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叫叫叫,喊魂呢!”……


    孔玟玉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目送楚山春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转身去冀星洲的房间门口, 很近,门窗大开,许久不住人, 里面积压了不少灰尘, 手指划过,留下一个略深的凹痕。


    冀星洲搓去指腹的一层垢物, 开始打扫房间。


    门外不远处二人的交谈字字清晰,敏锐的耳力让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孔玟玉靠在门边,看着房间里刚收入门下,手脚麻利的四弟子,随意说道:“给你的见面礼, 如何?”


    冀星洲把行李放在收拾干净的桌面上, 一点点收拾, 闻言放下手中的那块不久前才赎回来的红玉,语气如常地回答:“师尊误会了,我只喜欢女子。”


    一样的说辞。


    “噢。”孔玟玉尾音上扬, 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是我想多了。”


    随后从自己的私藏里翻找几下,掏出一个剑鞘扔给冀星洲。


    “那这个剑鞘就当是你的见面礼吧。”


    冀星洲的视线落在剑鞘的花纹上, 神情略显意外, 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


    孔玟玉没有多留, 脚尖一点, 身影消失在空中,


    “这是你的剑鞘吗?”


    剑灵现身,一把拿起剑鞘,只一眼, 她便能断定这就是与她一同诞生的剑鞘。


    “这才符合我的身份。”


    “师尊发现你了。”冀星洲陈述事实,“你不是说,你在隐匿术法方面很有一套么?”


    “谁知道那么倒霉,你师傅的那把剑是与我是一对的,一定是他告状了。”剑灵手中抱着剑鞘,爱不释手地抚摸,一边无语地解释。


    她挤出一张似哭非哭的鬼脸,发出几声“呜呜呜”的嚎叫,吐槽道:“那是个爱哭鬼,眼一眯,嘴一张,泪水能泡烂老树根。”


    “本来也藏不了多久,发现就发现。”


    这倒是,冀星洲要练剑,肯定是一直用一柄剑更好,日后肯定是要找机会坦白的。


    “你要去找那柄剑吗?”


    剑灵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去,他肯定又要哭。”


    “多年未见,说不定他已经改性子了呢。”


    “不去。”


    冀星洲随口劝了两句,见她不愿意,也没强求,继续收拾东西。


    把那块红玉重新放回锦盒里。


    剑灵余光瞥见一抹红,顺口嘲笑:“你又穷了,你兜里就留不住钱,就你这样,以后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只是暂时的。”


    剑灵准备好好试试自己的剑鞘,身体重新变成剑的前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熟悉的声音裹着硝烟与战火,将金乌带回那个满目猩红的战场。


    血溅长空,尸骨成山。


    真是痛快!


    金乌眼中骤然亮起兴奋的光彩,下一瞬便被玉鉴的又一声呼唤打断。


    “给我出去。”


    思绪重新回到身体,金乌满心都是可惜,一扭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没好气。


    这家伙还是那么没有眼力见。


    “叫叫叫,喊魂呢!”


    玉鉴认认真真地回答:“没喊魂。”


    手上使了些力气,把她拉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关上。


    走到一处空旷的大树底下,金乌一把甩开玉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去外面说。”


    玉鉴有点伤心,但他听见金乌在房间里说的话了,她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语带期待:“我想和你叙叙旧,分开这么久,我特别想你。”


    分别这么些年,他的阅历增长不少,不再是从前胆小如鼠的剑灵了。


    “我不想你。”


    撂下这句话金乌就往回走,玉鉴被这毫不留情的四个字砸得一蒙,愣了一秒,大步追上去,急切地追问:“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


    “可是……”玉鉴仿佛遭受晴天霹雳,一颗心稀里哗啦地碎在地上,“……可是我很想你。”


    “你想我我就得想你吗?”金乌在门前站定,转身看向一路追过来的玉鉴,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很意外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哭。


    但那又怎样,金乌伸出食指,警告地指着他:“不准缠着我,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门一开一合,身影逐渐消失。


    透过门缝,冀星洲莫名有种“他虽然没有哭,但泪水已经流了一地”的感觉。


    金乌惦记着剑鞘,一进房间直接化出原型钻进去。


    冀星洲看看她,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一开门,险些踩到堆了一地的锦盒,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左右观望一圈,没看见可疑人影,他拿起一个打开,是剑鞘,再打开一个,又是剑鞘,剩下的不用看了。


    “你的礼物。”


    “我还有礼物呢?”游长海受宠若惊地在伏江仙尊的默许下收下楚山春楚长老的拿出的礼物。


    从来只有求医问药之人给医者送礼的,没见过医者反过来给病人送礼的。


    楚山春:“我与你师尊也算有几分交情,安心收着。”


    “谢谢楚长老。”


    楚山春给游长海仔细检查了一遍,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过后,她对伏江说:“我需要几日查阅典籍,这几天,你们先留在我这里吧。”


    伏江:“行。”


    门口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游长海背后叫了一声:“师尊,都切好了。”


    “你来了,正好,后院的姜黄晒好了,你去收一下,顺便把刚刚切好的草药晒上。”


    游长海身子一僵,握住扶手,魏文耀居然拜在楚长老门下,这也太巧了吧。


    世界真小,走两步就是熟人。


    “好。”


    说完这两句话,魏文耀就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楚山春对魏文耀的印象不错:“这就是那个白玉京傅家来的,挺聪明的,干活也勤快,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来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结果干活比她手下干了几年的弟子都利索。


    傅家?看来魏文耀不是他的真名。


    楚山春留了一份地图给游长海:“无聊就去周围转转吧。”


    游长海接过来一看,潦草且传神的图案别具一格,不同地区甚至被区分成不同类型,旁边写着精简的批注,如“值得一去”“强烈推荐”“不建议”……


    “这是宗门自己做的地图吗?”


    “当然不是,是魏文耀做的,在弟子间很流行,我也买了一份。”


    游长海诧异不已:“居然是他做的,不过,他既然出身傅家,为何又姓魏?”


    楚山春:“他随母姓。”


    游长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休息过后,游长海恢复了精神,又见师尊和楚山春长老都在忙着翻阅典籍,也没坐轮椅,打算自己在周围转转。


    没走多远,迎面就撞上悠哉散步的魏文耀,游长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就在二人的距离缩小至三米以内的时候,魏文耀一个跨步走到游长海面前,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都主动打招呼了,游长海露出一个礼貌且不失疏离的笑容,“你好。”


    “你要去哪里?我对这附近很熟悉。”魏文耀自信开口。


    “不必来,你不用帮楚长老干活吗?”


    “干完了。”


    “我就随便逛逛。”


    “那去演武台如何,那里有很多剑修相互切磋,非常有意思。”魏文耀丝毫没有被游长海冷淡的态度打击到,“你既然有伤在身,总得有个人看着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游长海眉心微蹙,嘴唇轻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抬高音量打断魏文耀的喋喋不休:“我说了,不用你跟着。”


    没管魏文耀是什么反应,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


    大步往前走了相当一截距离,抬眼一看,竟然就是魏文耀说的演武台。


    这也太巧了。


    游长海回头一看,没有跟来,安心地继续向前走。


    演武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周围的观众席即便是在今天这样并不特殊的日子里,也坐了不少人。


    台子上正好有两个人对打,战况胶着,观众席气氛热烈,不少人高举双臂在半空中激动地挥舞,大声呼喊。


    正值夏季,热烈的氛围将本就不低的温度哄吵地更上一层楼,空气中弥漫着浓度极高的兴奋,令人热血沸腾。


    游长海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演武台上对打的两个人其中一位已经被逼到最边缘,眼看就要被打落,那人猛地刺出一剑,另一人往下一蹲,同时伸出右腿横扫而过。


    那人脚尖一点,踩着对手的小腿接力往上一跳,半空中翻转一周,调整好姿势,落地就是一剑,成功将对手打落下去。


    瞬间翻转的形式引起如潮涌动的热烈欢呼。


    “好!”“再来!”“好身手!”


    场地没有空多久,很快就又上了两个人切磋。


    游长海找了一个最靠近演武台的位置坐下,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当切磋又一次结束的时候,游长海眼中的羡慕已经和喷泉一样从眼眶喷射出来了。


    一个个都是飞檐走壁,脱离地心引力的武林高手。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游长海高低上去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些弟子。


    “回来点,危险。”


    直到被冀星洲拉着肩膀往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上半身都伸出围栏了。


    “你也来切磋吗?”


    “来看看。”观摩别人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冀星洲在游长海身边坐下,正好台上又上了新人。


    “二对二!”游长海激动地叫了一声,注意力立刻从冀星洲身上转移走了。


    冀星洲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到台上。


    一个人强与不强,其实起手第一式就能看出端倪。


    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中规中矩。


    “哇!啊!太强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演武台危机


    游长海在旁边一直发出情绪饱满的激动叫声, 甚至不自觉地将手伸到半空中挥舞,试图隔空参与战斗。


    冀星洲忍不住侧目,心说:群峭碧摩天可能没有演武台吧, 他第一次见, 激动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看着看着,目光不知不觉间游长海身侧雪白柔软的肌肤吸引了过去, 玉一般细腻。


    烈日高悬,带着燥热的阳光落在游长海身上,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被抛上抛下,金灿灿的阳光成了披在他身上的一件金色纱衣。


    因为激动上涌的血气遮掩了他憔悴的面容,本就艳丽的长相, 此时此刻更显动人。


    冀星洲恍惚间意识到, 这个人, 原是这样丰姿冶丽。


    温和的性格与重伤的身体叫他在无意识中忽略了这一点。


    耳畔响起窃窃私语。


    “你看最前排的那个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


    “估计不会近。”


    “兄弟,你陪我去探探他的话吧。”


    “我不去, 我有对象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


    诸如此类的话在耳边此起彼伏,冀星洲眸色暗沉, 一言不发地朝后看了一圈,随后不动声色地往一无所觉的游长海身边挪两步, 直至二人的距离在一个拳头那么近。


    周围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了。


    游长海看得入神, 没在意其他, 往后退, 一时不慎便踩在冀星洲脚背上,一个趔趄便向后倒。


    好在冀星洲及时伸手揽住他的腰,他才没有落到摔得一身灰的狼狈境地。


    “啊!”游长海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冀星洲的衣服平衡身体, 站稳之后他朝冀星洲笑笑,爽朗地道了一声谢,“多谢你了。”


    冀星洲的手恰好落在另一侧的腰部,掌心软嫩的触感令他不知不觉收紧了胳膊,听见游长海的道谢,慢一拍才回答:“没什么。”


    游长海等了一会儿,发现游冀星洲的手依旧稳稳地放在自己腰上。


    他平日练功,手上有茧子,落在腰部这种敏感的地方有些发痒,游长海忍不住向另一侧躲。


    但另一侧就是冀星洲,显得自己好像在故意挤他。


    “我站稳了。”


    冀星洲慢慢悠悠地“嗯”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把手松开。


    经此一遭,周围的声音小了不少。


    冀星洲看着游长海,突然抬起手,抓起一截袖子,一点一点,细致地给他拭汗。


    “现在热了,不要长期待在太阳底下,万一中暑。”


    游长海被他的动作整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冀星洲就擦完了。


    “我还好,不是很热。”游长海没多想,他正在兴头上,不想走。


    “去那边吧,那边也近,阴凉些。”


    游长海顺着他的食指望过去,确实比现在这个地方好,欣然同意。


    二人走后,留下周围的暗中关注的弟子们交头接耳。


    “他俩是不是一对啊?”


    “肯定是!”


    “万一不是呢。”这人心怀希望。


    另一人拿起袖子就开始给他擦不存在的汗,夹着嗓子说:“天热了,小心中暑,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


    “死鬼,我这么关心你,你不高兴吗?”


    “…………”


    胸口被捶了一拳,虽然不重,但好像有点死了。


    上台之人络绎不绝,来不及上去的人在台下排队,冀星洲估摸着自己的水平,挑了一个实力相当的,也从观众席翻下去排队。


    冀星洲刚刚下去不久,游长海不远处就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堆人,所过之处,人群退散,仿佛一滴滴进油水里的洗洁精。


    游长海也跟着人群一起往两边挪。


    他现在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挪两步就能解决的事,他才不会硬扛着和人起冲突。


    可他不愿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动找上他。


    赵承玖看前排坐着这么好看的一个人,骨子里的恶劣基因占据上风,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就走过去了。


    游长海看见他过来,主动往旁边挪了两步,然而赵承玖紧追不舍,挨着他坐下,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略显油腻的笑。


    “在下赵承玖,不知这位小师弟多少岁了?”


    这个名字一听和赵承允就是一家。


    “你是哪个峰头的弟子,按规矩,你该叫我一声前辈。”


    游长海看他满脸写着不怀好意,眼珠子一转,坏水就从肚子里咕噜咕噜往外冒。


    “啊?”赵承玖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种话,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很快收拾好情绪,笑嘻嘻地说,“师弟还挺幽默的。”


    “谁跟你开玩笑,本座并非是你们痴绝处的弟子,第一次见面,我便不追究你的失礼之处,勿要再来打扰本尊。”


    一边说,一遍亮出自己痴绝处的身份牌。


    赵承玖一看,发现居然是真的。


    恰在此时,一直在不远处观望情况的小跟班三两步跑过来,凑到赵承玖耳边提醒:“赵公子,群峭碧摩天的仙尊来找楚山春长老求医,这位恐怕是一起过来的。”


    赵承玖仔细心中狐疑,仔细察看面前之人的修为境界,只比凡人略好一些。


    到底是有意隐藏,还是他在信口开河……


    就在赵承玖犹豫不决之时,游长海手腕一翻,露出身份牌背面七峰的标记。


    这下他不得不信了。


    “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长老。”


    赵承玖立刻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满脸诚恳地道歉,甚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法器要递给游长海。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前辈赔罪。”


    游长海扫了一眼,摆摆手让他收回去:“本尊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这话不仅没有令赵承玖感到生气,反而让他对游长海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高人都是这个调调。


    “是是是,您继续看,晚辈就不打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没几分钟,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换了远一些的地方落座。


    打发完这些人,冀星洲正好准备登上演武台。


    赵承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怒从心起,一股火直冲头顶,脸颊瞬间气得通红。


    该死的家伙,当初的耻辱还历历在目。


    他绝不会忘记!


    自从来了痴绝处,他还从没遭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赵承玖立刻点了手下目前修为最高的一个人,对他说:“带上这个,去好好教训他。”


    那是一柄上好的鞭形法器。


    “成了这法器就归你了。”


    那人接过法器,二话不说,从观众席直接飞身上演武台,台下另一位本该与冀星洲对战之人,顿时大骂:“懂不懂礼仪啊!没见到小爷是先来的吗!”


    那人往声音的方向抛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台下之人稳稳接过,颠了两下,怒火瞬间被浇灭,高高兴兴地离开。


    冀星洲看着眼前人,他并不陌生,这人之前也参与过围堵。


    来者不善。


    对面的人将数米长的鞭子甩开,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他甚至没有要向冀星洲介绍自己姓名的意思,提起灵气,抬手就是一鞭,直冲冀星洲门面而去。


    冀星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有所防备,发动身法,巧妙地躲过了这一鞭,从右侧朝那人冲去。


    落在地面的鞭子砸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很快被布设演武台的阵法缓缓修复。


    观众席议论纷纷,此人狠辣之意,毫不掩饰,恐怕是有旧怨。


    比试刚刚开始,二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是剑拔弩张,对手鞭鞭用足力道,冀星洲亦是每一剑都直冲要害。


    他才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这群人纠缠多时,他心中岂能一点怨恨也没有,不过是当时既无人可依,自身修为也不够,加上门规束缚,他才一再忍让。


    如今主动凑到他面前,他们认为是难得的教训自己的机会,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衣袍翻飞之间,鞭影剑光交错。


    面对又一次挥来的鞭子,冀星洲右腿后移弯曲,重心下沉,凭借强大的腰力,将上半身朝后一仰,不作丝毫停顿,在鞭子挥过去之后,迅速直起上半身。


    就是这个角度,冀星洲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肩膀,剑尖刚刚接触到他身上的时候,冀星洲明显感觉到了阻力。


    又见那人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是故意卖了个破绽!


    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冀星洲看不见身后,没有发现吹落在地上的鞭子悄无声息地直立起来,柔软的鞭尾泛出金属光泽。


    冀星洲的灵力涌向金乌,原本暗淡的剑身灵光焕发,刺破护身法器,在那人肩膀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对手吃痛,鞭子失控了一瞬间,很快又顺着原来的方向朝冀星洲刺去,冀星洲往前一冲,顺势往地上一滚,鞭尾堪堪扫过他的腰部。


    二人同时负伤,鲜血滴落在地。


    周围一片哗然,刚刚开始比试没多久,二人就已经见血。


    游长海“蹭”得一下站起来,眉间皱起一个“川”字,眼神凝重,即便是他这种毫无战斗经验的人,也能看出形势的严峻。


    二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战况胶着起来,二人所过之处,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鲜血。


    游长海站在台下,恨不能亲自上场,急得围着演武台四处乱转。


    冀星洲手中的金乌小幅度震颤着,声音传入冀星洲脑海中:多输一点灵力,吝啬鬼。


    他闪身躲开攻击,心说:还没到用你的时候。


    金乌下手没轻没重,未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催动。


    长时间的僵持让二人逐渐陷入疲惫状态,再一次转身,冀星洲大半个胸口不慎暴露在对手眼中。


    对手欣喜若狂,鞭子秉雷霆之势而下,一些围观者看出不对,不禁发出惊呼。


    游长海死死地握住栏杆,逐渐瞪大的眼中只剩下裹挟着充沛灵力的长鞭。


    第33章 第 33 章 你瘦了


    冀星洲全身上下的灵力疯狂灌入金乌剑中, 在对手抬手挥鞭动那一刻,他亦果断出手。


    剑气冲破栏杆,在演武台上留下深深的狭长深刻的剑痕。


    冀星洲茫然地看着突然转变的视角, 耳边传来“扑通”一声, 游长海脱力跪倒,手中是尚未消散的灵光。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台上之人打了个空, 看见已经被瞬移到台下的冀星洲,又看看缓慢恢复中的剑痕,愤然开口:“原来是有人兜底啊,难怪有这么上乘的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拿到的。”


    他费尽力气打这一场, 落得一身伤不说, 还什么都没拿到, 满心不甘:“别做缩头乌龟,再来!”


    谁知冀星洲根本没听他说完话,径直抱着瘫倒在地的游长海去找楚山春和伏江仙尊。


    游长海本就憔悴的面容, 此刻更如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几近风化的宣纸, 轻轻一捏,便化作齑粉。


    起初咳了几下, 吐出一口血来, 顺着嘴角往下流, 后来在游长海怀中颠簸着勉强咳了几声, 上不来气一般,疲惫至极地阖了眼。


    “长老!”


    “哎呀!出去一趟怎么弄成这样了!”楚山春一拍大腿,“快快快,放到里间的床上。”


    伏江灵力在游长海身体里一过, 就知道他是强行催动灵力所致,处理好游长海,他冷着脸把冀星洲提到一边。


    不等他发问,冀星洲就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伏江仙尊沉默了。


    这件事是游长海自己愿意,怪不得旁人,加上冀星洲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浑身是伤,他很难说重话。


    “行了,你先回去吧。”


    不知是谁将这件事上报给戒律堂的执事长老。


    长老带着人抓住赵承玖一行人时,他们正在酒楼里逍遥快活。


    屡次犯戒,执事长老铁了心要重罚,以儆效尤。


    弟子们甚至流传着他要被劝退的传言。


    冀星洲老老实实地站在孔玟玉面前听训。


    “这件事你唯一的错,就是错在修为不够高,拳头不够大。”孔玟玉抱胸而立,训斥时满身气势压在冀星洲脸上,“如果你能轻易打败对手,何至于让一个伏江病殃殃的弟子出手。”


    “师尊说的是。”


    “是个屁!”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怒骂,“我管才不管那么多呢,你自己待着吧,少来烦我。”


    孔玟玉张到一半到嘴僵住了,转头一看,金乌正气愤地说着戳玉鉴的胳膊,而玉鉴满脸纠结,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说什么。


    孔玟玉:“……”


    玉鉴陪在她身边也很多年了,为剑处事称得上沉稳。没想到他和金乌会是这种相处模式。


    “你等游长海醒了,把这些补品带过去,他毕竟是为你受伤,无论如何,你得有点表示。”


    “好。”


    当冀星洲带着补品踏入游长海房间时,意外地发现,赵承允正坐在床边陪游长海聊天。


    他的话唠程度冀星洲是见识过的,有他在基本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看见冀星洲进来,他眼前一亮,赶忙把最靠近游长海的位置让出来,伸手拍拍,示意他坐。


    “你也来了,快坐。”


    赵承允继续方才的话:“……赵承玖这一次可能不会被劝退了,他连夜向主家送了不少礼物疏通关系,可能会有人帮他。”


    “不过,仅此一遭,他应该会老实不少。”


    “赵家吗?”冀星洲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得了教训也好。”


    二人之间的恩怨,赵承允心如明镜,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他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打听到的八卦:


    “你们应该不知道,其实赵芙赵大小姐当初和许氏大公子联姻后,有过一个孩子。”


    说起八卦游长海来了精神,联姻的事他也听说过,但显然和赵承允的不是同一个版本。


    “那就是说,现在赵夫人的大儿子,其实是二儿子。”


    “没错!”八卦是赵承允舒适区,“据说许大公子病逝,就是因为伤心过度。”


    冀星洲挑眉:“看来那个孩子的死,另有隐情,是家族丑闻吧。”


    “那可不。那个孩子是许家老二夫妻两个杀的。他们买通接生婆,换了一个孩子,真正的孩子早死了。后来没多久就东窗事发了。


    但这种事哪能往外说,被老爷子和老夫人压下来。


    赵夫人那时既伤心,又怨恨。许家老大也时常以泪洗面,没多久就走了。”


    赵承允叹了口气,继续说。


    “后来赵夫人重新回到赵家,与现在相公相识相爱,不久后就他就做了上门女婿,二人才生下现在的赵二公子。”


    游长海恍然大悟,啧啧感叹:“大家族关系就是混乱。”


    “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魏文耀也提着满手的锦盒进来了。


    冀星洲礼貌地点点头。


    魏文耀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看见游长海恹恹的模样,又看看冀星洲,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自身难保还想保别人呢。”


    只一句话,赵承允敏锐地察觉到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魏公子啊,没说什么,就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我也爱听这些。”魏文耀悠哉悠哉地看着他,“说说。”


    赵承允没办法,囫囵又说了一遍,没成想,魏文耀居然真的听说过这件事。


    “这种事啊……”魏文耀感叹了一句,但瞧他的神情,也没真正放在心上。反而转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削起来。


    游长海瞥了一眼,说:“我不爱吃苹果。”


    “那想吃什么?”


    “……不知道。”


    游长海思索半天,最终摇摇头,没多少胃口,但吃一点也不是不行。


    他瞅瞅魏文耀,觉得这人一定是知道他现在今非昔比,做了仙尊的弟子,所以想为了当初的事作出弥补。


    既然他都这么想了,游长海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顺便出出气。


    游长海下巴一抬,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我要吃那个。”


    魏文耀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篮里躺了一堆水果,根本分不清他想要的是哪个。


    “具体是哪种呢?”


    “就是那个。”


    游长海故意含糊其辞,魏文耀试探着拿了一个梨,看他没反应就削起来,刚削几下,游长海突然说:“不是那个,你拿错了。”


    魏文耀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把梨放在一旁,重新摸了一个葡萄。这个葡萄好剥,撕开一个口,大拇指和食指一挤,晶莹剔透的果肉就出来了。


    魏文耀直接送到游长海嘴边,游长海嘴一张,正准备故技重施,葡萄就被塞进他嘴里了。


    “!”


    不讲武德!


    他把葡萄裹在腮帮子里,抬高音量对魏文耀说:“我不要吃这个,你又拿错了。”


    魏文耀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使性子,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好脾气地又换了一种水果。


    赵承允看看魏文耀,又看看冀星洲,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外面挪了一截。


    坏了,陷入战场了。


    冀星洲看了一会儿,也意识到游长海就有意刁难魏文耀。


    虽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他心里有气是正常的。


    不过……


    冀星洲默默地看着游长海的翘着鼻子指使人,换在别人身上只能看出趾高气扬,但落在他身上,怎么看都无法真的升起怒火。


    在赵承允啃完一个苹果的时间后,冀星洲主动对游长海说:“我给你弄吧,他没做过这些,做不好也是正常的。”


    游长海本来就是要出气,怎么可能让魏文耀这么轻易地就跑了,头一摇,果断拒绝冀星洲:“不用,让他做就好。”


    魏文耀侧头与冀星洲对视,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感谢他的善解人意,随后继续削水果。


    话唠如赵承允,现在是一声也不敢吭,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魏文耀被游长海指使着干这干那,耳边尽是游长海如小猫般的叫声。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偶尔会看见一些女弟子对山上的小野猫发出抑制又兴奋地诡异叫声,口中反复喊着“天籁之音”,然后一把抓住胖嘟嘟的小猪猫,猛得把脸埋进柔软的猫毛里。


    但,显然,床上的人距离小猪猫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魏文耀好心情地接受着游长海小儿科的刁难,给他削好了果篮里所有的水果。


    这种程度的为难,在他眼中,约等于无。


    赵承允摸不清自己的定位,插嘴也不是,不插好像也不是,思来想去,悄声从果篮里摸了一个水果递给满脸淡然的冀星洲。


    冀星洲接过来,仔细一看,表面少了一小块皮,是刚刚魏文耀削掉的。


    冀星洲:“……”


    “还要吗?”


    游长海虽然一直在指使魏文耀,却并没有感到痛快,这个大少爷应该露出被羞辱的憋屈隐忍表情,这样才符合他的预想。


    他这样一直笑眯眯的,伺候人干得像领赏,他怎么能有报仇雪恨的快感!


    见游长海没说话,冀星洲的神情舒缓开来。


    游长海:“……”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既不过分,又能好好惩治他的好方法,有些犯难,迟迟没有说话。


    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长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眉心拢在一起,使本就孱弱的模样更显憔悴。


    “累了吗?”魏文耀不由得放轻声音,伸手打算扶着他躺下,夏日衣物单薄,手一落在他背上,就能摸到嶙峋的骨头。


    “比我第一次上一次抱你的时候,瘦了不知道多少。”


    第34章 第 34 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魏文耀的话刚刚说出口, 冀星洲就忍不住开口:“长海,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道声谢, 不过既然你累了, 我就下次再来好了。”


    “其实心意到了足矣。”魏文耀给游长海掖好被子,直起身回头看冀星洲, 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这得他说了才算。”冀星洲软中带硬地回了一句。


    游长海本来是不困的,但真躺下去,软和舒服的小被子一盖,睡意顿时上涌。


    谁能拒绝柔软的被窝呢?


    他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冀星洲说:“心意到了就好, 你刚刚拜师, 最近应该也很忙吧。而且, 你身上也有伤,好好休息,等伤好了, 有空了再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


    冀星洲用舌头顶了一下上颚,礼数周全地告辞了, 魏文耀,赵承允也紧跟其后。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 冀星洲慢慢停下脚步, 头也不回地问:“一直跟着我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去九峰的路。”


    “这个方向上又不只有九峰, 那么紧张干什么?”


    “紧张的另有其人。”


    平和的话语间藏满了刀光剑影。


    “冀师弟!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二人眼神之中的暗潮涌动, 魏文耀识趣地笑了笑,揶揄道:“既然董师姐来了,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眼神暧昧。


    冀星洲冷着脸, 没回答。


    这人果然不是个善茬,明明他和董师姐清清白白,他却用那种眼神看他。


    指不定背地里就会添油加醋地说给游长海听,抹黑他的形象。


    “冀师弟,你没事吧,我都听说了,赵承允让人找你的麻烦。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给你买了伤药……”


    董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


    冀星洲没接她递过来的东西,认认真真地告诉她:


    “董师姐,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你家境富裕,容貌上佳,天资聪颖,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董黛呆愣愣地看着他,眸子里逐渐泛起亮光,不可思议地问:“真的吗?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吗?!”


    冀星洲说的这些条件,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她没想到她在冀星洲心里的评价也这么高。


    有一个好的印象,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冀星洲:“……”


    董黛更来劲了:“冀师弟,我……你不要往后退了,后面是斜坡,当心滑下去。”


    冀星洲的一步一步缓缓后退,妄图拉开距离。


    “冀师弟,等你伤好了,我们出去游玩好不好呀?可以去湖上泛舟,是不是很风雅,或者……”


    董黛滔滔不绝地说着。


    冀星洲一忍再忍,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师姐,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前两天刚刚表白在一起。”


    “……”董黛像一只被命运掐住脖子的呆头大白鹅,瞬间就没有声音了,眼眶发红,“你,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摆脱我才这么说的,你快说是啊……”


    “不是,我们刚刚在一起。”冀星洲冷酷无情地打破了董黛的幻想。


    “之前没有在一起就算了,现在在一起了,我必须告知你这件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我……我能见一见她吗?只要她亲口承认了,我绝不继续纠缠。”


    董黛还是不死心。


    这冀星洲哪能答应,本来这个爱人就是编造的,他上哪里给她找那么一个大活人。


    “这得问过她的意见,她要是不想见你,我也没有办法。”


    “那,那好吧。如果她同意了,一定要告诉我。”


    董黛拎着自己的东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还没等冀星洲松口气,董黛就又折返回来:“忘记说了,赵承玖自称从赵家请了一位很厉害的人过来撑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你小心一点。”


    传递完消息,她继续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另一边,伏江仙尊和楚山春长老经过长时间翻找,终于在一份古旧的玉简上发现了能够缓解游长海伤势的方法。


    “呕!”游长海站在充斥着深绿色不明液体的浴池旁边,被浓郁的药味熏得一阵干呕。


    “好难闻!好苦……”


    像一池泥巴。


    伏江仙尊耸耸鼻子:“还好吧,每周两次,每次一个时辰,我和楚长老会根据你身体的反馈逐渐改善药方。”


    “一个时辰,皮都泡烂了!”


    “不会的,我有数。”


    游长海硬着头皮坐下去,泡药浴的时候干不了别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水池边睡过去。


    梦中,他变成了儿时的模样,跟在插秧的爷爷奶奶身边,当时头顶才到他们腰部,一脚深一脚浅跟着。


    走了没多远,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地里刨了一个坑,坑底全是泥,他一脚踩空跌进去,爬都爬不起来。


    “爷爷,奶奶,快来救我……”


    他摔得浑身都疼,孤零零地待在坑里,害怕得直瘪嘴。


    “爷爷,奶奶……”


    低弱的叫声吸引了在一旁看医书的伏江仙尊的注意,他走到池边蹲下,看见自己的小弟子瘪嘴蹙眉,口中喃喃,一副可怜样。


    是想家了吗


    伏江仙尊思忖,他入门也一年了,没回过家,会想也是正常的,兴许是不好意思说。


    “……我好疼,好饿……”


    疼?


    伏江仙尊神色一凝,从眉心探入一丝灵力,是药力过猛所致,下次稀释一下好了。


    游长海看着面前一池子不可名状的东西,闭了闭眼,颤抖地伸出手,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就是稀释过后的药……”


    “嗯。”


    不像药,像……


    游长海摇摇脑,把即将浮现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不能细想,泡就是了。


    虽然过程有些令人难以直视,但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游长海嗜睡的症状显著改善,一些之前无法修炼的法术也能挑着学起来了。


    这一日,游长海照常在找了一个空地练习法术。


    “痴绝处的弟子就学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吗?”


    一个年轻且略带稚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游长海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高调张扬的身影,从身上穿的布料,到头上戴的发冠,腰间挂的玉佩,无一不是顶级的好货。


    游长海仔细观察他,虽然从身量外貌上看已经非常接近成年人,但他眼神中有一股少年人的稚气,他心里估摸着大概是十六七岁。


    他没回答,这种半大不小的小孩狗都嫌,跟他计较什么。


    游长海收了手势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练。


    “哎,别走!”


    “什么事?”


    “我要去找魏文耀,你要是给我带路,这就是你的了。”


    他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手心上下掂了掂。


    游长海随便瞄了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就这么点也想充大款,打发叫花子呢。”


    “你!”赵乐从小是爹娘千宠万爱着长大,掉一根汗毛阿娘都要担惊受怕,凭他的家境,还从来没人这么说过他。


    他愤怒地又掏出几个袋子丢在地上:“你给我好好看看。”


    游长海又瞄了一眼,故作高傲:“勉勉强强吧,你找他干嘛?”


    “关你什么事?”赵乐没好气地回,把钱袋全收起来,“有钱也不给你,我找别人去。”


    游长海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见赵乐离开,就继续待在原地修炼。


    赵乐七拐八拐的,碰上了在小溪边插鱼的赵承允,他觉得此人眼熟得很,但一时之间想不出名字来,赵承允倒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随着这张脸一起来的,是他这几日听见的传闻——赵承玖找到厉害的救兵了!


    先前他还在想到底是谁会趟这种浑水,如果是赵乐的话,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他的母亲正是赵芙,丢失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她对这第二个孩子格外宠爱,将对早早去世的大儿子的爱全部倾注在赵乐身上。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吃穿用度一应按最好的来,这也就养出了赵乐高傲的性子。


    不过他尚未满十八,心智未完全成熟,赵承玖若是添油加醋,编造谎言,欺骗他并非不可能。


    “你知道魏文耀在哪里吗?”


    “不知道。”


    “怎么都不知道啊?”赵乐嘀嘀咕咕地抱怨,他都走了好多地方了。


    目送赵乐离开后,赵承允继续插他的鱼,此地灵气充裕,湖水里的鱼长得一条赛一条得肥。


    “卫九一定会喜欢的。”


    赵承允满意地把刚刚插到的一条鱼放进鱼篓里,继续弯腰奋斗。


    赵乐的身份牌动了动,是魏文耀回消息了。


    “你终于知道回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啊!你现在在哪里?”


    “山顶,第十八块药田。”


    有了目标就好办多了。


    赵乐看见他的时候,魏文耀正弯腰给药草浇水。


    赵乐站在药田外面,问:“你说要给我的惊喜,在哪里?”


    “不急。”魏文耀慢慢悠悠地浇完最后一块地,然后才走到赵乐身边。


    “这么久不见,先叙叙旧都不行吗?”


    “那好吧。”赵乐耐着性子问,“你在这里就干这个吗?”


    “对。”


    赵乐觉得这很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之前在傅家,他第一次见到魏文耀的时候,那副舌战群儒的架势和现在悠哉悠哉浇地的模样截然不同。


    “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可你好不容易回来,现在……”


    如果是赵乐,被赶出家门后千辛万苦地回来,肯定是打死也不愿意再走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准备出发


    魏文耀朝他招招手, 示意赵乐跟上来。


    “我自有打算。”


    他远离了傅家,却并不代表他远离斗争,结局如何, 还未可知。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看惊喜了吗?”


    “还没到时候, 你先回我的住处待着,等我办完事再来找你。”


    “什么事?“”照顾病人。”


    赵乐:“需要我帮忙吗?我帮你一块干, 你早点给我看惊喜。”


    魏文耀看着这个家伙三句话离不开惊喜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声。


    “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好惦记?”


    赵乐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他把惊喜说得那么夸张,说什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二十年年难得一遇”, “非金钱能衡量”之类的, 把他的好奇心都吊到太阳上去了。


    “我跟你一块去, 帮你打打下手,拿拿东西之类的。”


    魏文耀:“行吧,待会儿少说话, 多做事。”


    “嗯嗯。”


    赵乐也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他来痴绝处的事情传得很快, 赵承玖一听见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虽然他对外宣称他请到了厉害的援兵,但他心里知道, 他只是一个偏远的旁支, 血缘关系已经很淡薄了。见一面主家的都够呛, 请援兵更是天方夜谭。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是赵乐居然真的来了痴绝处,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得尽力一试。


    魏文耀远远地就看见赵承玖的身影,带着赵乐直接拐了个弯,一面干脆至极甩掉他, 一面对赵乐叮嘱:“那人不是个好东西,少和他接触。”


    “嗯。”


    魏文耀敲响面前的门,隔着门扉,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赵乐屁颠屁颠地跟在魏文耀身后进去,和房间里的人一打照面,立即惊讶地叫出声来:“是你!那个狮子大开口的人!”


    “什么狮子大开口?”魏文耀疑惑道,“你们见过了?”


    “哼,你问他。”赵乐把脸往旁边一挪,气鼓鼓地说。


    游长海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他,哭笑不得地对魏文耀说:“一些小事,不要和小孩计较了。”


    “!”赵乐不服气地把头又转回去。


    这家伙是几个意思,说得好像是他有多不懂事一样,他阿爹阿娘一直夸他是贴心的好孩子,肯定不是他的错。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那一瞬间,魏文耀伸出右手,精准地捂住他的嘴巴,对游长海道歉:“不好意思,他还小,不太懂事。”


    游长海摇摇头,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文耀反问:“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我来看看你。”


    “……”赵乐立刻忘记了自己准备说的话,瞪大眼睛看魏文耀。


    刚刚的声音是从他嗓子里发出来的?怎么跟平常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一样啊?


    像被门夹了。


    魏文耀仿佛看出赵乐的想法,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有外人在,游长海礼貌地请二人落座,主动挑起话题。


    “他多大了?”


    魏文耀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十五吧。”


    “什么叫十五吧!你居然不知道我几岁!”赵乐头顶简直像有座小火山在喷发。


    “比我想的小。”游长海啧啧感叹,“平常伙食不错吧,长这么大个。”


    一听见有人夸他,赵乐顿时将刚刚的不满放在一边,微微扬起下巴,反倒谦虚起来:“也就比你高一点点,算不上大个。”


    游长海:“……”


    哇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情商吗。


    “怎么可能,你站起来咱俩比比。”


    二人同时一个跨步并肩站在镜子前。


    经过反复对比,游长海惊恐地发现,他好像真的高出了那么一丢丢。


    他当即低头看赵乐的鞋底。


    “你鞋底比我厚。”


    “胡说!”他的身高一点水分也没有,“我阿爹阿娘都高,生了我,自然也高。”


    游长海脸上的憋屈一闪而逝,随即便成了平静,淡淡地说了句:“只是身高而已。”


    魏文耀把赵乐扒拉到一边,自己站到赵乐刚刚站的位置,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了,冀星洲刚刚都弄好了。”


    “他来过?”


    “还没走呢,在后院看药。”


    魏文耀抬脚就往后院去:“我也去看看,他一个剑修,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没等游长海出声,冀星洲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了,朝着魏文耀微微一笑:“魏公子不必忙了,坐吧。”


    游长海接过药,眼一闭,鼻子一捏,一口闷干净。


    赵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冀星洲面前,疑惑道:“你是赵家的旁支吗?看起来好眼熟啊。”


    冀星洲闻言动作一顿,神情颇有些意外:“不是,只是巧合吧。”


    魏文耀也意外得很,跟着搭腔:“是啊,天下长得像的人如过江之鲫,巧合罢了。”


    二人都这么说,赵乐顷刻间把这件事抛到一边去了。


    魏文耀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


    “游长海,宗门安排了一场外出游历,有很多任务可以选,先到先得,有一项是‘收集村民丢失在空间裂缝的货物’。


    我知晓你在空间术法上很有天赋,所以我想请你和我组队。”


    这些宗门历练会分成不同的难度,完成的任务难度越高,次数越多,自身的履历也就越丰富。


    在第一次集体拜师时没有选到合适师尊的人,可以通过这条路,一对一申请。


    “这种任务是可以找痴绝处以外的人吗?”


    既然可以请外援,家庭富裕的弟子完全可以花重金聘请厉害的修士帮助自己完成任务。


    那便无异于作弊了。


    魏文耀扯出一个神秘的笑: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行,但也没有明确禁止,一般大家会找上三宗内入门时间相近的人组队。


    群峭碧摩天以医修丹修为主,痴绝处又绝大部分都是剑修,人员组成太过单一,这种组队形式有利于有提高效率。


    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那就是没有明文规定了,确实有空子可钻。


    冀星洲最近也在看那些任务,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魏文耀继续说:“其实自从你上次在演武台救下冀星洲后,已经有不少人表达出想和你组队的意向了。”


    游长海人就在痴绝处内,甚至不用特意去群峭碧摩天一趟,是非常方便合适的人选。


    “不了吧,我过几天可能要回家一趟。”


    师尊说他姑姑的儿子要成亲了,他可能要回去吃喜酒。


    “这个任务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如果探亲时间不长的话,回来再做也一样,不耽误。”


    冀星洲望着游长海,期待他能拒绝魏文耀的邀请。


    魏文耀家世好,又不缺钱,身边肯定不缺组队的人。


    游长海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等从涛州回来再说吧。”


    姑姑住在涛州,距这里有百里之遥。


    自受伤以来,游长海就没有出过远门,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人,师兄师姐们都拿他当一触即碎的瓷娃娃看待。


    不管做什么,他们的眼神中总是隐隐透露出担惊受怕,甚至可怜。


    游长海不想这样。


    在演武台,冀星洲给他擦汗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周围人有多大差距。


    没有修士会因为夏日的太阳出汗。


    除了他。


    只有他。


    他是那个另类。


    游长海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大概率是有的。


    他们一定会感到意外吧。


    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目光,在投射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都化作黏腻冰凉的触手,用一种令自己感到窒息,却又不会死亡的力道缓缓缠绕住自己的脖子。


    演武台救下冀星洲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开心,不为其他,只为他在那一瞬间成了一位真正的修士。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和冀星洲说:“你看,我们并无不同。”就倒下了。


    “……还有这些,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任务完不成也没关系,一定还有更合适你的。”伏江仙尊对即将远行的小弟子絮絮叨叨地叮嘱。


    “路上记得吃药,不要被人骗了。”


    伏江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防诈骗七十二法》放到游长海手里:“一定要看,外面骗子太多了。”


    游长海几度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还是楚山春长老出面才劝走了他。


    随着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别太焦虑了,只是一场简单的任务而已,孩子迟早要离巢……”


    “可是他……”


    游长海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收拾东西了。”


    孔玟玉的性格和伏江大相径庭,简单嘱咐了几句,给了些盘缠,剩下的全部交给冀星洲自己了。


    没什么依依不舍的画面。


    “我好舍不得你……”阴凉的树荫下,玉鉴依依不舍地拉着金乌的袖子,眼眶蓄着一汪泪,恨不能和金乌同去。


    话又说回来……


    二剑分隔多年,好不容易重逢,还没来得及见上几面,就又要分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玉鉴还在翻找自己的私库,试图发现一样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玉鉴抑扬顿挫地向金乌诉说自己的不舍之情,略显哽咽的嗓音不仅没有影响他说话,反而更添一丝悲凉伤感。


    “行了行了,回来给你带礼物。”金乌状似不耐烦,别过身,语速极快地说。


    霎时间,玉鉴好像一个被重新刷上漆后锃光瓦亮的花瓶,高高兴兴地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枝花。


    “那,那你可别忘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冀星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朝孔玟玉告别,到山门口与游长海碰头,一同前往涛州。


    孔玟玉调笑:“急匆匆地接下这个任务, 是不是就为了现在?”


    “师尊说笑了。”


    “早点去吧, 最近人多,去晚了租不到车。”


    正如孔玟玉所说, 门口是人挤人的状态,放眼望去,四面全是头,八方皆是脚。


    二人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勉强强租到一辆车。


    不过这车也坐不长久, 他们要去的是凡人的地界, 到了交界线, 二人要么靠双脚丈量大地,要么租马车牛车。


    冀星洲是没问题,可游长海不行。


    二人在车上嘀嘀咕咕地计划之后的行程, 一旁的车夫突然出声:“二位郎君,你们弄错了, 我这车不是去边界的,走到下一个车坊就停。”


    冀星洲纳闷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了, 怎么这次这么短。”


    他常在外走动, 对周围商铺的价格, 路线等都十分了解, 一般人都能糊弄不过去。


    车夫“哈哈”一笑:“最近人多,走远路不划算嘞。你们去车坊坐飞梭吧,便宜还快。”


    没办法,二人只能在车坊下车, 找到一艘途经涛州的飞梭,交了钱,里头人多得不行,二人被挤在门口,座位在遥远的另一边。


    游长海撸起袖子往前挤。


    三米,两米,一米,胜利就在眼前!


    在他的手刚刚摸到座位的前一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到涛州了!”


    游长海:“……”


    冀星洲:“……”


    好好好,这么搞是吧。


    周围来自不同人身上的各种气味犹在游长海鼻尖发酵,本就称不上安静的氛围,此刻更如被点燃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原本顺流前进的二人,陡然间成了逆流而上的孤勇者。


    游长海另一只手尚握在冀星洲的手腕上,手心浸出汗,湿润润的。


    原来任由游长海拉着的冀星洲,反手握住那只细骨伶仃的手,薄薄一层皮肉极为服帖地附在骨头上,纤长好看。


    拉着游长海往回走。


    “终于下来了!”


    脱离拥挤的人群,游长海站在坚实的土地上,无比畅快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鼻尖冒出的汗珠子,舒展全身。


    冀星洲低头看他,方才人太多,此刻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脸蛋红扑扑地,小口小口喘着气。


    唇瓣是浅淡的粉红,唇形姣好的嘴巴一张一合,长期吃药染上的微苦药香不仅没有劝退冀星洲反而令他品出回甘之味。


    游长海原地休息片刻,正准备和冀星洲说话,一转头,脸颊擦着冀星洲的嘴唇过去。


    他被吓了一跳:“怎么凑得这么近?”


    冀星洲缓缓直起上半身,没等他组织好措辞,游长海就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借口:“是在闻我身上的药味吧,难闻得很。”


    一边说,他一边拿起袖子放到鼻尖嗅闻。


    正常人身上哪里会有这么浓的药味,他往别人身边一站,他们肯定就能对他的身体猜出个大概,至少知道他不是个健健康康的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对劲,把脸转到一边,拿大半个后脑勺对着冀星洲,说:


    “我带了急行符,待会儿租马车贴在马身上,能跑快点。”


    “好闻的。”


    “啊?”游长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没信,但确实为着这句话,紧绷的面皮舒展开一些,把头转回去看他,张了张嘴,只说,“快赶路吧。”


    话音未落,他就先行一步,冀星洲大步追上去,又说了一遍:“你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


    游长海加快脚步,往前走了长长的一截,才声音低低地回答:“……我知道了。”


    刚一出口,便融散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一高一矮的身影,灵活地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形影不离。


    在用光了三张急行符之后,二人终于到达涛州李家村。


    游长海掏出家里寄来的信:“姑姑家在新河顺街第三家店铺,也就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站在脂粉香扑鼻的楼前,第二层的栏杆上,是一众穿着轻纱的女子,笑语盈盈地朝二人丢花瓣。


    门口揽客的姑娘一见二人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李家村这地方,虽然与周围的村子比,算得上繁华,大路修得平整,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也多。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开青楼了。


    但这地方拢共也就这么点大,本地人就那些,外地人么,大多是大肚小眼的富商人,头顶稀疏反光,一笑起来,褶子缝里冒油,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早就看腻了。


    如今门口居然站了这么两个神仙似的人物。


    当真是天上出了两个太阳,稀奇极了。


    “公子,光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快进来啊,小郎君。”


    “是啊,姐妹们保准把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一群人毫不避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女子身上环佩叮当,香风阵阵,直冲游长海的门面而来,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便已经下意识地掐起法诀。


    下一秒,游长海出现在五米开外。


    几位女子扑了个空,惊诧地转头,看见游长海的身影,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少年仙人。


    旁边围堵冀星洲的那几位女子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连根汗毛也碰不到。


    这才知道害怕。


    不约而同地,“哗啦啦”退到门内,都不敢往前。


    冀星洲走到游长海面前,他正疑惑地掏出信。


    看看信,看看青楼,看看信,看看青楼……


    重复多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就是这里啊,姑姑家居然是开青楼的!


    确认这一事实之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走到门口。


    那些刚刚还如狼似虎的女子,现在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游长海走一步,她们退三步。


    游长海:“这里有叫游飞鸾的吗?我是她侄子。”


    一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气质成熟一些的站出来:“你找了错地方,她几年前就搬去长平街了。”


    游长海松了口气,向那女子拱手道谢:“多谢告知。”


    “啊,小事罢了。”见他这样彬彬有礼,她不由得红了脸颊,柔声细语地自谦了一句。


    游长海走在路上,感觉不大对劲,姑姑几年前就搬走了,游肃身为她的哥哥,居然会不知道,在信中给了一个错误的地址。


    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游长海想的那么亲密。


    而且,游长海在接到信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是吃喜酒,一大家肯定是一起来,可现在这情况,只怕是未必。


    二人边找边打听,没费多少功夫。


    游飞鸾嫁的是村长,在这李家村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拉个人都能问出来。


    快到门口,二人分头行动。


    冀星洲去找附近最近的客栈住下,游长海去见姑姑。


    略带紧张地敲响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门童,游长海简单地说明身份和来意,将信交给他。


    他大步跑回去通报。没多久,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开门。


    “表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李火喘着气,请游长海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爹娘都在家等你的,但村里突然出了点事,把他们叫过去了,就离开了今天这么一小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他和游长海说话的时候不像在和自己的表弟说话,反而像在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处处透露着恭敬。


    李家宅子不小,房间长廊,花园水池样样不缺,游长海在经过一个拐角处时甚至还嗅到了臭味,是养牲口的才有的味道,顺着风吹过来,气味隔着几面墙,很淡。


    李火把游长海带到一个单独的小院落,他圆鼻厚唇,一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厚。


    “表弟,你住在这个院子就好,都提前收拾好了,你没来的日子,每天都有下人打扫,没有一日怠慢。”


    他全力描述着家里对游长海到来的重视,表明家里并没有轻视游长海的意思。


    游长海第一次与他见面,没摸清楚他是什么性格,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表哥费心了。”


    说完,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精致包装好的盒子:“这是给表哥的新婚礼物,还希望表哥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就是送块石头我都开心。”


    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好一会儿。


    游长海暗示李火可以去忙自己的事,可李火坚决不愿做出把客人丢在一旁的事。


    煎熬了不知道多久后,李村长夫妻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看见李村长小跑着进来的那一刻,游长海仿佛看见了中老年版李火。


    真不愧是亲父子啊。


    三人又是一阵寒暄。


    若非游长海坚持说自己已经辟谷,他们一定会坚持一起吃顿饭。


    把人打发走后,游长海狼狈地趴在桌上。


    姑姑一家热情得有点太过了。


    不过,刚刚聊了那么多,他们却始终没有提起游家其他人。


    游长海估计,这次的喜酒只有他一个人来吃。


    唉……


    如果真是好事,怎么会只让他一个人来。


    游长海知道的消息太少,思来想去也组不出什么合理答案。


    只好先行休息。


    晚间,游长海收到冀星洲的消息。


    “我跑遍附近所有的客栈,都没有空房间了,只能暂时借住在一位村民家中,主人家很热情,我一切安好。”


    游长海看完消息放下心来,他心中不安,睡不着觉,便在床上盘腿打坐。


    刚刚运行完一个小周天,身份牌便又浮现一条消息。


    “主人家有一位独女,没注意音容相貌,我现住在距离这位姑娘最远的院子。”


    第37章 第 37 章 没有姑娘来我这里


    独女, 没注意长什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摸不着头脑。


    为何要单独强调这个?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在暗示我?


    游长海眼神一凛。


    那我要不要过去呢?


    万一是什么妖物, 他冒冒失失地赶过去, 岂不是打草惊蛇。


    但要让他把冀星洲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做不到, 何况冀星洲都已经对自己发出暗示了,他岂能装成瞎子。


    游长海在储物袋中翻找,从师尊临行前给自己准备的一堆东西里找出一个隐匿气息的法宝。


    询问到冀星洲的具体位置之后,趁着月色,他悄咪咪地出发了。


    冀星洲借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 游长海没走多久就到了。


    夜无点星, 月黑风高。风声都显嘈杂的街道上,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隐蔽的小巷与角落间穿行。


    咚咚咚。


    窗棂被扣响的声音在四下无声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游长海蹲在窗户下方,心都跳得快了几分。


    很快, 窗户打开一个缝,随即扩大, 黑漆漆的夜色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游长海的小臂, 游长海借力翻进房间。


    冀星洲没有点灯, 指尖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暖黄色的灯光只够照亮一片小小的区域。


    微弱的烛光勾勒出二人流畅清晰的脸部线条, 虽无比接近,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游长海由于重伤在身,不论那颗晶莹漂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里如何神采奕奕,略带消瘦的脸颊从始至终都隐隐透露出气血两虚的疲态。


    然而他靡丽的面容不仅没有因此被削弱, 反而更显秾艳。


    这样一张脸随着跳动的火光陡然出现在冀星洲眼中,说不惊艳是假的。


    殊不知,在冀星洲暗自感叹的同时,游长海亦是挪不开眼。


    疏眉朗目,下半张脸被火光点亮,唇色殷红,鼻梁高挺,眸子里跃动的火光宛如划破黑夜的流星,眉眼低垂,流转的目光染上温暖的橘黄色。


    波光荡漾,兼具锐利与温柔。


    当初他尚未拜入宗门之时,游长海就知晓府中不仅原身这个断袖对他有几乎狂热的爱慕之情,日后大概率会掌家的三小姐游雪馨亦倾心于他。


    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锋芒外露,拜入痴绝处这一年多,他的气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蜕变,成熟。


    冀星洲,早就不是那个在游府内面对恶行毫无反抗之力的长工了。


    “怎么这么着急地就找过来了?”冀星洲低声问。


    游长海从中听不出任何遇到危险应该表现出来的紧张感,反而是一派轻松,轻松得甚至有些奇怪了。


    分明是问句,却听不出任何疑问,像是心里早早地就揣着一个答案,并且十分笃定。


    但现在,游长海是个在半夜,未经主人家允许,偷偷从窗户翻进来的家伙。


    黑漆漆的房间里,除了冀星洲手上的烛火,便只有冀星洲本人能稍稍安抚他略显紧张的心。


    他没空想别的:“我以为你发那条消息是在暗示我有危险?”


    “什么都没发生,很安全。”冀星洲把脸凑得更近,游长海能感觉他到说话间呼出的小小气流。


    “没有姑娘来我这里。”


    冀星洲缓缓说出这句话。


    对,就是这个遣词造句,干嘛要故意强调是姑娘呢?


    好像在暗示自己有不寻常的地方一样,话本子里的女妖女鬼都是半夜出没。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他的精神本就比较紧绷,他说话还这么不小心,这不是故意让自己误会吗?他还是个伤号呢。


    游长海眉梢尖下沉,是典型的不悦:“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话了,很容易让人误会,我半夜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我的错。”


    冀星洲从善如流地道了歉,笑眼咪咪的,一看就没有任何悔过之情。


    “哼。”游长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轻飘飘地,像羽毛一样划过冀星洲的心口,激荡一池春水。


    “我回去了。”


    就在游长海准备沿着来时路翻出去的时候,冀星洲突然在背后说:“不留下来吗?毕竟,半夜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此时,冀星洲指尖的火光已经暗了熄了。


    无比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像落在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墨水瓶子里,分辨不清距离,像是很近,又像是无比遥远。


    游长海急着回去,头也不回地说:“你傻了,明天早上要是姑姑他们看见我不在房间,要怎么解释。”


    他手一撑,从窗户翻出去,轻微的咔哒声后,窗户被重新关紧,利落的嗓音被夹断,游长海披着夜色,匆匆回到姑姑家。


    次日,游长海一大早就听见李家各处传来的招呼声。


    “去把红绸都挂起来。”


    “那些盆栽沿着路隔三步摆放一盆,两边都得有。”


    “管家,厨房那边的肉臭了一些,不太够用了。”


    “那就去买,顺便再买点冰块回来放在厨房。”


    全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婚期将近,可怠慢不得。


    昨日游长海与姑姑姑父说话时了解到,要嫁进府里的是李火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李九蝶,二人感情极好,两家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九蝶的亲弟弟前段时间刚刚升了官,要去京城当差了!咱整个李家村都跟着长脸。”


    姑姑说话这句话的时候,红光满面,眼睛亮得能照出人影,对个将要过门的儿媳妇已经是不知道要怎么夸才好了。


    姑父是村长,李家村出了一个京官,不论大小,都是他这个村长治理得好,上面看见的他的成绩,日后升职的概率就大大提高。


    若是这个小舅子能在京城混得好,日后李村长说不定也能捞个小官当当,也难怪姑姑对这个儿媳如此满意。


    游长海收拾了一下自己,吃过药,慢慢顺着路往外走。


    路上丫鬟小厮们,几乎没有空着手的,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


    看见游长海出来,远远地就开始行礼。


    转了一圈,游长海感觉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和管家打了声招呼,找冀星洲去了。


    时间虽早,街上却不冷清,卖包子饼子的天蒙蒙亮就开了门,点上门口的灯,早饭的热香味飘出几十米。


    很难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包括游长海,他停在一个包子铺前,要了一个香菇咸菜馅儿的包子,皮薄馅大,油从包子收口处溢出来些许,色泽鲜亮,十分吸引人。


    一口咬下去,外皮与咸香极好地中和在一起,满口的鲜味。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虽然群峭碧摩天脚下的包子铺有一样的馅儿,却完全不是一种味道。


    游长海吃完大半个包子,又折回去要了一个。


    老板看见他回来,骄傲又自豪地扬起下巴,大着嗓门爽朗地说:


    “不错吧,我十几岁就开始在这里卖包子,几十年的老店了!你去周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老余包子铺!”


    “知道知道,隔老远就听见你那个大嗓门嘞。”


    隔壁早起砍柴,皮肤黝黑,光着上半身的精壮汉子扬声回答。


    “听见了吧,这包子送你了,日后可得光顾经常光顾我的生意啊。”


    游长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露着一口小白牙直点头:“一定一定,我哪天离开村子都记着给你的老余包子铺宣传宣传。”


    游长海隔着油纸拿着热乎发烫的包子,还没走到冀星洲借住的那家人门口,就看见冀星洲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过来,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脚步一摇一摆。


    游长海快走两步到他面前,把包子塞进他怀里:“刚刚买的包子,特别好吃,你也尝尝。”


    冀星洲拿起来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嗯,是不错。”


    “你要是还没吃早饭,可以去那边的老余包子铺再买几个。”游长海很乐意和别人分享美食。


    冀星洲摇摇头,在背后摸了一把:“不用了,我很少吃早饭。你多吃一点吧,太瘦了。”


    一巴掌下去,背后都是骨头。


    “你要去执行任务吗?我和你一起。”


    “你姑姑那边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没有。”说到这个游长海就忍不住叹气,“唉……感觉,其实家里和姑姑似乎不是很熟,这次除了我,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


    待在那里,只要一有下人看见,就会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他待在那里,除了耽误事,根本没别的用处,不如和冀星洲一起去看看空间裂隙。


    “那走吧。”


    那处空间裂隙在涛州城郊,距离李家村不远,裂隙也不大,但数目偏多,要一个个把村民们的东西搜罗起来十分麻烦,费时间。


    但如果不把东西先拿出来,直接封住裂隙的话,那些货物大概就永远留在里面了,或者机缘巧合之下,有极小概率从另一个地方出现的裂缝里掉出来,但那也与这些村民无关了。


    游长海与冀星洲暂时将那些裂口较小的地方的货物找出来。


    “啊!”


    游长海刚刚把脑袋探进去,就被四周漂浮的鸡蛋液糊了一脸,赶紧从里面出来,用除尘术把满脸蛋液清理干净,做好防护后伸进去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完好的蛋拿出来放好。


    其他几个小缝隙的东西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拿出来。


    其实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裂隙周围乱飞的灵气刃极易割伤普通人的皮肤,所以只能由他们这些人来做。


    冀星洲蹲在地上清点已经拿出来的货物,游长海缝补好最后一处小缝隙。


    “……三,六,九……十五,十八,一共十八个蛋,还有十九把镰刀,一些煤炭……”


    冀星洲一一做好登记。


    第38章 第 38 章 给你掐回来


    所有已经搜罗起来的货物被分门别类地放在储物袋里。


    回去的路上, 游长海仰头感叹:“这任务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身为仙人的他,应该在这些裂隙里自由穿梭, 时不时身姿轻盈地躲过突如其来的灵气刃。


    翻身的同时顺手拿下一辆能坐下十个八个人的宽敞大板车, 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弹一弹没有沾上灰的衣角, 潇洒至极地把东西还给村民。


    多么帅气,多有格调!


    但事实上,他只会往裂隙里一伸头,被糊一脸鸡蛋液,鼻腔嘴巴都是腥味。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种任务。”冀星洲初入宗门的那段时间, 他接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委托。


    比如, 帮小猫下树, 把掉进寒池的玉佩捞出来,代考试,辅导别人的剑法等等。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危险的任务, 有也轮不到他们,都是各宗门修为拔尖的弟子甚至长老才能接触到。


    游长海:“其实也不错, 内容简单不危险。”


    他只花了几息的时间就接受了事实和想象的差距,高大上任务固然可以展示被委托者的卓越风姿, 但那还是太危险了。


    寻常的任务也是要有人做的, 就像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一样。


    “你待会儿是去你姑姑家还是和我回去待一会儿?”


    “我……我和你回去待一会儿吧, 晚饭时间再回去。”


    冀星洲先和屋主打好招呼, 然后才把等在门外的游长海领进去。


    二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又是那样一等一的相貌,说话也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架子, 屋主岂有不答应的。


    “二位请进,这个公子第一来,怕是不认得路,丫头来来来。”这位李婶子急忙招呼自己的女儿过来带路,“你来给这位公子带路。”


    一个相貌清纯的年轻女子含羞带怯地过来了。


    “不用麻烦了,李婶子,我带着他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李婶子脸上的笑容更大,催促自己的女儿过来带路。


    但那姑娘是个胆小害羞的,鼓起勇气过来,被拒了一次,便从脸颊到耳根都泛着羞红,踌躇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一边自己的娘亲在不断催促,另一边又是冀星洲的拒绝。


    游长海见她落入了羞窘两难的境地,主动开口说:“那就麻烦姑娘带路了。”


    在李婶子和李家女儿看不见的角落,游长海伸出一只手用力掐了一下冀星洲的后腰。


    嘶,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游长海摊开掌心仔细地摸,肌肉紧实,腰部虽细,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肌肉正紧绷着。


    游长海恋恋不舍地挪开手,胳膊自然垂落,被略长的袖子遮盖住的大半手掌回味无穷地捻搓。


    要是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样强壮的身体就好了,宽肩窄腰倒三角,手臂一曲就是鼓鼓的肱二头肌。


    定能迷倒一片。


    光想想游长海耳边仿佛就已经响起为他倾倒之人的尖叫声。


    冀星洲本来还想说什么,听见游长海的话正想回头,后腰就陡然传来酥酥麻麻地一阵感觉。


    被游长海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这么一下,身上仿佛生出一股电流,在腰部转了一圈之后,盘旋向上,直冲头顶。


    经过胸口的时候,两边仿佛也被一只柔软的手揉捏了一下。


    冀星洲顿时一声不吭,不知道是被电哑巴了,还是揉哑巴了,双手抱胸走在最后面。


    李家女儿见他满脸都是和善温柔的笑意,不似冀星洲那样浑身锋芒毕露,心中顿时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冀星洲虽然也表现地得体有礼,也不摆架子,但总冷着脸,不笑,远远地看一眼都觉得压力十足。


    李家女儿脚步款款地走在石头小路上,本想像昨晚娘叮嘱的那样,主动挑起一些话题,拉近关系。


    但她只要一回头,跟在最后的那个冷面仙人就一直盯着自己,弄得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连眼神都不敢多留,就匆匆地把脑袋转回去了。


    脾气真坏。


    把人带到之后,李家女儿一刻也不敢逗留,连游长海的道谢都没有听完,就忙不迭离开了。


    游长海只当她是生性胆小,一转身,冀星洲双手抱胸,仗着身高比自己高那么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游长海茫然地抓抓后脑勺:“咋了?”


    咋突然装起来了?


    咋了?!他手脚不干不净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还好意思问咋了!


    冀星洲:“你刚刚在干嘛?”


    “你说这个啊,我这不是不想看那姑娘左右为难吗。”


    “我不是说这个。”


    游长海:“噢噢,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对不起对不起。”


    冀星洲憋气,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他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见冀星洲不说话,游长海主动拿屁股怼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让你掐回来总行了吧,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知道我身体不好,可经不住你下重手。”


    冀星洲:“……”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分寸。


    冀星洲的目光落在那个圆润的弧度上,只盯着,没说话。


    游长海没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那不掐这事儿可就算过去了啊。”


    冀星洲果断转身,游长海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以及一句高冷范儿十足的:“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随便。”


    “这就随便了,那我要是脱了裤子和你比谁尿得远,你不得写一篇檄文声讨我。”


    游长海和他相处得多了,开始暴露本性。


    “你还和人比谁尿得远?!”


    冀星洲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是看见自己老婆出轨了。


    游长海不明所以,睁着一双眼睛,一头雾水地说:“又不是和女的比,男孩们一起玩乐而已。”


    发现是儿时的玩乐,冀星洲的脸色缓和些许,尚未完全缓和下来,又迅速变得古怪,游长海很难透过他的眼神看清他的内心。


    游长海时常觉得冀星洲非常缺乏和同龄人的交流互动,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一些在他眼中稀松平常的事,放到冀星洲面前,就变得十分难以接受。


    “粗鄙。”


    冀星洲冷漠地丢下两个字,走到床边坐下。


    他越是这么说,越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游长海骨子里潜藏的那点恶劣基因就越蠢蠢欲动。


    “那我们的冀星洲冀大帅比平时都干些什么呀~”


    冀星洲端起茶壶的手一顿,茶水险些落到桌上,不知道游长海在抽什么风,稳住手腕,继续倒水。


    “这是给我倒的吗?冀哥哥,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你真体贴,你是有读心术吗?来读读我的心吧~”


    好久没有发癫了,偶尔来一次还挺爽的。


    最重要的是,冀星洲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发癫的对象,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要撕碎。


    冀星洲:“……”


    冀星洲把水壶放下,倒满水的杯子也没动,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嗯~”游长海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这么凶干什么,人家只是想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冀星洲:“……”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理论上,游长海表现成这样,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不知为何,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种无力感从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是被吸干了营养的土地,除了默默承受,似乎别无他法。


    “不准说话。”


    那就更要说了。


    游长海心中升起一股战斗的欲望,斗志昂扬,正要张嘴说话,迎面过来就是冀星洲宽大的手掌,一下就捂住了大半张脸。


    手,手动闭麦?


    一只手怎么能拦得住他游长海。


    吸溜。


    冀星洲瞬间把手缩了回去,活像手心被火燎着了,掌心正中间小小的一块指甲盖大的范围,湿漉漉,亮晶晶的,还泛着水光。


    “你!”冀星洲忍无可忍,涨红了脸,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抬着那只手,虚虚握着,像抓着一块烧红的炭,惊人的热度一溜烟从手心传到全身。


    他既不舍得扔,又为这种陌生的感觉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平常和其他朋友也这样?!”


    自从穿进来,他倒是没怎么干过了,还是社畜那会儿,他时常和朋友们相互打闹。发癫这种事都是相互的,今天你来一次,明天我来一下。


    都是好兄弟,不见外才这么干呢。


    要是换了那些萍水相逢,没聊过几句话的朋友,他可没那胆子。


    是以,游长海理所当然地点头了:“对啊。”


    还对!还对啊!


    “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都是男的,互相玩玩怎么了。”他看起来不太能接受,还好他今天没有真正发功,只是小小地试探一波,“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和你弄了。”


    冀星洲:“我……”


    冀星洲很想说“是”,但那不就意味着,游长海会和别人这样亲密地玩耍,自己成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可要他此时摇头说“不”,又显得自己前后矛盾。


    房间内陷入死寂,窗外原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橘子树此刻一动不动,凝滞胶结的空气一如冀星洲纠结的心理。


    “算了。”冀星洲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刚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垂眸思索:不拒绝,不同意,这样选择权就在游长海手里了,还和从前一样。


    游长海遮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看来他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


    第39章 第 39 章 小猫咪小猫咪


    “二位公子, 我摘了一些橘子,尝一些吧。”


    李家女儿恰好在此时敲响了门。


    游长海靠门近,顺手就把门开了。


    李家姑娘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的橘子各个都是个头饱满, 有一些还带着绿叶,带着一股橘子特有的涩香。


    “多谢姑娘, 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勤快能干。”游长海从不吝啬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


    “哪有,公子谬赞了。”


    李家姑娘难为情地反驳了一句,把篮子塞到游长海手里,提起裙摆头, 小跑着离开了。


    游长海把篮子放到桌上, 摸了一个三两下剥了皮, 然后开始剥橘子肉上的橘络,剥到干干净净才开始吃。


    纤细的手指染上橘皮的青色,冀星洲正想找点话题, 见状主动说:“剥橘子太麻烦了,我给你剥吧。”


    游长海把最后一瓣橘子塞嘴里, 目光在冀星洲的手上停留一瞬,直言:“你没洗手。”


    “……”自己的水还嫌弃。


    冀星洲掐了个法诀把手洗干净, 然后边剥橘子边闲扯。


    “我们下一次去裂缝那边是什么时候?”


    “大后天吧。”他表哥的婚礼已是近在眼前, “你到时候准备好份子钱也能去吃宴席。”


    姑姑家在李家村有头有脸的, 独子娶亲, 必然是大摆流水宴,全村能过来的都请过来。


    冀星洲细致地剥光橘络,把果肉完完整整地放在游长海手边,见他手指尖的青色仍在, 凝了些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搓洗干净,最后用帕子擦干。


    今天忙了好一会儿,游长海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你要不搬到这里来和我一起住,我们行事也方便些,你不必两头跑。”


    “再说吧。”游长海的脑子昏昏沉沉,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撑着胳膊站起来,准备回姑姑家休息。


    “在这里睡吧,眯一会儿再回去也一样。”


    “不用了。”


    他还没有困到这个份儿上。


    回到李府,下人们忙忙碌碌,已经基本上布置好全部地方了。


    今夜凌晨,厨房就要开始处理食材,不等到天亮,一些凉菜,汤羹就能先做起来了,一直忙到黄昏,到了吉时,婚礼才正式开始。


    府内众人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这几天的人人都有丰厚的赏钱拿,便也不觉得累了。


    游长海一回来,管家就通知李村长夫妻,二人带着游长海认了位置,相当靠前。


    李村长满怀期待地询问:“我想请你变变法术,行吗”


    “法术?你们想要什么样的?”


    姑姑一看有戏,瞬间两眼放光,上前一步说:“就是像七彩祥云那种吉兆,最好是大一点。”


    “对对对。”


    “这种?”游长海抬手捏了个法诀,地面瞬间出现一小堆七彩祥云。


    “对对对,再大点再大点。”


    下一瞬,云彩的范围扩散至整个李府。


    经过调整之后,游长海用一个小阵法固定好,扔了几块灵石进去维持运行。


    “多谢多谢。”


    李村长笑得眼睛都没了,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塞给游长海:


    “我知道凡间的钱对你们来说用处不大,但这也是我一番心意,千万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沾了喜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二人又忙碌起来。


    次日黄昏,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李火穿着喜服站得笔直,新婚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他与李九蝶已经数日未曾见面了。


    这对正在热恋期的年轻人来说,可谓是十分煎熬。


    黄昏的夕阳在天边燃烧,橘红一片,李村长家门口围满了来吃宴席的,看热闹的人。


    一些年轻的姑娘看着华丽的轿子露出艳羡的神情。


    “你看那个轿子,要是我以后也能坐就好了。”


    “是啊,足足八个轿夫呢,真气派。”


    李火迫不及待地走到轿子前,伸手迎接新娘,恨不得一秒也不把眼神挪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新郎心中是何等满意。


    围观之人羡慕不已。


    一位衣冠整肃的读书人如此说道:“我这一辈子,要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


    “老婆孩子热炕头咯。”


    “真好,真好。”


    一旁的冀星洲听在耳中,望着那登对的新人,一语不发,默默在人群中寻找游长海的身影。


    不在,可能在里面吧。


    随着婚礼正式开始,菜品如流水般端上桌。


    冀星洲找到登记的地方,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别人都随多少。


    他现在没爹没娘的,从前没随过,日后也很难有机会。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基本上都在五两以内,大多数是二三两。


    他心中有数,取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交给记账人。


    那人一听见他的名字,立刻惊叫感叹:“哎呀,李家这么有面子,今天又来了个仙人。到底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听说过我?”


    “那可不。你以为我为啥能坐在这里当记账人,这李家村,十个人里,八个我都能叫上名字。”


    记账人满脸骄傲,“唰唰唰”写下“冀星洲”三个字。


    “来来来。”记账人朝旁边负责引路的小厮招招手,“你带这位仙人去找另一位仙人。”


    “多谢……不用叫我仙人,公子就好。”


    “好嘞,公子。”


    小厮带着冀星洲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游长海。


    今日宾客众多,走到哪里都是人,小厮想着在冀星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他一时高兴,就赏赐自己一些仙人才有的稀罕物。


    接过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人。


    “你先去忙吧,我看见他了。”


    冀星洲走到斜前方的一棵大树下,提气凝神,三两下就爬到树上,游长海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个宽大的树杈上。


    这是一棵老树,粗壮,高大,枝繁叶茂,年纪比游长海与冀星洲加起来都大得多。


    村里对这棵树,还有一种口口相传的故事。


    许多年前,李家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海边搁浅了一只海怪,然而人们却把它当成海神,每天供奉自己出海捕得的鱼虾。


    期待它能庇佑渔民们顺利出航,顺利返回。


    海怪不劳而获,十分高兴,开心地扮演起海神的角色。


    后来,周围海域能捕到的鱼越来越少,渔民们为了能维持家用,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更深的海域。


    一个浪头打来,渔船上的人,死了七七八八。


    海怪吃不饱,村民吃不饱。


    他们开始互相残杀。


    村民越来越少,在将要被全部吃光的时候,一个姓李的姑娘想到杀死海怪的办法。


    那就是吞下世间至毒之药,让全身的血肉都化作毒血毒肉,让海怪吃下去,毒死海怪。


    她收集所有能够收集到到毒药,并交代遗言:“此去不知能不能成功,但不论如何,我是活不成了,给我立一个衣冠冢,埋在我最喜欢的槐树下。”


    如此,我葬身海怪腹中之后,魂魄便会随着指引来到槐树下。


    睡在树荫里,浸在花香中。


    眼前不是装满尸体的腹袋,没有血腥恶臭的味道。


    “如此,我便安心了……”


    海怪吃掉了她。


    海怪死了。


    小渔村也不复存在,所有幸存的人结伴逃离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伤心地。


    为了纪念那个姑娘,他们种下了这棵槐树,并改姓李,为此地取名为李家村。


    冀星洲慢慢走到游长海身边,停下脚步。


    游长海坐在阴影中纳凉,这里很高,放眼远眺,足以将整个李府,乃至周围区域全部纳入眼中。


    宾客欢聚一堂,新娘新郎拜天地,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像湖面被投下一块大石头,欢喜如波纹扩散又折返,碰撞出无数洋溢喜乐的节点。


    冀星洲:“怎么不下去?”


    游长海:“因为我是小猫咪,小猫咪就应该待在树上,喵。”


    他的眼睛刻意睁得圆溜溜的,比从前都大,直勾勾盯着别人的时候,仿佛真的是一只小猫。


    冀星洲:“……”


    见他没反应,游长海恢复正常,问:“你怎么不下去吃饭?再不去菜都让别人吃光了。”


    “你不也没下去么。”


    话音刚落,游长海就从树上瞬移到地面,留下一句:“我要去吃饭了。”


    然后就身姿灵活地跑走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冀星洲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他也去下面吃饭了。


    天色渐晚,李府处处亮着灯,照得如白日一般明亮。


    随着时间逐渐来到深夜,客人也渐渐散去,等次日再继续。


    游长海也回到院子休息,没有点灯。


    从明亮的灯笼下,走到漆黑一片的夜色中,一直潜藏在阴影中的存在终于蠢蠢欲动,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一只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游长海的阴影中剥离。


    游长海无声无息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上床躺下。


    黑影在天快亮的时候顺着阴影爬回游长海身边,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它与游长海就这么相处着,直到婚礼结束后,他和冀星洲继续去解决空间裂缝的事情。


    一些较大的空间裂缝周围灵气刃又密又大,游长海和冀星洲不怕这些,却并不代表那东西不怕。


    这不,游长海往裂缝里钻的时候,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他脚下的阴影中掉出来了。


    冀星洲眼疾手快地把它一把抓住。


    提起来一看,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黄眼睛小猫。


    游长海捞出一匹布后,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瞧。


    “好可爱的小猫,眼睛像黄宝石一样亮。”


    冀星洲比较警惕:“这就是你纵容它一直跟着你的原因吗?”


    第40章 第 40 章 奇怪的小猫


    小黑猫被冀星洲捏着命运的后颈, 四肢短粗短粗的小脚奋力挣扎,喉咙持续发出尖锐的叫声。


    游长海撅起嘴,朝着小黑猫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擦干净手去挠它的下巴。


    对于冀星洲的话, 他在心里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当然放心了,因为这是原著中男主历练时遇见的绝世好猫,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灵兽,但性格极好,又聪明,很适合当宠物。


    原著中男主在各地行走历练,危机四伏, 不方便养小猫, 便离开了。


    说到危机四伏, 游长海看看刚刚捞出来的那匹布。


    好像也不是很危机四伏。


    冀星洲不清楚其中缘由,眉毛一竖,冷冷地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留下, 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带了什么脏东西, 伤了身体怎么办?”


    “我有数,这就是一只可爱的无害小猫咪。”


    小黑猫似乎也明白这个提着他后颈的人在说坏话, 挣扎得更用力了, 四只粉爪垫的黑毛小脚奋力蹬踢, 在阳光下露出寒光凛凛的爪子。


    “喵!喵!!!喵喵喵!!!!”


    声音惨烈嘶哑, 仿佛受了重刑。


    “你太用力,轻一点,看它叫得。”


    游长海可听不得小猫这样叫,心都被叫塌了一片。


    冀星洲平白被扣了一口锅:“我没有。”


    “没有它怎么会这样叫, 快还给我,我来抱。”游长海着急地朝小黑猫伸出两只手。


    冀星洲动作灵活,往后一退,提着小猫的手向上举,他比游长海高,这么一来,游长海只能徒劳地把手伸到半空中挥舞。


    “先放我这里,确定没有危险再给你。”冀星洲居高临下地垂眸对游长海说。


    “好吧,让我先抱抱。”游长海眼巴巴地看着小黑猫,这几天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次都还没摸过呢。


    “等洗完澡再给你,看它这么黑,肯定很脏。”


    污蔑!


    赤裸裸的污蔑!


    人家本来就是黑猫!


    小黑猫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暂时被握在这个凶巴巴的人手上,挣扎幅度逐渐变小,嗓门降低,蜷缩四肢,抱着尾巴。


    冀星洲把它提到眼前,它讨好地夹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喵。”


    与方才惨叫的模样判若两猫。


    冀星洲对着他缓缓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哼。”


    心机猫。


    “喵……”


    冀星洲摸了根绳子把它拴起来,继续和游长海干活。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把所有东西送到村长家,村长会负责接下来的分发工作。


    二人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余霞成绮,阳光从天际线向上蔓延,在颜色暗沉的云堆外沿勾勒出亮眼的金边,天色暗了。


    二人推开李府的大门,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正坐在正堂和李村长笑语盈盈地交谈,一旁的桌上还放着整整齐齐包好的礼盒。


    听见动静,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游溪的目光精准定位在游长海身上,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笑着细细看他。


    “哥?”游长海惊诧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一年多未见,游长海心中生出些陌生之感。


    游溪尚未拜入仙门之时,在人群中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个,一年未见,更是不似凡尘中人。


    “来参加婚礼的,路上出了些事,耽误了。”游溪眼中流露出心疼,“脸色这样憔悴,瘦了好多。”


    见他们兄弟二人叙旧,冀星洲便和村长去一旁交付货物。


    “其实情况在好转。”


    游长海穿进来后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后来更是一年没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游溪有许多心里话想说,不用游长海主动挑起话题。


    “平日吃什么药?多久吃一次?一次吃多少?有药方吗?”


    游长海正想从储物袋里拿出装药丸的罐子,伸手却摸了个空,方想起来刚刚给冀星洲了,有一部分货物装在他这里。


    “吃师尊和师兄师姐搓的药丸子,一天吃三次,一次一勺,有药方。”


    游长海直接将药方口述给游溪听:“……大哥也懂药理啊。”


    “不懂,但好药材和普通药材我还是分的出来的。”


    方才粗粗一听,虽然不是全都认识,但认识的基本上都是价格昂贵的药材,可见他的师门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


    游溪左右环顾一圈,坐正上半身:“正好现在没人,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不是爹让来的,我是正好游历经过这里,要不是听说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姑姑家。”


    “啊?”游长海神情呆滞,这么不熟吗?


    游溪将那段尘封的过去娓娓道来:


    “我听母亲说过,姑父年轻的时候其实很落魄,是姑姑执意要远嫁,爷爷奶奶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多给些嫁妆,让她成亲后不至于受太多苦。


    姑姑嫁过来之后,大部分嫁妆都用来扶持这个家,但不论是做生意还是科考,姑父尽管努力,都没能有所成就。


    爷爷奶奶虽然知道他是个本分又努力的人,但那不能当饭吃,多次派人递信,想让二人和离,未果。后来两边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游长海听完,大概明白姑姑这次邀请他过来是什么目的了,撑场面只是顺便,缓和拉近关系才是真的。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她也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游家到底是娘家,便借着儿子大婚的机会试图缓和关系。


    “爹八成是气他只邀请了家里的‘仙人’没有请他,你拜入上三宗仙尊门下,说出去名头更响亮些,才只让你过来。”


    原来是这样,游长海点点头。


    “你们事情办完了吗?什么时候走?”


    “办完了。就这两天吧。”


    游溪:“介意我与你同行吗?”


    游长海:“不介意不介意,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吗?”


    “游历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况且,我本来就打算去群峭碧摩天看看你。”游溪微微一笑,“一年多未见,你说话都生分了不少。”


    “哈哈……”游长海尴尬地笑了两声。


    李村长和冀星洲清点完东西,回来正好听见游长海说要离开,连忙加快脚步,冲到二人面前。


    “不行不行,小溪才来多久,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多留两天再走吧。”


    他们也不急,见李村长挽留,便答应多住两天。


    两天后,三人一起出发赶回痴绝处。


    不知为何,一路上看见的人似乎都在讨论一个话题。


    游长海不知为何,拉了一个人询问过后才知道,是十年一次的论道会要开始了。


    论道会由上三宗轮流承办,十年一次,今年是群峭碧摩天。


    所有修道之人都能参加,不限修为,不限背景,不限年龄。分为多个比赛区域,文试武试都有,自由报名。


    今年胜利者的奖品有丹药,草药,珍稀植株,法器等等,如果没有看上眼的,也可以兑换成等价灵石。


    游溪:“来都来了,当然得试一试。”


    伏江仙尊见到游溪面色和蔼:“是小六的兄长啊,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游长海把坐在自己脚背上的小黑猫拿起来给伏江仙尊看:“师尊,看我捡的小猫,叫咪咪。”


    伏江一眼便看出这只黑猫的诡异之处。


    身上只有一层稀薄的灵气,使它看起来像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但肉身之内一片混沌,并没有寻常猫儿该有的五脏六腑。


    这肉身,只形成了一半。


    寻常灵物化形只有人为塑造和自发形成两种。


    若是人为塑造必然会有心脏,以心脏为核心搭建肉身。


    它没有,那就只能是天然形成。


    这种情况,要么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要么是有功德加身。


    这猫却两种都不符合。


    真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游长海见伏江仙尊一直不说话,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咪咪,补救地说道:“咪咪很聪明的,它一天就学会定点拉便便了。”


    说着,他扒拉两下咪咪的耳朵尖:“你看,它聪明毛也很长。”


    伏江仙尊伸出一只手,仔细摸了摸这只小黑猫。


    虽然有点奇怪,但掀不起风浪,做宠物很合适,便说:


    “很可爱的小猫。”


    伏江仙尊用手背摸了摸小猫黑亮的脑袋,顺手摸了一把游长海的脉。


    游长海立刻有点心虚地回想自己有没有哪天偷懒没吃药。


    虽然他在这方面很老实,但师尊这么突然一伸手,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心虚。


    伏江仙尊摸完脉,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对游长海说:“我和楚长老把药方重新改进了,你今天晚上就试试吧。”


    “嗯,那我和大哥先回去了。”


    游溪在旁边默默看着师徒二人的互动,感觉这位仙尊确实如弟弟说的那般和善可亲。


    小猫被放在地上,翘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跟在游长海脚边。


    虽然游长海是暂住在这里,但他还是把房间打扮得尽量舒适。


    窗台边放着一个颈部修长的玉瓶,里头斜斜地插了支花,花蕊淡黄,花瓣是橙色,阳光落在上面,更显明媚。


    游溪走到桌边坐下,正好看见游长海看了一半放在桌上的话本子。


    笑了笑,没去翻。


    游长海拿了一些点心过来:“你尝尝,这个黄色的饼子特别好吃,里面有流心,甜度刚刚好,一点也不腻。哦,对,我去给泡壶茶,干吃有点噎。”


    游溪叫住他:“我来泡吧,正好给你露两手。”


    游长海又惊又喜:“你还擅长这个!那我要好好品鉴品鉴了。”


    看看他专业人士泡出来的茶和他平时泡的茶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