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儿时同窗玩伴
作品:《秋风萧瑟枫叶红》 清兵们手里的火把烧得通亮,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傅茶根看着安祥德眼睛里冒火便急忙吩咐手下:
“王草垛 ,你绕到楼上干掉那家伙 ,别伤了老爷子!”
“得令!” ,
王草垛带了几个清兵便向小洋楼摸过去。
“姓于跌( 的),你放了俺爹,俺给你留条活路 ,奶( 你)于登海私通高命刀( 革命党),奶( 你) 是朝廷死罪要犯,朝廷要缉拿奶(你),只要奶(你)放了俺爹,俺保证奶(你)的活路,俺让奶(你) 往胶澳( 现: 青岛),往烟台跑 ,随便奶( 你)跑!”
于登海一听这话那个来气呀 ,俺啥时候变成革命党了?这不是胡说八道乱扣屎盆子吗?!
“祥德兄跌( 兄弟)” ,
于登海压着火:
“俺先放了奶( 你)爹,有话明个咱找个年儿( 地方)好好 絮叨絮叨 ,奶( 你)是俺看着长大的 ,乡里乡亲有丝儿( 事) 商量着说 ,安?( 行不)”
“处奶跌( 的),奶( 你) 睁开狗眼看看楼砸( 老子),楼砸( 老子) 现在是军校 ,甭跟俺絮叨, 奶( 你) 赶快放了俺爹!”( 注: 去你的 ,你睁开狗眼看看老子 ,老子现在是军校 ,甭跟俺絮叨 ,你 快放了俺爹!)
“小兔崽砸( 子),俺字到( 知道)奶( 你)是谁 ,奶( 你) 不要奶( 你)爹啦? !”于登海嘴还真硬 ,这家伙也是刀尖上拼杀过的 ,还是个真不怕死的人。
安祥德还在跟于登海对骂着,王草垛悄然摸上了小洋楼,突然,从房间里冲出一个大汉,举刀要 砍向王草垛 ,王草垛握着毛瑟短枪,抬手给了那家伙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 ,正中那家伙的脑门 ,瞬 时 ,那黏糊糊的脑浆带血喷了王草垛一脸 ,于登海拔枪要打王草垛 ,只见后面跟着的清兵手疾眼快, 没等于登海顺过手来,红缨枪已经插进于登海的侧身,于登海哎哟一声,手里的毛瑟短枪掉在地板上, 安邦伦也扑通摔倒在楼道上 ,几个清兵一拥而上把于登海上下捆了个结实。
“禀军门 ,整个宅院已经被弟兄们拿下!”
“禀军门 , 留了几个活口 ,其余革命党被正法!”
“禀军门 ,大牢已经被清理 ,人犯遣散!”
“禀军门 ,于三府已经被拿下 ,革命党被正法!”,
于登海三叔的宅子也被清兵控制。
“禀军门 ,没有抓到女眷!”
“禀军门 ,没有搜到银两 ,没有抓到账房!”
真是活见鬼了,于登海那么有钱,正房偏房小妾五六个,怎么会抓不到人?搜不着人? 安祥德心中怒 火中烧 。不过他还是先顾着他爹,他爹伤得很重,身体虚弱有危险 。反正于登海已经在手上,跑不了 他 , 回头再收拾他也不迟。
“赖沃砸( 五子)!”
安祥德喊了一声,
“标下在!”
赖五子应声答道。
“套锅(个)大车,把楼爷砸(老爷子)送到了(liao)层(两城)安郎中药铺,紧勤地(抓紧地)!”。
两城镇有个郎中,非常年轻,却远近闻名 ,郎中安郁玟,字仲玉,两城镇安家村人,在两城镇开 了一家药铺经营中草药 ,同时给四里八乡的乡亲们看病抓药,他自幼学医,聪明伶俐,又曾拜中医名 师学习医道 。多年的行医,救治了许许多多百姓官吏 , 日兆县城衙门的官爷 、夫人家眷 、船老大 、码 头帮会大哥及眷属都闻其大名,跑到两城镇找安郎中瞧病,更有甚者,连青岛烟台及临沂潍坊的人都 远道来两城镇向安郎中求医问药,药铺整天门庭若市,不管是疑难杂症,还是头痛脑热,安郎中都亲 自把脉下方诊治,药房伙计们也是忙里忙外,有抓药的也有煎药的,有针灸的也有拔罐的,把卖药的 中药铺经营得活脱脱像个医院。
一挂马车带着风,卷着尘土,急急地朝着安郎中的药铺飞奔过去,一队清兵也一溜小跑地跟在马 车后面跑,马车上载着的正是安祥德的父亲安邦伦 。刚到药铺门口,安祥德没等马停好,便一个箭步 跳下来 ,踉踉跄跄地冲着药铺里大声呼喊着:
“九叔 ,九叔 ,快救救我爹!”
原来,安祥德与安郎中是同宗同族的亲戚,安郎中在同辈里排行第九,是安祥德的叔辈九叔 。药 铺里跑出来几个伙计 ,七手八脚地把安邦伦抬到药铺里,
安郎中轻轻拂了拂安邦伦满是污泥的额头,顺势翻开他松弛的眼皮看了看,又握着他的手腕号着
脉 。紧接着又掀开衣服在他身上摸了摸 ,紧皱着眉头 ,对安祥德说: “六哥怎的了?全身发热上火 ,肋条也断了几根!”
安祥德闻听郎中这么说 ,顿时怒不可遏:
“于登海你这个狗杂种 ,老子非劈了你!”
“快 ,准备灸针!“
安郎中要给安邦伦针灸推拿拔罐治疗。
两城镇位于齐东省日兆县的北方偏东方向,面对大海,虽然紧邻黄海,也有许许多多渔民世代以 下海捕鱼为生,但是渔业却不是很兴旺 。由于当地土质非常适合烧制黑色陶器,因此以黑陶为主的制 陶业非常兴盛 ,大街上烧制黑陶的作坊比比皆是 。袅袅青烟沿着青石垒砌的房檐屋脊飘向四面八方, 伴随着有节奏地轰嗤轰嗤的风箱声,仿佛两城人都在演奏着古老的乐章。与其他乡镇不同的是,作为 镇,竟修筑了城墙,城外是两城河,是两城镇的天然屏障 。两城镇的路修筑得特别宽敞,青石板沿着 大街一直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碾压的车辙印,石板断裂的缝隙,导致路面坑坑洼洼,人来车往的很 不方便。土产杂货商铺门口堆满了各式陶器瓷器,包装陶器瓷器用的破木板,稻草绳,显得杂乱无章。 卖渔网渔具的商铺一间接一间,紧邻修船造船所用的木制构件的工匠铺,整修造船木材弄得到处都是 碎木屑,到处都是洋铁钉,到处都是破烂麻绳缆绳。那些雕刻精美图案的拴马桩上马石,那些宋代的, 元代的 ,明代的,清代的各式风格的房屋建筑,全都构成两城镇非常奇特又古朴的风格,成片的密密 麻麻的松柏树不知存活了多少年 ,每棵松柏树大多在直径一米多粗 ,三四个成年人搂抱不过来。
两城镇仿佛是佛祖圣地 ,仿佛是江南小镇 ,仿佛是“府” ,仿佛是“卫” ,仿佛是“县” ,镇上有许多 玩泥土耍斧使锯的匠人,镇上有许多扯着嗓子乱吆喝的小商小贩,镇上有许多成群结队的乞丐,镇上 有许多装模作样的读书人,镇上有许多咿呀练嗓吊嗓的戏子。镇上一天到晚响着琴声锣鼓声,镇上一 天到晚响着卖豆腐捏糖人换洋火的敲梆子声,镇上一天到晚响着卖孩子而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镇上有 风情万种的青楼小女子,镇上有饱经沧桑的船老大,镇上有光膀子纹着身的码头帮会制陶帮会粮食帮 会茶叶帮会绸布帮会等等地痞恶霸 ,镇上有衙门官爷 ,镇上有趾高气扬的洋人水兵 ,镇上有 … …。
镇上的马车驴车轿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换了一代又一代,而这些老房子却一直在修修补补,纯 木制小楼越来越少 ,青砖琉璃瓦小楼越来越多 ,青石板垒砌的制陶作坊越来越多 ,在雨水的冲刷下, 层层叠叠的房屋小楼越来越破旧 ,越来越有厚重的历史积淀 ,却依旧被两城人祖祖辈辈沿用至今。
两城镇的青石路,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金色亮光,蜿蜒地消失在古老街巷的尽头 。风,轻 轻拨弄着树叶发出沙沙地奇妙声响,仿佛在驱散疲惫的人们心灵中的孤寂,仿佛在诉说两城镇那些遥 远的记忆 。风 ,带着清凉 ,带着迷茫闯进人们的梦乡里。
“ 哎 ,舵子哥 ,石磨哥 ,先生喊你们啦!“
正在大街上呼喊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大号叫安喆,小名叫小海蜇,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脑 后面还拖着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小小的个头,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球放着灵光,水汪汪的,小小的 薄嘴唇微微上翘,粉嫩的脸颊透着天真,上衣穿横着的蓝条白条相间的短袖衫,还打着土黄色的补丁, 不伦不类,像是水兵服改的,浅灰色的土布裤子洗的泛白,磨破的裤子腿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藏在 里面的小细腿还露着肉,裤腰是挽着的,灰布绳子当做腰带 ,由于腰带太长,耷拉着布腰带头,像是 根旱烟袋杆斜插在裤腰上,他光着脚丫子,斜挎一个灰色小包包,像是个小要饭的,又像是个学生娃 娃 ,他四处张望着 ,脖子上露着青筋 ,皱着眉头 ,奶声奶气地扯着嗓子在喊。
不一会,在大街上的不远处,跑过来三个年龄都在五六岁的小孩子,其中一个是个小女孩。原来, 他们是去给镇里烧制黑陶的小作坊拉风箱去了,拉一段时间的风箱,孩子们可得一个铜板,拉一上午 的风箱,可得两个铜板,单个孩子根本拉不动风箱,两个小男孩一起拉风箱 。只见三个孩子的小脸上 抹的都是炭黑烟尘,衣服上手上也涂的都是炭黑烟尘,小手还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汗珠,结果抹成了包 公大花脸 。三个孩子都斜挎着土布小包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女孩跑到小海蜇身边又骄傲又挑衅 地拿着两块铜板在小海蜇的眼前晃了晃,撇着小嘴哼哼着,小海蜇立马冲着小女孩翻了翻白眼,鼻子 哼了一声 ,脑袋一甩没搭理她 ,也跟着一起朝向药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