爷？电竞圈最近最大的新闻就是陆氏收购了包括他们俱乐部在内的三家电竞豪门，据说是为了推广自家新研发的游戏设备。


    他对这些商业运作毫无兴趣。两年前那场意外后，他从万众瞩目的明星选手变成了幕后数据员，早已习惯了被遗忘的感觉。


    次日早晨，樊星破天荒地提前半小时到了俱乐部。他穿了件还算整洁的黑色衬衫，头发也勉强梳顺了。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气氛凝重得像在等待审判。


    "听说新老板才二十八岁，哈佛商学院毕业..."


    "陆氏这次收购花了九个亿，肯定要大换血..."


    "据说脾气特别差，上个季度开除了半个管理层..."


    窃窃私语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戛然而止。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助理模样的人。


    樊星抬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人一丝不苟的西装——纯黑色，剪裁精良，衬得肩线格外挺拔。然后是那张脸，轮廓分明得像雕刻出来的，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睛冷得像淬了冰。


    "我是陆烨。"男人开口，声音低沉，"从今天开始，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


    会议室鸦雀无声。陆烨走到主位坐下，助理立刻递上一叠文件。


    "我看了上个季度的财报。"陆烨翻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三支战队，十二个分部，没有一个盈利。赞助商减少了百分之四十，周边销量下降百分之六十..."他突然将文件摔在桌上，"这就是号称国内顶级的电竞俱乐部？"


    经理额头冒汗："陆总，主要是最近比赛成绩不理想..."


    "成绩？"陆烨冷笑，"我看是管理问题。从明天开始，所有部门重新考核，不合格的直接走人。"


    樊星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这些商业决策与他无关，他只负责分析数据。然而下一秒，他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樊星是哪位？"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樊星慢吞吞地举起手。


    陆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说："散会。樊星留下。"


    人群迅速散去，留下樊星一人面对这位年轻而强势的新老板。陆烨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


    "Star，两年前''神谕''全球总决赛MVP，刺客位世界排名第一。"陆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职业生涯总击杀数记录保持者，被称为''电竞诗人''的天才选手。"


    樊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烨转身，锐利的目光直视他："为什么退役？"


    "手伤。"樊星简短地回答。


    "真的只是手伤？"陆烨走近几步，"我看过你的医疗报告。肌腱炎，不算严重，完全康复后可以继续比赛。"


    樊星猛地抬头："你调查我？"


    "我调查每一个有价值的员工。"陆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特别是像你这样，明明可以创造巨大商业价值，却甘愿躲在数据分析室的人。"


    樊星站起身，与陆烨平视："陆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工作。"


    "坐下。"陆烨命令道，"我话没说完。"


    两人对峙了几秒，樊星最终坐了回去。陆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即将发布的V-Pro电竞套装，需要一位代言人。"陆烨点开一段视频，是樊星当年比赛的精彩集锦，"我要你复出。"


    樊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复出。作为NX战队的队长，同时代言V-Pro系列。"陆烨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年薪是你巅峰时期的三倍，外加销售额百分之五的分成。"


    樊星笑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陆总，我已经两年没打职业比赛了。"


    "但你每天都在打。"陆烨又调出一份数据，"俱乐部服务器记录显示，你的账号保持着每天至少八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天梯排名，全区第三。"


    樊星握紧了拳头："监视员工是陆氏的企业文化？"


    "这是商业。"陆烨不为所动，"我需要一个能带来流量和销量的代言人，而你是最佳人选。"


    "找别人吧。"樊星站起身，"我的手伤不允许我长时间比赛。"


    陆烨突然抓住他的右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樊星下意识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他旧伤的位置。


    "这里疼吗？"陆烨问，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疤痕。


    樊星呼吸一滞。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陆烨的触碰太过突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疼就证明已经好了。"陆烨松开手，"我给你三天考虑。要么复出，要么走人。"


    樊星揉了揉手腕，冷笑："这就是你的管理方式？威胁？"


    "是选择。"陆烨整理着袖口，"每个人都有价码，Star。我只是开出你的而已。"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樊星转身走向门口，"我对你的游戏不感兴趣。"


    他的手刚搭上门把，陆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对''神谕''呢？对电竞呢？你真的能放下？"


    樊星的脚步顿住了。两年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那些热血沸腾的夜晚，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那些差一点就触手可及的梦想...


    "下周一我要答案。"陆烨说，"别让我等太久。"


    樊星没有回答，推门离开了会议室。走廊上，他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右手的旧伤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陆烨的粗暴对待，还是因为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


    回到数据分析室，樊星锁上门，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后，屏幕上出现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密码，里面是他这两年来偷偷录制的所有训练视频。


    最新的一段是昨晚录的。视频中的他操作行云流水，刺客角色在敌阵中穿梭，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五杀。弹幕上飘过无数"666"和"Star回来了！"——那是他开的小号直播，没人知道屏幕后的身份。


    樊星关闭视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陆烨说得对，他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游戏。但复出？以什么身份？一个被商业包装的代言人？一个为资本家卖命的棋子？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就像他的人生，光明与黑暗交错，找不到清晰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